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溫柔(小修)
“CFA大賽”是全英文的分析研究性項目, 參賽隊不僅要提交針對對標公司做出的分析報告,還要在現場用英文演示。
演示過程中,團隊成員各司其職, 周硯潯作為主要發言人,接過了賽事主持人遞來的話筒。書燃操控著電腦, 熬心費力打磨了近一個月的PPT,逐張出現在眾人麵前的大屏幕上。
光影在閃,世界明亮著,也晦暗著,似海潮,交替起伏,又像細膩的流金, 緩緩地,淌過指尖。
書燃抬眸,目光移過去, 看到他,心髒柔軟跳動。
該怎麽形容那個畫麵呢?
初中時,有一陣宋裴裴沉迷追星,迷戀造型精致的男團偶像, 裴裴說那些少年就長了一副招人心動的樣子,注定是要被愛的。
那時候書燃忙著做題,其實不太懂,到底什麽是心動。
此刻,看到周硯潯,她忽然就懂了。
心動不必具體, 遇見對的人,他的模樣, 他的氣息,每分每寸,都是誘因。
周硯潯說英文時口音純正,聽起來特別舒服,黑色正裝也襯他,顯得皮膚更白,側臉線條流暢而倨傲,整個人清絕如一闕徽墨寫就的詞。
風骨是好風骨,皮囊也是好皮囊。
那麽優秀。
天生的藝術品。
書燃看著他,長久地看著。突然的,那個匿名號碼發來的消息,像撞破柴門的風雪,再度闖進她腦袋裏——
【周硯潯賤命一條,無父無母,靠我的施舍,靠周家收養,才換得一點好日子。當了幾天周家少爺,真把自己當人上人了?你去問問,他配嗎?】
一段演講結束,台下掌聲熱烈,周硯潯微微欠身,鞠躬致意。他儀態極好,不必刻意緊繃,脊背已是筆直,清雋如蒼翠的竹。
小小年紀,已是恣意耀眼,再過幾年,等他磨煉得更成熟一些,該是何等驚豔。
他注定是要光芒萬丈的。
可有些人卻不這麽認為,傳給書燃的那些消息,字字句句,都在把周硯潯往塵埃裏踩,要他不得善終——
【周硯潯就是一條沒人要的流浪狗,我養著他,是用來作伴解悶的。一條狗能有多大的本事,又能保護誰呢?嚴若臻的困境擺在那兒,你還看不懂嗎?跟著他,除了受盡委屈,你什麽都得不到。】
另一段演講開始,周硯潯繼續發言。可能是書燃的視線太明顯,讓周硯潯有所覺察,他朝她看過來,笑了下。
漫不經心的那種笑,帶一點點痞,同時,又讓人心動到無以複加。
他是真好看,也是真的出色。
書燃有一瞬的恍惚,那些信息,那些惡意,仍在她腦中徘徊不散——
【我喜歡看周硯潯痛苦,他越苦我就越高興,但你是無辜的。離開周硯潯,到我這兒來,做我女朋友,做堂堂正正的周太太,不好嗎?再不會有人找嚴若臻的麻煩,你們依舊是好朋友,青梅竹馬,還可以把你的外婆和媽媽接來弈川,住大房子,一家人團團圓圓。至於竇信堯,那個肮髒的東西,我幫你剝了他的皮,出口惡氣,怎麽樣?】
書燃記得沈伽霖跟她說過,小時候,周硯潯對周絮言很好,很疼他,那個瘋子卻幾次三番想要周硯潯的命。
現在,周絮言不僅想要周硯潯的命,連他的心意和愛情也要踐踏,一並弄髒。
書燃終於明白,周硯潯為什麽會那樣說——
“嚴若臻沒有的,你以為我就有嗎?”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書燃在外婆身邊長大,葉扶南教會她善良,也教會她豁達和寬容。二十年的生命中,書燃從未恨過某個人,但是,這一刻,恨意在她心裏尖銳凸現,厲得像刀,也像噬骨的暴風雪。
周絮言——
若世間真的有神明,書燃想,她願意用一段壽命去交換,換那個瘋子不得好死!
她有些分神,指尖僵冷得厲害,不曉得碰到哪裏,畫麵一閃,PPT消失,大屏幕上驟然空白。周硯潯正在講解一處數據,不得不中斷。
賽場內頓時一片靜謐,尷尬又緊繃。
台下不止有評委,還有觀眾,都愣了下。
許見超和趙瀾羽紛紛朝書燃看過來,臉色都有些發白,書燃連忙將程序重新運行。與此同時,她聽見一聲輕笑,鎮定自若的,如風過境——
是周硯潯。
他勾著唇,情緒不變,溫和又戲謔地說了句:“Take it easy, kid.”
緊繃的氣氛稍稍緩和。
書燃抬頭,看到周硯潯清亮的目光,僵冷的手指與心跳,在那一刻重新感受到溫度。
周硯潯站在舞台中央,風度不減,對書燃,也對台下的眾人,“My girlfriend\'s just too nervous. She can easily feel shy. ”
觀眾席上的大多是財大本部的學生,這話一出,立即響起善意的掌聲,連評委都在輕輕鼓掌,眉眼含笑地給那個害羞的小姑娘一點鼓勵。
書燃聽懂那個句子,她心口起伏著,悄悄抬手揉了揉眼角,揉掉一絲不易覺察的濕。
*
有驚無險,蘇湛銘帶領的參賽隊小組第一,強勢入圍決賽,弈大的另一支隊伍,名次雖然稍稍落後,但也順利入圍。
公布成績後,書燃主動向同組成員道歉,是她操作失誤,連累大家。趙瀾羽最先過來,抱了書燃一下,蘇湛銘拍著書燃的肩膀,寬慰了她幾句。唯獨許見超臉色難看,礙於周硯潯,他並沒多說什麽。
當著眾人的麵,周硯潯攬著書燃的腰,將她往身邊撈了撈,“事情過了就過了,別自責。”
書燃沒說話,口袋裏,手機被掌心暖得發熱,那些消息,還躺在收件箱。好像出於某種本能,她並不希望周硯潯看到。
跟周家毫無血緣,隻是個養子,又怎麽樣呢。他是周硯潯,永遠都是,意氣風發,張揚又坦**。他就該登上神壇,被仰望著,也被愛著。
他配得上很好的愛。
比賽結束,回到大巴車上,周硯潯牽著書燃的手,徑自走到後排坐下。做演示的那個過程,他說了太多話,這會兒有點倦,靠著書燃的肩膀閉目眼神。
眾人心情不錯,商量著去哪慶功,幾個女生一邊說話一邊用餘光去瞄周硯潯,似有若無的小心思,可是,又都不敢過去搭話。
有人抵了抵趙瀾羽,趙瀾羽起身走到後排,“晚上大家想出去玩兒,就是一起參賽的這些同學,沒外人,你們要不要來?”
周硯潯睜開眼睛,目光沒看趙瀾羽,而是朝書燃落過去,問她:“想去嗎?”
他一開口,其他人的注意力也都被吸引過來。
挺好的日子,書燃不願掃興,點頭說:“想。”
周硯潯坐正一些,手指捏了下書燃後頸那兒,聲音懶懶的,還有點寵,“你想去我就陪你去。”
音落,他想起什麽,又對趙瀾羽說:“地方你們挑吧,我請客。”
車廂內一陣小小的歡呼。
有個女生還給趙瀾羽發了條微信:【他倆也太招人羨慕了!】
趙瀾羽笑著聳了聳肩——習慣就好。
*
挑來挑去,還是選了“E.T.”,網紅店,名氣大,年輕人都喜歡。周硯潯有貴賓卡,在樓上開了間私密性很好的包廂。
學生間的聚會,張祿和柳鏘兩個做老師的沒參與。為了活躍氣氛,蘇湛銘先唱了幾首歌,他嗓音不錯,每一首都唱得很好聽。
這一晚,書燃特別乖,也特別纏,始終待在周硯潯懷裏,被他抱著,哪都不去。
趙瀾羽問書燃想喝什麽,蘇打水還是雞尾酒?
書燃看向周硯潯,小聲說:“想喝酒。”
周硯潯手上端了杯金方,“喝這個?”
書燃看著他,“就喝你這杯。”
周硯潯笑了聲,將杯子抵在她唇邊,喂她喝一點。
混合型威士忌,漂亮的深琥珀色,入口有很香的花蜜味,餘韻類似煙草。
書燃小口咽下去,嘴唇沾了水,瑩潤的,特別濕。
周硯潯垂眸看她,喉結滾了下,“嗆不嗆?”
書燃搖頭說不嗆。
酒精很快上頭,燒著她,熱熱的。
也不知是書燃膽子變大,還是醉迷糊了,她居然拉開周硯潯的襯衫下擺,手指探進去,貼著他的皮膚。
“幹什麽呢?”周硯潯低頭吻她的耳朵,聲音很輕,“學壞了?”
這樣緊挨著,書燃還是不滿意,心裏發空,心跳落不到地麵。她索性到周硯潯腿上去坐著,也不管旁邊的人如何看她,整個人徹底陷進他懷裏。
緊密的擁抱換來一瞬心安,書燃在他頸側貼了貼,小聲叫他:“周硯潯。”
她想說,你一定不知道我有多喜歡你,一定不知道。
話到嘴邊,卻變成:“周硯潯,你教我搖骰子吧,我不會玩這個。”
周硯潯放任她為所欲為,這樣的要求怎麽會不應。他握著書燃的手腕,教她搖骰盅,很花哨的搖法,還教她作弊,藏骰子藏點數。書燃不怎麽愛玩,但她聰明,一學就會。
趙瀾羽見狀,拉著蘇湛銘一道入局,來玩古惑骰,輸家喝酒。
書燃胃口小,已經喝不下什麽了,有些苦惱地皺眉。
周硯潯看出她的心思,低頭在她眼睛上親了下,說:“你玩,輸了我幫你喝。”
也不知是書燃技術過硬,還是手氣太紅,她幾乎沒輸,一桌子黑方金方全進了趙瀾羽的肚子,小姑娘到底沒頂住,衝進包廂的盥洗室吐得一塌糊塗。
蘇湛銘很體貼,跟過去照顧她。
周硯潯的手機在這時響了聲,他看一眼屏顯,對書燃說:“我去接個電話,你在這兒等我,別亂跑。”
包廂裏開著音樂,很熱鬧,也很吵,有人唱歌,有人借著酒勁兒表白,周圍的人起哄說“在一起”。
書燃對這些沒什麽興趣,包廂的盥洗室被占用了,她去用外麵的,走到洗手台那兒,看見有小情侶在接吻,吻得很凶。女孩穿的裙子書燃有件同款,她不由多看了兩眼。
下一秒,她腰那兒被人撈住,有人拉著她,朝走廊拐角的暗影裏走過去。
到了角落,不及站穩,書燃就被人半抱著抵在牆壁上。
周硯潯壓在她身前,低頭盯著她,呼吸裏有溫熱的酒精味兒。
“在看什麽呢?”他故意問。
“親吻啊,”書燃腦袋不清醒,有問就答,“看他們在親……”
周硯潯被逗笑了,手指在她耳朵上揉了揉,“喝醉了吧?什麽話都說。”
說著話,他指腹動了動,沿著書燃的臉頰移到她唇角那兒,揉按著。書燃覺得癢,像咬又像舔地在他指尖上碰了下。
與此同時,書燃聽到周硯潯說:“耿潼傳來消息,嚴若臻的案子有結果了,正當防衛成立,等手續走完,他就能出來。”
書燃對法律條款不太熟,但她清楚,如果沒有耿潼,或者說,沒有周硯潯撐著,這件案子不會這麽快有結果,更不會有這麽好的結果。
她聽完,隻是點頭,沒說話。
周硯潯不太滿意,拇指壓在她下巴那兒,聲音變低,“連謝謝都不說一聲嗎?”
“不想跟你道謝,怪生分的。”書燃仰著頭,在看他,她身上有酒味兒,但眸光是清亮的,“我想……”
周硯潯沒聽清楚,“什麽?”
書燃伸手到他腰間,臉頰也貼過去,又依賴又粘人——
“想做。”
“和你做。”
……
*
周硯潯沒驚動其他人,隻跟蘇湛銘打了聲招呼,就帶著書燃離開。喝了酒,不能開車,值班經理安排店裏的車的送他們。
到了衡古,進門後先洗澡。
匆匆忙忙的,時間又短,頭發都沒太濕透,書燃就拉著周硯潯進臥室。
新換的床品是墨藍色,色調純正而濃鬱,汪洋一般,書燃霜雪般的皮膚在上麵,細膩如昂貴的淨瓷。
窗簾半掩著,漏進一縷天光。
空氣裏浮著沐浴露和酒精的味道,又燙又濕,勾纏著。
周硯潯傾過來,低頭吻她,很重地吻,幾乎逼停呼吸。
書燃小口地喘著氣,手指碰到他身上的某處金屬拉鏈,摸索著,衣服層層疊疊,落在床邊,也在床尾。
她身上有薄薄一件吊帶,也隻剩這個,留著在那兒。她試探著坐著,手臂搭在他肩上,指尖抓他後頸處的皮膚,她明明不留指甲,卻還是險些將他抓破。
周硯潯背倚在床頭,看著她,看她呼吸都難,卻還在咬唇,執著地跟他較勁兒。
他忍不住貼過去,手指撥開她微卷的長發,吻她汗濕而修長的脖頸。
不知過了多久,一分一秒都漫長。
書燃淺淺呼吸著,聲音裏泅開明顯的濕,小聲叫他:“周硯潯。”
周硯潯額頭也浮了汗,他“嗯”了聲,溫柔地應,同時,伸手去拿什麽。
拿第二個。
變化發生了一點,書燃被他抱著,也禁錮著,仰麵看到天花板。
心跳太快,有些難受,她不得不伸手去摟他的脖子,聲音好輕地說:“你知道嗎,我想給你很多愛,很多很多。”
周硯潯笑了下,吻她的耳朵和臉頰,“這些東西,都在你眼睛裏呢,我怎麽會不知道。”
她有多喜歡他,看一次她的眼睛就知道。
原來他知道啊,他知道就好。
書燃其實很累,這一天有太多事,透支了她,但是她又不想睡過去,於是主動伸手到小矮幾那兒,去拿。
第三個。
周硯潯看見,卻皺眉,用指腹蹭她的臉頰,“怎麽了?”
這一晚她都不對勁兒。
平時,不會……
那件吊帶衫,不知道什麽時候也掉下去,落在床單上。大概有點冷,書燃手臂半擋在身前,眼睛看著他,“喜歡你啊……”
她過來,半擋著的手臂移開,拉著周硯潯的手往自己心跳上擱。
他手心很暖,讓書燃有很舒服的感覺,同時,她好輕地和他說:“你不喜歡嗎?”
沒人能經得住她的纏,周硯潯更不能,他不再思考,掐著她的下巴,重重地與她接吻。
……
好長的一夜,書燃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時候睡著的,隻記得,她模模糊糊地對周硯潯說了好多聲喜歡,好多好多。
天亮時,手機鬧鍾響了起來,書燃困得睜不開眼睛,手指摸索著尋找,有人搶先一步,拿了起來,將鈴聲關掉。
書燃意識不清,要繼續睡,忽然想起什麽——
她的手機——
不能看!收件箱裏有——
然而,已經來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