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多瀾山(完)

一隊人就這麽直接倒在了地上,小美扶著張欣,小心跨過地上屍體,一邊走一邊看了眼走在前麵的人。

這個人動手很快,就這麽短短時間內就把路開了出來,刀人不帶血,動作看起來異常熟練。

上麵有特搜隊的人,江於盡看了眼,發現是總局的人,於是抬手指了個方向,示意小美帶著自己好朋友去找上麵的人。

他這麽做一定有自己的道理,小美點頭,扶著張欣一步步往上。

沒想到會有被抓走的人主動出現,特搜隊的人有些意外,看到後麵滿身是傷的人後動作一頓,立刻護著找地方安置下她們。

現在這邊離出口遠,他們進來的時候稍微用了蠻力,那邊已經塌陷,現在還在搭出去的路,估計需要一段時間。

他們有專門的人隨身帶了處理傷口的急救包,就近找了個實驗室的轉運床把人放上去,轉運到他們已經清掃幹淨的地方。

陳景沒在這裏。

江於盡看著兩個高中生的身影消失,在混亂中走向另外的實驗區。

和這邊一樣,另一個實驗區也混亂,沒有完全清掃幹淨。這邊主要是H市的支隊的人,江於盡路過,有人拉過他,說:“這邊人太多,幫個忙。”

於是江於盡就被拉到了最底層,有人注意到他打著空手,以為他武器出了意外,於是撿起把組織的人掉下的槍扔給他。

支部的總體實力比不上總部,但也不弱,雖然人數依舊比不上組織這邊的人,實際上也差不多夠用。意識到實力上的差距,組織的人在極端情況下直接打開了底層的實驗體的牢籠,關在裏麵的東西跑出。

實驗體有強有弱,因為實驗關係,有的被改造的人還在角落苟延殘喘,連呼吸都顯得困難,有的被改造體倒是精神,或者說幾乎已經喪失了理智,渾身都充滿了異種的原始的暴虐感,被放出的瞬間就開始攻擊人。

作為在這邊工作的員工,這邊的人的唯一優勢就是知道這些半成品的特性,關鍵時候靠這些特性躲過對方的攻擊——但不一定有用。

這種完全是屬於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做法,他們也隻有在這種情況下才做得出。

江於盡手裏拿著槍,需要做的就是和其他人一起清除一樓的所有組織的人和具有攻擊性的實驗體。

莫名其妙上崗,身上還帶著臨時好隊友的殷殷期望,他在走人和幫忙間選擇了淺淺摸魚。

槍沒石布做的好用,但也還算過得去,一槍一個半異種,江於盡換彈的時候順帶一槍托砸倒身後準備偷襲的人。

越摸魚越往邊處走,在一槍幹倒最後一隻半異種的時候,江於盡隨手把槍一扔,悄無聲息溜號。

已經做到這份上,他好隊友要是再不行就不是他的問題了。

第四個實驗區也沒有高中生蹤影,或者說有過,但是對方已經走了。

這個實驗區很空,現在的主要任務是救出被帶走的師生和對這個支部進行清掃,特搜隊的人在發現這裏已經沒有清掃必要後就沒有多留,現在這邊就他一個人和偶爾從最底層路過的其他人。

最高層的辦公室已經被拆了一半,牆壁搖搖欲墜,一個幾乎不成人形的屍體躺在地上,旁邊是斷成幾截的帶著倒刺的長鞭。

護目鏡下的眉梢微微抬起,江於盡轉而往下,往實驗室所在的地方走。

實驗室裏麵到處躺著白大褂,他踩著沒人的空隙走,看了眼還亮著的電腦屏幕。

電腦裏邊所有的數據已經被人拷過一份,但對方還算仁慈,沒有拷下來後把所有的數據都刪除。

實驗室最裏麵有一個全密閉空間,金屬製的大門,上麵有一道小玻璃,能夠勉強看清裏麵的情況。玻璃厚度可觀,旁邊有一個全黑的屏幕,看樣子是一個虹膜識別係統。

旁邊躺著一個白大褂,很顯然是進行了虹膜識別開鎖後被扔在這裏。

江於盡倒不用進去,在小窗口裏看一眼就好。

大門裏麵的整個空間內就隻有中心有一個平台,籠罩在平台上的玻璃被人打碎,上麵在之前應該是有什麽東西,但已經被人拿走。

並不過多關心這些,他也隻看了一眼,之後就挪動腳步離開。

他在合適的時候下樓,混入了來往的人裏,順帶聽到有人除老師之外的所有學生都已經找到並帶走撤離。有人被救出的時候已經在實驗室,但好在隻是剛開始檢查身體各項指標,打了麻藥讓其昏迷,還沒有被做什麽不可挽回的事情。

一眾老師被關押的地方在最後一個實驗區,那裏有支部長,胡礫一個人去了,在他發出通知之前,所有人都不能靠近那裏。

出口還在積極搶救中,江於盡走到現場的時候,看到最後一個巨石被人合力搬開,出口的光瞬間照了進來。

他在人堆裏看了一眼,看到了另一個角落的高中生。高中生臉上手上都有傷,好像在低頭看自己衣服。

江於盡收回視線。

優先被送出去的是已經昏迷和受傷的學生,實驗室裏的轉運床剛好派上用場,比人工搬運要好上不少。

熱心市民江上前搭把手,領先其他人先出了出口。

出了出口,他又對旁邊人示意,表示自己尿急,在其他人接替自己位置後率先溜號。

上山的過程很漫長,下山倒還挺快。沒走上山時走的大路,江於盡從一側的樹林裏快步下山,回到了車邊。

重新套上了自己皺成一團的襯衫,他坐在車裏乖巧等待。

在第一個人下來後,看了眼對方身上已經有些破損和極其髒汙的製服,他貼心地送上嶄新備用服:“穿這個舒服點。”

對方接過衣服並表示感謝。

後麵陸續有人下來,一車的備用服裝被換了個完完全全,車後堆積了一堆的髒汙衣服,分不清你我。

徐高在後麵抬著一個學生下來,看到站在車邊懶散站著的白色人影,意識到對方真的沒有亂跑,鬆了口氣,心裏莫名湧起一股欣慰感。

在車邊和人聊天的江於盡似有所感一抬眼,視線掠過正準備跟他揮手的徐高,看向了跟著走下山的高中生。

在一堆黑色製服裏,白色襯衫顯得格外顯眼。陳景也看到了站在車邊的人。

他看過去的時候,對方一手揣兜裏,對他揮揮手。

沒想到這個人會來,陳景先是一愣,之後下台階,走到車邊。他問:“你怎麽在這裏?”

江於盡:“說來話長,如此這般後就來了。”

陳景沒懂他的如此這般到底是怎樣的如此這般,江於盡看樣子也沒打算多解釋,隻指了下方向,說:“你朋友在那車上,看上去受傷挺嚴重。”

沒有什麽關心慰問,他就這麽讓高中生離開。

張欣的傷勢重,現在被安置在了車上,需要盡快送去醫院,陳景上車後車輛剛好駛離。

在學生都被送走後,留在山裏的剩下的特搜隊的人也帶著老師出現。

比起學生來說,老師的情況還算好,身上傷不多,就是一時間精神受到刺激,看上去有些恍惚。

最後出現的是胡礫。

他看上去跟進支部前沒什麽變化,眼睛上揚,和人說話時自帶笑,隻是身上花花襯衫紅了一片,變成了紅色的花花襯衫。他身上沒傷,紅色血跡顯然是別人的。

他下來後視線在人堆裏掃了一圈,看到了蹲在不遠處的人。

處理完一堆事情,他抬腳上前。

麵前出現一個人,正在沉浸式消消樂的江於盡抬頭,問:“怎麽?”

胡礫問:“你一直待在這裏?”

“那不然,”江於盡一抬眼,“你們這幾輛車沒有被人偷多少有我兩分功。”

胡礫笑:“那還真是謝謝了。”

江於盡擺手:“不客氣。”

和來的時候不一樣,回程的時候略微有些變化,吃瓜搭子熱情請他坐上一輛車,利用回程的時間大擺特擺,講一路的八卦。

這一車都是同事,大家都認識,江於盡毫無違和感地融了進去,聽八卦聽得起勁,手上就差把瓜子。

事實證明八卦是一個治療暈車的有方法。

一車人剛經曆了血腥場麵,原本有些反胃,八卦聊起來後大腦清醒,呼吸順暢,甚至連身上傷口都沒那麽痛了,原本的暈車人士抱著個不知道哪來的抱枕,眼睛炯炯有神。

車輛駛回A市,下車的時候,一車人已經開始稱兄道弟,對準備離開的市民江表不舍。

對方打了車,他們就站在路邊看著對方上車,直到車走了才收回視線。

有人摸了摸下巴,說:“總覺得他聲音有些耳熟。”

好像在哪聽過,感覺記憶都到了腦子邊,但是一時間又想不起來。

徐高拍肩:“他之前來過局裏幾次,應該是那時候聽到的吧。”

摸下巴的人點頭:“應該吧。”

一堆人就這麽在路邊站了一會兒,直到路邊風一吹,這才慢慢往回走。

他們回到大門口的時候正好遇到了執行任務回來的徐同歸。沒敢繼續往前走,他們硬生生等到對方進了局裏,這才重新邁開腳步。

“我想起來了!”

原本覺得聲音耳熟的人停下腳步,終於想了起來,說:“我之前在酒店聽到的聲音和這聲音很像。”

因為已經過去一段時間,原本清晰的聲音在腦海裏已經模糊,他也忘了對方聲音到底是怎麽樣,今天聽到剛才離開的人的聲音的時候就感覺到了一陣熟悉感。

徐高這才意識到一邊這個人是之前抽簽抽中去酒店執行任務並且目擊到勁爆現場的幸運兒。

想起了差不多已經忘完的之前胡礫交代給自己的任務,他眼睛瞬間睜大,問:“講真?”

對方猶豫著點頭:“但是已經過去一段時間,我也不確定,總之就是挺像。”

要不是氣質類型完全不一樣,他差點有了危險的想法。

徐高點頭,腦子裏想著事,先走了。

晚上的時候,江於盡已經回到家洗完澡,美美躺在沙發上看肥皂劇,一邊的手機震動。

眼睛沒有從電視上移開,他沒看手機上聯係人,直接接通電話。

是徐高打來的電話。聽對方語調,不像是來和他分享八卦的。

注意力依舊沒有從電視上移開,江於盡問:“怎麽?”

“是這樣的,”對方想著措辭,想一會兒說一句,“我現在在找一個人,就叫他小零吧。”

“今天和我們在一個車上的有一個唯一一個見過小零的人,他聽過小零聲音。”

江於盡:“要不咱把小零換成小一成不。”

徐高從善如流換了,說:“他說,你聲音和小一很像。”

手指敲了下沙發邊沿,江於盡應了聲,聲音無起伏,問:“然後呢?”

徐高說:“小一和徐隊關係很好,我剛才想了下,想起來你和徐隊也認識。”

這個人之前還送過對方大鵝。

並且沒有送他!

江於盡沒說話,等著對方繼續說。

徐高說:“我也知道這樣說可能不太好,但是我還是想說……”

“你知道徐隊身邊有沒有聲音和你很像的人?或者說你能不能錄一段聲音給我,我對著聲音去找人。”

徐高少女式拜托說:“拜托拜托,這對我來說真的很重要。”

江於盡:“……”

江於盡說:“你真是天才。”

以為自己的找人能力得到了這個專職事務所老板的讚賞,徐高謙虛道:“也沒多厲害。”

江於盡按照要求錄了段音頻給他,順帶表明了自己對他早日找到人的衷心祝願。

徐高感謝他的祝願並掛了電話。

電話掛斷的時候,肥皂劇也進入中場休息,開始播放廣告。

敲門聲響起。

高中生已經打電話來說會在醫院陪朋友,今天不會回來。江於盡起身開門,發現外麵居然是稀客。

門外的理發店老板麵無表情。他沒有進屋裏的意思,就站在外麵,拿出手機。

江於盡接過他遞來的手機看了眼。

是一張照片,很模糊,但能看到大片起伏的山丘。

或者說沙丘更為準確。上麵部分地方已經長了植被,部分地方還有大片的燒焦的痕跡。

江於盡的眼睛慢慢垂了下來。

“這是別人發的照片,”理發店老板說,“在拉措沙漠腹地拍的。”

盡管被沙土覆蓋了大半,但是仍然可以看出這上麵的地方很熟。

這是他們在遊戲裏待的地方,太陽在這裏升起。

江於盡抬眼問:“什麽時候的照片?”

“我看到的時候是今天,”理發店老板說,“這上麵的植物有問題,已經有人通知了特搜局,徐同歸會去。”

“他把以前的事情全忘了,但不代表不會再想起來。”他問,“你們當時到底發生了什麽?”

江於盡垂眼看了眼自己的手,之後又把手收進睡衣兜裏,說:“沒什麽。”

理發店老板看了眼他,把手機拿回後點了根煙,走了。

關上門,江於盡重新回到沙發坐下,安靜了會兒,之後把大鵝抱在懷裏。

廣告之後精彩繼續,肥皂劇的下集開始了。

這集講的是失憶的男主在看到熟悉的場景後記憶恢複,開始一個個解決之前騙他的人的事。

江於盡越看越覺得奇怪,最後決定轉台,轉到了少兒頻道看幾隻羊的故事。

看羊看得昏昏欲睡,他最終決定站起來,披了件外套,拿過家門鑰匙後就出門,準備去找兩瓶小酒喝。

沒去之前常去的店,他繞了個大彎,去到之前買假發的便利店。雖然假發沒用上,但是這裏東西便宜是真的。

他去的時候店還開著,老板依舊坐在櫃台後麵記賬,看到他來後抬起頭。

江於盡攏了下衣服,說要兩罐酒。

酒就在老板後麵櫃子上頭,對方於是起身,站起來慢慢拿了兩罐。

他的左手似乎有點問題,不能抬起來,袖子一直垂著,隻能用右手拿完一罐後再拿一罐。

江於盡把錢給他,說了聲謝謝。

當天晚上,偶爾良心發作決心好好工作的徐高還在反複聽吃瓜搭子發來的音頻。

“下個月初我就和他結婚了,就在綠茵草地。”

對方應該是剛好看完了肥皂劇,隨口跟著念的一句台詞,他反反複複聽,總覺得自己沒看肥皂劇,但已經完全融入了肥皂劇。

一邊有人經過,問他在幹什麽,他抬頭,開口就是:“下個月,在綠茵草地。”

胡礫眼尾一跳,說:“我是問你在幹什麽。”

徐高摘下一隻耳機,說:“在聽音頻。”

“上次去酒店出任務的人今天給我說江老板的聲音和你要找的人聲音挺像,我就打電話讓江老板錄了段音頻給我。”

他說得若無其事,話語間自帶一種找人高手的淡然。

“他怎麽說?”

徐高揉了揉後腦勺,羞澀說:“他說我是天才。”

胡礫笑了下:“是嗎。”

他拍坐著的人的肩,也說:“你真是個天才。”

接連被兩個人誇天才,徐高露出得意但又努力內斂的笑容。

他說:“我多聽幾遍,以後要是遇到這個人,肯定馬上就能認出來。”

胡礫笑著,沒答他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