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顧清蘭跟著警衛員去到了家屬院的大門。
一路上, 她的腦海裏想到的都是李大響。
之前溫暖跟她說過，去沈陽學習的那一批預備飛行員會在年底回到部隊。
大概率就是他們那隊人回來了。
顧清蘭腳步走得飛快，很快便把警衛員給甩出了一段距離, 可是當她快去到了部隊的大門口時，卻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剛好今天是冬至，又是鎮上的趕集日，所以家屬院很多人都趁著今天出去鎮上采購了。
在之前的一段時間裏，北城部隊一直處在了半封閉的狀態，除了一些執行任務的軍人可以進出部隊，其他人都被要求留在了家屬院，不能外出。
到了十二月初, 家屬院才慢慢恢複通行，悶了三個月的家屬們都趁著今天過節, 就成群結伴去趕集了。
所以今天部隊的大門口有很多人在檢查證件進進出出。
哪怕隔了數年不見, 顧清蘭也可以在人群中一眼就認出那個人來——
這不是她那個偏心偏得理所當然, 理直氣壯的親媽，還會有誰？
顧清蘭滿腦子疑問地朝大門口走了過去, 要不是看在現在大冬天的, 室外的氣溫已經到了零下十幾度, 她可能會直接掉頭就走。
因為看到趙五珠的第一瞬間, 她就回想起當年她從下鄉的村子回去老家的事情。
她媽是沒一句好話都沒跟她說過, 甚至還被冤枉被毒打了一頓。
反而是溫暖, 即便她們從沒有見過麵，可是她在聽了那件事之後，第一句話就是相信她。
可是趙五珠哪怕她跪下來求饒, 依然往死裏揍。
也許是回憶起不好的事情，顧清蘭朝趙五珠走過去的腳步明顯慢了好多, 甚至還有點不敢相信。
她是怎麽會來到這個地方的？
難不成是知道大哥大嫂生了雙胞胎兒子，所以過來看孩子了？
也不是不可能，她媽可是重男輕女的標杆。
真要過來看孩子也不是不可能的，畢竟這兩孩子是老顧家的長子嫡孫呢！
就在顧清蘭一肚子疑惑的時候，身後的警衛員剛好就追到她了，呼著白氣說道：“顧清蘭同誌，那就是找你的人，她說要你親自過來接。”
那同誌趕了一路，又氣喘籲籲地說說了一句：“你要是把她帶進家屬院的話，麻煩你去政治部拿批條。”
因為前不久部隊出現了敵丨特事件，現在部隊對於軍屬人員的進出都管理得很嚴格。
顧清蘭聽到了警衛員的提醒，便回應道：“好，謝謝你同誌。”
“不客氣吧，快去吧。”警衛員看了眼又陰沉下來的天色，說道：“這天氣怪冷的，說不定等會又得下雪了。”
顧清蘭抿了抿唇，跟他道謝之後，便走出了部隊的大門，徑直朝趙五珠走過去。
可是當她快要走到了趙五珠麵前時，她媽還不停朝家屬院裏頭張望，似乎是沒有認出她來。
顧清蘭看她手裏還拿著兩個大大的袋子，又縮PanPan著腦袋的可憐模樣，便走上前去，喊了一聲：“媽——”
趙五珠在這部隊門口等了很久，一直朝門口那人來人往的隊伍觀察著，可是都沒看到顧清蘭那丫頭出來。
心裏又鬱悶又害怕。
她不知道這北城會遠成這個樣子，甚至連直達縣城的火車都沒有。
到了京市還要坐十多個小時的車，穿越一片片荒山野林才能到達。
坐著卡車進來的時候，她還以為自己走錯路，坐錯車了。
怎麽會有這麽荒涼的地方？
甚至這個所謂的部隊，除了有人在大門口駐守，也沒有標識說明這是北城空軍基地。
要不是進進出出的軍人同誌，她都要以為自己是迷路了。
可是顧清蘭這一聲熟悉的“媽”，才重新喚醒了趙五珠的希望。
她順著來人的身影看了過去，第一眼是滿滿的震驚，然後又是不太確定地叫了聲：“清、清蘭？”
趙五珠對顧清蘭的印象還停留在她下鄉之前那個黃毛丫頭，幹瘦幹瘦的。
前兩年她是回過老家，可是統共就待在家兩三天。
那時候又剛好發生了林美芝摔下樓梯流產的事情，她沒好好瞧瞧這個女兒，她就離家出走了。
可是現在一看，顧清蘭出落得高高瘦瘦的，雖然大冬天的穿得臃腫，但從她圓潤的臉蛋來看，她肯定過得很不錯。
皮膚白了不少，頭發長了，紮了兩條麻花辮垂在了肩膀上，亭亭玉立。
她是真的沒有認出自己的女兒來。
顧清蘭皺了下眉，便應道：“可不就是我。”
——你那不值錢的女兒。
趙五珠震驚得下巴都要掉下來了：“這……媽還真認不出你來，怪好看的，不愧是我們老顧家的孩子，長得就是俊。”
顧清蘭沒有心情聽她說這些廢話，伸出手接過了趙五珠手裏的袋子，沉得她需要用兩隻手才能擰得起。
她說：“媽，你怎麽突然來北城了？怎麽也不提前跟我和大哥說一聲啊？”
因為之前的敵丨特事件，家屬院已經很久沒有新家屬來了，誰都害怕招來麻煩，影響了家裏當兵的頂梁柱。
這就算了，關鍵是她也沒時間陪她媽啊，她大哥就更不用說了，她都已經很久沒見過顧青寒了。
溫暖說她大哥現在是北城京市兩地跑，晚上也經常要開會，回到家都快要熄燈了。
她媽這個時候來，還真不是時候。
趙五珠重重地歎息了一聲，語氣不大好地說：“別說了，這事說來話長。這不剛好你大哥生了對雙胞胎，我這就過來看看。”
趙五珠朝部隊門口的方向打量了一下，便說：“快帶我去你大哥分配的房子裏頭吧，這北城也太冷了些，我都快要凍成冰棍了。”
說完，還搓了搓手臂，又整理了一下棉襖的領子，深怕那冷冷的風灌進來了。
顧清蘭朝趙五珠看過去，沒好氣道：“我帶不了你進去，需要政治部的審批呢，我先帶你去軍屬招待所吧。”
趙五珠來得這麽突然，很明顯她大哥和嫂子都不知道的，要是貿貿然把人領過去，她嫂子不喜歡可咋辦？
她可是聽說了她媽和嫂子關係不怎樣，現在她肯定是幫著溫暖那邊的！
她嫂子不喜歡的，她也不能讓她嫂子礙著眼。
而且最近的批條也是難拿，她一個醫護兵肯定是要不到批條的，還不如先找個地方安置好她。
等會兒再跟她嫂子商量一下好了。
顧清蘭鬱悶死了，她媽怎麽淨給她找麻煩呢？
要不是隔了差不多整個華夏大地，她都想直接把她原地送回老家去算了。
趙五珠皺了皺眉，有點兒不相信，“有這麽麻煩嗎？青鬆說你也是拿了軍籍的軍人，你就不能先把我帶進去？還去什麽招待所啊？不用錢啊？”
趙五珠瞪了一眼顧清蘭，氣呼呼道：“我不去！我就要去你大哥家住！”
開玩笑，怎麽說她都是一個團級幹部的老娘，來到部隊進不去家屬院就算了，還得花個冤枉錢去住招待所，那怎麽可能？
顧清蘭瞥了她一眼，見她還真不願意走了，便說：“你這大老遠地跑過來，也不提前吱一聲，我就一個小護士，哪裏有那個資格帶家屬過來？你不去拉倒，你就繼續在這等好了！”
說著，顧清蘭直接把她的行李袋重重地放在了雪地上。
趙五珠看著以往唯命是從的顧清蘭，現在居然用這個態度對她，脾氣也上來了。
她伸出手指，指著她吼道：“顧清蘭你個死丫頭，有你這樣跟自己媽說話的嗎？你是想氣死我不成？快把你大哥找出來見我！”
顧清蘭看著她，冷哼了一聲：“我怎麽了？我給你找個招待所還不行嗎？你還想我怎麽樣？”
“再說了，有你這樣當媽的嗎？需要我的時候，就清蘭清蘭。揍我的時候的就死丫頭死丫頭的叫，我那年二十歲了，還被你打得身上全是淤痕！你怎麽有臉說我呢？”
她還認她這個媽，已經是很懂事了！
“你——”趙五珠哪裏想過顧清蘭會變得這麽伶牙俐齒，可是當年的事，確實是她錯在先，這會兒說也不是，不說也不是。
“顧清蘭，我怎麽說都是你媽，當年的事我怎麽知道會這麽離譜？我也是被那個賤女人給騙了啊！”
顧清蘭氣呼呼地打斷了她的話，說：“行了行了，你現在去不去？不去我可沒那麽多時間跟你鬧。”
趙五珠皺起眉：“我不去，把你大哥找出來，我要見他！”
“大哥很忙。”顧清蘭哼了一聲：“我都好幾天沒見過他了，你來得不是時候。”
趙五珠不滿地問：“那你大嫂呢？她就不能出來接我進去？”
這幾年趙五珠都沒有跟溫暖聯係過，基本上都是通過顧青寒來聯係。
不過趙五珠在老家的時候，聽說了溫暖認回了自己的親生父母家那邊的親人，顧青鬆說她原來是什麽司令員的親孫女。
還說那個司令員直接把溫暖那幾個吸血鬼養父養母，還有弟弟送去勞改了！
知道這個消息之後，趙五珠又是愁又是憂，深怕溫暖會因為以前的事，也要報複他們家。
她更是不敢再作妖了，安安分分待在老家。
不過等著等著，就等來了溫暖跟她老大生了對雙胞胎的消息。
看來老大跟她是處出感情來了，趙五珠也沒有那麽害怕了，最多就是以後跟她關係處好一點。
顧清蘭皺眉：“我嫂子又不是什麽幹部，哪能說帶你進去就進去？”
趙五珠不信，小聲嘀咕道：“你大嫂不是那個司令員的孫女嗎？帶一個家屬進去，應該是易如反掌的事情吧？”
“你閉嘴！”顧清蘭看向了趙五珠，語氣變得嚴肅起來：“媽，我可跟你說明白了，在部隊不能亂說話，你說這樣的話被人聽去了，很容易被人穿小鞋的，大哥都要被你連累了。”
顧清蘭又說：“再說了，大嫂什麽身份也不影響她現在就單純是個軍嫂，而且她還要帶孩子呢，哪有時間來理你？”
趙五珠是從文化大運動過來的，肯定知道亂說話的後果。
現在被顧清蘭堵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了，愣了幾秒鍾，才終於應了下來：“行行行，聽你的，先住招待所吧。”
接著，趙五珠又添了一句：“不過我沒錢。”
顧清蘭用盡了所有的功力才忍了下來，說：“跟我來吧，再不走真的要被凍僵了。”
顧清蘭很快就帶趙五珠住進了招待所，這招待所是軍區醫院旁邊的，有介紹信就可以入住。
*
顧清蘭瞥了眼趙五珠的介紹信，問她：“你這介紹信是哪裏來的？”
趙五珠大字都不認幾個，是怎麽來到這裏的？
顧清蘭實在是想不明白了。
趙五珠這人不像是那麽能折騰的，即便是她大哥大嫂生了雙胞胎。
但以她的為人，是不可能會為了看幾眼孩子就橫跨幾乎整個神州大陸來北城，尤其還是冬天這會兒。
趙五珠瞥了一眼顧清蘭，話還沒說呢，就直接氣哭了：“還不是你二哥，白瞎了眼的傻大個！”
顧清蘭問：“這怎麽回事？”
顧青鬆那煞筆又惹什麽麻煩了，該不會又是跟那個林美芝有關吧？
趙五珠用衣袖擦了擦眼淚，開始訴說起顧青鬆和林美芝的事情。
這兩人離了婚之後，不知道怎麽又聯係上了，半個月前顧青鬆還說什麽要跟林美芝複婚，還要養她那個兒子。
趙五珠肯定是不同意的，又哭又鬧了小半個月，顧青鬆才終於鬆口說會跟林美芝斷了關係。
還說要讓她放心，跟她來一趟北城，看看他們老顧家的長子嫡孫。
誰知道出發的時候，顧青鬆就把她一個人送上了火車，讓他一個也要北上的同學把她帶到了京市，又輾轉了兩趟車，送她上了來北城基地的車。
趙五珠不認識什麽字，普通話也說不好，鄉音極重，來到了北方就是雞同鴨講的程度。
剛剛她本來是想讓警衛員幫忙找顧青寒出來，可是那個警衛員死活聽不懂她的話，隻好用寫的。
可是她也不會寫顧青寒的“寒”字，最後隻好寫了顧清蘭的名字，讓人去找。
幸好警衛員把顧清蘭給找出來了，不然真的要在這部隊大門給凍死了。
“不是。”顧清蘭真的沒想到顧青鬆那家夥還真的又跳火坑了，忍不住罵道：“顧青鬆他有病吧？”
“對！神經病！”趙五珠一想到顧青鬆那混蛋就來火，咬牙切齒道：“我看他就是被那個賤女人下迷魂藥了！”
“我今天就把話撂在這了，就是我死，我也不會同意他跟那個賤女人在一起的！”
顧清蘭發現她這媽是沒罵到重點，皺起眉：“這不是你同不同意的問題，現在人家說不定已經去打證了，還用你來同意嗎？”
“現在問題是顧青鬆就這樣把你送來了，他是想怎麽著？”
難不成要把她媽送來北城，讓她大哥管？
她大嫂能同意嗎？
她媽是什麽人，她又不是不清楚，就是溫暖同意，她也不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