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大庭廣眾之下,兩姐妹僵持著,誰也不肯讓步,丫鬟們各自盯著對麵的人,生怕誰先動手了。

“四堂姐,”許嘉星個子高些,靠近許嘉嬙就讓她感到絲絲壓力,“我隻是出來走走。”

許嘉嬙看著她在陽光下白皙通透的臉,手指攢緊,她的丫鬟蓮蘭知道二太太最重麵子,這要是鬧起來,她們這些丫鬟必然也要跟著受罰。

她小聲勸道:“小姐,五小姐隻是客人,待不了多久就走了,咱們別置氣。”

“過些日子咱們還要赴賀姑娘的約,不如先去選料子做身衣裳吧,去晚了,什麽好料子都沒了。”

這話提醒了許嘉嬙,她眼睛落在許嘉星的衣裳上,雖然雅致,卻明顯是京城早落後了的料子,忽然憋在心裏的那口氣就順了些。

“好了,咱們為個丫鬟爭執做什麽。”

她收起了之前咄咄逼人的架勢,反倒提出邀請:“你在京城也沒什麽認識的人,過些日子有個宴會,京城大半的閨秀都會去,不如和我們一起?”

“這些事自有母親做主。”許嘉星聽不明白,也懶得再和她爭,低頭擺弄花。

大太太是個聰明人,自己的女兒好不容易能在京城露臉,怎麽會不讓她去,到時候,這個鄉下地方來的丫頭......

這樣想著,許嘉嬙心情好了許多,扶了扶鬢邊的步搖,施施然走了。

她一走,許嘉星也失了逛園子的性子,讓明萱明芙抱著花,直接回了春暉院。

明芙回去後,大大地鬆了口氣,慢慢從剛開始的心驚膽顫中恢複,見桃桃還傻愣愣看明萱清洗花瓣,不禁幸災樂禍,“得罪了二房的人,看大太太不好好教訓你。”

桃桃瞟她一眼,選出一朵最漂亮的花,遞給了許嘉星,然後坐在她旁邊,張口咬住五小姐投喂的栗子糕,順便收獲一隻白嫩手手親愛的捏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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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知道這事兒的時候,正替許呈晉準備明日入宮的朝服,她拿著毛撣的手微頓,笑了。

“和他父親一樣,果然是個護主的丫頭。”

夏嬤嬤也笑,“是啊,咱們五姑娘天生嘴拙,不如堂小姐們伶牙俐齒,還好桃桃機靈,也沒落了咱們大房的臉麵。”

“她能站出來替主子說話,是個知恩的。”

“回頭好好獎賞她。”

“是。”夏嬤嬤把朝服掛好,大太太仔細檢查了一遍,這才端著點心去了書房。

“老爺,吃點東西吧。”

許呈晉站在書桌前,落筆如神,寫下最後一句話後,擦擦汗道:“我待會兒就出門,拜托大內官替我將這封折子呈給皇上。”

“晚上我就不回來了用膳了,還得拜訪一些人,你和幾個孩子用膳,那邊若是來叫就說身體不適。”

大太太給他遞了杯茶,看他小口地喝,“我知道,老爺放心。”

許呈晉歎道:“母親這會兒還沒緩過來,等老二回來了還有的鬧呢。”

他放下茶,有些尷尬,“李氏......”

“二弟妹說李氏和孩子身子不大舒服,幾日前去京郊莊子裏住住散心,後日應該就回來了。”

大太太沒讓許呈晉等太久,把他想知道的一股腦說了,他們家正值關鍵時刻,她不會因為一些小事誤了許呈晉的前程。

“等回來了,讓他們搬到春暉院來。”

許呈晉捏捏眉頭,“總跟老太太住在一起,不是個事兒,四哥兒都叫寵壞了。”

大太太不置可否,讓他們回來,也要他們自己願意,春暉院哪裏能比得上寧安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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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呈晉出門後,直奔皇宮外城,他懷裏有張條子,上麵寫著‘張’字。

外城邊上是時不時巡邏的守衛,小太監坐在宮門後麵,專門接收著一些官員急著要遞給皇上的帖子,大人們不方便進宮,由他們轉交。

許呈晉將帖子遞給他,上麵壓著個分量不輕的荷包。

“這位司宮,我是蘇城知府許呈晉,麻煩把這帖子,遞給張內官。”

小太監今日在這兒坐了一日,沒想到能在交接前收到這麽豐厚的打賞,他一把塞進袖兜裏,正色道:“大人放心,奴一定親自交給張內官。”

許呈晉目送他匆匆回了皇宮內城,手心裏浸出些汗水。

他還得再去見一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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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嘉元坐在書桌前,洛茹替她點起燈,“小姐,天色暗了,要不咱們明日再練字吧?”

“林夫子昨日布置了功課,明天她要檢查。”

許嘉元放下筆,揉了揉肩膀,“再點兩盞燈。”

洛茹依言去拿燈,洛芬站在邊上磨墨,“春暉院裏備的燈油放得久了,不夠亮,不如開箱拿我們自己的吧?”

“母親正忙,不必叨擾她。”

許嘉元放鬆不到一盞茶的時間,再次提筆,她的字筆鋒冷頓,用林夫子的話說缺乏婉轉之意,所以專讓她練閨秀的字帖。

幾個丫鬟不敢再打擾她,紛紛出了門,守在外麵。

洛茵呶呶嘴,“就咱們屋還亮著燈,五小姐早睡了。”

洛芬低聲道:“說這些幹嘛,待會兒讓小姐知道了,又要罰你。”

洛茵也自覺說錯了話,她按耐了一會兒,聲音很小道:“我知道,我就是心疼咱們姑娘,趕路這些日子也不忘功課,每日在馬車裏看書,到了客棧就練習刺繡,沒一刻停的。”

“哪像五小姐,天天隻顧著打扮玩樂。”

洛芬看著透過窗戶露出的人影,喃喃:“管好我們自己,小姐不喜人多舌。”

春暉院裏,不少人已經睡下,正院裏頭,許呈遼搖搖擺擺地回了二太太房間,醉醺醺道:“夫人!夫人!”

二太太也卸下釵環,正盯著鏡子看自己皮膚,聽到夫君又喝多了酒,衝上去指著他腦袋,“今日大哥回來,你竟然這麽晚才回來!”

許呈遼囫圇擺手:“我那是正事!”

他吐出一口酒氣,得意道:“怎麽樣,今日大哥那張小白臉,是不是氣的發抖啊?”

他專程讓人把春暉院收拾出來,甚至連陳設都沒有大變動,就是讓許呈晉好好看看,今時不同往日,這許府,如今是他當家了。

二太太沒好氣道:“大哥今日橫得很,跟母親都沒客氣,你的算盤落空了。”

“你還想讓人走角門進,大哥直接放話不開大門他就不進,外麵那麽多人看著,我怎麽能讓他們真晾在外麵。”

二太太越說越氣,今日一整天她都在收拾亂攤子,隻覺得原本就不好的皮膚,恐怕又氣得衰老了些。

許呈遼也驚了,大哥自從戰場失利,被陛下厭棄,在京城那是人人都知道的謹小慎微,連個五品京官也不敢得罪,怎麽會性情大變。

他喝茶醒了醒神,“明日我和你一起去向母親請安。”

他要親自看看,他的大哥哥怎麽就又意氣風發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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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宮裏,啟濟殿裏,隆興帝正批著折子,幾個宮女站在邊上安靜地替他扇風。

張內官人還沒走道啟濟殿門口,小太監就笑著迎上來,“張內官今日不當職,怎麽也有空來了?”

“讓開。”

張內官沒空和個小太監多話,推開了啟濟殿的門。

“皇上,這是許呈晉大人的折子。”

隆興帝放下朱筆,饒有興致。

“讓朕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