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超市

寧歲都不知道原來中間還有這一出。

那段時間謝屹忱課程很忙,她不想打擾他,再加上這件事在幾天內迅速翻案,所以從頭到尾也沒跟他提過這件事。

而他為她做這些,也沒跟她說過,一聲不吭地就把麻煩解決掉了。

幾人還在熱烈討論,寧歲眨了眨眼,偷偷抬眸,望向閑散倚在吧台旁邊的那個人。

以前夏芳卉和寧德彥吵架的時候,常說他讓她沒有安全感。

然後她老爸就會詭辯,說安全感這詞太玄太主觀,能不能說點具體的,他比較容易改。

一句話就把吵架隻靠聲音大不靠邏輯的芳芳堵住,說具體的又說不太上來,反正就是這麽個感覺。

寧歲心想,其實安全感就藏在這樣的細節裏。

這些細節佐證讓你知道,永遠會有一個人站在你身後,為你遮風擋雨、披荊斬棘。哪怕你什麽也不說。

——安全感是一種篤信。

這時輪到崔嫻拆蛋糕環節,結果蛋糕開出來是個搞怪造型,是一隻撅著屁股的派大星,兩個粉紅色的可愛屁股蛋格外顯眼,上麵的巧克力板有兩句話,首先是一行大字“祝嫻嫻寶貝做人不缺愛!”

下麵則隱秘地補充了一行:“**也不缺人。”

旁邊傳來幾聲百轉千回的起哄笑鬧聲,崔嫻男朋友還在旁邊,她不由得紅著臉尖叫:“你們誰訂的蛋糕啊啊啊!”

胡珂爾一臉嘚瑟地舉手,擠眉弄眼:“當然是爸爸我。”

崔嫻立刻跳起來,隨手拿過一個條狀氣球追著胡珂爾打。兩個人在室內轉圈跑,旁邊幾個起哄的各種拍照,還有看熱鬧不嫌事大的給她們放bgm伴奏。

窗外燈火璀璨,屋內歡聲笑語。

追久了兩個人都累,癱在皮質沙發上握手言和,不過其中有個老司機學姐嘖嘖湊過來,很賊地問:“嫻啊,你幹嘛那麽惱羞成怒?該不會你和梁總還沒有……”

她做了個傳神的對手指的姿勢。

在座眾人秒懂。

“……”

崔嫻好不容易緩下去的臉色又繃不住了,她和男朋友兩個人都純愛得不行,又赧然又尷尬,崔嫻抓狂:“沒有那不是很正常嗎!”

學姐一個眼波流轉,很勁爆地爆料:“不一定哦。據我所知,在座某些個人已經熟練上路咯。”

此話一出,登時激起千層浪:“誰啊誰啊?”

大家火眼金睛,左右滴溜溜地轉,觀察到席間有幾位同誌心虛地低下頭,要不就是眼神閃爍。再佐以學姐的目光暗示,多少都明白過來點什麽,席間一片暗潮洶湧。

“臥槽臥槽!衝哥你不是處?!”

“你跟誰那啥了!”

王衝死也要拉個墊背的:“阿燦也不是!”

“喲喲喲!”

“燦總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啊!”

被起哄的幾個人耳朵都紅透了:“大二大三了好吧,這個事不是很正常嗎!”

大家都在呼天搶地,一片咿哇鬼叫之中,胡珂爾看向寧歲,感興趣地壓低聲音:“寶兒。”

寧歲:“嗯?”

“你和謝屹忱……”

寧歲默默回視她一眼。

胡珂爾:“我的天,忱總到底能不能行啊,你倆怎麽還是這麽清白?”

寧歲:“……”

就別說了。

整個寒假芳芳盯她都盯得很嚴,夜不歸宿的事情真的沒可能發生。

大家玩得高興,喝得也多,一起勾肩搭背走的時候還意猶未盡。

寧歲沒喝多少,神智還很清醒。她差不多收拾好東西,準備去喊謝屹忱的時候,就發現他單肩背著包過來了。

謝屹忱今天一身都是很酷的黑色,翻領夾克,穿在他身上鬆泛又挺修挺。

他很自然地牽住她的手,寧歲問:“閃映的事弄好了嗎?”

“放心,搞定了。”

大概九點多,時間還早,寧歲試探道:“那一會兒是不是就不忙了?”

“嗯。”謝屹忱側眸,唇邊壓著點笑,“想不想在外麵逛會兒再回去?”

這個提議正中寧歲下懷,她眼眸微亮,點了點頭。

崔嫻喝大了,幾個人手忙腳亂陪她男朋友把人送上的士,才各自回去。

這附近是一條老舊的商業街,街邊擺了好些地攤,很接地氣,隻零星有門麵裝潢還不錯的店鋪。謝屹忱和寧歲沒走,兩人手牽著手,沿著街邊悠閑自在地逛著。

寧歲對於購物的欲望其實沒有那麽高漲,她主要是喜歡兩個人貼在一起散步的感覺。

走馬觀花,看看停停,感覺隻要和身旁這個人在一起,經曆什麽都十分有趣。

北京的夜晚空氣涼爽,路上竟然還遇到賣椰子水的,老板一口正宗京腔:“吃了嗎您呐!海南椰子,自殺還是他殺?”

寧歲:“?”

大爺笑嗬嗬地解釋:“就是你們是想讓我來砍還是自個兒親自開刀。”

以前有聽說過東北大冬天街上賣冰棍的,賣椰子這還是頭一回,寧歲有些躍躍欲試。

還沒說話,手腕被謝屹忱輕拉了拉,他垂眸道:“太冰了,對腸胃不好。”

寧歲被提醒後也有些猶豫,打量那堆椰子片刻,依依不舍道:“那就算了。”

那副巴巴的神情顯得格外可憐,謝屹忱嘖了聲,抬手捏了捏她臉:“很想吃?”

寧歲舔唇:“有點。”

謝屹忱轉向老板:“那麻煩您來一個吧,謝謝。”

寧歲眨眼:“你不是說冰嗎?”

謝屹忱說:“我先給捂著。捂暖了你再喝。”

大爺不愧是會做生意的人,麻利地砍完椰子,臨走時還不忘跟寧歲誇一句:“小姑娘,你男朋友對你好得很喲。”

寧歲悄悄看向謝屹忱,這人一手漫不經心地敞開拉鏈,另一隻手抱著顆小椰子真往懷裏放,她還以為他剛才是開玩笑的。

兩人還是照常在瑩亮的路燈底下走,似乎是察覺到她的視線,謝屹忱似笑非笑地瞥過來一眼:“怎麽?”

“……”

寧歲心猿意馬地扭頭。

她就是想知道,他是怎麽做到抱顆椰子也跟隨時要上場打球一樣,那麽有範的。

遙遙看到一個門麵嶄新的綜合性超市,窗邊有一排座位,寧歲想進去買點東西,順便坐一坐休息一下,裏麵有暖氣,謝屹忱就不用一直抱著這顆椰子。

誰知過去的時候,恰好有一對情侶邊吵架邊推門出來。

女孩一身比較可愛的元氣打扮,看著年齡很小,一邊喝酸奶一邊埋怨:“你就是不在乎我啊,過年的時候都是我一個人坐高鐵過來看你,你也沒想過去我的城市。還有,哪次不是我來找你,你家什麽生活用品都沒給我準備,每次都畫大餅說什麽送禮物,一次也沒收到過。”

男人衣冠楚楚一臉精英相,苦口婆心地跟在後麵:“那每個人表達愛的方式不一樣啊,我覺得我很愛你啊寶寶,你看我是不是來高鐵站接你了?對我來說,接你就已經證明我很在乎你了。”

“還有,最近節省開銷也是在為我們的未來考慮,現在花得多以後就花得少,我在努力存我們結婚的錢呢,你也要懂事地體諒我一些,對不對?”

“……”

女孩一時被他不要臉的邏輯所震撼,直到看見謝屹忱牽著寧歲走過來,禁不住變得更加震撼。

“我靠!這年頭還有一米八幾的帥哥用腹肌給女朋友暖椰子。”

她轉頭看了看自己身邊油光滿麵的這位大哥,沉默幾秒,真誠建議道:“要不,還是請你懂事地離開我吧。”

“……”

寧歲坐在靠窗的高腳座位上,舒適且愉悅地喝著甜甜暖暖的椰子汁。

雖說寧毀一座廟不拆一樁婚,但能夠幫助一個年輕女孩逃離苦海,也絕對算是功德一件。

謝屹忱就坐在她旁邊,他腿很長,隨意屈著膝也能踩到下麵的橫杠。寧歲看他沒什麽想喝的意思,就自己捧著椰子認真地埋頭苦幹。

意猶未盡地解決完畢之後,抬頭卻發現謝屹忱在專心致誌撐著下頜看她。

寧歲心尖跳了下,抿唇提了句:“這個還挺好喝的。”

他散漫應:“嗯。”

不經意看到旁邊貨架上賣的五彩棒棒糖,寧歲補充:“是不膩的那種甜。”

謝屹忱抬眉:“我嚐嚐。”

寧歲頓住,低頭看了一眼椰子:“……好像已經被我喝完了。”

她有點心虛,真誠建議:“你要想喝的話,要不我們再回去買?”

她唇上還染著清透的水意,顯得格外紅潤欲滴。

謝屹忱低斂下眼:“不用麻煩了,在這找找就行。”

誒對,這兒是超市。

“那我看看——”

寧歲話還沒說完,就驀然被他摁住,低下頭明目張膽地在唇上親了一口。

“嗯。”

謝屹忱在她耳邊低笑:“找到了。”

“……”

周圍零星有幾個人路過。

寧歲驀然頓住,雖說耳尖紅了,但是麵上卻不顯。默默又無言地看了他一眼,跳下高腳凳往裏走:“我想進去逛會兒。”

謝屹忱插著兜,閑庭信步地跟在她身後,在寧歲要拿購物推車的前一秒拉過握杆:“我來。”

四周都是琳琅滿目的商品。兩人推了一個購物車,走馬觀花地逛了起來。

這家超市足夠大,蔬果生鮮區域就在前麵,草莓和葡萄個個漂亮飽滿,水蜜桃色澤粉嫩。

謝屹忱見寧歲一直饒有興致地打量著:“想吃什麽水果?”

自從雲南回來以後,寧歲就很喜歡吃人參果,但是考慮到這裏離學校有十幾公裏,要一路拎回去,還是搖搖頭說:“沒事兒,就看一看。”

嘴上雖這麽說著,炯炯的眼神光還藕斷絲連地掛在上麵。

饞嘴小貓。

謝屹忱沒忍住笑,徑直拿了她喜歡的小金果放進購物車裏:“買吧,我有背包。”

那雙桃花眼立刻就亮起來了,隨即亦步亦趨地跟上了他身側。

“其實我小時候一直有個夢想,就是開家超市。”

謝屹忱興味地側眸:“為什麽?”

寧歲新奇道:“就覺得很有煙火氣,柴米油鹽,想要什麽自己的店裏都有,那種感覺肯定很幸福。”

謝屹忱腳步微頓,旋即輕笑著嗯了聲。

他們轉了一個大圈,還看到有賣棉質家居服的區域,又隨意拿了點零零碎碎的小零食,到收銀台付款。

前麵排了兩三個人,好像有一對情侶。還在等的時候,寧歲忽然不經意看到那個男生伸手,在pos機旁邊幾排花花綠綠的東西中拿了兩小盒。

“……”

幾秒鍾後才意識到那是什麽,她目光像被燙到,睫毛抖了抖。

情侶很快結完帳離開,輪到他們。

那東西離得很近,上麵的英文品牌名很顯眼。寧歲心底突突地跳,盡量控製著自己的目光不看向那裏。

身邊人的氣息低沉溫熱,她埋著腦袋,餘光瞥到他骨節分明的手指掃碼付款。

謝屹忱看上去沒什麽異樣,把買的東西都收到背包裏,兩人一前一後地出了店,沿著街道繼續走。兩旁路燈微微亮著金色光,照見春夜空氣中隱約的浮塵。

大概是察覺到寧歲慢吞吞地挪動腳尖,謝屹忱眉梢微揚,語氣不明道:“幹什麽呢,計劃走到明天再回去?”

寧歲抬眸,把鼻尖往領口埋了埋,鎮定道:“噢,我在摩擦生熱。”

“……”

謝屹忱眼睫動了動,伸手去碰她指尖:“冷?”

是挺冷的。

四月北京夜晚仍舊有些天寒,寧歲今天穿的就是薄款毛衣,也沒有什麽多餘的保暖物件。其實出門的時候本來要帶手套的,結果為了給崔嫻帶禮物手忙腳亂的就搞忘了。

謝屹忱斂了下眸,很快把自己的圍巾摘了,微俯下身,套在她脖子上。

寧歲發現這圍巾居然還是自己之前送他的有數學公式的那一條,但是看上去還是很新,那些她以為很脆弱的毛毛角角居然一點兒都沒有掉,保存得完好無損。

耐心地將圍巾一圈圈給她係好之後,謝屹忱又拉過她的手,牽著往自己口袋裏揣。

他手很大,將她的指尖裹在掌心裏,霎時有源源不斷的熱意傳遞過來,真的跟暖爐一樣。

寧歲眨了眨眼,情不自禁往他的方向更近地挨過去。

兩人慢悠悠走出一段距離。

這個姿勢走路很有安全感,她索性將另一隻手也緊緊挽上他手臂。

正想說什麽,轟隆一聲,天空突然打了聲悶雷。

還沒在兩旁街道找到什麽暫時躲避的地方,雨就淅淅瀝瀝地下了起來。

四月不算是雨季,可北京的春雨說來就來,從一開始的滴滴砸落到了後來的狂風呼嘯,路邊枝幹上的樹葉也因此而搖曳起來。

他們離剛才那個超市差不多走出幾十米左右,沒帶雨傘,附近也沒有什麽比較敞亮的店麵,謝屹忱就帶著寧歲很快折返避雨。

重新回到光線明亮的超市後,兩人身上都有不同程度的淋濕。

就剛才那短短片晌,寧歲頰邊的碎發已經完全濕透,謝屹忱剛才還幫她擋了雨,現下外套也都是濕的,裏麵的黑T染著深深淺淺的水痕。

雨水順著他鋒利清晰的下頜線蜿蜒滴落,謝屹忱進去買了條毛巾,先給寧歲擦了擦頭發和身上,才顧得上自己。

此時外麵已經變得雨勢傾盆,天色黢黑,水流不斷衝刷著潮濕不堪的路麵。

裏麵和外麵仿佛是兩個世界,寧歲光是站在大門口,都能感覺得到撲麵而來的寒冷潮意。

“得趕緊換身幹衣服,不然容易感冒。”謝屹忱把圍巾親昵按在她腦袋上,細致地裹了裹,“但現在打車回去可能會要很久。”

現在這個點,估計叫車軟件上排隊都百來號人了。

寧歲攏了攏領口,舔了下唇,小聲:“超市裏麵好像有衣服賣。”

隔著厚重的雨幕,一切景象都變得模糊起來,但對麵街頭的霓虹燈仍在閃閃發亮,仿佛凝聚成了一顆一顆朦朧的光點。

“要不,明天再回去……”寧歲聲音更小了,“也行。”

謝屹忱順著她目光看去,視線倏地頓在那處。

——略顯狹窄的門麵中,掛著粉色的招牌,光和影曖昧地揉雜在一起。

“24小時營業”幾個大字卻亮得格外顯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