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蕭承稷柔和一笑, 抬手輕撫柳姝妤發頂,聲音溫潤,“甚好。”
柳姝妤總覺這句暗含深意。
這是事情結束後, 柳姝妤第一次送蕭承稷離開。
身子疲乏的她倚靠著門, 垂落的烏發散在胸前,麵頰粉嫩, 宛如出水芙蓉, 嬌妍清麗地讓人一看便挪不開眼。
一彎明月漸偏穹頂,約莫再過一兩個時辰就要天明。
有夜風出來, 吹動兩人衣擺,柳姝妤頓覺涼快不少,但垂眸瞥見被吹動的單薄衣衫, 腿間一陣涼意。
耳根子一片薄紅,柳姝妤垂手,悄無聲息按住衣擺,道:“雖說此處僻靜, 鮮少有奴仆徘徊,但時候不早了,還翊王殿下快些離開。”
蕭承稷斂眉,看她一眼, 遂了她的願,離開臨西閣。
柳姝妤倚靠門扉,直到夜色中蕭承稷的身影完全消失,她緊繃的神經總算是鬆弛。
腿間扯得生疼,柳姝妤回到屋子的步子每一步極小。
榻邊滿地狼藉, 雖然蕭承稷離開前簡單收拾過一番,但團蒲上堆疊的衣裳不斷提醒著她適才發生過什麽。
看得柳姝妤麵頰升起一片薄熱。
晃晃頭, 柳姝妤將腦中的畫麵晃出去,拿了衣裳去淨室,回來後倒頭便睡。
往後再不送蕭承稷離開了,還是睡過去一覺醒來不看見他最是舒心。
以物換物,她不虧,再有幾月,應該該就能有喜事傳來。
蘇見山應是要比蕭承澤先一步被蕭承稷拿到把柄。
且說這邊,蘇念慈當夜便向蕭承澤提及大哥想要覓個校尉軍銜的事情。
蘇念慈總覺蕭承澤疼她,愛她,看在腹中孩子的麵上,應該會答應這件事,但沒想到蕭承澤拒絕了,且還劈頭蓋臉將她說教一番。
“如今是什麽時候,你大哥是嫌本王在父皇麵前受批的次數不夠多,還想給本王多添一次?”
蕭承澤最近事事不順,景帝原本打算交給他處理的事情,現下通通給了蕭承稷在打理。
景帝對他態度的突然轉變,大抵是從江南一帶難民出現在京畿開始。
那次,蕭承澤氣不過蕭承稷被景帝看重,便安排人在那群難民中煽動難民們情緒,趁機借助混亂讓他藏在難民裏的手下對蕭承稷下手。
手下得逞,可惜的是隻傷了蕭承稷手腕。
然後這事當日就被景帝知曉,景帝突然召見蕭承澤,並未提及這事,但句句都在敲打他。
蕭承澤在養心殿跪到深夜才出宮。
便是從這時候開始,景帝待他明顯不如往昔器重。
蕭承澤急迫,急迫地想利用柳姝妤來誘蕭承稷,再演繹一場捉|奸在場的戲碼,讓蕭承稷德行有虧。
此事未見眉目,蘇念慈又來倒插一腳,竟然還想他幫蘇見山謀個軍職,簡直是胡鬧!
蘇家對他的事業並未幫助,蕭承澤犯不著為了蘇家,再將自己往風口上送,讓景帝頻頻失望。
被責罵一番,蘇念慈噙著淚,不敢多言。
蕭承澤煩躁地從床榻下來,意外地沒哄蘇念慈。他赤足立在窗邊,推開半扇窗,看著漆黑的夜景,心情卻愈加煩躁。
沒來由的煩和焦慮。
蘇念慈頭一遭被冷落,使起性子。她重新躺下床,將被子一裹,麵朝裏麵準備睡覺。
翌日,蘇念慈給蘇見山傳信,讓蘇見山斷了念想,也告誡他莫要一意孤行花上二百貫錢買官。
信到蘇見山手中,多多少少帶著蘇念慈昨日被蕭承澤冷落的怨氣。
蘇見山瞧著事情沒有進展,且他手中一時間拿不出這麽多銀子來,買官的念頭就此作罷。
但說到底,心底還是念著的。
*
炎炎夏日總算過去,秋風漸起,接連兩場細雨後,天氣涼爽。就在眾人開始享受秋日的沁涼時,京郊傳來的消息在京城中炸開了鍋,百姓惶恐。
城西外的莫水村,鬧起了瘟疫,屍橫遍野。
百姓們聚集在城門口,不讓城外之人進來,也勸說城中之人莫要輕易出去,後來還是官兵鎮壓,才將聚集的百姓趕走。
“這瘟疫說來奇怪,沒有任何征兆,起先是村中的兩名老夫妻雙雙高熱不退,兩人也沒當一回事,用了民間的土法子退熱,後還是不行,病情愈發嚴重。那對老夫妻的子女不在身邊,便拜托鄰居去請村裏的郎中,哪知郎中還沒請來,兩人便咽氣了。”
官吏上報,接著說道:“沒過兩日,這鄰居一家也開始出現症狀,先是高熱不退,而後又乏弱無力,跟已去的那倆老夫妻的病症一模一樣。十日內,五十三戶人家或多或少出現此類症狀,還死了一十八人。莫水村攏共才一百六十六戶人家看,裏正這才開始注意到事情的嚴重性,急忙呈書往上報。然而呈書剛傳來,消息不脛而走,已經傳遍了整個京城。”
景帝閱完急報,麵色凝重,將折子放於龍案上,道:“莫水村就在城西,如今近的距離,消息傳地比急奏都快,倒也勉強說得過去。這莫水村的裏正,明顯是懈怠了,這麽重要的事,卻等事態嚴重時才上報,確乎該罰。”
景帝又聽一眾百姓鬧事,眉色漸深,隱隱察覺到一絲不對勁,“隻是這百姓聚集在城門口,倒想是被人牽著走一般。”
蕭承澤不放過任何一個在景帝麵前表現的機會,率先站出來,道:“兒臣願為父皇分憂,查清這背後是否有人趁機搗亂,煽動百姓鬧事。”
誠然,景帝將此事交給了蕭承澤。
蕭承澤領旨,腰背挺直了些,立在蕭承稷旁邊倒生出炫耀之意。
蕭承稷道:“稟父皇,莫水村突發瘟疫,趁著這波疫|情尚未傳遠,需嚴守莫水村,以免村中之人驚惶逃命下將疫症待出去。還有便是請太醫前往,對症下藥,在最短的時間內,將疫|情控製住。兒臣願隨太醫一起前往莫水村。”
前世,莫水村安寧,未曾爆發過瘟疫。而這一世,蕭承稷重生後已經改變了一些事情難,他猜測恐怕是因為變動的事情才導致莫水村瘟疫肆虐。
瘟疫,恐怕不是天災,而是有人蓄意製造。
蕭承稷隻覺奇怪,他前陣子才去過一趟莫水村,不過半月,便生出了這事。
很難不讓他多想。
景帝準了蕭承稷,令其不日動身,還不忘囑托,“瘟疫肆虐,注意防範,怎麽去的,便怎麽回來,莫讓你母後擔心。”
蕭承稷道:“謝父皇關心,兒臣會小心的。”
蕭承澤笑容凝在唇邊,那得意的神情隨之消散。
他想,此刻莫水村必定是亂成了一鍋粥,蕭承稷帶著太醫這一去,能否將瘟疫解決尚且不知,但蕭承稷在莫水村將村民安撫中,被父皇得知,定然再誇讚蕭承稷一番。
與其在京城調查那毫無頭緒的事情,倒不如也跟去莫水村,屆時想辦法把功勞全搶過來。
蕭承澤當即改變主意,舍了留在京城追查百姓群聚的源頭,湊請道:“父皇,莫水村凶險萬分,兒臣仔細想了想,願意隨三哥一起前往,相互有個照應。溯源一事,兒臣交由手下去辦。至於溯源一事,兒臣交給手下去辦。”
景帝大抵是猜到了蕭承澤突然改變主意的原因,麵色不是很好,道:“百姓鬧事一事便交由京兆府尹查辦。老三,你帶老五和幾名太醫一起前往莫水村。好了,今日就這樣,散朝。”
朝會散去,待景帝離開,諸位大臣們才三三兩兩離開紫宸殿。
京畿諸年太平,十幾年沒出過大災大難,像莫水村這種突來的瘟疫,從未有過。正因沒有,眾人聽聞後,才越漸惶恐。
偏偏是莫水村。
蕭承澤不知道柳姝妤在莫水村出過意外,但柳時安、蕭承稷皆知柳姝妤在莫水村遇見匪賊,難免不多想。
三人先後走下台階,各懷心事,卻隻有蕭承澤臉上有笑容。
蕭承澤問道:“三哥,什麽時候啟程?中午不如到我府上吃頓飯,好生商議商議。”
“五弟自己吃吧,我去趟太醫院,你回去收拾收拾,越早動身越好。”蕭承稷懶得與他廢話,交代完後直奔太醫署去。
這檔子要緊關頭,蕭承澤跟著不添亂便成。
看著蕭承稷遠去的背影,蕭承澤又一次氣上心頭,恨得牙癢癢!
蕭承稷無視他!
又無視他!
因為蕭承稷這句話,蕭承澤氣得回府以後連吃飯的心情都沒有。
蕭承澤在蕭承稷這邊碰壁,於是回府換下朝服立刻去了趟臨西閣,妄圖將火氣撒到柳姝妤身上。
臨西閣。
長桌的一半被各色花枝占了,柳姝妤正專心修剪花枝,準備插花。
柳姝妤鮮少出門,莫水村瘟疫肆虐今晨才傳入朝堂,她不知道也算正常。
當看見蕭承澤出現在她視線時,柳姝妤突然生出不詳的預感,於是放下剪花枝的鉗子,遣走侍女山嵐紫檀。
看著蕭承澤逐漸靠近,柳姝妤直言道:“王爺此番前來,所為何事?倘若是為了翊王的事情來,王爺怕是要失望了,我近日身子不適。”
月信兩日前便結束了,這期間蕭承稷夜裏沒有來,柳姝妤倒落得一清閑。
不提蕭承稷還好,一提這人,蕭承澤不悅的心情頓時被點了炮仗一樣。他大步流星靠近柳姝妤,在她麵前的凳子上坐下,道:“你應當高興,蕭承稷馬上要離開京城了。”
柳姝妤愣住,擔心如前世那般,蕭承稷離開京城遊曆鄴朝各地,如此一來倒是再一次便宜了蕭承澤。
“翊王離開京城?去何處?”柳姝妤關心問道,“怎會如此突然?”
蕭承澤從柳姝妤臉上看出了擔憂,也是他想看到的一麵。
唇角輕勾,蕭承澤把玩腰間的玉佩,輕描淡寫道:“城西有個村子,叫莫水村。”
柳姝妤聽聞一愣,直直看著蕭承澤,心裏越發緊張,袖中的手指暗暗握在一起。
她不知道蕭承澤突然提及莫水村作甚,隱隱擔心蕭承澤知曉了她前陣子在莫水村出事,在山坳遇見蕭承稷的事情。
蕭承澤若想借機生事,這便是最好的機會。
柳姝妤穩住心神,莫讓蕭承澤察覺到一星半點不對勁。
蕭承澤幻想著把話說完後看見柳姝妤氣惱的模樣,絲毫沒有發現柳姝妤的緊張神色,道:“莫水村突然爆發瘟疫,蕭承稷大概今日就要啟程去莫水村。”
“瘟疫?莫水村?”
柳姝妤驚訝之餘,又有些不安,“什麽時候的事情?”
她離開莫水村那會兒,村子裏一片太平,怎會突發瘟疫?
前後不足一月,太過突然了。
“今日才得的消息。”蕭承澤凝眸看她,“你很驚訝?慌亂?”
柳姝妤故作鎮靜,反駁回去,道:“我慌亂作甚?隻是驚訝京城風平浪靜,為何會突然傳起瘟疫。”
蕭承澤淡淡一笑,道不出情緒,嚇唬柳姝妤道;“瘟疫來勢洶洶,莫水村僅有一百六十六戶人家,短短十日,便有五十三戶人家不幸染病。此番前去,凶多吉少,蕭承稷有沒有命回來,還說不一定。”
誠然,柳姝妤信了蕭承澤那番話,麵色煞白。
“待會兒,你去趟翊王府。”蕭承澤目光落到那嶄新的梳妝台上,他起身,朝梳妝台走去。
指尖逐一滑過首飾,蕭承澤道:“打扮得好看些,去送送蕭承稷。”
沒有男子能拒絕心愛的女子來送行,蕭承稷也不例外。
蕭承稷對柳姝妤的感情,縱使再能忍,在看見她不顧一切悄悄來送行後,克製的心,總會為之心動。
蕭承澤不信,蕭承稷這次過後還能把主動湊近他的柳姝妤推開。
*
大街上一下子少了不少行人,原本熙熙攘攘的街道不再擁堵,大抵是一部人聽聞瘟疫蔓延在城外,全躲回了家中。
柳姝妤坐上去翊王府的馬車,一路上隱約聽見有幾名采買的百姓在議論莫水村瘟疫一事。
隱隱約約,聽不真切。
目前蕭承稷所知道的,肯定要比這些百姓要多。
這般想著,柳姝妤催促車馬快些,盡快抵達翊王府。
柳姝妤拿起帷帽遮住麵容,被山嵐扶著下馬車,甫一雙足落地,便聽見後麵傳來陣陣馬蹄聲。
“籲——”
男子勒繩,馳騁的馬匹穩穩停柳姝妤身旁。
風浮動,吹動女子帷帽,掀起一角,姣好的麵容在輕紗薄縵下隱約可見。
“你怎來了?”
蕭承稷對看見柳姝妤頗為意外,下馬站在她身邊,問道。
蕭承稷一身官服,顯然是剛從宮裏回來。
“人多眼雜,隨我進府。”蕭承稷將韁繩交給侍衛,領著柳姝妤進府。
踏進屋子,蕭承稷徑直往屏風去,準備將朝服脫下,換身便裝。
柳姝妤一路跟著蕭承稷進來,原本打算等蕭承稷開口,她才問一問莫水村瘟疫的事情。但蕭承稷除了還在王府外麵讓她跟進來時,兩人有過對話,往後他全程一言不發,而今這屋中除了她,沒有一名奴仆。
戴著帷帽,柳姝妤隻覺自己傻乎乎站在門口很蠢。
輕紗薄縵間,她瞧見蕭承稷在衣架前欲換下官服,但始終沒有動作。
柳姝妤猶豫間摘下帷帽,慢吞吞走過去,將帷帽放在桌上,在他身後駐足,道:“我幫王爺。”
蕭承稷展臂,儼然是接受她的幫助,“我以為我不說,你便不知道該如何辦了,隻會傻乎乎站在一邊。”
柳姝妤不悅,但想著往後還需蕭承稷的幫助,便權當沒聽見他這話,悶頭給他寬衣。
脫下朝服,柳姝妤又瞥見蕭承稷腰間係了那個同心結。蕭承稷低首,似見那同心結歪了,用手指將其撥正。
她抿唇,心底沒來由的煩亂,折身將官服掛到衣架上,道:“殿下,莫水村的瘟疫如今發展到了什麽情況?很嚴重嗎?”
柳姝妤取來蕭承稷事先準備的靛藍衣裳,隻見蕭承稷轉過身子,凝視著她。
漆黑的眸子深不見底,讓柳姝妤心下一顫,手指不由攥緊了衣裳。
“蕭承澤跟你說的這些?”蕭承稷聲音薄寒,直直盯著柳姝妤。
柳姝妤點頭,道:“我剛知曉。”
蕭承稷微怒,“所以,又是他讓你來的?”
為什麽每次蕭承澤讓她做什麽,她便乖乖聽話,而他苦口婆心的相勸,在她眼裏就是挑撥離間?!
柳姝妤嗅到一抹火|藥味,她不知道為什麽蕭承稷這般在意她是不是受蕭承澤的指使前來,因為在她眼裏,她既然選擇和蕭承稷結盟,蕭承澤的一舉一動都是可窺探的,她來定是帶著蕭承澤接下來的計劃。
柳姝妤解釋道:“蕭承澤不能左右我,是我自己想來。”
隻不過有了蕭承澤讓她來的借口,她才不用偷偷摸摸來見他。
蕭承稷麵色稍稍緩和,背過身去,道:“瘟疫突然,讓人猝不及防。京城已經很久沒有生過動亂了。”頓了頓,他道:“偏偏是莫水村。”
柳姝妤遞去寬大的袖口,蕭承稷手臂伸進去。
“我也覺得奇怪,偏偏是莫水村。明明上次我們離開時,村子裏風平浪靜,沒有一絲跡象。”柳姝妤回憶道:“會不會是因為那群突然出現的匪賊?匪賊去過莫水村,他們來無影去無蹤,倘若他們之中就有染了瘟疫的人呢?”
蕭承稷反問道:“既然如此,那你與我怎沒事?”
柳姝妤稍作反應,耳後泛起一絲粉紅。她受匪賊追趕,而蕭承稷那日與她甚是親密,倘若匪賊中有人染了瘟疫,那她和蕭承稷兩人恐怕不會到現在也相安無事。
柳姝妤站在蕭承稷麵前,男子高大,柳姝妤的頭剛好過他肩膀,她正仰頭給他整理衣襟,解釋道:“我實在想不到為何會生出這樣的變故,太突然了。”
上一世,京城太平,莫水村也沒有發生過瘟疫。
正因為是變數,才讓柳姝妤擔心。
蕭承稷垂眸,滿眼都是女子仰頭專注的模樣。蕭承稷很滿意眼前和柳姝妤的相處,唇角生出一抹笑意,道:“父皇已經下令讓我隨太醫一起去莫水村,情況並不算太糟糕,瘟疫會盡早被控製住的。至於瘟疫是如何生起的,待將瘟疫穩定下來後,慢慢查。”
柳姝妤點頭,“哦”一聲,表示她明白了。手指從男子外裳下理出被壓住的頭發,無意間觸|碰到他脖頸上的肌膚,柳姝妤手指宛如被火苗灼燒過一般,忙縮了回去。
手指蜷縮垂在身側,她心跳如擂,耳後逐漸泛起一片粉紅。
柳姝妤低頭,沒敢去看蕭承稷的目光,道:“那……那你會有平安回來的,對吧?你承諾過我,會取蕭承澤的性命。”
其實借瘟疫的掩飾,是除掉蕭承澤的最好機會,倘若景帝追查,將蕭承澤的死,推到讓人防不勝防的瘟疫身上,是最明智的做法。
“是,但現在不是最佳時機。”蕭承稷垂眸看她低下的頭,道:“我知道你的想法,你是打算讓蕭承澤此去莫水村有來無回。”
柳姝妤沒想到她的小心思會被蕭承稷輕而易舉就猜中了,她抬頭,眼睫緩緩眨著,問道:“那什麽時候才是最佳時機?”
她每日看著蕭承澤上朝下朝,忙著朝廷的事情,她就有一種蕭承澤被景帝重視的感覺。唯恐如前世一般,蕭承澤順利登基,那她重來的這一世,還有什麽意義?
蕭承稷沉默,須臾後道:“等瘟疫過後,應該不會太久。”
柳姝妤心裏有了底,她深知蕭承澤將心思隱藏的很好,絕非一兩日就能揭穿他的真麵目。有蕭承稷這句話她踏實不少。
“我相信殿下不會食言。”柳姝妤看著他,心尖滑過一絲悸動。
她私心還是有些擔心蕭承稷這一出有個閃失,腦子突然一熱,她踮起腳尖,輕輕吻上蕭承稷唇角。
蜻蜓點水般落下又離開,柳姝妤唇瓣離開男子的唇時,耳根子和臉頰在不知不覺間紅了。
柳姝妤拿過蹀躞,將蹀躞係在蕭承稷腰上,紅著耳朵解釋道:“沒別的意思,等你平安回來。”
蕭承稷無聲笑笑,等她將蹀躞係好,一手攬住她腰肢,輕輕一帶就將人帶到他懷裏。
低頭,吻上她唇。
不僅僅是一個吻,其實蕭承稷想要更多,但如今不是時候,隻能將心裏的念想通通藏起來。
*
太尉府,西苑。
柳棠月無意間得知莫水村爆發瘟疫的事情,驚訝之餘開始惶恐不安。
莫水村,瘟疫,突然間就有了。
讓她立刻想到玄溟給的那瓶下到山泉井的藥。
瘟疫,約莫就是玄溟弄出來的。
旁人可能會以為這瘟疫是天災,可事實上是人禍。
倘若聖上細查,會不會查到她頭上?
柳棠月越想越害怕,她不過是想讓往後的日子過得好一些,怎就成了被玄溟的替罪羊?
事情一旦敗露,她難逃一死,但是玄溟居無定所,朝廷根本拿他沒辦法。
百花枯沒有拿到,竟還將自己賠進去了。
柳棠月坐立難安,急得團團轉。
叫來貼身侍女芳蘭,柳棠月警告道:“從現在開始,忘掉半月前我們去過莫水村的事情,將那日的事情爛在肚子裏,聽見沒有。”
芳蘭也跟著害怕,她還年輕,不想這麽早就丟了性命。
“那日昌王妃也跟著小姐去了莫水村,有昌王妃作證,應該是查不到小姐頭上。”芳蘭看似是在勸柳棠月,其實也是在給自己吃顆定心丸。
這麽一說,柳棠月竟莫名安心了些,“對,我們是去莫水村祈福的,碰巧半個月後莫水村出了這檔子事情。”
“你多盯緊外麵的風聲,一旦有什麽變動,立刻回來稟告。”柳棠月吩咐說道,倘若有變動,她得第一時間將所有事情往柳姝妤身上引,分散注意力。
芳蘭將命看得重要,她知曉倘若柳棠月出事,她定然也會連坐,“奴婢明白,請小姐放心。”
*
就在當日,蕭承稷等人便啟程去了莫水村,柳姝妤表麵上是送蕭承澤離開,但擔憂的目光從沒離開過蕭承稷。
隔著無數人,兩人沒說過一句話,但柳姝妤從蕭承稷投來的眼神中讀出了安心。
柳姝妤點頭,無聲地告訴他,她會好好在京城等他平安回來,不會輕舉妄動獨自冒險去找蕭承澤對皇位別有居心的證據。
送一行人離開京城後,柳姝妤總覺心裏空落落的,她沒著急回昌王府,反而讓車夫繞遠道在街上逛逛。
馬車行駛得慢,隔著簾子,柳姝妤都能聽見些百姓在議論莫水村的瘟疫。
明明是剛發生的事情,卻仿佛在一個上午傳遍了整個京城,弄得人心惶惶。
莫水村山清水秀,這瘟疫究竟從何而來?柳姝妤琢磨不透。
倏地,馬車外傳來一陣吵鬧,聽著好像是有人在爭吵。
柳姝妤撩開簾子,隻見客棧外麵一十幾出頭的男子拎著行李似乎要離開,而他身後身材微胖的中年男子拉著他胳膊,似乎不讓不他離開。
“我話說得難聽,但事實就是如此,你現在回莫水村,就是去送死,別怪我沒提醒你。”中年男子道說道。
路人也勸道:“莫水村有瘟疫,大家都不敢往那邊湊,你這小夥子怎麽回事?”
“我是莫水村的人,我阿爺阿奶還在莫水村,我難道要幹幹等著阿爺阿奶出事的消息傳來才回去嗎?”男子情緒激動,執意要離開,道:“阿爺阿奶將我拉扯長大,我不是貪生怕死的人,瘟疫又怎樣?翊王和昌王帶了太醫去,那就說明還有救,我更要回去了。”
中年男子氣道:“你這孩子,油鹽不進!我是我店裏的夥計,沒我允許,你不準回去!”
柳姝妤一聽男子是莫水村的人,想起莫阿婆提過一嘴她孫子在京城客棧當夥計,眼前的人大概就是莫阿婆孫子了。
“停車。”柳姝妤讓車夫停車。
馬車穩穩停下,柳姝妤下車,朝圍著的人群走去,看眼情緒激動非要離開男子,問道:“這位小哥是莫水村西邊莫阿婆的孫子?”
男子擰眉,見一身華麗的女子,不禁疑惑,問道:“夫人是?”
“我曾受過莫阿婆恩惠,莫阿婆對我有恩,在我麵前提過她有個在京城客棧當夥計的孫子。”柳姝妤笑笑,道:“小哥借一步說話。”
攥緊肩上的包袱,莫光盯著她看,對她的話存有疑惑,但猶豫之下還是隨她挪步去了一旁。
遠處的馬車中,蘇念慈將這一幕盡收眼底,泛起疑慮。
這男子是誰?柳姝妤和他什麽關係?
今日蕭承澤啟程前往莫水村,蘇念慈不放心,悄悄偷溜出府來送送蕭承澤,誰知道竟讓她無意間撞見這麽一幕。
柳姝妤怎會管這等閑事?
蘇念慈恍然大悟,柳姝妤身上肯定藏了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