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溫暖在顧青寒出去之後, 也沒什麽睡意，躺在**等了很久，後來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睡著的。
起床的時候才知道, 原來顧青寒徹夜沒回，床邊的位置是冷冰冰的。
想起昨晚李大響說顧青寒的妹妹來了，就在家屬院門外，也沒說清楚到底發生什麽事。
部隊家屬院是不能讓外來人隨意進入的，得要有各種審批手續，顧青寒隻能出去接人，不過沒想到這人接了一晚上，居然還沒接回來。
溫暖不免有點擔心了起來, 想起了那個從沒謀麵的小姑子，溫暖感到非常陌生。
顧清蘭是下鄉知青, 已經有三四年沒有回過家了, 溫暖嫁給顧青寒之後也沒有見她回來過。
就連趙五珠也很少提及她, 溫暖所知道的情況都是從以前家屬院的鄰居那裏聽來的。
不過溫暖知道顧清蘭為了下鄉的事情，跟趙五珠翻了臉, 這幾年都不回家去就是因為當年趙五珠把顧青鬆下鄉的名單, 改成了讓她去。
溫暖覺得任何人遇到這樣的事情都會生氣, 更別說當年的顧清蘭也就是個十來歲的小姑娘, 被自己親媽這樣換去下鄉, 沒有想不開就已經不錯了。
等她洗簌之後, 院子外才傳來了男人的腳步聲，溫暖便立馬就打開了門，迎了出去：“你回來啦？你妹妹呢？”
溫暖還往男人的身後看了看, 不過一個人都沒有，就他自己回來了, 臉上有點疲倦。
顧青寒神色有點嚴肅，聲音透著點疲憊：“她住院了。”
“什麽？”溫暖接過男人脫下的軍大衣，拍了拍上麵的冰碴子。
顧青寒舀了一瓢水，一邊洗手，一邊道：“這事有點複雜，昨晚見到清蘭之後，她就一直哭，我也聽不大清楚她到底說了什麽。”
溫暖在男人洗手的時候，給他倒了一杯熱茶，遞了給他，手有點抖：“她……該不會是在下鄉的村裏遭遇什麽不好事情吧？”
說到這裏，溫暖的腦海中突然闖入了一些片段，關於顧清蘭下鄉之後的遭遇，因為她長得挺好看，就被村支管理回城的渣男看上了，騙小姑娘要是跟他好了，那他就會讓顧清蘭回城去。
顧清蘭在男人的甜言蜜語下就上了當，可惜那個男人得到了顧清蘭之後，轉頭又去騙別的女知青。
那時候的顧清蘭已經懷上了孩子，一個女同誌未婚先孕，在這個年代可是一件很嚴重的事情。
顧清蘭本來還想告發那個騙她的人渣，可是那渣男卻誣陷她跟村裏很多男人都有不正當關係。懷了孕的顧清蘭百口難辨，直接就當著一群人的麵跳河自殺，不過後來被救了起來。
書中的顧青寒知道了這件事，便去到了下鄉的村裏把人帶回了老家，顧清蘭卻因為流產不當造成終生不孕，後來也沒有再嫁，幫顧青鬆和林美芝帶大了他們的四個孩子，和書中她跟顧青寒從小就殘疾的女兒。
顧清蘭為了把孩子照顧好，還特地去讀了兒科。
這麽看，整本書裏，林美芝其實是負責提供情緒價值，而真正把孩子帶大的，是顧清蘭。
想到這裏，溫暖覺得無論顧清蘭發生什麽事，她都要拉她一把。
顧青寒接過搪瓷杯，順手把女人微微顫抖的手握在了手心：“不是你想的那樣，我看了清蘭的介紹信，她是從我們老家過來的，估計是因為青鬆之前結婚，她回家了一趟。”
聽了這話，溫暖鬆了一口氣，不過顧青寒又說：“不過她身上有些傷，腦袋也有一個傷口，我給她辦了住院拍了個片子，等會再看看怎麽樣。”
溫暖皺了下眉：“怎麽會這樣？”
顧青寒微微歎了一聲，“我也沒問出來，她哭完就直接暈倒在家屬院外麵，之後我跟大響就送她去軍區醫院了。”
他抿了一口熱茶，隨即道：“我躺一會兒，等會我再過去醫院看看她。”
溫暖點了下頭，又擔憂地問道：“那要不要我現在過去醫院照顧她？”
“不用，大響在那邊幫忙看著，你陪我睡一會。”顧青寒直接把人抱了起來，往大房間走去。
溫暖跟男人躺下之後，伸手抱住了他，顧青寒熬了一夜，下巴的胡茬有點青色，眼睛也有些血絲。
溫暖抬起手，摸了摸他飽滿的額頭，濃密的眉毛，溫聲道：“睡吧，等會我再叫你。”
男人抓住她四處遊走的手，在她微涼的指尖上親了親，彎起了唇角。
說：“好像又睡不著了，想看看你。”
溫暖收回手，背過身去：“那我不弄你了，你趕緊睡一會，等會我們一起去醫院看看你妹妹！”
溫暖也很好奇到底發生了什麽事，為什麽從老家回來，身上會有傷？
腦海很多的疑問，讓她也毫無困意，不過男人熬了一晚上，不睡一會兒也不行。
顧青寒順勢把人往懷裏抱了過來，下巴壓在她的肩膀上，“嗯”了一聲，然後閉上了眼睛。
*
溫暖後來不知道怎麽地，也跟著顧青寒睡了個回籠覺，是最裏麵的樂樂醒來了，扯著她的頭發在玩，她才醒過來。
小家夥把溫暖的頭發搞得像個雞窩一樣，還沾了不少她的口水，樂樂一看到溫暖醒來了，把小腦袋躲在被子裏嘻嘻地笑。
那小表情好像在說，不是我搗的蛋。
顧青寒也醒了，長臂一伸，把躲在被子裏的小家夥抱了過去：“又搗蛋了，你看你把你媽媽的頭發弄成怎麽樣了？”
溫暖抓了把自己的頭發，忍不住在孩子的小肚子上撓了一下癢癢，小家夥笑得更大聲，“啊啊啊”地一通亂叫。
溫暖跟她玩了一會，心裏惦記著顧清蘭的事情，便說：“行了，不跟你鬧了，等會我們還得去醫院看你小姑。”
想著這也差不多中午了，溫暖趕忙起來燉了個排骨山藥湯，再煮上幾個餃子，順便一起拿過去。
軍區醫院就在家屬院旁邊，走過去也就十分鍾不到。
去病房之前，顧青寒先是找醫生問了下顧清蘭的片子結果，幸好腦部沒什麽大礙，就是有一塊撞傷腫塊。
之所以會暈倒是因為幾天沒有吃東西，營養不良加身體底子不怎麽好影響的，所以才會昏倒。
不過醫生說她身上還有其他的外傷瘀痕，看著有點時間了，但沒有任何大礙，到時候上點外傷藥，很快就會好的。
溫暖看了眼那病曆，顧清蘭今年是20歲，比她小一歲，怎麽回家一趟弄得一身傷了？
顧青寒看到了她的疑惑和緊皺的眉頭，握住了她的手：“我帶你去病床看看她。”
溫暖抬頭看了他一眼，點了下頭：“等會你別逼問她了，看她自己什麽時候願意說吧。”
“嗯，那我們上去。”
病房在三樓，因為是春節時期，醫院裏頭都是孩子看發熱感冒比較多，住院的隻有幾個人。
剛推開門，溫暖就看到了一個長得清秀漂亮的姑娘半躺在**，額頭上包著一塊醫療藥布，左臉還微微腫了起來，臉上有幾道紫青色，頭發很亂，臉色蒼白，呆呆地看著白床單。
那邊的李大響聽見了動靜，隨即從床邊坐了起來，給顧青寒敬了一個軍禮：“顧副團長，嫂子，小顧同誌剛剛醒來了，不過我問她話，她也沒有回答。”
顧青寒點了下頭：“大響，辛苦了，你先回去休息吧。”
李大響回過頭看了眼顧清蘭，便點了下頭：“我不礙事，我就在這坐了一會兒，你們先聊。”
李大響昨晚本來想跟著顧青寒在醫院看著這位同誌的，不過後來要交班，便先回了宿舍。
今早過來一看，果不其然顧青寒還在醫院守著，所以他才自告奮勇留下來，照看顧清蘭。
聽到有人聲，顧清蘭抬起了頭，輕輕地喊了一聲：“大哥。”
隨後又好奇地看著顧青寒身後的姑娘，還有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奶娃。
正當顧清蘭呆愣的時候，顧青寒就給她介紹道：“這是你大嫂，叫嫂子吧。還有這是我們的閨女，她叫樂樂。”
顧清蘭看著溫暖那張白瓷般的臉蛋，眼睛水盈盈的，黑色的長發編成了一股五指編，身上那粉色的棉襖顯得她非常年輕又漂亮。
很難把麵前這個漂亮得好像仙女一樣的姑娘，跟趙五珠口裏那個好吃懶做、蠻橫潑辣的大嫂聯係在一起。
還有他大哥懷裏那個小團子，看著可愛極了，烏溜溜的大眼睛看著她，眨啊眨的，好像天上的星星，會說話一樣。
對上樂樂的那雙眼睛，顧清蘭的腦海又浮現起在老家的一些畫麵，想到了林美芝肚子裏還沒來得及出生的孩子。
顧清蘭突然“嗚嗚嗚”地哭了出來，哭喊著：“我真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她為什麽會摔倒的，我不是故意的……”
溫暖和顧青寒對視了一眼，對這樣的情況可以說是毫無準備，不過溫暖還是把手裏的飯盒放了下來，走過去病床邊，把哭得稀裏嘩啦的顧清蘭抱著安慰了幾句。
“沒事沒事，你慢點說，看看大哥跟嫂子能不能幫你，沒事的，我跟你大哥都在呢。”
顧清蘭好像抓住了一塊救命浮木般，把頭埋在溫暖的肩膀上，哽咽道：“二、二嫂流產了，流了好多血，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二嫂？”溫暖皺了下眉，隨即想起了那個顧青鬆的媳婦兒，這麽說林美芝流產了？
為什麽她都離開了，劇情還是沒有改變？
反而害她流產的人變成了顧清蘭？
溫暖拍了拍顧清蘭的後背，感覺到她渾身都在顫抖：“你慢點說，不用怕。”
顧清蘭哭了很久，後來才斷斷續續說起了在老家的事情。
顧清蘭想著幾年沒有回過家，大哥和二哥都結了婚，而顧青鬆結婚之前還給她寫了信，讓她今年回家一趟。
雖然當年趙五珠把下鄉名單改了，不過顧清蘭和顧青鬆以前關係很好，好幾年過去，顧清蘭也放下了，決定回家一趟，看看兩個新嫂子，順便看看有什麽政策可以早點讓她回城。
誰知道回家之後，發現大哥大嫂帶孩子去了北城，二哥二嫂雖然是新婚，但感情並沒有她想象的好。
那天林美芝和顧青鬆吵了架，林美芝差點就要回娘家了，家裏的氣氛非常壓抑。
後來顧青鬆一直在顧清蘭麵前給林美芝說好話，還塞給她十塊錢，讓她帶林美芝去市裏的百貨商店給她買過年的新衣服。
顧清蘭就想著幫哥嫂做點事，誰知道在百貨商店的樓梯轉角時，有兩個孩子衝了下來，顧清蘭就想著林美芝有了身孕，便想把她推到角落去，免得被孩子撞到，然後事情就突然發生了。
林美芝從樓梯上滾了下去，然後就開始流血，等顧青鬆趕到醫院的時候，什麽都沒問直接便抽了她一巴掌，然後她撞到了牆壁上去，額頭也流血了。
林美芝醒來之後，就一直哭，說有人把她推下去，哭著說自己孩子沒了。
趙五珠聽了，便覺得是顧清蘭對當年下鄉的事還懷恨在心，報複她的寶貝兒子，害她沒了寶貝孫子，也用竹竿把她抽了一頓。
顧清蘭帶著一身的傷，回到了下鄉的城市，可是下火車的時候她從鏡子裏看到了自己狼狽的樣子，又讓她卻步了，不想讓知青宿舍的同誌看到她這個樣子。
不知道怎麽樣，她就想到了她的大哥顧青寒。
北城就在她下鄉城市的隔壁，所以她輾轉了幾趟車，來到了這邊，隻是部隊守衛森嚴，她被攔在了大院外不讓進來。
溫暖聽了臉色越來越難看，總感覺這裏麵有點不對勁，但現在也無從對質，事情的經過到底是怎麽樣，如今全憑林美芝一張嘴。
溫暖拿出手帕，給顧清蘭擦了一下眼淚，認真地道：“嫂子信你，你不是故意的。”
顧清蘭聽著溫暖這話，不知道怎麽地，眼睛更加酸了。
“嫂子，你、你真的信我嗎？”
想到自家二哥和她媽，問都沒問直接就拳腳相對，根本就沒有聽她解釋。
顧清蘭當時想死的心都有了，可是林美芝的情緒也非常不穩定，人人都在安慰她，她連為自己辯解的機會都沒有。
她懷疑自己要是不走的話，趙五珠和顧青鬆可能會把她打死。
溫暖堅定地點了下頭，給她整理好淩亂的碎發：“真的，我相信你。”
被信任的感覺真好，這一刻，顧清蘭覺得溫暖好像冬日的太陽，給了她一絲溫暖。
“我真不是要推她的，可是那孩子沒了……”
溫暖順了順她的後背，又說：“不是你的錯，你別想太多了，等會我讓你大哥打電話回去問一下，看看現在情況怎麽樣。”
溫暖看她情緒穩定了一些，隨即讓顧青寒把飯盒拿過來，看著她道：“餓了吧？我給你燉了點湯，還有一些餃子，你先吃點東西。”
說著，便給她打開了飯盒，把筷子遞給她。
顧清蘭回來得有點兒急，所以一路上有上頓沒下頓的，從火車站過來北城部隊這邊，就輾轉了一整天的路程，也沒吃過東西，這會兒聞著那肉香，也覺得肚子餓了。
她看著溫暖那姣好的臉，接過筷子，小聲道：“謝謝嫂子。”
顧青寒站在一旁，沉默地聽了全程，看顧清蘭吃了有一小半，突然走過來問：“你說額頭的傷是青鬆打的？”
顧清蘭搖了一下頭：“不是，二哥打了我一巴掌，我直接撞到牆上去了。”
顧青寒低罵了一聲，有點生氣：“對女人動手，他還是男人嗎？”
她便拉了拉顧青寒的袖子，低聲說：“青寒，你去給家裏打個電話，看看林同誌現在怎麽樣了。”
她算了算月份，他們是十一月底來北城的，現在都二月份了，怎麽著那胎兒都有三個月以上，胎兒應該穩定下來，不過也說不準，不論怎麽樣，打個電話回去關心一下也是要的。
顧青寒對上溫暖的眼睛，情緒才慢慢平伏下來，捏了下她的手心：“行，等會我就去。”
顧青寒生氣起來，確實有點兒嚇人，溫暖下意識看了眼孩子，在剛剛顧清蘭哭的時候，已經被李大響抱開了，這會兒在走廊學走路。
小家夥看到溫暖看出來，就吵著要回來她這邊，一直朝她張開手，“麻……麻”地叫著
溫暖幹脆就把孩子抱了回來，讓大響休息一下。
樂樂終於回到了溫暖身邊，立刻就抱著她的脖子，毛絨絨的腦袋瓜在她脖子處蹭了蹭，嘻嘻笑了起來。
溫暖在她腦門上親了親，笑眯眯跟她說：“樂樂，這是你姑姑，你是不是還沒見過？這是你爸爸的妹妹哦。”
小家夥看著顧清蘭，眯眯笑了笑，然後又把腦袋藏到了溫暖的肩膀，大眼睛偷偷打量著她。
顧清蘭被小家夥逗得心都軟了，本想抱抱她，不過身上的衣服已經好多天沒有換，這一路又擠過火車汽車，還坐過人家的牛車。
這會兒身上有點髒，便不好意思地縮了縮手。
溫暖站在床邊看向顧清蘭，看她吃了有小半的餃子，又喝了點湯，便對她說：“清蘭，你在醫院住著先，等會我跟你大哥去打個電話，看看老家的情況怎麽樣，晚一點再給你送晚飯，你別擔心，現在他們不會傷害到你的。”
顧清蘭看著這個才第一次見麵的大嫂，不知道怎麽地，竟在她身上感覺到少有的母愛。
鼻子一酸，突然就抱住了她的腰，哭喊道：“嫂子，你好溫柔。”
“你怎麽這麽好的？我媽就是個騙人精，你明明是我見過最好的嫂子！”
趙五珠說溫暖好吃懶做，又說溫暖心腸歹毒，為了嫁給大哥不擇手段，可是溫暖明明很溫柔，還給她熬了湯，那湯也是她喝過最好的湯……
她回家了這麽久，她媽還沒煮過飯給她吃不說，回去就讓她做飯，她還沒來得及放下行李。
她有時候看到顧青鬆時也會想，要是她也是個男孩就好了。
她媽可能就不會這樣對她了。
可是，現在她在溫暖身上看到了，一個媽媽對孩子好，性別並不是前提。
愛，才是。
溫暖被顧清蘭的話逗笑了，忍不住摸了下她的腦袋：“好了，你先休息一下，等院裏審批下來之後，再接你過去家屬院那邊。”
*
從醫院出來之後，溫暖便跟顧青寒去打電話，不過這年代的長途也不是那麽好打，等了差不多兩小時還沒接過去，他們又先回了家。
溫暖回家之後又給顧清蘭準備了晚餐，除夕那會留著的半隻雞又用得上了，為了節省時間，直接給她做了個冬菇雞，放在米飯上蒸就行了。
晚餐是顧青寒去送的，回來的時候說顧清蘭睡了午覺之後，精神已經好多了，能吃能喝。
吃過晚飯後，溫暖早早把樂樂哄睡了，小家夥今天跟他們出去了一趟，都沒有睡午覺，很快就睡著了。
溫暖趁著孩子睡了，就過去小房間，把裏麵的雜物整理了一下。
顧青寒洗完了尿布，倚在小房間的門框上，靜靜地看著溫暖收拾的背影。
本來他也不知道溫暖會不會不喜歡清蘭過來這邊暫住幾天，不過吃飯的那會兒，溫暖已經先一步跟他說，讓他給清蘭下鄉的地方打個電話，幫她請半個月的假。
溫暖說：“小姑娘可能心思比較重，這一次清蘭受傷的地方都在臉上，估計也是暫時不想回去下鄉的村裏，怕別人問東問西的。她可能也是不知道跟人解釋，就跑過來找我們。”
顧清蘭是他妹妹，雖然兩人的年紀相差了幾歲，他參軍的時候，顧清蘭也才是黃毛丫頭，兩人的兄妹情沒有她跟顧青鬆深。
不過到底還是親妹妹，顧青寒肯定不能不管的。
那邊的溫暖早就察覺到顧青寒站在門口看她了，她放下了手裏的壇子，回過頭去看他：“你昨晚沒睡，今晚早點回去睡吧。”
顧青寒抱著手臂，對上女人的目光，心裏一軟，走了過去從身後抱住了她，貼在她耳邊呢喃道：“溫暖，謝謝你。”
溫暖還以為他要幹嘛呢，不就是收拾一下房間，“我們之間，還用這麽客氣嗎？”
而且搬進來的時候，這個房間其實就收拾過，隻不過溫暖後來又放了些雜物進來，顯得有點亂就收拾一下而已。
身後的男人沒有說話，貼在她的耳垂邊，輕輕親了一下：“就是謝謝你。”
“清蘭說得對，你是我見過最好的人。”
好到他想要獨占她的所有美好，不讓別人看到。
他不知道什麽是愛，也不懂得怎麽去愛。
但是自從溫暖和孩子跟著他來北城之後，他感覺生命裏多了軟肋，同時，也是盔甲。
他突然想要跟她走下去，一同走到生命的盡頭；也想要保護她，不讓她受到傷害。
他想，這大概就是愛吧。
溫暖噗嗤一聲笑出來，知道他在說什麽了，揶揄道：“那是因為你見的人少，哪有人是什麽最好的，人無完人，傻瓜。”
然後溫暖又說：“再說了，你的家人就是我的家人，清蘭是好孩子，我們能幫的，肯定也要幫。”
“不，你就是最好的。”顧青寒把她的身體轉了過來，兩人麵對麵站著，男人那雙深邃漆黑的眸子閃爍著細碎的光芒，“溫暖，這輩子都不要離開我。”
溫暖微微昂著頭，對上顧青寒認真又嚴肅的眼神，隨即抱住了他，玩笑地說道：“嗯，那我考慮考慮吧……”
“看看你值不值得。”
接著，又埋在他的胸膛，抱住了他的腰，聽他沉穩的心跳聲。
鼻息間嗅到了他身上隱約的皂香味，忍不住又多嗅了兩下，
顧青寒突然把她打橫抱了起來，然後往小床那走去，輕輕地把她放到了**。
“現在就可以看。”
溫暖感覺到男人的緊繃，突然漲紅了臉，用手抵住他的肩膀：“流氓，才不要看！”
顧青寒低低一笑，把她的手摁住，然後舉高到腦袋上：“我們是合法的夫妻，哪裏流氓了？”
“再說了，昨晚你明明想看。”
“哪有！我我我……”
好吧，她承認。
沒等她說完，顧青寒便低頭吻住了女人那嬌甜的唇瓣。
窗外的風聲呼嘯著，好像又要下雪了，溫暖的手被摁在頭頂，動都動不了，隻得試探性地回應他的吻。
男人蓄勢待發，渾身燙得像是一個火爐子，那帶著薄荷香的氣息噴灑過來，溫暖的腦袋好像被漿糊糊住了一樣，根本沒法思考，隻能伸出手攀附住他的肩膀。
“溫暖，叫我的名字。”
迷糊間，溫暖聽到了顧青寒沙啞的嗓音，他微微撐高了一點，這會兒溫暖可以清晰地把他深邃的五官收進眼底，他那高挺的鼻子，漆黑深邃的眼睛，好像布滿星星的夜空，蠱惑她的心。
溫暖木木地叫了一聲：“青、青寒。”
顧青寒看著溫暖看著她那專注又柔情的眼神，心裏一緊，急躁地低下頭去。
雪花洋洋灑灑從夜空中飄下來，落在窗沿，點綴在玻璃上好像開出一朵朵的花。
溫暖心裏亂糟糟的，伸出藕白的手臂攀上了顧青寒的後背，跟他一同墜入翻滾著的暴雪中，浮浮沉沉。
兵荒馬亂地結束了第一次。
溫暖好奇地問他：“你剛剛那個東西，是哪來的？”
顧青寒看著溫暖臉上的紅暈，意猶未盡地在她臉上親了下：“昨晚在醫院拿的。”
溫暖伸出手捏了一下他的手臂，紅著臉低罵道：“流氓，你還有空想那些呢！”
接著，他又解釋了一句：“心疼你，樂樂還太小，我們謹慎點。”
聽了這話，溫暖心裏舒服了不少，孩子確實太小了點，現在不適合要孩子。
不然，其實以前也多得是機會，顧青寒根本不用等到現在。
不過沒等她緩過勁，男人又翻身上來，還喪心病狂地把電燈給拉亮了。
溫暖再也不信他的話了，說什麽心疼，呸！
*
第二天一早，溫暖果不其然睡晚了，顧青寒已經起了床。
她看了看身邊在玩核桃手串的樂樂，不知道什麽時候，孩子已經坐了起來，自己在那玩。
見到了溫暖醒來，她就撲了過來，“麻……麻”地叫了一聲。
溫暖本想把孩子抱過來，誰知道腰有點兒疼，不想動了。
幸好孩子起床都愛跟她，自己就爬了過來，小家夥現在爬得可快了，一個月比一個月反應要快。
兩人在**鬧了一會兒，顧青寒就端著一個搪瓷盆進來了，“醒了嗎？醒了洗簌一下，可以吃早飯了。”
然後他就徑直朝床邊走來，然後呱呱叫的小家夥給抱了起來：“來，先給你換尿布。”
看著顧青寒的背影，溫暖臉上還有點熱，便翻了個身，走出去房間，過去小房間看看有沒有收拾好昨晚的東西。
顧青寒辦事還是靠譜的，那小房間好像沒有人住過似的，被子疊得好像豆腐塊一樣整齊。
顧青寒不知道什麽時候走了過來，隨即說：“換過的，這是從司務處領的新被子被褥。”
溫暖撇開臉，“誰說被子了？”
隨即發現了房間還開了一條縫通風，現在整個房間都有點冷，估計是昨晚就打開了。
她順便把窗給關了起來，然後再去洗簌。
等她洗漱之後，小家夥已經被顧青寒打扮得幹淨清爽，還給她別了一個紅色的小夾子，可愛極了。
吃過了早飯，顧青寒再次去打電話，溫暖帶孩子先給顧清蘭送飯。
顧清蘭已經沒有昨天那麽消沉了，看到溫暖背著樂樂進來，便揚起了聲量喊道：“嫂子。”
溫暖笑著走了過去，上下地打量了一番：“今天看起來精神多了，等你吃了早飯，我就幫你辦出院手續。”
家屬院那邊也把顧清蘭的申請批下來了，可以進去家屬院裏麵住，等把傷給養好了，再看看怎樣。
“好，謝謝嫂子。”顧清蘭接過了溫暖遞來的飯盒，有滋有味地吃了兩個包子。
顧清蘭吃了一點東西，溫暖也辦好了手續，想著走回去家屬院還是有點冷，她事先就給顧清蘭準備了一件外套。
不過顧清蘭卻不願意穿：“我身上的衣服太髒了，走幾步就到，我就不穿了。”
顧清蘭的行李不多，就兩個袋子，裏麵估計有換洗的衣服和一些日用品。
溫暖看了眼外頭陰沉的天空，還是給她披上了：“髒了洗幹淨就行了，總比冷要好。”
顧清蘭看著身上那件嶄新的棉襖，鼻子又開始酸了，明明她不是愛哭的人：“謝謝嫂子。”
“客氣什麽，嫂子又不是外人。”溫暖笑了笑。
顧清蘭頓了頓，看著溫暖的側臉，突然小聲問：“嫂子，你為什麽不嫌棄我？你不怕我賴上你跟大哥嗎？”
其實顧清蘭知道林美芝嫌棄自己的，在她回去老家的第一晚，因為坐了幾天火車，她見到自己的第一瞬間是捂住了鼻子。
後來知道她打聽回城的消息，還故意在她麵前說了好多那些上山下鄉的光榮語錄，深怕她回去城裏。
溫暖聽到顧清蘭這話，一時間不知道怎麽回答。
顧清蘭會想到顧青寒，肯定也是覺得顧青寒可靠，才會大老遠地跑過來找他。
但要說顧清蘭會因此賴上顧青寒，那她可以肯定，顧清蘭不會。
顧清蘭下鄉這幾年，從沒有問過顧青寒要一分錢，反而顧青鬆一個在城裏有工作的大男人，還好意思向她家男人伸手要錢，簡直不要臉至極了。
她對顧清蘭笑了笑：“為什麽要嫌棄你？你是我們的家人，也是光榮的下鄉知青，你是我們的驕傲。”
“真的嗎？”
“當然。”
顧清蘭鬆了一口氣，接著說：“等我養好了傷，就會回去下鄉的村子，嫂子你放心，那裏的村民和知青都對我挺好的。”
溫暖想到顧清蘭回去下鄉的村子，估計是不會好過，隻是這孩子也不願意說出來。
可暫時也想不出辦法幫她，溫暖的心裏突然難受起來。
於是便說：“不著急，先把傷給養好。”
才剛剛收拾好顧清蘭的東西，那邊的顧青寒也過來了，隻是臉色有點不好。
溫暖猜想電話是打通了，但是跟顧青鬆和趙五珠談不攏，可能還吵起來了。
不過顧清蘭在，溫暖也就沒問，直接把人往家屬院帶回去。
家屬院的人都好奇溫暖和顧青寒領了個什麽人回來家屬院，顧清蘭因為臉上有傷，戴上了顧青寒給她的帽子，低著頭跟著溫暖的步伐。
李大響也跟在後頭，幫忙提東西。
等回到了他們家之後，顧清蘭才把頭抬起來，說：“好幹淨的院子。”
除了有點積雪，外邊也什麽雜物，看起來的整齊又幹淨。
等進了屋之後，顧清蘭才知道原來不止是院子幹淨，連屋裏也很整齊幹淨，客廳中間的八仙桌還放了一朵小小的花裝飾，就連火爐子旁邊也看不到什麽煤渣，雖然房子不大，但每個角落都恰到好處。
不像她們的知青宿舍，腳下不是搪瓷盆就是尿壺，就連炕上都堆滿了各種書和衣服。
每次收拾完不久，很快又會亂，又得重新收拾。
李大響幫顧清蘭把行李放進去小房間，本來他打算回去團裏，不過溫暖看他這兩天也幫著忙進忙出的，就留他在家裏吃飯。
回到家裏之後，顧清蘭的話就多了起來，換下一身髒衣服之後就抱著樂樂逗她玩。
樂樂也不怕生，看著顧清蘭還笑哈哈的。
李大響本來想著進去廚房幫忙，可是看到溫暖和顧青寒挨在一起的美好背影，也不好打擾，隻好折返去客廳。
顧清蘭看著李大響走進走出，便問：“你閑得慌？”
李大響回想昨天還哭哭啼啼的姑娘，現在居然毫不客氣地說話，一時間有點兒懵了：“本來想去幫嫂子忙，不過她跟顧副團長在說話。”
接著顧清蘭就頂著一個被紗布包著額頭的腦袋，湊了過去，小聲問：“對了同誌，我大哥和嫂子感情好嗎？他們……”
李大響猛地點了下頭：“我可以很負責任地說，顧副團長和嫂子是我目前見過最恩愛的夫妻。”
顧清蘭笑了笑，臉上的青紫色就更明顯了，微微刺痛了一下：“看來別人說的，還真不一定是實話。”
她這次回去，聽顧青鬆和趙五珠說了很多關於溫暖和顧青寒不好的話。
顧青鬆說自己跟林美芝多好多好，可是她就回去了幾天，兩人就吵了三四次架。
她決定來北城之前，還非常忐忑，怕嫂子不喜歡，但是想到帶著一身傷回去知青宿舍，她就更不願意了。
顧清蘭雖然才跟溫暖相處了不到兩天時間，但感覺她不是壞人，反而好得讓她感到好像做夢一樣，都不敢相信是真的。
李大響皺眉，想起之前家屬院的流言：“是誰說我們嫂子不好了嗎？”
“怎麽？你還想找人算賬？”顧清蘭瞥了他一眼，隨後說：“是我媽和我二哥。”
李大響：“……”
還真敢說。
那邊的溫暖在燉著肉，看了眼外頭在跟李大響聊天的顧清蘭，便問在燒火的男人：“打通電話了嗎？”
顧青寒“嗯”了一聲，“青鬆承認自己打了清蘭，不過他說自己沒錯，林美芝一口咬定就是清蘭推的她。”
溫暖皺起眉頭，恨不得拿著鍋鏟殺回去，“那孩子呢？真沒了？”
顧青寒抬了下頭，隨即淡淡道：“還在，保住了。”
溫暖大大鬆了一口氣，“真的？”
“青鬆說保住了，就是得臥床休養。”顧青寒往灶洞裏丟了一把柴，又說：“聽他的意思，可能花了不少錢。”
溫暖撇了下嘴，該不會是又想借錢了吧？
顧青寒笑了笑，似乎看出了溫暖的想法，“不過後來電話斷線了，等會你跟清蘭說一下，那孩子還在，讓她不用太自責。”
溫暖笑眯眯地點了下頭：“好的，知道了。”
隨即，她想了想，又問：“對了，清蘭能參軍嗎？”
她不了解這個年代的政策，但是她也想幫顧清蘭逃離那個地方。
顧青寒抬起看她，隨即道：“估計難，每年每個生產大隊就隻有一個工農兵名額，能上大學的，都不會來參軍。”
“怎麽？清蘭說她想參軍？”
溫暖搖了下頭：“不是，就是想著清蘭個子長得還挺高，性格應該也挺活潑的，要是可以參軍，也是不錯的選擇。”
顧青寒也沒有多問，“這個得靠她自己了。”
溫暖看了眼鍋裏燉著的五花肉，然後用鍋鏟挑起了一塊肥厚的，送到了男人的麵前：“來，顧副團長，試一下這紅燒肉可以沒。”
顧青寒每次燒火的時候，溫暖都總愛挑些菜出來給他嚐，每次都是大塊大塊的肉，他才知道原來女人是故意的，想讓他多吃點肉。
他看了一眼那肉，隨即彎了下嘴角，道：“你試吧。”
他也想把肉留給她。
溫暖隨即用手指把肉捏了起來，送到了男人的嘴邊，笑眯眯道：“來青寒，張嘴。”
“好吃嗎？”
顧青寒也嚐不出什麽味道，隻覺得甜。
“我媳婦兒煮的菜都好吃。”
本想進來拿筷子碗的顧清蘭看到這一幕，連忙退回了客廳。
原來她大哥大嫂這麽膩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