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皇城, 翊坤宮。
蕭承稷和蕭承澤兩兄弟不幸染上瘟疫的消息一傳到宮裏,崔皇後便讓內侍傳柳姝妤來。
“參見皇後娘娘,皇後娘娘萬福。”
柳姝妤焦急萬分, 擔心的是蕭承稷, 而非那個陰險狡詐的蕭承澤。
“先別急,事情應當不算太糟糕。”
看著臉色不好的柳姝妤, 崔皇後賜座, 歎息一聲,道:“兩人決定去莫水村的時候, 本宮就開始擔心。瘟疫來勢洶洶,能夠全身而退的人極少,沒想到兩人還是染上了。”
瘟疫無情, 誰都不能料到往後會發生的事情,世事難料罷了。
柳姝妤著急問道:“皇後娘娘,翊王和昌王兩人現在如何了?人還在莫水村嗎?太醫怎麽說?”
她擔心蕭承稷,但又不能問得太明顯, 隻好拿蕭承澤來掩人耳目。
崔皇後的著急和擔憂一點不比柳姝妤少,道:“承稷一去莫水村,便開始著手瘟疫一事,把染瘟疫和沒染瘟疫的百姓分隔開, 而其中症狀嚴重的百姓,單獨安置在一起。大抵就是因為這樣,承稷和患了瘟疫的百姓接觸多了,症狀比承澤要嚴重一些,身子乏力, 已經有發熱的症狀了。承澤還好,傳回來的消息隻是輕微咳嗽, 頭暈乏力。莫水村現在是一團亂,兩人便暫時安置在一間寬敞的屋子裏。”
“太醫試過兩副藥,但對疫症沒有太大緩解。試藥需要時日,一副藥喝下去立竿見影,恐怕隻有靈丹妙藥才有這種奇效。”崔皇後安慰柳姝妤道:“陛下又派了兩名醫術精湛的太醫去,你別太擔憂,會沒事的。”
“謝皇後娘娘與廿廿說這些。”柳姝妤起身,跪在地上,眼神堅定,懇求道:“廿廿想去莫水村一趟。”
柳姝妤隻是覺得,她有必要去一趟,去看看蕭承稷,總不能在京城裏等莫水村傳來消息,她被動地知曉所以關於那邊的消息。
就算是去那裏看一眼,也是好的。
心裏的想法生出,柳姝妤鬼使神差地跪下,在崔皇後麵前將所想道出。
刹那間,崔皇後在柳姝妤身上仿佛看到了年輕時候的自己。那時候她和景帝分居兩地,他在前方征戰,她沒有一刻不擔心的,當得知景帝得勝歸來時,她恨不得立刻出現在他麵前。
年輕人之間的情愛,熱烈又直白,讓崔皇後動容。
“罷了,起來吧,你想去就去。注意防護,莫讓自己也搭進去了。”崔皇後讓嬤嬤拿來她的令牌,親手交到柳姝妤手上,“有了這令牌,你可以隨便進出莫水村,沒人敢攔你。”
柳姝妤收下令牌,“謝皇後皇後娘娘,廿廿會小心的。”
崔皇後摸摸柳姝妤的頭,笑意慈祥,“去吧,他在這時候肯定很想見到你。”
將令牌寶貝似放進懷裏,柳姝妤拜別崔皇後,離開了翊坤宮。
真的如崔皇後所說,蕭承稷在這時候很想見到她嗎?
她的出現,蕭承稷會高興嗎?
柳姝妤心裏沒底,她至今也不知道能讓蕭承稷緊張他隨身攜帶的同心結的那姑娘是誰。
如果她這次去莫水村,蕭承稷是高興的,那她就忘掉蕭承稷看中的同心結,不再糾結這件事,好好跟他談一談。
倘若……
柳姝妤在回府的馬車上想來許久,自我打斷說道:“算了,沒有倘若,等見到蕭承稷再說。”
回到昌王府,柳姝妤簡單收拾一番,隻帶了幾套衣裳。此行凶險,柳姝妤本不想帶紫檀山嵐一起去,但兩人執意要去跟去,權衡之下,隻帶了山嵐一人,留紫檀在昌王府,以防萬一。
萬一她真的被瘟疫纏上了,紫檀還能在太尉府代替她照顧爹娘。
柳姝妤臨走時,蘇念慈來了。
“王爺身子矜貴,肯定受不了莫水村簡陋的條件。如今染了瘟疫,更要好好養著,我帶了套柔軟的蠶絲被,麻煩王妃給王爺送去。”
蘇念慈身後的侍女抱著棉絮,這也是入府這麽久以來,蘇念慈第一次心平氣和跟她說話,第一次有求於她。
“同行翊王同樣是皇子,身份尊貴,翊王殿下隨遇而安,從不抱怨。王爺倘若連這點苦都受不了,還談什麽雄圖霸業。”
時間緊迫,柳姝妤沒工夫和蘇念慈爭執,三言兩語拒絕了她的無理請求,撩開車簾躬身進了馬車。
待山嵐跟進來,柳姝妤速速讓車夫出發。
“好像是這個道理。”蘇念慈精心挑選的被套沒有送出去,聽了柳姝妤那話,好像也沒有多麽生氣,“王爺往後必定能成事,還用你說嗎?看在你說了吉利話的份上,我今日勉強不和你計較。”
蘇念慈喜歡聽這些吉利話,被柳姝妤拒絕後難得心情不錯,挺著大肚子和侍女回了瓊華園。
莫水村。
木柵欄擋住村口,兩邊分站十名士兵,戒備森嚴,不準人進,也不許莫水村的人出來。
士兵攔住柳姝妤,後來看見崔皇後給的令牌才予以放行。
“昌王妃?”
最先看見柳姝妤的是蕭承稷的隨扈康躍。
柳姝妤將麵巾折疊,掩住口鼻,從馬車上下來,“如今情況怎麽樣了?”
康躍麵色憂愁,搖頭道:“不樂觀。殿下不慎染上瘟疫,病倒了,太醫試了幾副藥也沒見將瘟疫壓住。”
柳姝妤心裏一緊,道不出的擔憂,“康躍,你帶我去。”
“殿下和昌王被安置在一間房,屬下帶王妃去。”康躍在前麵領路,“王妃這邊請。”
沿途走來,村子荒蕪,枝頭繁茂的樹葉逐漸變黃,路上人煙稀少,原本的煙火氣仿佛停留在了這場瘟疫沒發生前。
突然,一陣哭聲響起,悲愴萬分。
“阿奶——”
“阿奶,你別走!”
兩名捂住口鼻的男子將裹住的草席抬出屋子,虛弱的男子跟出來,扶著木門撐住身子,淚流滿麵。
草席被抬了出來,路過柳姝妤駐足的地方,山嵐勸道:“王妃別看。”
生老病死,人生常態,但看著這草席在她麵前被匆匆抬過,柳姝妤悵悶,心中五味雜陳。
一隻烏鴉落到石子地上,埋頭從石子縫裏尋食。一身烏黑,和這肅穆沉悶的氣氛尤為相襯。
柳姝妤祈禱,“希望瘟疫快些過去。”
一陣小插曲後,康躍領著柳姝妤往安置蕭承稷的地方去。那地方離莫家祠堂近已,柳姝妤遠遠就看見莫家祠堂外麵搭了個草棚,因祠堂旁有一口山泉井,幾名太醫便就近用山泉井打上來的水熬藥。
柳姝妤數了數,一共有五名太醫。
五名太醫都沒有讓染了疫症的病患有所好轉,可見這瘟疫有多棘手。
“王妃,就是這裏了。”康躍領了柳姝妤進院子,隻見正對院子的一間屋子大門敞開,不時聽見有咳嗽聲出來。
柳姝妤踏進屋子。屋中很大,一張又長又大的炕大概能睡五個人,蕭承稷和和蕭承澤兩人分別在躺在炕頭炕尾,中間相隔的空間還能放下兩張矮幾。
蕭承稷最先看見門口踏進來的柳姝妤,眉心緊蹙,“你怎來了?”
原本躺著的他艱難起身,靠在炕頭。
麵色虛弱憔悴,整個人沒什麽精神的模樣。
蕭承澤是閉著眼睛的,這廂聽見蕭承稷的話,忽然睜眼,抬眼就看見蒙住口鼻的柳姝妤站在門口。
蕭承澤有些懵,他沒想到柳姝妤會來,還瞧見了他狼狽的模樣。
一時間,他是不悅的。
屋子裏除了蕭承稷和蕭承澤外沒有其他人,柳姝妤拿不準她是該和蕭承澤繼續裝作夫妻,還是遵從內心,去蕭承稷那邊,是以她在門口立了許久也沒有動作。
“京城傳來消息,我不放心。”
柳姝妤說道,她看著蕭承稷,回答他的話。
大抵是擔心蕭承稷趕她走,柳姝妤補充道:“來都來了,我不會輕易離開的,皇後娘娘給了我令牌,隻要不是我自願,就沒人能趕走我。”
蕭承稷幹涸的唇角緊緊,眸色複雜。
蕭承澤咳嗽一聲,看著柳姝妤,他名義上的妻子,道:“姝兒如此擔心我,我很高興,怎麽還會趕你走呢?”
蕭承稷擰眉,淩厲的目光掃向蕭承澤。
可惡的蕭承澤,竟將廿廿的安危看得這般輕。
蕭承澤從蕭承稷的眼神裏,讀出恨意。蕭承澤本來就想利用蕭承稷對柳姝妤的餘情未了來設計蕭承稷,如今他好像看出了些苗頭,心裏竊喜又激動。
蕭承澤想著,他在蕭承稷麵前與柳姝妤表現地越親昵,大概就能越讓蕭承稷按奈不住,是以他對柳姝妤道:“姝兒,我想喝水了。”
柳姝妤無奈下隻好去到桌邊,不情不願下倒了一杯水。倒水的間檔,她抬頭,餘光看過去,隻見蕭承稷臉色陰沉地可怕。
心裏發杵,柳姝妤急忙斂了目光,端水朝蕭承澤走去,手中的杯子裝的是涼水,卻讓她覺得滿杯都是咕嚕沸騰的熱水,燙手。
蕭承澤已經起身靠在炕頭了,屋中氣氛忽然變得劍拔弩張起來,一雙如刀般淩厲的眼光直直投向蕭承澤,柳姝妤靠近床榻的每一步都走得燙腳。
“王妃,我來吧。”
就在此時,山嵐主動接過這活,解了柳姝妤的不適。
柳姝妤將水遞給山嵐,至於蕭承澤喝不喝,便是他自己的事情了。
蕭承澤臉色被氣得鐵青,從山嵐手裏接過杯子,大口飲下,心裏一股氣撒不出來。
嗓子忽然被氣得癢起來,他捂住唇一陣咳嗦。
柳姝妤往後退,離蕭承澤遠遠的,這一退,倒讓她距離蕭承稷近了些。
“陛下又派了兩名太醫來,應該很快就能有解決的法子。”柳姝妤道。
蕭承稷眉間憂愁不減,權當蕭承澤不在,道:“薛太醫起先研製出一方子,本來是將病情穩住了,但不知為何,兩日後病情似乎又加重了些。”
柳姝妤猜測道:“會不會是藥方裏的藥在兩日後的時候藥效過了?”
蕭承稷搖頭,“還不知道。”
這廂,太醫端了兩碗藥進來,看見屋中的柳姝妤有幾分意外,道:“昌王妃大老遠來照顧昌王殿下,伉儷情深呀。”
跟在薛太醫後麵進來的康躍暗暗捏了一把汗,心道這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柳姝妤扯出個笑容,看著薛太醫將托盤裏的藥放到桌上,道:“薛太醫,這裏交給我便好了,您去忙別的事情吧,我適才來的時候看見莫家祠堂裏安置了不少染上瘟疫的百姓。”
薛太醫道:“正好那邊人手不夠,就麻煩昌王妃了。翊王殿下和昌王殿下各飲一碗。”
薛太醫甫一剛離開,康躍便收到蕭承稷使來的眼色,退出屋子,“屬下去村口守著,防止莫水村的百姓在惶恐不安下逃離出去。”
山嵐站在柳姝妤身邊,出去也不是,留下也不是。
在炕上兩雙眼睛的注視下,柳姝妤走到桌邊,她看著兩碗熱氣騰騰泛著棕色的藥,若有所思。
“這是治療瘟疫的藥。”柳姝妤目光沒有從藥碗上挪開分毫,喃喃自語道。
聲音雖然小,但蕭承澤還是聽見了,接話道:“薛太醫重新調整的藥方,喝了身子要舒坦不少。”
柳姝妤點頭,她端起一碗藥,轉身看向蕭承澤。
治療瘟疫的藥,飲下後多少有些效果。
那如果這藥全灑了,一滴都不給蕭承澤喝呢?
有薛太醫在,蕭承澤不會沒有藥喝,但是倘若她讓自己人把蕭承澤喝的藥換了呢?
念頭一起,柳姝妤越發覺得這個做法可行。
端著藥,柳姝妤朝蕭承澤走去,走著走著
“砰——”
藥碗從她手裏滑落,瓷片碎了一地,溫熱的藥全灑了,弄髒了她裙裾。
柳姝妤一副晃過神來的模樣,垂眸看著弄髒的衣裙,有些傷心。
她抬頭,眨了眨眼睛,看向蕭承澤,無辜且平靜道:“藥灑了。”
蕭承澤麵色鐵青,盡量維持住情緒,道:“不礙事,再盛一碗就是。姝兒有沒有被燙到?”
柳姝妤搖頭,她回頭,對山嵐道:“去給王爺重新盛一碗藥來,仔細些,別再將藥弄灑了。”
柳姝妤將桌上的托盤交到山嵐手中,用兩人才能聽到的聲音,小聲說道:“多加些水在裏麵。”
山嵐偷偷笑了笑,明白柳姝妤的意思,拿著托盤離開屋子。
“這個康躍,早不走晚不走,偏巧在藥送來的時候離開。”
蕭承稷盯著柳姝妤說道,全程沒提柳姝妤的名字,但字裏行間暗示著什麽。
柳姝妤立在桌邊,對蕭承澤道:“王爺不介意妾身喂翊王殿下喝藥吧。妾身記得王爺在昌王府跟妾身說過,王爺和翊王兄弟恭親,關係頗好。”
蕭承澤鐵青的臉色漸漸緩和,回道:“三哥病症嚴重些,太醫囑托得按時喝藥,現在也就隻有姝兒能喂三哥喝藥了。”
他正愁柳姝妤沒機會接近蕭承稷,如今恰好可以借這次讓兩人多多相處。
“自從染了瘟疫,整日都困乏。”
蕭承澤重新躺下,側過身去對著牆壁,裝作睡覺的模樣沒去看蕭承稷那邊。
這模樣落入蕭承稷眼中,倒是讓他覺得蕭承澤蠢死了,聰明反被聰明誤。
柳姝妤端藥過去,背對蕭承澤坐在炕上,妄圖借背影擋住後麵人的視線。
屋中安靜,隻有勺子碰到碗壁發出的清脆聲響。
柳姝妤第一次喂蕭承稷,雖然是喝藥,但她總覺得渾身不自在,何況她身後還躺著蕭承澤。
藥送過去一口,蕭承稷就喝一口,看著蒙住口鼻的柳姝妤,他聲音很小,道:“不是讓你安心待在京城嗎?你知不知道這地方有多危險?”
怕被蕭承澤聽見,柳姝妤特意壓低聲音,“總不能在京城幹等消息傳來,什麽都不知道隻會讓我心煩意亂。”
低頭舀藥喂蕭承稷,柳姝妤解釋道:“別多想,我隻是擔心莫水村的疫情罷了。”
喂過來的藥,蕭承稷一口沒落,笑道:“是嗎?我怎麽聽著有欲蓋彌彰之嫌。”
柳姝妤不想繼續這個話題,音調拔高了些,沒再偷偷摸摸說話,問道:“翊王殿下,莫水村的瘟疫是不是變嚴重了?我剛進村,就看見一戶人家的阿婆去世了。”
蕭承稷目光越過柳姝妤,掃了眼已經背過身去的蕭承澤。
這人在屋子裏,確實影響他和廿廿相處。
蕭承稷嗓子忽然很癢,扭過頭去遠離柳姝妤,捂著咳嗽一陣。
柳姝妤立刻放下手裏的碗,下意識給他順了順背,眼裏滿是緊張,關切問道:“好點沒?”
“不礙事,你離我遠些。”
蕭承稷將炕頭還剩的小半碗藥一飲而下,麵色凝重,道:“這瘟疫好生奇怪,好像止不住一樣。薛太醫推測,就這兩三日原本沒有染上瘟疫的莫水村百姓多多少少會出現些症狀。祠堂外的大棚下太醫們忙得暈頭轉向,一遍又一邊翻閱醫書,試圖找到針對這場瘟疫的藥方。”
柳姝妤憂心不已,“怎麽會變得如此嚴重。”
“不嚴重,怎麽讓那群人知道我的厲害?”
屋中,周凜聽著手下從莫水村傳回來的消息,喜形於色,“不嚴重,我何必兜那麽大一個圈子?隻需再等些時候,整個莫水村,就會變成讓人一聽就晦氣的地方!整個京城,即將進入我新一輪的計劃。”
高昊讚道:“還是主人有辦法,將那藥下在村裏唯一一口井裏。太醫熬藥用的水,是不幹淨的水,病患每日飲水,也是被主人動過手腳的水,這再怎麽救治,入口的都是下藥的水,能好才怪。”
周凜輕笑,成竹於胸,道:“我準備多年,現在才剛剛開始。”
一步一步慢慢來,金鸞寶殿總會回到他手裏。
這廂,高昊突然想起一件事,稟告道:“屬下今日看見昌王妃進了莫水村,聽說是蕭承澤不慎染上瘟疫,他妻子擔心,冒著危險來照顧他。”
周凜提壺,往杯中倒茶,有幾分戲謔的意味,“夫妻情深,羨煞旁人呐。蕭承稷與蕭承澤雙雙染上瘟疫,這又上杆子送來一位,看來是嫌那邊不夠亂。”
高昊道:“倘若這次姓柳的婦人死於瘟疫,也算是替主人出了一口氣,畢竟她是柳時安的血脈。”
“還是你懂我。”
周凜複仇的對象裏就有柳時安一家。
當初柳時安追隨景帝攻到京城的時候被提有多神氣了。常聽人說柳時安疼愛女兒,倘若柳姝妤因為這場瘟疫去世,這對柳時安的打擊恐怕不是一星半點。
看見仇人過得不好,周凜心情便順暢。
垂眸望著杯中清亮的茶湯,周凜表情突然變得猙獰起來,“這次瘟疫,最好將景帝年僅存的兩個兒子都帶走。”
拿過茶杯,周凜一口飲下,仿佛是將所有怨氣都吞咽到腹中一樣。
莫水村。
蕭承澤喝過藥後,沒過多久額頭忽然發燙,躺在**咿咿呀呀,連說一句話都費力。
柳姝妤就在屋中,她強忍住心中的喜悅,她甚至不想讓薛太醫過來給蕭承澤診脈看病。
如果蕭承澤一直高燒不退,會不會燒成傻子?或者就這樣人沒了?
柳姝妤在炕邊立著不動,靜靜看著不省人事的蕭承澤,眼底藏不住的恨意。
蕭承稷從柳姝妤故意將藥碗摔碎那會兒就看出了柳姝妤的心思,如今她站在床邊一動不動,大概是心裏有了打算。
看出柳姝妤心思,蕭承稷看著她,道:“去叫薛太醫來看看。”
柳姝妤搖頭,不願意。
隻要蕭承澤繼續發燒,她的仇可能就報了。
蕭承稷唇角幹涸,勸道:“聽話,去叫薛太醫,答應你的事,我會辦到的。”
“不。”
柳姝妤倔強,目光從蕭承澤身上轉而看向蕭承稷。
他不清楚她前世經曆了什麽,自然也就不知道她對蕭承澤的恨意有多深。
蕭承澤的去世,完全可以歸到這場瘟疫。
不會連累蕭承稷,更不會連累柳家。
回憶前世種種,柳姝妤眼眶漸漸泛紅,看著蕭承稷,態度堅決,“不,我想就是今天了。”
她臉上的委屈和倔強,蕭承稷看了忽然心疼,心中搖擺不定。
一麵也想叫太醫來,一麵又想順了她的意。
她前世被騙得太苦了。
兩人沉默,沒有任何舉動,屋子裏充斥著蕭承澤那聽不清的咿咿呀呀聲。
忽然,薛太醫出現在屋子裏,一聽聲音便覺不妙,忙跑到炕前察看,“昌王殿下這是燒了呀!”
薛太醫看見柳姝妤眼睛泛紅,料想她大抵是被這情景嚇住了,安慰道:“昌王妃別擔心,翊王殿下兩天前也是反反複複發燒,待我施針後就會好起來。”
薛太醫拿出一包銀針,開始為蕭承澤施針。
柳姝妤失落地哦一聲,薛太醫來得真不是時候。
再晚半個時辰來也是好的。
柳姝妤靠近炕,想看看蕭承澤被針紮的模樣。
薛太醫施針以後,蕭承澤很快就醒了,但醒來之後一直咳嗽不止。
偏巧這時候柳姝妤就站在蕭承澤身邊,他咳個不停,也不知遮掩。
蕭承稷皺眉蹙眼,不滿道:“蕭承澤,你咳嗽捂著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