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白日昏睡了一天, 晚上許嘉星沒有睡多久,天剛剛擦亮,她就睜開了眼, 沒一會兒桃桃也醒了,揉著眼睛,她喃喃道:“真舒服......”
娘娘居然睡得這麽規矩,她還以為今晚又要被許嘉星鎖喉呢。
許嘉星:?
她的困惑太明顯,桃桃扭扭頭,往回找補,“娘娘的床鋪真軟和!”
許嘉星笑了笑,“箱奩裏還有兩床, 你抱去放自己房間吧。”
聽到屋內起身的動靜,明芙推門而入, 一進來就聽到許嘉星的話, 她瞥了瞥桃桃笑嗬嗬收下的模樣, “娘娘,那是陛下賞賜蠶絲錦被, 去年宮裏就進了二十床, 全分給各宮主位娘娘了, 怎能輕易賞人。”
許嘉星抬眼, 隻是一晚不見, 她卻覺得明芙的麵孔變得陌生, 她淡淡道:“既是陛下賞賜,本宮想給誰便給誰。”
她意味不明道:“曾經陛下賞賜的紅玉珠串,本宮不也給你了嗎。”
那珠串是搭著其他賞賜一塊送的, 明芙趁著許嘉星心情好,說了許多吉祥話, 成功哄得許嘉星把珠串賞賜給她。
明芙氣惱咬唇,娘娘總是那麽偏心桃桃,那頭沒參與對話桃桃已經穿好了衣服,她每日卯時都要雷打不動地晨練,“娘娘要去嗎?”
許嘉星藏在被下的手撫住了肚子,這孩子還不穩,她搖搖頭,“我就不去了。”
桃桃糾結了一瞬,還是揮揮拳頭,鼓勵道:“興許多練練,娘娘就不會頭痛了。”
這倒是實話,她在冷宮那樣折騰,孩子還依舊好好的,應該便是小時候在府裏被父親抓著一起習武,身子底子好的緣故。
隻可惜她進宮後便懈怠了。
許嘉星笑著道:“好,等過些日子天氣再暖和些,我一定與你同練。”
得到準話的桃桃欣然出門洗漱,留下明芙端著熱水,伺候許嘉星起床,說起了正事,“娘娘,您昨日暈過去後,孫美人也報不適傳了太醫,咱們要不要去看望一下?”
“聽聞好些娘娘都去了。”
許嘉星心裏冷笑,她們當然要去,皇上沉湎於太後的過世,唯有皇嗣能讓他涉足後宮,自然要去拚一拚一見龍顏的機會。
隻可惜,上輩子痛失孩子,哭得梨花帶雨的孫美人,怕是一刻也不想看見她們。
許嘉星推掉明芙遞來的口脂,“本宮頭還有些痛,你去把鄭太醫叫來。”
“娘娘......”
娘娘分明也很久沒見過陛下,明芙還要再勸,可不經意瞥見許嘉星淡然的麵孔,倏地閉上了嘴,用過早膳便跑去太醫院叫來的鄭太醫。
“參見淑嬪娘娘。”
許嘉星的沉思被這道年輕的聲音打斷,她望向在太醫中年紀尚輕的鄭太醫,雲蒼樓裏隻有極少數的人知道,鄭太醫是父親想法子給她塞進來的,隻是上輩子她看鄭太醫人微言輕,並未很重視。
這次卻不能放過了。
她把手搭在木桌上,鄭太醫一板一眼地搭上錦帕,閉眼號起了脈,過了一會兒,他道:“娘娘一切安好,頭痛或許是心中鬱結,不如多出門散散心,興許能有好轉。”
許嘉星盯著他,試探道:“不用吃藥嗎?”
鄭太醫心裏歎氣,這位娘娘還是一如既往,“常言道,對症才能下藥,然而是藥三分毒,娘娘本無病根,實在不必用藥。”
他並未如其他太醫順著主子的話,意思意思開些安神鎮靜的藥。
許嘉星心情陡然酸喜交加,鄭太醫雖然年輕,的確是個有實力的,父親對她籌謀眾多,她卻那麽不懂事,糟蹋了父親的心意。
既然值得信任,許嘉星便也敞開了話,她慢慢道:“鄭太醫的話,本宮一定記在心裏。”
鄭太醫公式化地點點頭,準備告退,下一瞬便被這位娘娘的話嚇了一跳——
“那鄭太醫不如再替本宮把一把,有沒有喜脈。”
這可是大事,鄭太醫也不說許嘉星是不是想要孩子太急切,跪在地上再次搭上了脈,這次他停留了很久,半晌,才遊移不定道:“這,這,似乎確實有此跡象,可是太淺了,臣不敢妄言。”
許嘉星沒責怪他的意思,她這孩子不到一個月,上輩子也是很晚才把出來。
她讓鄭太醫起身,鄭重道:“從前是本宮怠慢了太醫,還望太醫看在父親的麵子上,寬宥一二。”
鄭太醫連忙又要跪地,“娘娘這話太重了......”
許嘉星扶住他,深深道:“本宮有感覺,這孩子已經在本宮肚子裏了,皇宮人心難測,害人的法子有無數種,這宮裏本宮隻剩鄭太醫可信任,本宮現在隻要你一句話。”
“你能替本宮保這孩子平平安安地降生嗎?”
鄭太醫詫異地看著眼前清醒冷靜的淑嬪娘娘,他早就和許家捆在了一塊,若是淑嬪能誕下皇子,對自己也是極大的好處。
他認真道:“臣必當盡心竭力。”
把話一說開,站在同一陣營的許嘉星略略放鬆了些,記住鄭太醫囑咐的孕初種種忌諱,最後道,“本宮還有一問,若是想要跳舞,可會傷著這孩子?”
鄭太醫嚴謹道:“若是大動大跳自然不可,但若是靜柔延展,反倒有助於將來生產。”
許嘉星點點頭,交給了鄭太醫足足十根金塊,“太醫院階級森嚴,鄭太醫拿去打點打點,也好鬆泛行事。”
鄭太醫臉色微微泛紅,他階品不高,常常被其他太醫呼來喝去,淑嬪今日叫他,他隻來得及匆匆穿上舊衣,衣服的袖口已經掛絲了。
許嘉星沒有嘲弄他的心思,溫和道,“之後我會稟明謝妃,換你來替我把平安脈,那些旁的推脫不掉的,隻管拒了。”
鄭太醫覺得他從前拜的神仙終於開始顯靈,淑嬪娘娘簡直變了個人。
“還有一事,我懷孕之事,還不宜外露,太醫院那邊你也替我瞞著。”
“但若是父親問起,盡可如實告知。”
鄭太醫忙不迭地答應。
許嘉星目送他離開,以前她不懂事,但從今日開始,她要和父親守望相助,保住許家榮華平安一生。
春日裏天黑得早,傍晚,許嘉星和桃桃一同用著晚膳,在喝下一碗熱乎乎的紅棗血燕後,許嘉星示意桃桃關住房門。
“你知道宮裏,誰善於鳧水嗎?”
雲蒼樓外湖底的草繩還沒有解決,昨日宮妃一個接一個的暈倒,她扶持的那些妃嬪也在雲蒼樓外來回奔波,若是不出意外,那草繩應該還在湖底。
她在夢裏待了好久,雲蒼樓裏好些人她已經認不清,此刻她隻肯相信桃桃能推薦的人。
桃桃點頭,“有啊,雨蘭家在江南,之前娘娘要得荷花也是她采回來的。”
“還有紅烏,白落,磬碧,都會水的,紅烏姐姐最好了,之前還帶我抓了湖邊的小螃蟹,我找了司食司的小廚子,炸脆了一口一個,我們幾個吃了好些天呢。”
許嘉星捏捏她的鼻子,“你就是這麽和她們打好交道的。”
低等宮女的份例有限,忙久了回去就隻有幹冷的饅頭,桃桃在宮裏尋摸些隨處可見的新鮮吃食,宮女能多些選擇當然開心,怪不得她總是看到桃桃一猛子紮到她們人群裏頭,受歡迎得很。
許嘉星把雨蘭叫進了來。
頭回主動被主子叫在房裏伺候,雨蘭激動了一小會兒,擦擦手,她趕忙過去。
許嘉星開門見山,“雨蘭,桃桃說你善鳧水,那本宮問問你,那外邊的湖水,你可能潛下去。”
雨蘭想了想,“奴婢雖沒下去過,但家鄉裏的洪澤湖足有三尺,奴婢也能自如上來。”
那便好,許嘉星看了看天色,“等會兒天一黑,你便悄悄到上回我們遇到孫美人的地方,潛下去找找裏麵有沒有什麽不該有的東西。”
“比如...草繩之類的......”
這這這,是有人要謀害人命嗎?
桃桃瞪大了眼,雨蘭也跟著謹慎點頭。
她們這幅如臨大敵的樣子,讓許嘉星倒沒那麽緊繃,她道:“若是看到了,記住它的樣子,原樣放回去就成,不必拿回來。”
她看著雨蘭衣服裏沒拆掉的白棉,“外頭天冷,回頭本宮多賜你幾件衣裳。”
桃桃舉手,“我可以去要碗薑湯。”
許嘉星笑了笑,“好,再順便給你自己要碟子點心。”
雨蘭有了種終於融入她們之間的感覺,她心裏發誓,一定要把娘娘交代的事做好。
天一黑,雲蒼樓外便悄悄躥過一道黑影,雨蘭摩挲著走到當時的位置,一腳踩過去時,險些自己也滑了一跤。
娘娘當時竟站在這麽危險的地方。
她連忙穩住身體,警惕了很多,脫掉身上多餘的衣服,她深深吸了一口氣,堅定地潛到水下。
湖底很黑,雨蘭適應了好一會兒才慢慢能在水下視物,她來來回回地探出頭換氣,終於在第五次潛水時,看到了湖底黑乎乎的草繩,一圈一圈竟有三指之粗。
這絕不會是人隨意丟在這裏的,雨蘭心猛地一跳,又在草繩周圍搜尋了很久,沒再發現其他東西,她把草繩放回去,悄咪咪地回了主殿。
確認了草繩還在,許嘉星冷笑一聲,果然,那人沒有冒險取走之前的陷阱。
望著雨蘭濕漉漉地裹著毛毯,她道。
“本宮再交代你一件事,從今日起,你便守在宮內,若是有人行跡鬼祟,靠近湖邊或者有外麵的宮人靠近湖邊,記下她們的樣子,立刻來稟告我。”
她重重道:“若是能抓到那人,日後你便是雲蒼樓的第三個大宮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