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日子就這樣一天一天的過去。
轉眼竟然已經來到了六月。
六月已是盛夏,屋外的樹上蟬鳴了了,屋內的梅香打開了寢殿的一扇窗戶,試圖散去一寫屋內的熱氣。
洛桑此刻正坐在桌前撐著下巴沉思,斟酌著手中的珠釵,然後又有似猶豫地開口詢問道:
“姑姑,你說我明日帶這支珠釵與陛下同去普陀山合不合適?”
她倒不是擔心這簪子帶上好不好看,她隻是怕又鬧出先前那樣的禍患。
一件牡丹繡衣著實是讓她長了不少記性。
她忐忑不安,梅香卻是笑著與她保證這支珠釵絕對不會有問題。
“娘子都看好久了。”
洛桑呡了呡唇,不敢確定,隻是有些發愣地看著手中的珠釵,她不是不相信梅香,也不是真的覺著這隻珠釵有什麽問題,隻是,隻是不知道為什麽最近她總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心裏總是七上八下,可卻不知道在的擔心什麽。
“姑姑。”洛桑忽然叫住梅香。
“娘子怎麽了?”梅香有些不解地看向她。
洛桑朝她招招手,示意她走近一些,然後靠近她耳朵,小聲問道:“姑姑,你說這世上真的有人見過麒麟嗎?”
她說的小聲是因為聖上似乎是真的相信,而她,並不想讓她的懷疑傳到聖上耳朵裏。
說起麒麟…
這件事還要從大概是一個月說前,那日,杭州府奏,有奇人預言,六月十六這一天,普陀山中將有麒麟降世,屆時將金光普照,祥雲當頭,是百年難得之祥瑞也。
都傳,聖上聽聞此言,為之大喜,更是下令將早該回京的聖駕延後,為的就是在六月十六那日,親臨普陀山,親眼一睹麒麟這祥瑞降世。
可洛桑越聽越玄乎,總覺著這事假的很,或者真的如人所言,她隻在乎自身的榮華富貴,理解不了更高的追求。
她不服。
不過她也不敢直接和皇帝說,隻敢悄悄地問梅香。
“麒麟總是有的吧,不然年畫中也不會有人畫出麒麟送子圖了。”
“是嗎?”可這還是不太能說服洛桑。
見她還在為這件事糾結,梅香幹脆說道:“娘子何必想那麽多,究竟有沒有,又長什麽樣,娘子明日不就能知道了。”
“也是。”
洛桑點了點頭。
不過她轉頭一想,又問:“姑姑你說,如果明日沒有什麽祥瑞…那算不算底下的人欺君啊?”
欺君,可是要殺頭的。
洛桑不理解,萬一真要是沒有…
她不明白怎麽會有人拿這樣的事來賭的。
洛桑正好奇地看著梅香等著一個回答時,寢殿外傳來了皇帝的聲音:“桑桑想知道這些,怎麽不直接問朕。”
等洛桑反應過來時,皇帝已握著她的手,讓她與他一起坐下。
梅香見此,依例退下,將房間留給了二人。
洛桑有些不好意思,好像偷偷說人壞話被抓包了一樣。
“嗯,桑桑怎麽不說話了?”皇帝溫熱的指腹擦過洛桑的唇角。
洛桑的心都加快了兩分。
“桑桑也沒問什麽…”她支支吾吾的。
“桑桑就是在想,傳說中的麒麟是什麽樣子的?”
聽完她的話,皇帝倒是像是沒忍住笑了出來:“你呀,就是直接說不相信也沒什麽。”
洛桑被道出心思,有些不好意思,皇帝卻伸手勾了勾她的鼻梁,好叫她不要這般緊張。
見皇帝似乎並不生氣,洛桑也找回來一些膽子:“還不是因為之前都沒聽人說見過,也不知道真的見到的時候要不要行三拜九叩的大禮。”
“哈哈哈。”聽她思量得那麽認真,皇帝心情也轉好了不少,順手拉著洛桑,讓她坐在他腿上。
洛桑順勢勾住了皇帝的脖子。
“桑桑,朕很高興,你能與朕說真心話。”
自祥瑞的消息出現,文武百官無一不是嘴上說著好聽的話,可他們一個一個分明心裏都清楚的很,哪有會有真的什麽祥瑞出現。
隻有他的桑桑,會當著他的麵質疑事情的真假。
“陛下沒有不高興嗎?”洛桑疑惑,在她看來,她已經質疑了陛下的決定。
皇帝看著洛桑,淺淺一笑:“難道在桑桑眼裏,朕便是此等迷信之人嗎?”
“嗯?”這話的意思是?
看她不解,皇帝摸摸她的臉,繼續說:“桑桑不是想知道若是明日沒有什麽祥瑞會如何嗎?”
“啊…”洛桑忽然惶恐起來,“會如何?”
皇帝此時卻像是給洛桑打啞謎一樣,不再繼續回答,反而是看向她放在桌上的珠釵。
“朕瞧著這支珠釵甚好,瑩潤如玉,珠圓潤滑…”
然後氣息就交融在了一個吻裏。
被突如其來銜住了唇瓣,洛桑有些不知所措,隻能勾上男人的脖子,借著力才能不倒下去。
直到她的腰間被一雙大手掌握,掌心滾燙,洛桑的手才漸漸往下放,輕把郎推,漸聞聲顫,微驚紅湧。
兩人鼻尖相抵,就這樣應著屋外蟬鳴之聲,有一下沒一下。
剛才那樣的話,似是誇講了珠釵上的珍珠,也像是誇了她…
…
普陀山之行不出意外地如期而至。
六月十六,天晴無雲,宜出行,忌嫁娶。
這是洛桑第一次伴駕出行,因她如今沒有名分,很是自然地被安排作為禦前宮女與皇帝同行。
雖說名義上如此,可她究竟是什麽身份,在後宮之中已然是眾人心照不宣的事情。
為此,她也沒少受眾人打量的目光。
洛桑盡可能低著頭,試圖去忽略被人審視的一切。
隻是登上禦駕之時,還是不經意間看到了一旁的沈介。
他似乎真的履行著他的承諾,沒有與陛下說半點她的事情。
這麽想著,洛桑朝著沈介點頭笑了一下。
不過意料之中,沒換來任何反應…
洛桑也不失落,轉身進了禦攆。
第一次乘坐禦駕,洛桑整個人都有些局促。
她原本還可以繃著精神,安安份份地在一旁為皇帝沏茶,卻不料山間的一縷紫薇花瓣,隨著山風吹入禦駕。
而洛桑看著落在桌上的一片花瓣,不由得想起那天也是差不多的天氣,他背著她一步一步的走下了山。
不同的是,那日山林間寂賴無聲,隻有夏風裹挾著陣陣樹葉發出的沙沙聲和期間摻雜的稀稀鳥鳴。
那種無言的平靜似還圍繞在她身側。
一直等到茶水溢出之時,洛桑才反應過來,她方才竟然一時間走了神。
這時,洛桑才手忙腳亂,趕緊找東西來擦桌上的水漬。
“怎麽這麽不小心?”皇帝皺眉,放下手中的奏折,便來看她手上的傷勢。
白淨的手背上,熱水已經在虎口處印出了一圈紅痕。
洛桑心虛,隻幹幹地說道:“陛下勿怪,是桑桑手笨。”
“你啊。”他對她總是又好氣又好笑,即便是想教訓她,可當看到她低頭認錯的模樣時就下不了狠心。
“方才桑桑是想到了什麽才這麽入神?”皇帝捉著洛桑的手腕問道。
洛桑嘴唇微張,剛想解釋,可突然驚覺她剛才想到的竟然是沈介…
這叫她怎麽開口。
總不能當著皇帝的麵說她想起來另一個男人。
洛桑輕輕舔了舔嘴唇。
隻是還沒有說話,就被拉進了男人的懷裏,讓她坐在他腿.上。
這不怪皇帝,著實是那如花嬌豔般的實在是勾人,他看到了,便想嚐嚐其中的滋味。
洛桑被吻得有些喘不過氣,卻掙脫不開,最後也就這樣忍著。
興許是因為天氣太熱,也可能是因為這是在大白天的馬車上,比起情難自已,洛桑明顯害怕更多一點。
偏生這時,她的餘光正好瞥見了被夏風吹起了馬車簾子。
恰巧天氣悶熱,為了防止暑熱,即便是禦駕,馬車窗也是打開的,能隔絕車內車外的隻有兩片錦布做的車簾。
洛桑甚至還可以聽到外邊絡繹不絕的馬蹄聲。
她開始胡思亂想…
隻是不斷探進她衣襟的手打斷了她亂七八糟的思緒。
“陛下…陛下…不可…”這不合規矩,也不合時宜,洛桑用盡全力,控製自己不發出聲音。
但到底這樣子,她的聲音傳到皇帝耳中就變了味道。
皇帝卻被這種新鮮的刺激感蒙蔽,他竭力地感受著來自洛桑身上的氣息。
是一種年輕的,甘甜的又帶有令人愉悅的味道。
他如今滿腦子都是這姑娘衣衫下如花般的動人身姿,叫他如何能停下來。
對皇帝來說,食髓知味,但這對洛桑而言,卻第一次覺著這麽難熬。
她不知道身邊這個男人是如何,但她從未行過如此出格之事。
第一次覺著,時間真難捱。
“啊…”洛桑被忽然對忽然而來顛簸驚呼出聲。
她還驚魂未定,車外便有人因為馬車駕駛顛簸而在請罪:“陛下恕罪。”
被這麽驟然打斷,即便是皇帝也不會完全毫無影響。
“朕無事,都退下。”隱約中明顯暗含著怒氣。
但皇帝慢慢清醒,也意識到方才他出格了,自然也不會真的降下罪去。
“剛才嚇到桑桑了吧。”皇帝恢複自己淩亂的呼吸,柔聲安慰她。
洛桑此時方才有劫後餘生的慶幸。
畢竟她此前可從未想過在這種情景下行那些事。
“陛下方才實在是嚇到桑桑了。”她委屈,“陛下怎麽可以這樣。”
看她快哭了的模樣,皇帝本想抱抱她,結果卻被洛桑躲開,一個人去了另一邊坐好。
“是朕不好,桑桑別生氣了。”
洛桑別頭,不去理他。
這還是她頭一次和他耍性子,皇帝也由著她,隻是無奈得笑了笑,繼續看他手中的奏章。
洛桑坐在窗邊的坐墊處,忍不住的,卻又小心翼翼地向窗外探去。
在沒有發現熟悉的身影時,鬆下一口氣,但…還是不可控的有一些失落。
她自己也不清楚究竟在想什麽。
她隻是單純不想讓那人看見她那樣的模樣…
至於為什麽要在乎他。
因為洛桑不想又一個把柄被他握在手裏。
想想要是被沈介看到如此一幕…
他會怎麽想她,
關鍵還不是這個,重點是萬一他告訴皇後娘娘…
洛桑都不敢往下想。
…
行至下午,禦駕才到了普陀山頂。
觀看祥瑞這種事,很難說誰不是第一次。
洛桑作為“禦前宮女”也是非常謹慎地跟在皇帝身邊。
隻是她偶然間抬頭望向天際的時候…卻並沒有發現哪裏不一樣。
天還是一樣藍,雲還是一樣白,就連樹也還是一樣綠。
洛桑本以為皇帝的臉色會隨著時間的流逝變得越來越難看。
不過並沒有,他好像,甚至很是氣定神閑的模樣,
不知道這些人是怎麽想的,為了這些虛無縹緲的東西長途跋…
“嗖…”長箭劃破天空的聲音打斷了洛桑無聊的思緒。
洛桑甚至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人團團圍了起來。
零碎紛繁的聲音,洛桑隻分辨出什麽“救駕”“有刺客”。
一時之間,洛桑整個人都發懵了。
是那種真的整個人停擺的感覺。
甚至被人拉來拉去都沒什麽反應。
她聽到兵刃相接的聲音,也聽到好多人的嘶吼聲。
不知過了多久,當她終於回過神來,意識到她這是碰到幾十年都不一定有的行刺禦駕的時候…
原本還在她和皇帝麵前保護他們的一個人忽然就睚眥俱裂地麵朝他們。
她眼神這輩子都沒這麽好使地就看見那人還從袖中露出來了什麽東西。
洛桑不知怎麽,一時間想過很多很多。
要說最多的,就是如果…
如果,她能救下皇帝,那麽…那麽是不是即便她以後不會有孩子,即便她以後會犯很大的錯誤…
皇帝都能看在她救過他的麵子上,饒她一命。
這是不是就是她一直在尋找的奇跡…
也就是想到這裏,洛桑甚至是來不及多想,就轉身一把抱住了皇帝。
至於後麵發生了什麽…她好像都沒記住。
隻覺著好吵,好吵。
對了,她似乎朦朧間,還看到有一個身影,像是努力地朝她這邊奔來。
是誰呢?
這世上,還會有誰關心她呢?
她好冷啊…
為什麽明明是夏日,卻這麽冷呢?
為什麽明明昨日睡得挺好,卻還是這麽困呢?
作者有話要說:
我啥也沒寫,來,讓我們看一段英文冷靜冷靜。
Firstly, they make vertical cuts down the bark using small sharp axes, then lever it away in pieces as large as they can manage. The most skilful cork-strippers prise away a semi-circular husk that runs the length of the trunk form just above ground level to the first branches. It is then dried on the ground for about four months, before being taken to factories, where it is boiled to kill any insects that might remain in the cork.
和文沒什麽關係。
輕把郎推,漸聞聲顫,微驚紅湧。來自宋代一首詞《醉春風·淺酒人前共》
感概老祖宗的含蓄內斂和奔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