第33章
第33章
一連幾天, 北城的天氣都不怎麽好,不是刮風就是下雪。
因此,溫暖也沒有帶顧清蘭逛一逛這家屬院, 不過顧清蘭倒一點兒都不介意,她臉上的傷疤還沒好,也不想出去見人,說是不想被別人當猴子看。
不過桂花嫂子和菊香嫂子過來了幾次,看到顧清蘭臉上的傷都心疼不已,顧清蘭對此卻不在意,還跟兩個嫂子說說笑笑的。
顧清蘭性格挺不錯,開朗又活潑, 而且家務活也會搶著做,不過因為愛吃溫暖做的菜, 所以她每次都是搶著把菜給洗好剁好, 溫暖煮菜的時候, 她就幫忙燒火。
溫暖發現,顧清蘭居然還會劈柴!
力氣可大了。
那天溫暖跟顧清蘭說林美芝的孩子保住了, 清蘭的第一反應是鬆了一口氣, 隨即便冷淡了下來, 已經不想再提林美芝和顧青鬆的事情。
溫暖猜想, 顧清蘭經曆過下鄉被改名, 這次回家又被誣陷故意推倒林美芝, 她現在對老家和趙五珠顧青鬆兩人都徹底寒心了。
既然顧清蘭不想再提,溫暖也就沒有在她麵前再說起過家裏麵的事情。
這幾天,顧清蘭白天就拉著剛剛開始學走路的樂樂在屋裏子玩, 不厭其煩地帶著她學走路,那小小的客廳不知道被她們兩人走過多少個來回了。
顧清蘭偶爾也會趁著下完雪的時候, 就帶著小家夥在院子裏堆雪人。
小家夥也特別喜歡跟顧清蘭一起玩,別的孩子看到顧清蘭頭上的上傷口都有些害怕和警惕,不過樂樂每天早上醒來,喝過奶之後第一時間肯定是去找顧清蘭。
小家夥每次伸出手臂,指著小房間的方向,要溫暖和顧青寒帶她過去找小姑姑,不帶的話還會腦脾氣,大喊大叫,要把顧清蘭吸引過來。
小家夥除了吃飯和睡覺的時候要她,平時都愛跟著大大咧咧的顧清蘭,現在樂樂自己扶著凳子都可以站起來了,就是還沒學會走路。
每次站起來之後都想去顧清蘭那邊,不過就是不敢邁出第一步。
顧清蘭每次帶著樂樂玩的時候都會說:“我感覺我跟這小家夥特別投緣,你看她,她也特別喜歡我這個姑姑呢,我們上輩子該不會見過麵的吧,哈哈哈……”
每次顧清蘭一笑,樂樂這小家夥就跟著她笑,家裏一下子多了很多的歡聲笑語。
溫暖好像一下子也閑了下來,於是趁著有顧清蘭幫忙帶帶孩子,她就跟著桂花嫂子和菊香嫂子學織毛衣。
順便也給顧清蘭織一件,她這幾天觀察到了,顧清蘭隻有兩套衣服,毛衣已經掉線了,自己就用布縫起來。
溫暖就問她怎麽不重新織一件,她就笑著說:“我懶得動手,反正有穿的就行了。”
溫暖摸了摸她的腦袋,心疼極了,她這幾年下鄉的生活肯定是很累很忙,也很艱苦了。
想到顧清蘭下鄉的時候才十來歲,估計是很難適應繁重的農務,農村的活兒特別多,每天忙完倒頭就睡了吧。
估計不是懶得做,而是根本沒有錢去買毛線。
很多知青都有城裏的家裏幫襯一下,不過顧清蘭自己下鄉之後就沒有聯係過家裏,估計什麽都得靠自己賺,她一個小姑娘能掙得了多少?
想了想,溫暖就問桂花嫂子借了些毛線,先給顧清蘭織一件毛衣,雖然春節過去了,但元宵節前穿上新衣服也不遲。
過了幾天清閑的日子,眼看著元宵節就要來了,顧清蘭那邊隻請了半個月的假期,等元宵節一過就要回去下鄉的村裏。
溫暖還真有點不舍這個小姑子,也不想她回去那個下鄉的地方。
元宵節的前一天,已經歸隊的顧青寒團裏吃過了空勤餐才回家來,溫暖接過他的軍大衣,然後拍掉了上麵的雪花。
溫暖便問:“外麵還在下雪嗎?”
顧青寒洗過了手,本想抱孩子逗一下,不過卻聽到了樂樂跟顧清蘭在小房間玩,兩個人哈哈笑,不知道又在玩什麽了。
顧青寒便拉著溫暖,一同坐到了茶幾旁的沙發上,說:“很小的雪,估計很快就要放晴了,天氣會慢慢好起來。”
作為一個飛行員,顧青寒每天飛行和訓練之前都會看氣象圖和航空例行天氣報告,所以一兩天之內的天氣還是大概能預測一下的。
溫暖點了下頭,給他遞了一杯水,“那就好,明個兒就是元宵節了,清蘭過幾天也要準備回去下鄉的地方,我就想著帶她去一趟鎮上,給她買點吃的用的帶回去。”
“之前清蘭無意中提了一下,她下鄉的地方買東西很不方便,去鎮上買東西得坐驢車,也不是經常都能去。”
趁著元宵節,家屬院的同誌應該都會去采購,溫暖就打算帶顧清蘭去鎮上買點東西,讓她帶回去知青宿舍,剛好她來北城的這個冬天都在下雪,她也沒去過鎮上,也得出去再買兩盒雪花膏了。
北城的冬天還是挺幹燥的,要不是有之前顧青寒在京市買的幾盒雪花膏和蛤蜊油,估計樂樂的小臉蛋早就凍開裂了。
顧青寒接過溫暖遞來的搪瓷杯,抿了一口茶,隨即握起了溫暖的手:“恩恩,你看著就好,想買什麽就買吧。”
過年的時候發了一些票下來,顧青寒都把票給了溫暖,剛好她也沒去過鎮上,趁著有清蘭陪著,去玩玩也好。
溫暖看著男人,期待地問道:“那你去不去?之前你不是說要一起拍個全家福嗎?剛好清蘭也在,我們跟樂樂拍完,還可以跟清蘭一起再拍一張。”
溫暖發現顧青寒沒有家人的照片,以前老家的房子裏頭放了幾張照片,不過都是顧青鬆跟趙五珠的。
顧青寒也有一張,不過是剛參軍那會兒拍的,早已開始褪色了,看不清他少年時的模樣。
來了北城之後她也想看看這些男人進了部隊之後的照片,不過他的單人照一張都沒有,都是跟戰友一起拍的。
溫暖突然覺得拍照是多麽珍貴。
以前她就不愛拍照,也不愛發社交圈,可是現在對比一下,有機會記錄生活真的太美好了。
她很經常都想記錄住樂樂成長的一切,可是這年頭照相機還是“奢侈品”,想要拍照還得去鎮上的照相館,很不方便。
顧青寒對上溫暖那亮晶晶的眼睛,用長指輕輕地捏了下她的手心,“明天剛好有個重要的會議要開,等下次放假,我跟你和樂樂一起去拍照。”
溫暖也知道年後這幾天顧青寒特別的忙,他最近都是在團裏吃過空勤餐再回家,聽到他這麽說,也理解地點了點頭,笑道:“那好,等你放假了,我們再去拍。”
小房間裏頭的樂樂不知道是不是聽到了顧青寒的聲音,一直“啊啊啊”地吵著要出來。
顧清蘭把小家夥抱了出來,隨即對顧青寒說:“大哥,樂樂找你呢,剛剛聽到你的聲音就一直在喊,這小家夥嗓門可大了。”
小家夥朝顧青寒伸出了手臂,“巴巴巴巴”地叫了幾聲,顧青寒一接過她,樂樂就站直了小腿,在他的腿上蹦啊蹦的。
顧青寒兩手撐著小家夥的胳肌窩,看她蹦得高興,也就隨她了。
溫暖看著小家夥玩得開心,笑眯眯說了句:“看來樂樂這小家夥快要會走了,小腳丫還挺有力氣。”
顧清蘭也跟著坐了下來,舒了一口氣:“估計再過一個月就會走了,這小家夥的精力太旺盛了,媽啊,我得喝口水再說。”
說完,就大大灌了一口茶,不過喝了才發現搪瓷杯的水已經涼了,凍得她牙齒都酸了,嘶嘶叫疼。
溫暖便拿過火爐子上熱著的鋁製茶壺,給她加了一些熱水:“慢點喝啊,怎麽這麽急?你那水都放多久了,肯定冰的。”
顧清蘭摸了摸已經暖起來的杯子身,笑了笑:“謝謝嫂子。”
接著她又看向了顧青寒,說:“大哥你也太有福氣了,居然娶到嫂子這麽好的女人。”
顧青寒受用地彎了下唇,不過沒說話,抱著小家夥一直在跳上跳下的。
溫暖就掐了一下顧清蘭的手臂,裝作生氣道:“就你嘴貧!”
“才不是,嫂子你是我見過最體貼的人了。”顧清蘭摟住了溫暖的臂彎,用那個被樂樂扯得亂七八糟的腦袋在她肩膀上蹭了蹭,“我要是男人,我都想把你搶過來了!”
顧青寒這才抬了抬頭,嚴肅道:“那你就是破壞軍婚。”
顧清蘭吐了吐舌頭,拉住溫暖的手,對顧青寒說:“開開玩笑而已嘛。”
顧青寒嗤道:“這個不好笑。”
顧清蘭湊到了溫暖的耳邊,小聲道:“嫂子,你是怎麽受得了我大哥的?!太無趣了他!”
顧青寒肯定聽到了顧清蘭的悄悄話,扭過頭來看著她倆,挑了下眉。
溫暖便笑了笑,也壓低了聲音,幫著自家男人說話:“不是啊,你大哥其實挺好的。”
說完,她就觀察了一下顧青寒的表情,四目相對,男人終於沒有再板著臉,還笑著跟小家夥互動了起來。
顧清蘭:“……”
行吧,受不了他們,看一眼都好像要冒出蜜來似的。
*
幾個人在客廳閑聊了一會兒,溫暖看樂樂打了兩個哈欠,就準備帶她回房間睡覺去了。
不過小家夥看到顧清蘭回去小房間,也開始鬧著要跟著一起去。
顧清蘭也受不了孩子撒嬌,就逗她:“那好啊,今晚你就跟小姑一起睡,我還沒跟你睡過呢!”
說著還真把小家夥給抱去了小房間,還關上了房門。
樂樂也沒有哭鬧,一大一小又開始鬧騰了起來,溫暖也拿她們沒辦法。
那邊的顧青寒已經給她打了一盆熱水進房間,見她一個人回來,便問:“樂樂呢?這麽晚了還要跟清蘭玩?”
溫暖坐到了床邊,脫掉了襪子,把腳放進了搪瓷盤,說:“恩恩,估計等會就會吵著回來了,隨她玩一下。”
孩子現在越來越大,睡的時間也沒有以前那麽長了,下午的那一覺以前可以睡兩個小時,現在一個小時多點就會醒來。
這段時間因為有顧清蘭在這邊,小家夥更是不像以前那麽早睡了,玩到累才會想睡覺。
顧青寒也坐到了**來,然後把腳一起放到了盆裏,那盆裏的水一下子就要滿出來似的,溫暖就馬上抬起了腳,把他的腳踩在下麵。
“就不能打兩盆嗎?這麽擠!”溫暖用肩膀撞了下身邊的男人,不過顧青寒實在是太穩如泰山了,直接伸出手臂,把她抱住了。
顧青寒修長的手臂在她衣衫下擺伸了進去,帶著繭子的指腹摩擦著裏麵滑膩的肌膚:“別動,洗好就睡覺。”
溫暖感覺到那炙熱的溫度,微微別過臉去,隨即想到了顧清蘭要回去下鄉農村的事情,便問:“青寒,真的沒有辦法讓清蘭留在這邊嗎?”
顧青寒微微垂眸睨向她,眼底有小小的疑問:“你希望她留在這裏嗎?”
溫暖點了點頭,也不再隱瞞自己的想法:“我覺得清蘭在下鄉那裏過得不好,你都看到她的衣服了,應該穿了好多年,棉都薄了很多,毛衣就那樣用破布補一下,連毛線都不買。”
雖然這年頭人人都是縫三年補三年,不過在寒冷的北方,衣服還是不能省的。
溫暖歎了一口氣:“你說啊,清蘭都多少年沒怎麽跟你聯係了。這次她受傷,真要是在下鄉的地方有要好的朋友或者是同伴,她這麽要強的一個人估計都不會來找你的,肯定已經是沒有辦法了。”
顧青寒聽了之後也沒有說話,往溫暖那邊靠了靠,然後把她往自己懷裏靠:“那你想我怎麽做?”
溫暖看著他,“就是看看你那邊能不能幫一下清蘭,讓她留在這邊,以後我們也有個照應。”
想到下鄉的地方,還有個渣男對顧清蘭虎視眈眈,溫暖是真的不放心讓她回去。
要是顧清蘭沒有下鄉知青這個身份,其實就好辦很多,當隨軍家屬帶過來就行了,難就難在她是個知青,到時候還要一層一層審批,才能把戶口轉走。
溫暖看出了顧青寒的臉色有點為難,伸手握住了他的手,笑了笑:“青寒,我不是讓你動用公權幫她,就是問你還有沒有其他的辦法。”
顧青寒是怎麽樣的人,溫暖很清楚,要是讓他破壞自己的原則,那把他殺了可能會比較好。
顧青寒眉眼溫柔下來,看了看溫暖,對她說:“也不是沒有,不過這是下策。”
溫暖問:“什麽辦法?”
顧青寒臉色嚴肅了起來,頓了一下才說:“讓她嫁給部隊的軍人。”
要從下鄉知青成為軍人,跟考工農兵的難度一樣,很明顯顧清蘭這麽多年也沒有爭取到名額。
所以隻能讓她跟部隊的同誌結婚,那就可以當隨軍家屬接過來。
溫暖皺了下眉:“那還是算了吧,清蘭還年輕,不著急,等她自己選擇會比較好。”
而且溫暖認識的人也太少了些,實在沒辦法幫顧清蘭挑一個“如意郎君”,而且,在她看來二十歲真的還挺小的。
顧青寒對上她的眼睛,笑了笑:“我也是這麽想,她還小,過兩年也不遲。”
溫暖就撇了下嘴,突然說道:“我嫁給你的時候好像也是二十歲吧。”
顧青寒把腳提了起來,拿過準備好的毛巾擦了擦腳上水跡,道:“那不一樣。”
隨即又說:“水涼了,把腳提起來,我給你擦一下。”
“哪裏不一樣?”
溫暖下意識就提起了腳,顧青寒已經拿過她的毛巾,蹲了下去,輕柔地捏住她的腳拭擦了幾下,沒說話。
顧清蘭抱著樂樂走到了門口,看到自家大哥拿著毛巾給她嫂子擦腳,又退了回去。
不過轉念一想,好像已經有點見怪不怪了,便敲了下門:“嫂子,樂樂又不肯了,估計想睡覺。”
溫暖看到顧清蘭把孩子抱了回來,便穿上拖鞋走了過去,把小家夥接了過來,拍了下她的小屁股:“我就知道,這小家夥就是愛玩。”
接著她又對顧清蘭說:“今晚早點睡,明天是元宵節,我們去鎮上買點東西。順便買點孜然和辣椒麵,用你大哥拿回來的羊排,給你做一個孜然羊排。”
顧清蘭一聽,高興壞了,“天啊,那我可要早點睡了!”
說完,直接轉身就跑回去小房間,接著就聽見她跳上床的聲音了。
小家夥這一回沒有要跟顧清蘭了,抱著溫暖脖子,小下巴擱在她的肩膀上,扭了扭。
溫暖把孩子抱回**,對顧青寒說:“估計是困了,我先帶她睡。”
說著,便解開了棉襖,和裏麵的襯衣,打算把她奶睡。
樂樂玩得太瘋了,喝飽之後直接扭過頭就睡了。
房間裏頭的燈已經熄滅了,正當溫暖要把衣服扣子扣回去的時候,感覺到男人的手掌覆了上來,長指把她的領口扯開了少許。
黑暗中,溫暖的聽覺和觸覺放大了無數倍,感覺到男人炙熱的呼吸噴灑在她的頸邊,忍不住縮了縮。
溫暖把慢慢上移的手掌抓住了,壓低聲音罵道:“等會把孩子吵醒了!”
再說了,孩子還是次要的,顧清蘭就在旁邊的房間,誰知道她睡了沒有啊!
顧青寒翻身上來,低頭吻住她的唇角:“我會小心一點的。”
溫暖還想推開他,無奈雙手已經被反剪到頭頂,男人的力道太大了,隻能放棄掙紮,咬住了下唇,不讓半點聲音露出來。
……
第二天,就是元宵節。
溫暖醒得有點晚,看了眼身旁,哪裏還有那男人的身影。
客廳外麵傳來了顧清蘭的聲音,似乎已經在洗東西,溫暖想著還得去一趟鎮上,也不能再躺下去,趕緊起床穿好了衣服,去洗簌。
“嫂子,你醒啦?大哥已經給我們打了饅頭和粥,你先去刷牙洗臉,我去熱一下。”顧清蘭把洗好的衣服晾在了火爐子旁邊,隨即拿起八仙桌的東西去廚房。
溫暖看著顧清蘭大大咧咧的樣子,估計昨晚是沒有聽到他們的動靜,便鬆了一口氣。
洗簌出來之後,顧清蘭已經給她熱好了早餐,那頭的小家夥不知道是不是也聽到了大人的聲音,也醒來了。
顧清蘭就跑進去房間把孩子給抱了出來。
顧清蘭就掃了掃孩子的頭發,笑道:“樂樂這頭發睡的,等會小姑去集市給你多買幾個小發夾,幫你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小家夥不知道是不是聽懂了,看著顧清蘭嘻嘻地笑起來,還用手摸了摸她的臉,卻沒有碰她受傷的額頭。
之前溫暖教了她很多次,小家夥還不知道什麽大力不大力的,好奇的東西就上手摸,不過對於大人來說,就是打。
所以前幾天,溫暖都有教她不能打顧清蘭受傷的位置,所以她也就記住了。
“來,姑姑幫你換個尿布,等會就帶你去集市!”顧清蘭看著小家夥這麽乖,心裏也甜絲絲的,恨不得現在就到了集市,給她買好看的發夾。
樂樂聽了,便拍了拍手掌,好像在說好的意思。
溫暖笑著看向她們倆,顧清蘭的臉上的青紫色已經消散下去了,就是額頭撞到的那一塊還沒掉痂。
身上那些被竹竿打的皮肉傷也好得七七八八,溫暖每晚用顧青寒的外傷藥給她塗,剛剛發現的時候,顧清蘭背上也有好幾道的瘀痕。
趙五珠是真的下死手了,這麽大的姑娘家她也下得去手,真的狠心。
隨即溫暖便問:“清蘭,你吃過早餐沒?要不吃了早餐再給她弄吧。”
“嫂子,我跟大哥一起吃過了,他說你昨晚很晚睡,讓我不要吵醒你,我都起床有一會兒了。”顧清蘭已經把小家夥放在了鋪了包被的沙發上,熟練地把樂樂的尿布扯了下來,然後給她重新墊了一張幹爽的。
溫暖:“……”
等那個男人回來,定要揍他一頓。
今天的天氣如顧青寒預測的,已經慢慢放晴了,天空慢慢露出一點藍色。
可能是因為過節,天氣又轉好了,所以家屬院有很多軍嫂都出發去鎮上。
溫暖出門的時候還碰到了何大壯,不過何大壯隻是看了她幾眼,便朝樺樹林的方向走了。
溫暖看了看那孩子,總感覺他看人的眼神陰陰森森的,也不知道李政委教育了他那麽久,有沒有改過來。
不過那邊桂花嫂子和顧清蘭在前麵催促,溫暖也就沒理會他了。
因為顧青寒提前給司務處的同誌打了招呼,所以溫暖和顧清蘭,還有桂花嫂子都坐了一輛帶車篷的軍用車,這樣小家夥也不用被寒風吹到了。
大概是年後大家一直有鏟雪,雖然之前一直有下雪,但道路還是挺順暢的,去到鎮上才用了半小時不到。
開車的小戰士停好車之後,就跟車上人說了下回程的時間,然後車鬥上家屬就一窩蜂地跳下了車。
溫暖背著孩子,也沒有跟他們擠,走在最後麵才下了車。
因為溫暖也是第一次來鎮上,所以她跟顧清蘭都跟在了桂花嫂子的身後,聽她一個個介紹鎮上的店。
不過最後還是去到了最集中的供銷社,裏麵的東西還是比較齊全的。
因為是元宵節,溫暖打算今晚把之前的羊排給燉了,所以也得買一些配料,孜然粉和辣椒麵之類的。
哦,還得給顧清蘭也買兩盒雪花膏,其實顧清蘭底子挺好的,但可能沒有塗抹護膚的東西,臉上有些凍傷,再加上額頭上的傷疤,好像有點兒滄桑。
顧清蘭看著溫暖這個櫃台買一點,那個櫃台買一點,有很多還說是給她帶回下鄉的地方,便拉住了她:“嫂子夠了,你一下子買那麽多東西,那不得用好多錢?”
溫暖笑了笑,又讓櫃台的售貨員稱了一斤糖:“沒事,都是給你的,你吃不完就慢慢吃,反正北方的冬天冷,那些東西壞不了。”
溫暖給了錢之後,便塞了一顆糖給顧清蘭:“來,嚐一個。”
顧清蘭看著她嫂子遞來的糖,有點不好意思:“我、我這麽大了,就不吃了吧,我……也不是很愛吃糖的。”
溫暖笑了笑:“來,張嘴吧。”
雖然並不是人人都愛吃糖,不過這個年代缺衣少食的,都對甜有一種向往,偶爾嚐一嚐,也挺好。
更別說顧清蘭才十來歲就下鄉去,這幾年也不知道能不能吃上糖。
顧清蘭接過溫暖遞來的糖,含進了嘴裏,那甜絲絲的味道立刻就在唇舌之間炸了開來,蔓延到心窩上。
真甜。
真香。
*
供銷社的人很多,幸好溫暖提前把小家夥背在了前麵,這樣可以看到她的一舉一動。
樂樂見到顧清蘭有糖吃,小嘴巴也吮了吮,朝溫暖“啊啊啊……”叫了幾聲,“麻麻……”
小手還一直在拍溫暖的肩膀,也想讓她給她點糖吃。
溫暖看了看手上的大白兔奶糖,感覺有點大顆,幹脆給了兩粒白糖,塞到了小家夥的嘴裏,小家夥隻嚐到了甜甜的味道,笑眯眯的。
溫暖便笑著對她說:“小孩子不能吃太多,夠了啊,等回家再給你吃一點。”
小家夥聽懂了,嘴巴扁了起來,一臉委屈的樣子,小腦袋伏在溫暖的懷裏,情緒有點低落。
不過供銷社周遭熱鬧的聲音還是把小家夥吸引起來,沒一會又好奇地扭著脖子,左看看,右看看。
那邊的顧清蘭也好奇地打量著櫃台的東西,不過都沒有說要買,因為她兜裏隻有八塊錢了。
她得留著給樂樂買發夾,不然用了就沒了。
桂花嫂子也很久沒有出來鎮上了,掃了幾個櫃台之後,便說:“這裏太多人了,不如我們去集市看一看吧,那邊還可以買很多的東西。”
溫暖也覺得人有點多,那些嫂子搶起東西來誰都不讓誰,她怕擠著孩子,便拉著顧清蘭跟桂花嫂子走出了供銷社。
她來了這麽久,還是第一次看到這麽瘋狂的搶購。
以前在老家,城裏的供銷社還是比較多一些的,而且南方氣溫高,很多東西都不能過夜,都是吃多少買多少,大家也不至於搶著買的。
桂花嫂子提著兩個網簍的東西,依然幹勁十足:“前麵就是了,你們可以看看有沒有凍梨山楂什麽的,下了那麽久的雪,都沒怎麽吃過果子了,我自個兒都饞了。”
溫暖覺得也是:“剛好我也想買點果子,之前菊香嫂子拿過來的凍梨很好吃,等會我們也買一些。”
顧清蘭看著集市上的東西,好像很多東西都想買,難怪她嫂子這裏要一點那裏拿一點,這些吃的東西都饞死人了!
溫暖側過頭看了眼顧清蘭,隨即便問:“清蘭,你有什麽東西要買的,盡管跟嫂子說,你大哥給的錢管夠!”
其實顧青寒的工資都在她手上了,這幾個月他的工資也沒用多少,顧青寒也沒有像以前那樣,都把錢往家裏寄,所以幾個月下來,已經攢了三百多塊。
偶爾奢侈一下下還是可以的,尤其他們已經窩在家屬院好幾個月了,今兒個不得買個夠!
顧清蘭有點猶豫不決,不過溫暖已經順著她的目光找到了買冰糖葫蘆的攤檔了,便走上前去:“同誌,麻煩給我來……四串糖球。”
北城是不叫冰糖葫蘆的,而且外表還灑了一層芝麻,看著就想吃。
這冰糖葫蘆才兩毛錢,還不用票,對於溫暖來說是真的很便宜了。
她給了一串顧清蘭,一串給桂花嫂子,她自己就拿著一串跟小家夥一起吃,小家夥前麵幾粒牙齒已經能咬很多東西了,輕輕用力,就把糖球的糖衣給咬破了,但其實吃不到什麽,隻嚐到了一點甜味。
小家夥的嘴巴還沾了不少的芝麻,不過她吃得非常開心,一直蹦蹦跳的。
還有一串她要帶回去給顧青寒,雖然男人平時說這個不愛吃,那個不愛吃,但真的給他了,其實也還是會吃。
有好吃的東西,溫暖都想分享給他。
顧清蘭咬了一個冰糖葫蘆,滿足嗚嗚叫:“太好吃了,這個多少錢?”
溫暖笑了笑:“兩毛錢。”
溫暖知道顧清蘭是心疼錢,她可能也是沒什麽錢了,所以一直不敢買東西。
顧清蘭算了一下,如果也是要買一人一串,那也好幾毛了。
不過想到溫暖對她這麽好,還是狠了狠心,說:“兩毛錢,不貴。嫂子,等會我請你再吃一個。”
“不行了,我吃不下了,你要吃你自己買一串吧。”溫暖也想給她省點錢,雖然是兩毛,不過幾串加起來就一塊了,她也不清楚顧清蘭現在有多少錢。
桂花嫂子也搖了下頭:“我也不要了,這一串看著雖少,不過我就吃了三顆,現在覺得有點膩了。”
顧清蘭已經把手裏的冰糖葫蘆給解決掉了,聽到她們說不要,幹脆也不買了。
溫暖又在集市買了很多東西,尤其是凍梨和凍柿子,一口氣就買了二十斤,她以前是天天都得吃水果的,這幾個月來就吃了幾個凍梨,就沒有再吃過果子了,所以這次要買多點,然後慢慢吃個夠!
後來又買了些蘿卜、板栗和山藥什麽的,顧清蘭負責提東西,雖然滿滿當當一大堆,不過因為長得高挺,好像不用力氣似的。
溫暖本來還想幫忙提一些,誰知道顧清蘭把桂花嫂子的也接了過來:“這算什麽東西?我在下鄉的村裏可以扛起一百斤的稻穀呢!”
溫暖聽了這話,又心疼又為她感到驕傲。
後來溫暖又見到了有人賣凍牛奶,想到樂樂也慢慢大了,喝點牛奶也挺好的。
而且到時候還能做點奶茶,她記得顧青寒過年的時候發了兩包茶葉,不過他都不怎麽喝,買點凍牛奶回去衝些茶喝也好。
還以為北城的冬天,什麽都吃不上,想不到鎮上還是挺多東西賣的,早知道之前就跟桂花嫂子出來了。
回去家屬院專用車的時候,溫暖又買了三串冰糖葫蘆,都給了顧清蘭:“知道你喜歡,回家慢慢吃。”
顧清蘭看著三串冰糖葫蘆差點當街就哭出來了,“嫂子,你真的太好了。”
這一刻,顧清蘭非常不舍得,不舍得離開北城。
可是她又怕大哥嫂子覺得她來了一次,就賴上他們,一想到要回去那個三條村也湊不出一輛自行車的窮鄉僻壤,還要麵對惡心的村支侄子,她就感到心情低落。
心裏既甜又澀。
不過起碼現在是高興的,那就足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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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暖背著孩子走了一路,肩膀早就疼死了,一上了大卡車立馬就把孩子給放了下來。
小家夥烏溜溜的大眼睛看著溫暖,還想要剛剛的冰糖葫蘆,朝她喊了幾聲。
“麻麻……麻麻……”
溫暖便拿出了一塊讓賣凍奶的同誌幫忙切好的凍奶塊,給小家夥嚐了嚐。
也許是聞到了熟悉的奶香,但是跟平時喝的奶又不同,小家夥皺著眉頭吐了出來,還伸著小舌頭,搖擺著自己的小腦袋,發出了“唔唔唔”的聲調。
溫暖哭笑不得了:“太浪費了你!”
凍奶掉到了她的懷裏,溫暖便撿了回來,放回去瓶子裏。
顧清蘭還想吃一串冰糖葫蘆,隻是車上太多人了,她也不好拿出來,不過時不時伸手摸一摸溫暖給她買的那三串糖球,就感到很滿足。
等車子到了家屬院的時候,天空居然又變臉了,刮起了大風,吹得人眼睛都睜不開了。
雖然買了很多的東西,不過有顧清蘭幫忙,也沒有那麽狼狽。
要是她一個人帶著孩子去趕集,肯定不會買這麽多東西的。
溫暖回過頭去,看了看顧清蘭:“清蘭,要不要我來拿一些?還是等我回去家裏拿小推車過來?”
顧清蘭一心想著快點回去吃冰糖葫蘆,笑了笑,“不重,你抱著樂樂小心點就行了,今天風有點兒大,嫂子你慢點走。”
就在大家往家屬院走的時候,天空突然響起了飛機刺耳的轟鳴聲,有一大群穿著軍服的戰士齊刷刷地往家屬院外跑去。
剛剛買完東西回來的家屬們看著這陣仗紛紛停駐了腳步,好奇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緊接著就是幾輛軍用吉普車從訓練場開了出來,溫暖也好奇地看了過去。
顧清蘭還沒見過這樣的陣仗,便問:“嫂子,這是出什麽事了嗎?”
溫暖來了這麽久也是第一次見到這陣仗,便搖了下頭,“我也不清楚。”
直到有人大聲喊道:“出事了……出事了,雪崩了……飛機掉下來了!”
緊接著,頭頂傳來了一陣陣轟隆隆的音爆,撕破了長空。
溫暖藏在兜裏的冰糖葫蘆突然掉落在地麵,最上麵的紅色糖衣碎成了小塊,落在銀白色的積雪旁邊,顯得有點刺眼。
突然,一輛吉普車朝她們開過來,溫暖一看便看到是李大響開的車,便朝他招了招手。
車子停在了他們身旁,李大響坐在駕駛座上,表情焦急悲愴又糾結。
溫暖的腦袋嗡嗡作響,臉上血色全無,抱著孩子的手都有點軟了,但還是走到了車旁,問:“是不是他?”
“告訴我,是不是他?”
從李大響欲言又止的表情,溫暖就知道答案了,“帶我去,帶我去!”
顧清蘭把手裏的東西直接扔在地,可是溫暖轉個身,在樂樂腦門上親了一下,就把孩子遞給她:“照顧她,我去找顧青寒。”然後,拉開了門車,“嘭——”地一聲又關上。
“開車,快,快,快開車!”
她也不是沒有想過,可是沒有想過這一天這麽快到來,讓人這麽措手不及……
她也不信,不信那個有著全師最精湛飛行技術的他會……墜機。
“嫂子,嫂子,你別激動,你……”顧清蘭突然也哭了出來,可是樂樂沒有人照顧啊,嫂子把孩子托付給她,她不能哭……
車上的溫暖一直聽著李大響的話,可嗡嗡作響的腦袋根本跟不上他的節奏,滿腦子隻有顧青寒,隻是她聽到了最關鍵的三個字“野山參”。
溫暖說話的聲音都在顫抖:“東北角,在東北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