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許家大的小的安頓好後,沒過幾天,大太太就聽許呈晉說,付貴妃近幾日總是鬧頭疼,嚷著要隆興帝親自去看,隆興帝為此耽擱不少政事,鬧得後宮人仰馬翻。
要知道,自從六皇子年歲漸大,付貴妃就明顯收斂了行徑,輕易絕不影響兒子的名聲,此次突然折騰起來,連隆興帝都措手不及,去其他宮妃的時間也少了。
是時候回娘家看看了。
大太太說走就走,她幾年沒歸家,這次又是低調出行,沒告訴任何孩子,獨身帶著夏嬤嬤,天沒亮就坐上了去永寧伯府的馬車。
永寧伯是先帝賜封,隆興帝好歹看在自己親爹的份上,隻貶了永寧伯父子的官職,留了他們的爵位,隻是如今空有個伯府名頭在外頭撐著,實際上永寧伯一家早和同從前交往的人家沒了來往,這些年是越發落魄。
大太太下車時,瞧見自家門口都已撲上灰塵的牌匾,不禁鼻子一酸。
夏嬤嬤趕忙去扣門,老半天才有人慢悠悠地來開,看見大太太的麵容,眼睛都瞪圓了,結結巴巴地把人迎接來,邊走邊哆嗦地喊道,“三姑奶奶回來了!!!”
永寧伯世子夫人最先聽到聲兒,原本梳妝的手一鬆,驚喜地看向外麵。
大太太坐在廳堂,接過下人遞來的茶水,淺淺地喝了一口,清淡寡味,還帶著澀味兒,她把茶放下,打量著家裏的擺設,幾乎沒有變動,乍一眼看過去,也能讓人明白這是公候人家。
可若仔細瞧瞧,椅子的把手掉了不少木漆,茶杯有輕微的磕角,門檻也不再如原來人來人往般油光蹭亮。
“三妹妹!你可回來了!”永寧伯世子夫人匆匆穿好衣服就從後院出來,看見大太太雍容地坐在廳堂裏,殷切地迎了上去。
大太太起身,永寧伯世子夫人拉著她坐回去,先答了她最關心的事兒:“父親母親年事已高,還在梳洗,妹妹陪我說會兒話的時間他們就來。”
“你哥哥也是,昨日和別人對詩,三更了才完,在外頭歇下的,我剛讓人出去叫他了。”
她看見大太太放在一邊的茶水,神色一閃,喚來上茶的丫鬟,罵道:“沒眼力見兒的東西,姑奶奶回來了還拿這些上不了台麵的東西,去泡一壺上好的碧螺春來。”
“大嫂,不必麻煩了。”
“不麻煩不麻煩。”永寧伯世子夫人抿嘴一笑,道:“早知道妹妹回來了,原本想登門拜訪,但父親怕叨擾你們,不準我們去,沒想到妹妹竟自己回來了。”
回想起父親嚴肅刻板的麵容,大太太也輕輕一笑,“是我的錯,家裏有些事兒耽擱了,才遲遲沒回家探望。”
永寧伯世子夫人:“聽說陛下禦賜宅邸給姑爺,如今你們住在東街了?”
“是,等一切收拾妥帖了,我一定親自邀請兄長嫂嫂來家裏坐坐。”
永寧伯世子夫人笑得合不攏嘴,連聲道:“我一定來!”
兩人說了一會兒話,永寧伯扶著自己的妻子,快步到了廳堂。
父親頭上已有白發,母親也蒼老了不少,大太太忍不住流淚,跪在了二老麵前,“父親母親,女兒不孝,不能常伴父母膝下。”
“快起來,你自己的難處我們難道不知道嗎?”永寧伯胡子下的嘴角一翹,彎腰把女兒扶起來,伯夫人也擦著眼淚,伸手把女兒攬過去,“給母親看看,在京外多年,身子可還安健?”
“母親我沒事。”大太太和父母聚在一塊互訴思念之情,她和父親都是嘴笨性格硬的人,甚少這樣流露情感。
交代完兩邊的近況,夏嬤嬤看了看天色,靠近了大太太。
“父親母親,老爺如今也是官場中許多人的眼中釘,我......”大太太有些說不出要走的話。
永寧伯了然,捋捋胡須,“既然女婿坐到了戶部尚書,就要好好敬責,以後沒事兒少來往。”
永寧伯世子夫人急了,笑意連連道:“父親說笑呢,妹夫官做的再大,還能忘了咱們這門親戚嗎?妹妹可別聽父親的場麵話,多回家來看看才是。”
永寧伯夫人親自站起身,要送女兒走,永寧伯世子夫人跟著道,“我也送妹妹出去。”
走在路上,永寧伯世子夫人道:“妹妹這次來的匆忙,你那侄兒還在先生那兒念書,後日才回來。”
大太太記得他,問:“紹哥兒現在也有十二歲了吧。”
“是啊,和父親一個脾性,讀書一板一眼,不肯拉下一刻。”
永寧伯下一代爭氣肯上進,大太太略驚喜,“那我可要好好獎勵他。”
永寧伯世子夫人:“說句見外的話,下次妹妹來,也該把幾個孩子帶過來給父親母親看看,老人家都想孫子。”
大太太自然答應。
“到時候啊,讓紹哥兒帶著星兒四處玩玩,兄妹間也別生疏了”
大太太聽她隻提小女兒,不動聲色,“是,嫂嫂留步吧。”
讓夏嬤嬤拿出她早準備好的包裹,大太太交給母親,哽咽道:“這些是女兒的心意,母親莫要嫌少,拿著給父親買些他愛的玩意兒,我過些日子再來看你們。”
永寧伯夫人沒拒絕女兒,難受地握著她的手,永寧伯世子夫人也看見厚厚的包裹,臉上笑意更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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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府裏,桃桃在前院練完武,人還沒回去,秦穗就悄悄出現,衝她招手,桃桃回頭看了眼許呈晉,他點頭讓桃桃過去。
自從來到京城,桃桃還沒放過假,既然許呈晉首肯,她就正大光明地翹班了。
“阿娘,你怎麽敢當著大人的麵叫我回家呀。”桃桃坐在凳子上,抱著秦穗親手做的甜湯,噸噸噸地喝了一大碗,秦穗替她擦汗,罵道:“還說呢,你也不知道找個時候出來看看爹娘。”
桃桃笑,“這不是怕爹爹說我嘛。”
她喝完甜湯,嘴裏有些膩,需要吃點兒有味道的東西,眼睛四處搜尋,想看看阿娘把好吃的藏在什麽地方。
秦穗憂愁地看著女兒傻乎乎的樣子,用手戳了一下她的頭,“傻丫頭,整日隻知道吃吃喝喝。”
桃桃:?
秦穗說著流起了眼淚,一把抱著桃桃,拍她的背,罵道:“你這樣,阿娘怎麽舍得走。”
桃桃有些慌,秦穗脾氣潑辣,桃桃很少見到她這麽脆弱,回手抱著她,“阿娘,怎麽了?您要去哪兒?”
秦穗不搭理她,兀自哭了個痛快,把藏在心裏的壓力哭得一幹二淨,才鬆開女兒解釋。
原本搬到東街,秦穗還挺高興,日後她就是尚書府的廚房管事了,那可不比在蘇城威風,可第二晚,陳忠就回來,告訴她一個晴天霹靂的消息。
許呈晉要他立刻動身,前往鳳台關戰場,那裏正在征兵,陳忠此時去,恰能趕上最後一批。
許呈晉說,他在京城,天子腳下,很安全,他不需要陳忠再貼身保護,隻做個普通的護衛,大宴朝丟失的城池沒拿回來,他要陳忠去戰場上,為國效力,替他完成心願。
既發揮自己的實力,也為兒女掙一份家業。
陳忠答應了,他回來悶聲悶氣地問秦穗,是要留在京城照顧兩個孩子,還是和他一起去戰場,兩人相伴。
秦穗驚呆了,難受了好幾天,兒子在書院讀書,女兒跟著五小姐,都沒有性命之憂,唯有陳忠——
她當然要和丈夫共進退。
桃桃聽完,搬著凳子靠近秦穗,裝傻道:“阿娘,你跟著爹爹是對的,萬一爹爹在外麵,背著你納個漂亮的小妾呢。”
秦穗立刻滿血,罵道:“呸!你爹能找著我,就已經是他三生有幸了。”
桃桃立刻點頭如搗蒜。
又問:“爹爹去戰場,會不會很危險?”桃桃知道她爹的本事很不一般,可是戰場上刀劍無眼,聽聞還有些軍營最喜歡欺負新兵。
秦穗心裏一暖,還是丫頭疼人,悄悄告訴她:“不會,大人在鳳台關安排的有人,沒人能欺負得了你爹。”
她枕頭底下拿出個褐色布包,交給桃桃,“拿回去藏好,餓了就跟小廚房買些吃的,別再被其他丫鬟欺負了。”
桃桃打開一看,不少碎銀子,秦穗道:“這是你從小到大,我替你攢下的壓歲錢,阿娘這一去不知道什麽時候再回來,你拿著傍身,阿娘也放心。”
真的有父母能還小朋友壓歲錢!!!
桃桃好感動,倏地站起身,從院子裏撿回一根小棍,親自展示了從許呈晉那兒學到劍法,雖然隻有前三招,不過非常帥氣,“阿娘,敢欺負我的,隻會被我打趴下!”
桃桃洋洋得意,秦穗頓了一會兒,下一瞬立刻搶回了布包:“那好,我們去邊疆正是處處要花銀子——”
“呃.......不是不是,阿娘替你存著,等你大了再還你。”
秦穗說著老套路的話,微笑道:“你還是花你每個月領的月例銀子吧。”
桃桃:.......
親愛的媽媽,你為什麽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