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這場比賽, 宋明月已經等了很多天。
中午早早吃過午飯。
她便和張靜靜、裴小玉還有趙星一起拖著西瓜車往工人文化宮走去。
趙星雖然嘴上嫌棄得不行，依然一邊拿著衣服，一邊幫忙推著車。
此刻離比賽還有很長一段時間, 文化宮外麵人並不是很多，但後台那邊已經開始熱鬧起來，一些工作人員在搬運東西。
這次比賽的陣仗還挺大的, 早就在半個月前，《陌城日報》就有專門刊登過這次表演, 並且還向外出售部分門票, 還有部分則給了各個機關單位的工作人員。
在文化宮門口, 有一道大門, 再往裏麵走就需要檢票了。
宋明月四處看了一圈, 最終就在門口不遠處支棱起一張幾塊板子，板子上麵放著西瓜，前麵幾塊是擺出的樣品，若是顧客介意的話, 他們還會現場切, 更新鮮。
張靜靜和裴小玉在這兒待著, 讓宋明月趕緊拿著介紹信去後台。“明月，你放心好啦，這邊就交給我們吧, 你說得那些點我們都記住了，今晚的比賽, 你可好好表現，替我和秀梅姐爭口氣！”張靜靜對她這次比賽還比較重視, 她還沒忘記當時大院人怎麽說自己和宋明月的。
“那我先進去，你們有什麽事情, 就讓門口保安進去喊我，我立馬就出來。”宋明月叮囑道，雖然她們不好進去，但是還好喊著保安讓她出來。
比起她的好夥伴張靜靜，裴小玉反而更不讓她擔心，除了得益於宋明月知道她以後的成就，從短暫相處中，也能感受到裴小玉很有能力。
總之，今天是她們做生意響起的第一炮，宋明月多少有些忐忑。
好在西瓜的代價不大，她可以承受得住，但還是希望能有一個好的結果。臨走之前，趙星還拖拉著看著她們的攤位，不確定地問：“就這樣蹲著，真的會有人賣西瓜嗎？”
“快走吧，你不是說王默已經在裏麵等著了嘛。”
想到王默，趙星的心情瞬間低落了幾分，這場比
賽之後，她恐怕就要和王默徹底告別了。
趙星很難受，卻又無能為力。
這些天，一直支撐著她的是這場比賽，以及宋明月之前的鼓勵，這可能是你人生中唯一一次可以和王默在舞台上表演了，肯定要認真完成。
想到這點，趙星決定，先要把舞台表演好。
旁邊的宋明月並不知道她情緒轉換得如此之快，隻覺得趙星好多變，開始還拖拖拉拉在後麵不肯走，沒一會兒，又激動地往前衝。
宋明月跟在她後麵喊道：“趙星兒，你等等我啊。”
她這句話說完，旁邊反而有人主動喊了她的名字：“嗨，是你呀，你也來比賽的嘛？”
宋明月轉過身，看到前麵站著一個男生，還很青澀，大約二十歲出頭的模樣，她覺得這人有點熟悉，一時間倒沒想起來。
男生主動介紹：“程爾，我是程爾啊，上次在文工團，就是我送你去的。”
宋明月一下子想起來了，是那個第一次看到她就魯莽告白的那個青年。
趙星也想起來他是誰了，原本快速走在前麵，這個時候反而又返回來，一副看好戲的樣子。
能有什麽好戲看。
宋明月並不打算多搭理他，敷衍且簡單問聲好，便想和趙星繼續往前走。
程爾卻緊接著跟上來：“你是來表演的嘛？我是今天的主持人，我們還挺有緣分的。”
這算什麽緣分啊，宋明月又繼續敷衍著，一直到程爾被其他人喊走。
趙星卻意猶未盡：“這個年輕人真的還可以，居然是主持人，真讓人吃驚。”
最關鍵她明顯能感覺到，他對宋明月目的不純，趙星瞎想著，要不是有陳營長，其實這位青年人也還不錯。
而後她趕緊搖搖頭，不可不可，她怎麽能有這麽糊塗的想法。
這個年代，即使像趙星這樣體麵時髦的人，也認為婚姻要忠誠，嫁給一個人就不能輕易離婚。
到了後台，王默果然已經一個人單獨地坐在角落裏。
宋明月上前喊了他，即使已經合作過那麽多次，她跟王默依舊非常不熟，主要王默很冷，幾乎除了練習，不會再說話。
這次比賽一共有36組，時間還挺長的，至於出場順序，按照抽簽決定。
隻要不抽到第一和最後幾個，應該都可以，趙星原來是想捧著心上人，雀躍地建議：“王默，我們這一組就你去抽吧。”
誰抽都一樣，宋明月沒有意見。
沒想到王默沒有起身，而是淡淡地說：“你們去抽吧，我運氣不好，不適合抽簽。”
一句話，讓趙星聽著，心都要碎了。
最後還是宋明月去抽的，她運氣確實很好，抽到了第八個，在前麵，但又不是最前麵，大家的興趣還在。
後台亂糟糟的，文化宮地方挺大的，但這次比賽人員實在太多了，安排不好後台，隻能全擠在一起。
趙星和王默特意穿了華爾茲的舞服，宋明月為了襯托這首歌，特意穿了一件西式優雅的白色裙子。
這裏麵，大多數表演得還是紅歌，大家穿得都是解放衣服，再不濟唱歌的人，穿著一襲紅裙子。
像宋明月他們這麽特殊的，還真沒再看到。
不過特殊，也意味著可能不被接收，大多數人對華爾茲這種流行音樂，其實都是瞧不上的。
因此結果怎麽樣，沒人會知道，不過他們三個人，心裏隻有一個想法，一定要將表演做好，不留遺憾。
在前麵表演還有一個好處，結束得早，她還可以跟著張靜靜她們一起賣西瓜。
宋明月心裏有點愁，不知道她們西瓜賣得怎麽樣。
八十年代，文藝比賽的主持還是有些誇張的，說話必須要字正腔圓，開場白開始後，趙星在後台掀起幕簾看著，激動地和宋明月說：“快看快看，那個向你示愛的小夥子主持得真好。”
“趙星同學，你是在提醒我，你背叛我的那件事嗎？”
這件事就是趙星通過她媽那張嘴，將這件事在大院傳得到處都是，直接影響了宋明月在大院裏的形象。
趙星選擇閉嘴，她沒想到她這麽愛翻舊賬。
但這個時候，大家情緒都很激烈，這種浮誇的主持方式，十分受歡迎，每次程爾說話，底下總有一陣掌聲。
“現在，讓我們請出第一個節目，來自西山街道選送的《軍民一家親》。”
比賽正式開始，如宋明月料想得一樣，大多數人選擇得都是這種紅歌。
幾首歌很快過去，其中排名最高的是第二首《戰友之歌》。
總體來說，前麵七首歌的類型和節奏都是相似的。
在第七首歌之後，到了程爾報幕：“接下來這首歌，是來自第X軍屬院報送的《維也納森林圓舞》。”
聽到這首歌名的時候，底下偌大的觀眾席，大家就坐不住了，有一些打瞌睡的居民，也立即神氣起來。這是一首什麽歌，大家都不知道。
舞台忽然暗了下來，等台上的燈光再次亮起時，隻有兩束光，一束打在宋明月身上，一束在趙星和王默身上。
下午的時候，每個人有五分鍾的彩排時間，這個是宋明月要求特意設置的，隻是這個燈光不是專門的舞台光，照著有些刺眼。
倒也不影響他們發揮，畢竟為了這首歌曲，她們私下裏練習了無數次，早就熟記於心。
宋明月沉醉地彈著鋼琴，這把鋼琴是文化宮特意借的，一把蘇聯的老鋼琴，宋明月也隻練習過兩三次，手感還可以。
台下聽著她鋼琴聲的觀眾，漸漸變得鴉雀無聲，另一邊的趙星他們也在沉默地表演著。
宋明月閉著眼睛，快速地彈起了一排音樂鍵，很有音樂家的氣息。
就在她睜開眼，短短幾秒投向觀眾席的時候，突然看到，在觀眾席的最上麵，有一個人一身戎裝。手裏舉辦這一把圓蠟燭。
宋明月的心猛地跳了幾下。
手上的節奏依舊在，可她心情卻完全不一樣了，舞台離觀眾席有些遠，其實她看不清楚後排的人。
可是通過那把圓蠟燭，她知道，是陳澈來了。
上次在S縣，她就跟陳澈說過，下次我再找不到你的話，你就舉著蠟燭，我看到燈光，就知道是你了，這樣子，我們就不會走散了。
原來他一直都記得。
一曲結束，台下突然響起雷鳴般的掌聲，一陣接著一陣，觀眾席的燈光也漸漸亮了起來，她更加可以確定，坐在後排的那人，可不就是陳澈。
宋明月很開心，她拉著趙星和王默，站在舞台中間，一起深深地向觀眾鞠了一躬。
“謝謝大家的支持，我們這首歌的名字叫維也納森林圓舞，是一首歡樂的音樂，也希望大家能夠每天都開心。”
居然還有後續對話，台下的掌聲響得更加激烈了
這也是前麵幾組裏麵，誰都沒有做的動作。
宋明月對著陳澈的方向又看了一眼，距離有些遠，她其實看得並不是很清楚，可是那雙眸子，是帶著笑意的。
在台下評委打分結束後，工作人員將分數遞給程爾，他才笑著說：“其實剛剛彈鋼琴的，是我很敬佩的一個朋友，希望她們可以拿到一個不錯的分數。”
程爾在看到紙條後，會心地笑了出來，然後大聲地報出分數。
全場第一。
趙星很激動，一會兒抱著宋明月，一會兒抱著王默。
等她抱完王默後，才有些尷尬，抱歉地說：“我沒有其他意思，就是有些高興，明月，你幫我作證，我剛剛也抱了你。”
趙星回過頭，宋明月哪裏還在她的身邊，她找了一圈，都沒找到明月的身影。
應該是去看看賣西瓜的，或者去結交下人脈。
可她卻悄悄潛入了觀眾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