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宋明年去醫院喊了王玉芬回家,聽到陳澈來了,王玉芬立馬和要好的同事換了班就往家裏趕。

她到家沒一會兒,宋明月和陳澈也到了。

人都已經到了家門口,王玉芬還是熱情地招待,特意煮了大棗茶,配上糕點,這是招待尊貴客人才有的禮節。

宋明月讓她媽不要忙碌了,撒嬌地說:“媽,我有事情要和你說。”

王玉芬從昨晚到現在都沒睡好覺,此刻眼睛還有些腫,麵色也沒有平常紅潤,她似乎知道了閨女要跟自己說什麽,坐下來安靜聽著。

“媽,我決定要跟陳澈去隨軍了。”

王玉芬聽著,眼眶一下子就濕潤了,她轉過身,拿手抹著眼淚:“去就去吧,反正我說什麽你都不會聽,你決定的事情永遠都不知道跟父母商量。”

宋明月發現,原來她還是個有感情的人。

她一直以為自己刀槍不入,小時候沒有父母管教,她其實被養得任性又沒規矩,身邊人有很多,真心對她好的幾乎都沒有,所以她也從不會拿真心對待別人,時間久了,她就覺得自己可能根本沒有心。

但這一刻,宋明月體會到了什麽叫即將離別的難過,那是一種深深的無力感。

隻有陳澈在認真地承諾:“伯母,我會把明月照顧好,把她完好無缺地再交給你。”

聽到這話,王玉芬心裏才舒坦一些,她催促著陳澈:“快些吃茶,大棗茶冷了不好喝。”

陳澈這次出的任務急,研究了幾年的一項試驗項目到最後關頭失敗了,現在進行第二次試驗,那邊要求增加人員,便找了幾位專業的士兵去支援,由於一去要好幾年,這次隊裏要求能帶家屬的帶上家屬,連介紹信都寫好了。

原本這幾天就要出發,不過隊裏知道陳澈這情況,寬限了他一周,也就是說一周到,宋明月就得要跟著他一起去了。

至於他們原本定好的成親流程,定親是照常進行,婚禮恐怕要到隨軍家屬大院再舉行了。

周老太太是個十分相信良辰吉時的人,特意托人傳話給陳澈領導,讓他到時候在家屬院一定要將陳澈婚禮辦得熱熱鬧鬧,越熱鬧往後的日子才越興旺。

這次閨女定親,宋愛國家可謂是出盡了風頭,遠遠不是宋莊街的人過來看到羨慕兩句就算。

從平城市裏到街道,很多人都有拎著禮物到現場恭賀,他們都想等著這次機會能夠在陳澈父親麵前刷刷臉

陳家麵子上做得也足夠撐場麵,人家彩禮是三轉一響,他家直接又多了三樣,電視機、電冰箱、電風扇,這個時候,莫說是宋莊街,就整個平城都沒幾戶人家有這些。

當然最重要的是陳澈本人一表人才,英姿颯爽,任誰見了都要不由歎兩句,宋家這是祖上冒了多少青煙,閨女才能嫁給這樣神仙一般的人物。

至於前段時間他們還在傳宋明月為愛發瘋這事,又有誰還記得,要是有人想起來提到一兩句,旁邊人也會立馬不相信地反駁:“不可能的啊,我要是小明月,我也要嫁給陳澈,那劉家寶條件在咱這兒是不錯,可陳澈一比,不是癩蛤蟆和天鵝嘛。”

劉家寶聽到這話,心中積滿了怨氣,他躲在人群之中,看著宋明月笑靨如花地站在陳澈身邊,連呼吸都在疼。

不過才短短一兩個月,他們之間的角色就徹底調換了。

但旁人也隻看到好的一麵,過日子不就是如人飲水,冷暖自知,王玉芬的臉上始終掛不上真正笑容,一想到閨女過幾天就要離開,哪怕就是萬貫黃金擺在她麵前,她都沒心思多看兩眼。

她把家裏能放的幹糧全都拿出來裝好,又去市場將家中大半年份額的肉票全買上了肉,用鹽醃好,切成一條一條,準備裝著讓他們帶走。

宋愛國看著卻覺得她是在多此一舉:“閨女是去軍屬大院的,那裏麵夥食好得很,哪裏還需要你把這些裝著 ,放在火車上麵帶著都難。”

“外麵的菜她又沒吃過,萬一不合口味怎麽辦?這些都是我醃製的,她從小吃到大,那麽遠的地方,我們想伸手去幫都幫不了。”

宋愛國輕輕安撫著妻子:“玉芬,閨女有一句話說得對,兒孫自有兒孫福,我們要學會放手,陳澈不會對她差的。”

說是這麽說,然而做父母的,又有幾個會真的不操心。

定親結束後,宋明月送陳澈去了車站。

從平城到省城的火車隻有早上班次,可陳澈明天還有工作,加上這邊有習俗,定親當晚男孩子不能在女生家過夜,因此他得要先去隔壁城市,再做汽車回家。

陳澈可以明顯感覺到宋明月興致並不高,一路上,兩人都是默默走著路。

這讓他有些不習慣,他認識的宋明月都是驕傲且耀眼奪目的,很少像這樣低著頭,一言不發。

路邊有賣糖葫蘆,陳澈主動問:“要吃糖葫蘆嗎?”

宋明月想說她不愛甜食,可她心情不好,就喜歡吃點糖:“拿一個吧。”

暮色漸漸晦暗,小街上隻有偶爾幾個從火車站反方向回來的人,夕陽將他們影子拉得很長,宋明月無聲地吃著糖葫蘆,她覺得一點也不好吃,有一股劣質的糖漿味,但她並沒有停下來。

陳澈似乎注意到了,眼睛看著前方嘴上卻說道:“要是不喜歡吃就別吃了。”

“我不開心時,就愛吃一些甜的東西。”

陳澈:“你不開心嗎?”

“不是因為你,隻是覺得自己有點倒黴。”

倒黴得穿到這裏,倒黴得一直要相親,倒黴得為了躲避相親還要結婚,去很遙遠的地方。

她這個人吧,最不喜歡做些沒有把握的事情,可此刻處境讓她微微有些慌張,有種對未來未知的迷茫。

陳澈突然停下腳步,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神裏竟然難得泛起了一絲柔和的波光:“宋明月,你不倒黴,你想做什麽都可以做,不想去外地就不去,去了不適應可以再回來,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就行。”

那一瞬間,宋明月覺得快要陷入他的溫柔鄉裏,原來這個男人還會有溫柔的一麵,誰能拒絕帥哥對自己這麽柔情似水啊。

不過很快她就反應過來,“等等,你不用對我說這些,咱倆說好的,這親事就是應付父母,不必要當真哈。”

陳澈當即又恢複高冷:“嗯,我沒當真。”

送走陳澈回去

的路上,宋明月撞見了劉家寶,準確來說,是劉家寶特意來等她的。

“月月,你別走那麽快,等等我。”

她本來心情就不美妙,見他裝深情委屈更是煩得不行,不由懟道:“收起你的深情戲碼,我看都看累了,你要真覺得對不起宋明月,不是在這兒舔著臉求原諒,做點實際行動起碼還能算個男人。”

“做什麽實際行動?”

“你是智障嗎?做什麽都要我來告訴你,劉家寶,我很煩,不要跟著我!”

回到家中,看到把今天送得彩禮都堆到一塊兒,拆都沒拆開,反倒在廚房給自己在準備東西,一邊嘴上還在念叨:“這個幹豆角你最愛吃,今年曬得不多,娘都給你帶著,到時候吃之前先用開水泡泡。”

宋明月過去輕輕抱住她:“媽,不要再為我忙碌了,到了外麵,我會自己照顧自己。”

“怎麽這麽大了,反而愛撒嬌起來。”王玉芬握起她的手,內心滿是不舍。

“等將來我在外麵立足下來,我就把你和爸爸哥哥一起接到外麵一起住行嗎?”

“好,媽媽在家裏等著。”

宋明月又覺得這一趟來得並不是全無收獲,起碼她感受過了親情的溫馨。

後麵幾天,時間過得還算平淡。直到這天一大清早,宋莊街附近炸開了鍋。

“聽說了嗎?河裏發現了一個死人。”

“就是宋莊街的人,好像是個中年婦女,也不知道怎麽就想不開。”

原來就在昨天晚上,宋佳佳的媽媽孫向翠投河自殺了,被發現時,屍體都已經硬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