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皇上突然昏迷不醒, 太醫們跪了一地冷汗津津地診治把脈,小太監們圍著張公公,慌張不已, “公...公公......,現在怎麽辦?”
“去請皇後娘娘!”
太後幾年前就仙逝了,這宮裏除了皇上,便是皇後最大。
小太監們立刻得令,撒開腿地朝鳳鸞宮跑,張公公看了眼被宮女扶著坐在角落的付貴妃,甩甩袖子,走了過去, “娘娘先換件衣裳吧,待會兒太醫恐還要問話呢。”
“問什麽!本宮什麽都不知道!”付貴妃滿腦子都是隆興帝口角歪斜的樣子, 聽到這話瞬間站起身, 慌亂嗬斥道。
張公公皮笑肉不笑地揮揮手, 頓時來了好幾個宮女,“娘娘莫急, 去, 備些點心, 給娘娘吃了靜靜心。”
冷眼看著抗拒害怕的付貴妃進了內室, 張公公回頭湊近了太醫, 他們各個麵色凝重, 一個接一個地搖頭,終於王院正先站了起來,“公公, 皇上昨日去過哪裏,做了何事?又吃了什麽?”
前麵的張公公都能一一答過, 後麵的問題,他剛剛張嘴,殿外就傳來小太監的傳報聲,“平王爺到。”
張公公眼睛一亮,四五皇子去了邊疆,三皇子久不進宮,也就唯有王爺能主事了,他趕忙去迎人。
蕭宣晏進宮是來看望皇後的,原本隻是例行去啟濟殿跟父皇先請安,誰知一到就看見整個殿裏的人惶惶不堪,再前一步,張公公就衝了過來,嘴裏嚎道:“王爺,您來了,陛下他!......”
幾個太醫都抬眼看了他,這位大太監剛剛請人、安排貴妃、應話都極為冷靜,怎的一見到王爺就變得這麽激動。
蕭宣晏聽完張公公的話,渾身一震,滿臉的不可置信,三步並作兩步地去了殿內,明黃的龍**,隆興帝口水橫流的樣子讓他失聲道:“父皇怎麽了!”
張公公擦著淚跟上,“奴才已經叫人去請皇後娘娘了。”
他端過桌上殘留褐色汁液的空碗,交給了太醫:“王院正,陛下昨日胃口不好,沒吃太多東西,隻有晚間貴妃娘娘來了,端了這碗湯藥。”
王院正用銀針一探,嗅了嗅再淺淺一嚐,一臉糾結,“這藥......”
“太醫可是發現了什麽?”
王院正不敢胡說,這藥沒有什麽大問題,隻是一碗藥效強力補藥,可尋常人哪怕極為體虛,用藥也隻能緩緩而治,陛下久食靈丹,雖不知其原理,可王院正多年經驗,這麽明顯的效果隻能是以虧耗根本為代價,決不能服用這種補藥。
況且這藥,還是貴妃娘娘送來的。
他隻能默默搖頭,好在蕭宣晏沒有為難他,轉而眼淚盈眶地看著父皇,哽咽道:“父皇現在如何?多久才能醒來?”
“陛下這是中風之症,需多加休養,每日輔以按摩,或許能快點......”
太醫們心驚膽戰,曆來中風之人醒來多會癱瘓,且陛下脈象虛浮,他們完全不敢輕舉妄動。
蕭宣晏擦擦淚,皺眉道:“可是朝堂上還需要父皇主持——”
他垂眸,眼神落在某一太醫身上,那人立即領會,趁著其他人不注意,將手上早已備好的銀針插入了隆興帝頭上各處,隻一會兒,隆興帝就顫巍巍地動了動眼皮。
隆興帝剛醒來就覺得不妙,頭痛欲裂,下半邊身子卻如石墜地,他勉強睜開眼睛,喉頭發出嗬嗬的聲音,“朕...朕......”
“父皇!”蕭宣晏撲了過去,痛哭流涕,“您終於醒了!”
隆興帝懵逼著,“你...?”
他怎麽會這兒,太醫們又是怎麽回事......
“皇後娘娘到!”
“陛下.......”紀皇後進屋後,被這一屋子的情況嚇到,得知陛下已醒,她後怕地坐在椅子上掩麵抽泣,無人不憐惜這可憐的皇後,沒人能看見她纖指下的眼睛幹幹淨淨,沒有一滴淚。
那頭,隆興帝意識到自己現在的模樣後,暴怒青筋,嗬道:“賤,賤人!”
他比誰都知道昨晚的事,原本他好的很,晚上付貴妃來了之後,哄他喝藥後就覺得渾身燥熱,某名地覺得付貴妃格外動人——
“陛下,您現在需要休養,不可再動肝火,否則藥石難救啊!”
王院正跪在地上磕頭,隆興帝自然惜命,他重重地喘氣後,眼神掃視過所有人,盯著真心為他擔憂痛哭的蕭宣晏,斷斷續續道:“你,監國。”
邊疆不穩,朝廷上不能無人。
付貴妃原本還害怕地縮在裏麵不肯出來,聽到隆興帝要讓蕭宣晏監國,披著衣服就衝了出來,“陛下不可!”
隆興帝看見她眼眸更紅,“賤...人!禁足!降...降......”
他話未說完,強撐地一股氣已經消散,無力地暈了過去,太醫們又圍了上去。
有了旨意的張公公一臉麻木,強行命令幾個太監押著貴妃回去。
付貴妃出了門還在大罵蕭宣晏狼子野心,走到宮道上時,看到朝這邊走來的雲婉後,力氣陡然變大,掙紮道:“是不是你,是不是你!”
她隻是給陛下喝了補藥,怎麽會就中風了,肯定是雲婉這個賤人對陛下做了什麽。
雲婉捏著帕子掩嘴,“娘娘您說什麽呢。”她眼眸含水,語調卻冰冷,命令著那幾個太監,“你們就由著娘娘這麽說胡話?”
“反正隻要送回去就行了吧。”
貴妃口出狂言,幾個太監也很麻抓,有了宮內陛下獨寵的雲昭儀的話,他們立刻放心地一掌劈到付貴妃脖子上,人瞬間軟了。
蕭宣晏身兼監國之責,不好多待,留下太醫盡心診治和雲婉看護,他扶著紀皇後回去,嘴裏道:“父皇重病需要安靜,後宮裏還請母後做主,多操些心。”
紀皇後冷淡地點頭,坐上鳳輦離開,蕭宣晏目送她離開後,緩緩回身,他衣服上還沾著喂藥時留下的藥汁,他深深地看著殿內正前方,鑲著九龍搶珠的桌椅,良久後,坐在了旁邊的椅子上,叫來了王院正。
卯時,蕭宣晏穿上了暗黃色的朝服,在張公公的跟隨下,一步一步去了朝上。
王院正是手腳酸軟地走出啟濟殿的。
平王爺平靜而又幽深的話還在他腦中回響。
“昨夜唯一的不對勁,就是付貴妃擅自闖入啟濟殿,引誘體虛的父皇喝藥,又共赴雲雨。”
“既如此,父皇的病就隻有兩個緣由——要麽是你們診治不及時,要麽是付貴妃蓄意下藥。”
“你是個聰明人,本王知道你會怎麽選。”
王院正今年年後就該退了,這些年在宮裏,他拚盡全力誰的勢力都不沾惹,早就期待著回家含飴弄孫。
可今早這天翻地覆的變化,卻不禁讓他覺得前路渺渺,不見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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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興帝驟然病重,還命平王蕭宣晏監國,當天上朝的人驚倒了一大片。
不過朝中沒了大部分的付氏一黨,倒沒什麽人當朝置喙,多是觀望,畢竟這也是唯一一個還留在京城的成年皇子,隆興帝別無他選。
但是隨著蕭宣晏一件件的命令下達,倒是格外驚豔,不少人回去後還在想,普普通通的平王竟有治世之才。
隆興帝睡了一整夜才醒來,他在雲婉溫柔的照料下,聽起了張公公對今日的敘述。
“真人......”
隆興帝不肯相信自己癱了,隻有本事出神入化的真人能救他,雲婉趕忙道:“真人早上來瞧過陛下了,正替陛下煉藥呢”
她擔憂不已地安慰,“有真人在,陛下您一定會好起來的。”
隆興帝稍稍安心,也有精力思考其他了,任由雲婉替他擦去嘴邊的口水,問道:“平...王呢?”
“王爺已經回府了。”
隆興帝這才重重地閉上了眼。
平王監國,按理應該住在宮裏,但蕭宣晏還是選擇了出宮,讓人給紀若華遞了個安心的信兒後,沉默地回了小竹軒。
他腦子裏閃著母後知道七弟死後慘白的臉,閃著父皇病中猶帶試探的眼神,猛然道。
“劍。”
程英忙不迭地遞劍,蕭宣晏瞬間起勢,遊龍穿梭,驟如閃電,竹葉嘩嘩地隨著劍風落地,最後收劍時,筆直的竹身四橫八岔地落了一地。
程英肉疼道:“王爺這可是您親手種的竹子!”
王爺不喜外物,整個王府也就這眼前的一片竹林是王爺親自種的,就這麽砍了多可惜。
“不必留了。”蕭宣晏砍完後冷靜下來,轉身回去睡覺,接下來的每一天都是大仗。
程英噤聲,他發現現在的王爺,身上的的鈍氣一掃而光,不怒自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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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興帝第二日就得到了雲鶴真人趕製的藥,雖然一天中大半天都是睡著的,身體也還依舊不能動,但至少能正常說話了。
他首先就是細細問過每一個太醫自己中風的原因,結果從王院正起,或暗或明地都暗示他是因為床笫之事,最後一個伺候他的就是付貴妃,加之他早有的懷疑,不由分說地顫顫巍巍動動嘴唇,讓人即刻將付貴妃貶為庶人,付氏一族全部扣押天牢。
就這樣還是看在了年紀尚小的六皇子的麵上。
雲婉在旁邊心驚膽戰,隆興帝寵愛付貴妃這麽多年,如今出事了,竟然連問都不問,憑著太醫的話,就直接處置了。
她再次意識到,皇後娘娘的話是多麽及時地令她回頭。
傍晚,隆興帝再次強撐著自己醒過來,他要看奏折。
依著留守太醫的意思,隆興帝應該多多休息,少操勞旁的事,雲婉卻徑直把蕭宣晏交過來的折子都抱了過來,一本一本貼心地替隆興帝翻看。
隆興帝一目十行,看著條條框框批得極其簡明扼要的折子,剛有些不知滋味,又看到蕭宣晏專程圈出來的重要的幾個問題,立刻滿心思的都是解決的法子。
但他隻想了一會兒就覺得頭疼欲裂,幹涸道:“藥!......”
一整個晚上,隆興帝在雲婉鼓勵的聲音裏,堅持看完了所有的折子,桌上也多了七八個空丹藥盒。
宮外邊,付家的人剛剛適應被一家之主被貶,還在家苦苦地等著貴妃相救呢,沒成想貴妃也出事了,一家人一個不少地扣在監獄,押走前的路上,之前那個肆意鬧事騎馬的遠方堂親戚還不停嚷嚷,自己是皇親國戚,尊貴無比。
朝堂的人都是人精,付氏大廈將頹,蕭宣晏又是個慧眼精明的人,就連原本抗死中立的都漸漸偏向了他,不過隆興帝卻對蕭宣晏疑心不減,哪怕因為他搖搖欲墜的病,人人心慌飄零,也咬死不肯立下繼位者。
甚至在兩日後他的手指能稍微動彈後,他下了死命令,讓因為沒有爵位而永遠躲在府邸的三皇子出來和蕭宣晏共同做事,隻是這份旨意還沒能送出宮,蕭宣晏就腳步踉蹌地來了啟濟殿。
“父皇——”蕭宣晏悲慟地跪在地上,“邊疆亂了!”
付貴妃派去的人剛愎自用,擅自闖入敵營,葬送了一半的精兵,現在大宴不僅死傷慘重,更是軍心動搖!
隆興帝在蕭宣晏一字一句地匯報下,肉眼可見的眼眶酷紅,拳頭死死緊握,他張嘴想要說話,卻半天發不出聲音,無聲地努力嘶吼——‘噗!’鮮血噴滿了整個床被,醒目可噌。
一口血吐出來後,隆興帝說話流暢了很多,他暴怒道:“殺,殺了那個毒婦!付家人!全族斬首!”
這一聲洪亮響徹,啟濟殿外的偏殿裏都有不少人都聽到,許呈晉和謝遠宏目光輕輕交匯,迅速地分開。
六皇子不知疲倦地在啟濟殿門口磕頭,不知為何一夜之間母親就變成了了廢人,他費勁千辛萬苦地混進去,隻得到披頭散發的母親一句急促的囑咐。
“曙兒,這一切都是蕭宣晏搗的鬼,你一定要見到你父皇!”
他跪了很久,但父皇始終不願意見他,現在突然淒聲開口,卻是將自己的母族賜死!
六皇子恍惚了很久,再回神,迎麵就是二哥哥滿臉的悲傷,他聽見二哥哥說,父皇不好了,快去看一看。
父皇!
六皇子猛地站起身,跌跌撞撞地朝殿內跑去,人還未衝過去,一道刺耳的太監聲響起:“皇上——駕崩!”
很快笨重的喪鍾響了起來,一聲接一聲,連響了九次,昭告京城內外,大宴朝第三個皇帝駕崩了。
“不!父皇!”六皇子淚流滿麵地跪在龍床前,他被父皇死前的樣子深深地驚住了——眼珠外凸,嘴角含血,手指蜷地死死的。
他下意識地聽從母妃的話,掀開被子快速看了眼父皇的身上各處,可是什麽都沒有,一絲傷痕也無。
“小六。”
蕭宣晏在他身後,冰冰地看著他細小的動作,“傷心就哭出來。”
這冷不丁的安慰聲,蕭景曙人都嚇懵了,僵硬地回頭,眼神不由自主地落在了二哥哥手上明黃的聖旨上。
蕭宣晏舉了舉聖旨,苦笑道:“父皇所托,二哥哥以後一定照顧好你們。”
父皇真的把皇位傳給他了。
蕭景曙如墜山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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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興帝為了邊疆之事操勞過甚,憂慮而終,這是官方的說法,但百姓間還流傳著另一種說法,“皇上是被付貴妃一族活活氣死的!”
借著這股流言,付則彥送往午門斬首的時候還有人悄悄跟過去扔了好些臭爛葉子。
皇帝駕崩,滿朝官員隻慌亂了一瞬,自付氏一脈驟然倒下後,這事兒也算早有預兆,各自穿上喪服,自有人操持起了新帝登基的各項事宜。
蕭宣晏是個勤勉的人,他上位後,拒絕了禮部要大興舉辦繼位典禮的折子,“邊疆的將士們屍骨未寒,朕怎能安心坐在這把椅子上,此事以後再說。”
“許呈晉,從皇室的私庫裏出,把各項邊疆之前缺上的東西都補齊!”
他連點三名值錢被隆興帝猜忌的大將,讓他們立刻趕去邊疆穩住軍心,一番安排後,才挺直了背脊下朝。
下朝後,張公公趕忙來稟報,“付貴妃...付庶人不肯就死,還大聲嚷嚷一些不堪聽的話。”
蕭宣晏回去的腳步一頓,轉身朝雲清宮走,“朕去看看。”
今時不同往日,雲清宮輝煌不再,旁人躲避三尺,蕭宣晏一步步走進雲清宮,付貴妃尖鬧的聲音也越來越清晰,一個太監端著毒酒白綾繩子站在邊上,無可奈何。
新帝有言,付庶人怎麽也算為皇家誕育子嗣,隻賜自盡。
付貴妃第一個看到蕭宣晏,她怒目圓睜,猛地朝這邊撲過來,被侍衛狠狠壓在地上,她不甘地抬頭分辨:“那湯藥是太醫院人開的,我才命人去抓的!”
蕭宣晏冰冷地看著她,“徐院正?他已經死了。”
付貴妃一怔,然後嫉恨地看著喪服下露出的明黃衣袍,嘴裏嘶吼,“蕭宣晏,你真是一條毒蛇!演得一場好戲!”
她嘴裏顛三倒四,說著連自己都不知真假的話,妄圖讓蕭宣晏也動怒。
現在的她,隻有無力的反擊了.......
“勒死。”
蕭宣晏淡淡道,侍衛們立刻拿起繩子走向付貴妃。
他一眼不錯地看著付貴妃痛苦地掙紮,心裏盤踞根結的恨仿佛也跟著消散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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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喪分以日代年和以月代年,蕭宣晏極其孝順,想要實打實地守三年,在禮官的百般阻攔下,最後選擇了以月代年。
三個月的國喪期間,原本是不準民間放禮炮,食葷腥,行嫁娶,但蕭宣晏體諒百姓已經深受戰火波及,言說隻要心裏尊敬,一切照常行事。
這旨意讓百姓們瞬間愛上這個新皇帝,除了小林糧鋪的老板。
“沒想到新帝也執著於打仗......”林老板很悲傷,戰事不停,他快要賠光了。
他的店鋪如今已經進不到多少低價的米了,這店麵不大,不像其他大糧鋪有積年的存糧,能賣個討好的價格。
“我娘已經寫了三封信給我,讓我回東山城接下家裏的生意了。”
林老板老家裏有千畝良田,那裏土壤肥沃,長勢旺盛,家族生意極好,之前都是運到京城讓他賣個高價,但不久前母親就說他們那兒來了個新商號,出手闊綽,出價比運過來賣還劃算,早催著他回去了。
是他舍不得這些年的經營,但現在,他不得不走了,看著櫃台下的姑娘,他歎氣道。
“桃桃姑娘,我看你也是誠心的,這鋪子我就按你的價格租給你。”
桃桃眼睛溜圓,喜上眉梢,“當真?!”
林老板苦笑,“再堅持下去隻有賠的份兒了,我家都經商,不能出我這麽個敗家子啊。”
桃桃立刻掏出準備已久的契紙,“五年兩百兩,一手交錢一手簽字!”
林老板是個老實商人,他被桃桃纏了近一年,知道她將來是要賣姑娘家愛的頭脂麵粉,還是提醒道:“我這店鋪兩邊都是賣酒水的,麵積都很大,沒有相似的鋪子引來人流,這生意恐怕不好做。”
這個桃桃自有打算,樂滋滋地等著林老板簽字,眼見說不動小姑娘,林老板隻好邊簽字邊道:“我這一去恐怕就不會回來了,你這生意若是做不下去,提前半年給我去封信,我托朋友索性賣了。”
京城的鋪子多是租賃,買賣交易極少,林老板這話一出,桃桃立刻道:“若是我要買呢?”
林老板被她磅礴的自信驚著了,也樂了。
“我認識你,若是你要賣,自然是賣給你。”
“不過那價格可不是現在租金這麽低了啊。”
桃桃按著手印,笑得見牙不見眼,“好說好說!”
林老板讚道:“你這丫頭年紀不大,做事卻老道。”
要知道,第一次被這麽個小姑娘詢問要不要租鋪子的時候,他還以為是哪兒家的千金小姐跑街上來捉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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租完鋪子,林老板承諾十日之內全部搬離,讓桃桃趁著這個時間去找些裝修的工人和夥計,減少開支。
夥計好說,桃桃已經看上了好幾個,就是這鋪子的掌舵人......
她現在的身份總的還是五小姐的丫鬟,就算能每日抽一個時辰出去,卻也管不了店鋪,這掌櫃要人品過關,有管理天分,而且必須值得信任。
這樣的人可不好找,隨意湊合一個寧可沒有,難道...桃桃腦袋中劃過許恒虞那抹**的笑容。
不成不成,就算最後真要求他幫忙,那就跟他四六,不,五五分,誰也不欠誰,伴著這樣悲催的想法,桃桃糾結地往許府走。
換皇帝這種大事在許家自然也是震了震的,隻是沒震到她們月江閣,大家做事一如既往,照例接過明萱替她留下的吃食,桃桃心不在焉地吃起來。
“我讓她們燒了水,過一會兒就送到你屋子裏,天氣冷,你洗個熱水澡睡覺也舒坦。”明萱美妙的安排讓桃桃瞬間開心,這媽媽般的關懷以前隻有五小姐能體驗到呢!
“今晚明芙和雨蘭值夜,明萱姐姐晚上過來和我一起烤紅薯吃吧。”
“......好”
桃桃的房間很大,洗完澡後,兩人圍在炭盆前也很空,桃桃撥了撥埋在最裏麵紅薯,舒服地伸伸腰肢,突然問道:“明萱你怎麽了?”
就這麽一會兒,她就看到明萱兩次不小心被燙到手了。
房間裏溫暖敞亮,讓人昏昏欲睡,明萱被這氣氛感染到,內斂如她,不禁苦惱地訴說起心中的事,“我的...表哥,這次的收成沒比過隔壁的莊頭,現在兩個莊子要合在一塊了。”
表哥表哥,桃桃擠擠眼睛:“哦~”
明萱扯扯笑,解釋起來。
自去歲起,大太太就計劃著整頓裁減府裏做事的,身份不幹淨的,做事懈怠的,都一一發賣了,至於京郊的莊頭,則是通過一年的收成選一個總的管事。
明萱憂傷憤憤道:“隔壁莊子的管事臨時買了其他府上莊子的糧食,原本比不上的數,一下多了三成,表哥厚道,隻顧一心種自己莊子的地,完全沒有防備。”
“就算後麵知道了,可他哪有錢也去買那麽多糧食。”
明萱抱著桃桃央她做的抱枕,眼睛紅通通的,不停地說著表哥的好,表哥的委屈,好似她的表哥是天底下最好的男人。
桃桃捅著火盆,聽著聽著,靈光一閃,問道:“那現在他被趕出去了嗎?”
說到這個明萱就一肚子氣,直起了身子,“還在莊子上,那人非要讓表哥做小管事,平白矮了一截。”
“我看莊頭奸得很,多半是看上表哥的傻力氣,要哄著表哥繼續留下種地賣命。”
明萱越說越難受,若不是想著早點攢夠銀子,為自己贖身,表哥怎會背井離鄉跟著自己來這兒,現在又這麽委屈地留在那裏受白眼。
這倒是個少見的。
桃桃在心裏一算,倏地道:“明萱,咱麽合作吧。”
他表哥既然能在許府做個莊頭自然不是個傻的,和別的莊頭比輸了沒什麽,反倒能證明不是個愛動歪腦筋,她的鋪子正缺一個能管所有雜事買賣的店鋪老板,這不是瞌睡來了送枕頭嗎!
“今早上我簽了一個店鋪,就等著他們離開了,可我在京城也是人生地不熟,一時找不到合適的人替我操心鋪子的事,這樣,我出一分利給你,讓你表哥來幫我做事怎麽樣?”
月江閣的庫房鑰匙是明萱管,那堆滿的藥材都過了明萱的眼,她早知道桃桃有開店的計劃,此刻聽她細細道來,竟覺得很是周密詳盡,不禁拜服。
“桃桃,你還這麽小就有這麽大主意了。”
桃桃看出了她的心動,“那你答應嗎?”
明萱點點頭又搖頭,“可以是可以的,不過那分利你還是給表哥吧,我讓他和你談。”
她不像桃桃那麽自在,不可能隨時出府,不如直接交給表哥,他們也方便交涉。
桃桃抓著明萱的胳膊,認真道:“不行,這是我和你的生意,我是信任你才願意和你合作的。”
明萱臉微微泛紅,懵懂地聽著桃桃的話。
“若是做成了,你拿著股份分紅,每月給你表哥發月銀就成,在你手下做事,總比在那個壞莊頭手下好吧?”
桃桃蠱惑道:“與其等你表哥給你贖身,不如你自己賺錢,給自己一份依仗。”
明萱一愣,這種從未聽過的說法在她腦中劃過一道顫栗的激靈。
她居然有點期待這樣的場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