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一千歲
溫辭述醒來時,天已經蒙蒙亮了。
他胳膊下麵不知道什麽時候多了個頸枕,身上蓋的薄毯子半滑落在地板上。
他茫然地東張西望,活動被壓麻的手臂,過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可能是莊澤野來過房間。
低頭一看,果然稿紙和U盤都不見了。
洗漱完後,溫辭述拿著頸枕下樓,看見莊澤野正坐在餐桌前,邊吃早飯邊改他的手稿。
莊澤野抬起頭,將U盤推過來。
“幫你加了些編排進去,詞隻修了幾行,你可以讀一讀然後照著改,你的詞寫得挺real的,就是書卷氣太重。”
溫辭述感到意外:“你幫我改的?昨天改到很晚嗎?”
莊澤野露出習以為常的表情:“這種小case,半小時搞定。”
詞確實隻花了半小時,編曲花了大半夜,頭都要禿了。
溫辭述說:“可是你有黑眼圈誒。”
莊澤野:“……”
“對了,這個還給你,謝謝。”溫辭述把頸枕遞給他。
莊澤野裝逼翻車,馬上找到了反擊點。
他故作嫌棄地揮手:“不要,你不知道自己睡相多差,口水流了一桌子,枕頭估計也不能要了。看見這張紙上的口水印了嗎,都是你流的。”
溫辭述臉一紅,說:“不可能,我母……母親說我睡相很好,不翻身也不流口水。”
莊澤野嘲道:“她在你幾歲的時候說的?”
“……五歲。”
“那不得了,你現在可不止五歲。”
他作死地掏出手機,展示證據:“看看,鐵證如山,不承認也不行。”
溫辭述臉色驟變,立刻去搶手機:“刪了它。”
莊澤野動作迅速地起身,做了個中二男生常用的戲弄人的動作——直接把手機舉過了頭頂。
他身高一米八六,手臂舉到最上方,溫辭述怎麽也夠不到。
他氣得臉又紅了,罵道:“Shit,你真幼稚!”
莊澤野挑眉笑道:“罵人是吧,還用英文,唔,更不想刪了。”
溫辭述喘著氣放下手,擰眉不忿地看著他,怎麽看怎麽覺得,他這種行為像極了昨天鍾可欣拿逗貓棒在逗同事的貓。
“你想怎麽樣?”他沒好氣地說。
莊澤野把手機藏到身後:“也不想怎麽樣,你正兒八經跟我說一聲,‘謝謝阿野哥哥幫我改歌,阿野哥哥辛苦了’,我就還給你。”
一個男人裝逼被揭穿後能有多可怕,莊澤野就是個很好的例子,為了找回場子,簡直無恥到極點。
溫辭述冷冷地說:“我比你大。”
這三個字不知戳中了莊澤野哪根神經,他馬上板起臉道:“還要補充一句,‘阿野哥哥哪哪兒都比我大’。”
溫辭述:“……你真是腦殘。”
他比他大一千歲好嗎!
“還敢罵人?”莊澤野惡劣地晃了晃手機,“說不說?不說我發群裏了。”
溫辭述深吸一口氣,總算知道為什麽以前自己和他關係那麽差了,這家夥報複心強到嚇人。
他握緊拳頭,麵無表情地重複:“謝謝阿野哥哥幫我改詞,阿野哥哥辛苦了,阿野哥哥哪哪兒……都比我大。”
啊呸,呸呸呸。
莊澤野爽了。
滿意地當他麵把照片刪除。
當然,他沒告訴溫辭述,刪掉的照片還能恢複。
他也沒想到,接下來整個上午,溫辭述都沒再搭理他一下。
甚至連修改副歌的高音部分,都是拿著紙去請教向晚的,兩人在小房間裏討論了幾個小時,莊澤野在窗外悶悶不樂,心想這人翅膀也太硬了,寧折不彎啊這是。
下午上體能課,他們分到一組踩腿,溫辭述總算不再不理他。
莊澤野去更衣室換了條灰色長褲,再次回來練體能的時候,特地在他麵前晃來晃去。
“喝嗎?請你的。”
他遞了瓶可樂過去,發出和好的訊號。
溫辭述念在他通宵幫自己編曲,勉強接過喝了一口,第二次喝依然被刺激得臉皺成一團。
莊澤野試探問他:“你覺得我這條褲子怎麽樣?”
溫辭述表情不屑:“很貴?”
莊澤野低頭看了看,好吧,他還是保守地選了條比較寬鬆的褲子,似乎不太明顯,不能證明他確實不是個“死太監”。
他想了一下,又委婉地說:“要不要一起上廁所?”
當麵展示,他總不會再喊他太監了。
溫辭述看神經病一樣看他:“不去,要去你自己去。”
莊澤野沒轍了,懷著抑鬱的心情直到下班,他今天和顧鳴赫一起留堂,兩人要給demo填一段詞。
晚上公司人少了很多,隻有幾個練習室還亮著燈。
顧鳴赫瞅他:“你今天有事兒?心事重重一整天了,什麽情況?”
莊澤野愁眉緊鎖:“要怎麽樣才能讓一個人知道,你下麵很大?”
顧鳴赫:“?”
莊澤野:“?”
顧鳴赫:“?”
“你腦子發燒了,兄弟?”他眼珠子都要瞪掉下來,“你要讓誰知道你很大,粉絲?女朋友?不能吧,你什麽時候背著我偷偷談戀愛了?”
莊澤野拿紙團扔他:“去你的,瞎說什麽,這事有點複雜。”
他換了種含蓄的方式說:“我有個朋友,男的,他總覺得我那方麵不太行,我尋思著,要怎麽解釋才不顯得唐突。”
老被當成太監,滋味挺不好受。
顧鳴赫一愣,隨即噗嗤笑了:“你直接報溫辭述身份證吧,肯定是他對不對?哈哈哈哈,你幹了什麽,讓他覺得你不`舉?我草,你該不會真的不`舉吧?”
莊澤野怒道:“你傻逼吧。”
“哈哈哈哈哈哈,太好笑了,你們每天都在別墅做什麽啊,一起看片兒打`飛機嗎?你和我都沒這麽幹過,等等,難道是你們一起上廁所,溫辭述覺得你小?不會吧,我和你上廁所覺得還挺可觀的,你多長來著?”
莊澤野起身把廢紙團砸了他一身:“你別他媽太離譜。”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還臉紅,你臉紅了!笑死我了,阿野,你是有多在意……”
“滾!!”
練習室傳來一聲怒吼。
*
溫辭述花了一下午把demo錄了出來,潘慧剛教完課準備走人,就被他在門口堵住了。
“老師,您有空嗎?幫我聽聽這段demo吧。”
溫辭述一臉若無其事,好像上節課把她氣得臉紅脖子粗的人不是他一樣。
潘慧從來沒見過這麽厚臉皮的人,斜了他一眼:“我說過教不了你,你去找別人好了。”
溫辭述疑惑:“可是今天隻有您一個聲樂老師在。”
潘慧:“……”
她險些被氣暈過去。
“我不是那個意思。”溫辭述忙解釋,拿出了應付太傅的本領,“本來就是想找您的,沒打算找其他老師。”
潘慧揉著太陽穴說:“讓開,我不想對你發火,上次我好好教你,是誰在那裏跟我爭辯,prosody這個詞到底是什麽人發明的?我教了半輩子書,從沒見過你這麽荒謬的學生。”
溫辭述正色道:“我現在可以回答這個問題,韻律一詞來源於我國古代,指詩詞中的平仄格式和押韻規則,而prosody的提出者是亞裏士多德,後人運用在音樂中的確比我國早,我也承認,我們在流行樂這塊有很長時間的空缺。”
潘慧沒想到他還真的去查了,詫異地望了他一眼,臉色緩和不少。
“算你還有點誠意,你要讓我聽什麽?”她依舊拉著臉。
溫辭述把她請進房間,用手機連接音響:“這是我參賽歌曲的demo,想聽聽您的意見。”
潘慧再次驚訝:“你的參賽歌曲不是早就定了嗎?又改了?”
“編曲和歌詞改了,之前的不太合適。”溫辭述拿起麥克風。
練習室的麥克風都是批發貨,音效不是很好,但握上手的那一刻,他產生了某種奇妙的化學反應,好像靈魂的一角被什麽東西撬動了一下。
那像是冰山融化的聲音,往下仿佛能看見碧波**漾,春水盎然,有別樣的情緒在蠢蠢欲動。
“我開始了,老師。”他舔了下幹燥的嘴唇,隱隱有點興奮。
潘慧坐在椅子上,一邊看詞曲一邊聽他唱。
溫辭述來之前沒開嗓,唱的時候還帶著緊張,像是回到十來歲,在學堂麵臨一個月一次的大考似的,不安又期待。
他懷著這樣的心情唱了下去,中途卡殼了幾次,不過還是唱完了一整首。
放下麥後,他望向潘慧。
潘慧卻沒作聲。
她感到很驚訝,不過短短幾天功夫,這小子的氣息感覺和之前像是換了個人,更令她奇特的是,原先他的換聲點還是挺明顯的,今天居然平了很多。
要知道,很多人想磨平換聲點,不惜花費大量時間和精力練習,但大多都達不到近乎完美的效果。
如果他失憶的事不假,那麽他應該從來沒接觸過練習換聲點的技巧。
在極短的時間內達到這種效果,非天賦使然不可能做到。
潘慧盯了他好一會兒,伸手打開播放器,說:“先把這首歌放一放,我放一段音樂,你跟著哼唱一遍試試。”
她特地點了首很老的歌,在確認溫辭述沒聽過之後,讓他聽了其中比較難記的一段。半分鍾後,關掉播放器。
意想不到的是,溫辭述竟然完完整整唱了出來,除了轉音有點磕絆。
一首陌生歌曲,聽一遍就會,這樂感絕無僅有。
潘慧簡直搞不懂,他以前怎麽會是個音癡,難道撞到頭還順帶把嗓子也回爐重造了一遍?
她壓下各種猜測,清了清嗓子道:“小溫,我問你個問題,你以後是打算往聲樂方麵發展,還是要堅持公司安排的舞蹈路線?”
溫辭述沒想到她突然這樣問,其實要是潘慧稍微八卦一點,就會知道他因為拉筋太疼誤傷Luke老師,已經被停課好幾天了。
他沒有絲毫猶豫地說:“聲樂。”
讓他跳舞,還不如把他遣回大靖送死。
潘慧麵露懷疑:“你確定?你經紀人能答應嗎,瞿總能答應嗎?”
溫辭述緩慢卻堅定地說:“等我從南島回來後,一定會想辦法說服他們。”
潘慧用手指敲擊椅子扶手,像是在思索著什麽。
過了一會兒,無奈地說:“你現在腦袋還沒恢複好,要是你知道搞聲樂意味著什麽,可能就不會這麽武斷了。”
溫辭述不解地看著她,她擺手道:“算了,不糾結這個,如果以後你真走這條路,我可以收你當徒弟。”
溫辭述愣了幾秒,忙彎腰鞠躬:“謝謝潘老師。”
“起來,還沒收你呢。”
“現在來說說你這首歌。”潘慧在曲譜上劃了幾道。“整體聽感不錯,應該是有人幫你編的吧,這人估計不是專業歌手,後半段高`潮部分不太貼你的發聲,沒展現出聲音優勢。”
溫辭述承認:“旋律是莊澤野改編,他也幫我改了兩句詞。”
潘慧難得笑了笑:“原來是他,這孩子的創作天賦,是你們當中最強的,之前你們還沒出道的時候,我就覺得他肯定能火,現在的小女生都喜歡這種類型。來,你把副歌換成這樣試一遍。”
潘慧幫他把音改高了一點,溫辭述有些猶豫。
她冷聲道:“之前跟我叫板唱《青藏高原》的時候不是很自信嗎,這調兒還沒到《青藏高原》呢。”
溫辭述隻好說:“我擔心現場唱劈了。”
他的舞台經驗為0,光是唱給潘慧聽就很是緊張,更別說到時候登台。
潘慧毫不退讓:“舞台經驗都是積累出來的,你這次不肯嚐試,以後永遠不可能在台上得到滿意的效果。說起這個,等下你吃完晚飯,到樓下辦公區找我。”
溫辭述不明所以:“找您做什麽,您不是要回家嗎?”
潘慧投去嚴厲的目光:“帶你去街邊唱歌。”
溫辭述:“?!”
潘慧勒令他把改過的副歌唱了一遍,又臨時要求他待會兒去商場演出,溫辭述完全沒有準備,頓時整個人都不好了。
他回到練習室後,在其他人的詢問下說了這件事。
向晚第一個表示震驚,他震驚的不是要演出,而是潘慧居然肯收徒。
林南之抓著溫辭述肩膀狂搖:“辭述哥,你撿到大便宜了!潘女士從業幾十年,膝下隻有兩個徒弟,你知道你師哥師姐是誰嗎?都是天王天後級別的歌手!江丹青聽說過嗎,那可是我媽的女神!”
溫辭述被他搖得頭暈,製止他道:“還沒確定,而且你們不也算是她的徒弟。”
向晚連連搖頭,眼神充滿羨慕:“不一樣的,我們隻是她的學生,如果她真肯收你為徒,那你以後絕對能成為人盡皆知的歌手,不是開玩笑。”
他感慨:“我要是能當她的徒弟,簡直死而無憾了。”
莊澤野沒他們那麽激動,而是問他:“你自己的想法呢?”
他看著溫辭述的眼神,好像意料之中,又好像再次確認了什麽——以前的溫辭述是絕對不會在二選一裏麵,放棄舞蹈的。
溫辭述扶著頭道:“我沒有想法,我現在麵臨一個很重要的問題,等下要去演出,想問問你們有什麽經驗可以傳授。”
顧鳴赫大笑:“你可夠沒心沒肺的,這麽大的事不在乎,反而擔心小小的演出。”
“等等,街演不是要證的嗎?”林南之說,“我們出道前去過幾次,沒證不讓演。”
向晚看了看手機:“今天晚上八點,樓下萬達有個活動,潘老師應該是打了招呼,臨時讓他上去唱一首。”
林南之安慰:“不用緊張,今天是工作日,萬達沒什麽人的。”
溫辭述籲了口氣,稍稍放鬆。
莊澤野伸了個懶腰,站起來道:“走吧,我們也下去看看。”
二十分鍾後,溫辭述麵對著台下的人山人海,徹底無語了。
林南之和哥哥們擠在後台角落,啪嗒吹破一個泡泡糖:“糟糕,人好像有點多。”
作者有話要說:
述述的第一次演出來啦!
野子在台下盤算:等他演完怎麽不動聲色把他拉去一起上廁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