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隻三兩句許恒虞就從邱合嘴裏打聽出來始末, 一個幼時的玩伴想要送些吃的而已,聽他沮喪的語氣,多半也是從沒送到手過。
陳青雲此刻正拉著他, 想把買點心的錢還給邱合,“這一次便當作是我買的。”
他語帶警告,“父母遠行,京城唯餘我們兄妹二人,你日後不可再私下去找桃桃,惹得旁人誤會。”
邱合戰戰兢兢點頭。
陳青雲說完,又隱約記得母親對邱合其實還是很滿意,補充道:“等日後父親母親回來, 長輩們皆在,再議此事。”
可以了可以了, 剩下的話不用說了, 許恒虞微笑著打斷, 讓陳青雲早點回去休息。
剩下邱合,無精打采地望著陳青雲背影, 嘟囔道:“都不讓我去找......”
嗯?
許恒虞:“都?”
或許是四少爺一直態度溫和, 邱合膽子也不像剛剛那麽小, 幾句話說了大管家也看上桃桃的事, 他控訴著不滿, “這外院的人都說, 孫尚豐之前那是沁源樓的常客!”
沁源樓是京城最大的茶苑,裏頭有個唱戲班子,女角兒們聲嬌體軟, 多少愛好風雅之人常在此處高談闊論,流連忘返。
“也不知道他現在為何沒有再去。”
許恒虞沉吟, 讓他盯著孫尚豐,若是他有了動靜,便來告知與他。
理由嘛,自然是不能眼看著伴讀的妹妹嫁給一個浪**之人。
邱合好感動,用力點頭保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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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泰抱著點心,“大太太回京後管家極嚴,若是誰敢用打著府裏的招牌去煙花柳巷,必然重罰,孫尚豐一定是被他爹警告過才不敢再去。”
吉泰打小混在人堆裏,在西街許家的時候他就和外院一夥人打著交道,對這些事十分了解。
他信了自家少爺隻是愛屋及烏關心,問道:“少爺,若是邱合真抓著了,咱們要不要告訴陳公子?”
還挺憂愁,“陳公子不會和孫尚豐打起來吧?”
許恒虞撫額,“......”
他讓吉泰把點心放回房間,朝後院走,這些天親娘安安靜靜地待在後院,他再不去看看,恐怕又要一蹦三尺高地鬧事,隻是人才走到門外,許呈晉身邊的小廝就找了過來,“少爺,老爺叫您呢。”
許恒虞隻好又調轉方向去了書房,叩了叩門,屋裏傳來許呈晉的聲音,“進來。”
許恒虞推門入內,許呈晉放下書,衝他招手,“快過來。”
“三日未見,虞哥兒看著結實了不少,在兵營可還適應?”
許恒虞:“兵營而已,爹教我的武功還能應付。”
他自信滿滿,許呈晉笑了,一巴掌拍到兒子右手臂上,“不可得意忘形。”疼得許恒虞呲牙,他倏地收回手,“受傷了?”
“小傷而已,他們非要和我比一場,五個打一個,還是我贏了!”
許呈晉吩咐小廝去拿藥膏,親自替他脫了袖子擦藥,“打仗不是一對一地比試,兵營都是老手,你跟他們過招練練,也能提前適應適應戰場。”
許恒虞一頓,手臂也不自覺地僵住,許呈晉歎了口氣,“虞哥兒......”
他坐回許恒虞對麵,語氣沉沉,“邊關就快打起來了,戰場出名將,虞兒,你可做好準備時刻趕去平江關了?”
這些日子,許呈晉一直秘密和隆興帝籌謀布局,昨日,隆興帝暗中命他將早早儲在宕依村的糧草運往平江,駐紮在渭河的兵營也動了。
懷著期待已久的緊張,許呈晉臨出宮門前,不動聲色地通過張內官,把消息遞給了平王爺,那邊讓他聽從隆興帝安排,靜待吩咐。
糧草先行,拔營出兵,最遲一個月,邊疆必會有一場大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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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初九,平江關上,大宴朝態度含糊了好些日子,來來回回和塔蘭族拉扯糾纏,勉強讓塔蘭明白是大宴的意思是偏向議和,他們對大宴畏懼的樣子嗤之以鼻,獅子大開口又加開了諸多條件,甩下一句不答應不議和的話轉身揚長而去。
當晚,大宴夜襲塔蘭,成功斬殺三名塔蘭將領,這次開戰得猝不及防,塔蘭族防備不及,被大宴軍勢如破竹般一路打回了臨蒼城,奪回了丟失的第一座城池。
消息傳回京城,朝中文臣皆嘩然,有人直接當朝斥責道:“平江關主將竟然擅自違背旨意,貿然與塔蘭族開戰,萬望陛下嚴懲!”
隆興帝坐在龍椅上,偏著頭沒理會他,那人舉著牙笏良久,隻等到一片寂靜,直到戶部尚書許呈晉率先跪地賀道:“陛下聖明,此番臨蒼城重回陛下手中,百姓人人歡呼雀躍,奪回下一座城池指日可待!”
隆興帝這次開口了,語調深深,“陵峪關,朕必定會奪回來。”
言下之意,平江關出兵竟是陛下旨意,那人腿一軟,跟著跪了下去。
初戰告捷又成功奪回失地,民心所向,付則彥等人再不支持迎戰,也隻得跟著著跪下高呼陛下萬歲。
下朝後,隆興帝與許呈晉在室內麵對麵對弈,君臣間氣氛十分輕鬆,隆興一語雙關,“這一步,朕下得是真舒坦。”
他吩咐道:“你回去,再擬個章程,明日朝堂上——”
“皇上,雲美人到了,在殿外候著呢。”大太監輕聲道。
隆興帝傳喚妃嬪,許呈晉知情識趣,主動道:“陛下,臣現在便回去準備奏疏。”
他轉身告退,在門口與雲美人擦肩而過,聽到她嬌滴滴的尾音,“陛下,您都好幾日沒來看看臣妾了。”
隆興帝把雲婉攬在懷裏,他心情甚好,親了口雲婉柔嫩的臉蛋,大笑道:“今日便去你宮裏可好?”
雲婉羞怯地垂頭,被隆興帝抱著去了龍床,大太監欲言又止,最終還是沒有說話,合上門悄悄出去。
陛下自戰勝後格外興奮,做事沒了以前的顧忌,對底下人的容忍也低了,若是誰敢這時候勸陛下莫要白日裏寵幸妃嬪,恐怕立刻會被拖出去仗打。
啟濟殿裏,隆興帝和雲婉鬧了一整個下午,等到付貴妃得到消息時,兩人已經準備一起用晚膳了,正要坐下,付貴妃的大宮女來報,說付貴妃親自做了一桌飯菜,萬望陛下親臨。
付貴妃的手藝很好,她慢慢從低位份往上爬時,就是用一手好廚藝籠絡住了隆興帝的心,隻是身份越發高貴後,也很少再洗手作羹湯。
這回付貴妃親自下廚,隆興帝挺心動,隻是現在若是去了,晚上必得宿在雲清宮,可他白日裏已經和雲婉溫存過了......
思索間,雲婉嬌俏地跪在隆興帝腿邊,“陛下,貴妃娘娘一片苦心,您還是去吧。”
她眼角含著絲絲魅意,一副承受不了的樣子,“陛下久不入後宮,娘娘必然也想皇上了,臣妾,臣妾怕伺候不好皇上......”
隆興帝被誇得飄飄然,心情大好,擺駕去了雲清宮,果然被付貴妃纏著好一頓誇,夜裏自然也歇在了雲清宮。
自此,隆興帝心情甚好願意再入後宮的消息傳遍,後宮美人各個花盡心思想要皇上宿在自己這兒,紀皇後穩坐高台,冷眼看她們爭奇鬥豔,偶爾興致好些,也隻是叫來紀若華進宮看看。
隆興帝日日夜晚縱情歡色,白日裏又勵精圖治,批著奏折指點戰場,臉色瞧著很快便有些黯然。
雲美人最得聖意,發現隆興帝的不對後,關懷備至地推舉了一個高風仙骨,白胡子飄飄的道士進宮。
道士年過六十,除卻白發白胡外竟是一副弱冠之姿,隆興帝見過他後,被進獻食了一枚元氣丹,食後麵色紅潤,精神大振。
隆興帝大喜,為賞其舉薦之功,封雲美人為雲昭儀,獨獨賜居青鳶宮,特許伴駕啟濟殿,宮中無人能比。
雲清宮裏,付貴妃右眼皮連著跳了好幾日,夜裏也睡不好,聽到皇上連躍兩級封雲婉為雲昭儀,怒火攻心,在宮女們的驚呼聲中暈了過去。
等她睜眼緩緩清醒,便見太醫院院正隔著乳白鮫紗替她把脈,“娘娘這是血氣上湧導致,臣開兩濟方子,娘娘多休養幾日便會好起來。”
看見他,付貴妃心神一動,讓其他人都下去隻留下貼身宮女後才道:“王院正,您是宮裏的老人了,先帝在時您就進了太醫院,想來必是最忠君愛國的。”
王院正聽這話就不對,背後開始冒著冷汗,“娘娘謬讚了。”
付貴妃收回手,“院正能治好我,必然也能治好皇上,本宮隻問你一句,那道士獻的藥,是不是有問題?”
她目光灼灼,並不相信能有什麽神仙藥丸可使人精力充沛,宛若壯年,可她也確實驚詫於那老道士年輕的麵容,為此,隻能從那丹藥入手。
“自是沒有的。”王院正道,“皇上頭一日便交到了太醫院,隻是些藥材,並沒有其他。”
付貴妃不信這個道理,這些人不肯說,她自己查,“那你把那藥給我。”
王院正頭都大了,叫苦不迭,“娘娘,皇上入口之物皆在太醫院記檔,決不能拿出來啊。”
更何況那丹藥珍貴,道士一個月也堪堪隻出的了十五六枚,也就夠皇上自己吃。
他們弄不到,不代表自己弄不到,第二日,付貴妃就帶著六皇子去了啟濟殿,隆興帝聽完兒子流暢地背完一篇超過他年紀的文章,問道:“曙兒真不愧是朕最疼愛的兒子,告訴父皇,你想要什麽獎勵?”
六皇子聲音脆響,“父皇,兒子唯願長伴父母膝下,不求其他。”
付貴妃抹淚,病懨懨道:“曙兒快起來,你父皇萬歲,母妃身子不好,怎能說這種話!”
隆興帝拍拍兒子稚嫩的小臉,“曙兒孝心至誠,父皇自然滿足。”
他招手叫來大太監,遞上裝著一枚渾圓的丹藥的玉盒,逗趣道:“此藥有奇效,朕有唯多出這一枚,曙兒快交給你母妃。”
計劃達成,付貴妃隻推拒了兩番,便收下了藥,迫不及待地帶著兒子告辭。
剩下隆興帝,幽幽看著他們拿著丹藥欣喜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