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沈卿走後, 黎弘重新返回病房。

剛才他又去拿顧總的檢查報告了,這會兒匯報說:“李院長他們的意思,您的病情已經穩定, 過段時間就可以出院回家了。”

“嗯。”

顧淮遇點點頭,已經翻開了黎弘之前交給他的文件。

黎弘想想還是興奮, 但見顧總卻沒什麽反應, 他又重新強調了一遍說:“院長他們的意思是您基本上、百分百可以恢複健康了,下個月的最終檢測結果應該、大概一定是好的, 所以您不用擔心。”

顧淮遇仍舊快速瀏覽著文件, 聽黎弘這麽說情緒上也沒什麽變化, 隻敷衍地低“嗯”了一聲:“我不擔心。”

黎弘:“……既然不擔心,您就不考慮跟夫人有什麽實質進展?”

聞言,顧淮遇的動作一頓,這才抬起頭來:“實質進展?”

黎弘:……

咳。

他也是後來才知道顧總跟夫人之間其實沒有他們所想象的那些進展。

每天親親是真的。其他的,好像就沒了……

雖然理解顧總是想確認自己真的可以痊愈後, 再跟夫人有什麽進展——又是出於那種該死的責任感!

但是黎弘也覺得時間上不用卡這麽緊!

黎助理:“是呀!您不是說夫人的心還在沈少爺那裏嗎,跟您在一起隻是因為跟誰‘都一樣’……呃,咳!”

說到一半又沒有勇氣了,黎弘下意識咳嗽了一聲……

實在是顧總忽然抬眼看過來的那個眼神太嚇人,他遭不住。

……

但是這不是顧總當初自己說的麽!

怎麽現在又不讓自己提!

好吧, 是顧總那會兒情況的確很不樂觀,快不行了, 給自己說這些,完全是類似交代後事的感覺。

要不然顧總也不會跟自己說這些細節。

……想想也是, 堂堂顧總竟然是別人的替身。

這消息傳出去也是相當炸裂的。

而且顧總還不是因為愛麵子。

——自己的愛人一直喜歡著別人, 還是那種哪怕知道沒有結果也一直默默喜歡、不去打擾、就自己一個人不去忘懷的深情。

這擱誰都得難受!

以前顧總是人快沒了,才不會計較這些。

對一個人再喜歡、再想要獨占也得憋著。

……雖然這聽起來很不公平。

可就像是麵對一件絕世珍寶, 拿到它的人如果還是全須全尾、有能力保護它的,那自然是可以徹底擁有它,把它收藏起來。

但如果那個人就快要死去……把寶貝讓給別人,不至於讓寶珠蒙塵才是對它的愛吧。

很喜歡搞收藏的黎弘是理解顧總的心情的。

不過現在情況不一樣了,顧總這不是又爬起來了,不用死了!……基本上。

那麽以顧總的矜貴和傲氣,也應該研究研究不做替身、翻身做正主了吧!

“而且我看夫人平時大大咧咧,倒也不像為情所困,也從來沒聽他提到過沈少爺……”黎弘試探著說:“所以顧總您還是很有希望的。”

見顧總沒反應,黎助理再度慷慨激昂:“難道您不想夫人心裏眼裏隻有您一個人麽!”

“……”

顧淮遇早就抬起了頭。

視線落在空中的一點上,修長的手指一下下劃過手中的紙質文件,修剪整齊圓潤的指甲偶爾因為用力而有些泛白。

片刻後,他低聲問:“下個月最後檢查是什麽時候?”

黎弘:“下月初。……不是顧總,我說了這麽多的意思就是,您完全可以不用等下個月了!”

顧淮遇深歎口氣,緩緩向後靠在輪椅上,大概是傷口又開始痛,他臉色泛起了白,蹙眉說:“再說吧。”

黎弘:“……可是夫人最近在學油畫……他那個畫室,許家四少也會去。”

顧淮遇的動作頓住。

黎弘:“許四少爺本來就是學畫畫的,夫人的老師還是他推薦的,雖說這也沒什麽,且前段時間許少爺出去采風也不在華城。但是,咳……許少爺前幾天回來了。”

顧淮遇:“……”

黎弘:“我聽說,昨天他還去了畫室。”

“……”

顧總表情放空,繼續一動不動。

黎弘覷著老板的臉色,嚐試補充說:“那個,許少爺畢竟是出名的斬男,上個月據說周家的二少還為了他跟人打架了,不過許少爺最終跟周二公子好像也沒啥進展,他找夫人找得倒是勤快。我是擔心……關鍵是那個許少爺太花,太不靠譜!……”

“咳。”顧淮遇又重重地按了按胸口,難以抑製地咳了幾聲。

他麵色因為驟咳而變紅,又迅速恢複蒼白。

“顧總!”黎弘不敢說了,生怕顧總一受刺激再把傷口給崩了。

……天知道在顧總昏迷不醒的那段日子裏,黎弘是多麽地絕望!

於公,他是不想好老板就這樣去世;

於私,他也並不想換工作。

所以為了顧總的健康……至少為了自己每月三十萬基礎工資的月薪,他也要讓顧總好好地活下去!

以前顧總求生意識淡薄,誰說什麽也沒用,他想努力也沒有方向。

現在黎弘倒不擔心顧總的求生欲了。

因為很顯然,隻要夫人還經常跑來看顧總,每天一個甜蜜蜜的勾人小技巧,那顧總就不會舍得死!

但這樣的話,黎弘就更擔心夫人那邊了。

如果夫人真被撬走……

那可能自己就真要失業了。

——因老板不在了,公司被人瓜分而被迫下崗失業。

於是為這個家操碎了心的黎弘,當得知許少爺又回了華城,且昨天還去畫室跟夫人一起畫畫時開始,就糾結得不行了。

陣咳中的顧淮遇抬了抬手表示自己沒事,啞聲說:“沈卿不會喜歡他。”

黎弘猶豫了下,附和道:“是,那是肯定的……”

他沒敢說,關鍵是既然夫人跟顧總親密,抱抱貼貼都隻是把顧總當替身,因為“都一樣”。

那既然都一樣……

豈不是許少爺也可以???

不過這話他是無論如何都不能說了。

而且自己不說,顧總也一樣能夠想到。

病房裏忽然陷入了安靜。

走廊裏傳來高跟鞋的聲音,看來是過來找顧總處理疑難問題的廉總她們已經到了門口。

顧淮遇目光晦暗,眼裏是不見底的深沉。

視線緩緩落回到文件上,他最後輕歎口氣:“開會吧。”

黎弘:“……是。”

隔天下午,沈卿又來醫院看顧淮遇。

還帶著嗷仔。

因為理論上嗷仔現在需要上的課程就是玩兒,沈卿又一口氣請了四五名專業人士,輪休製,七天不重複地專門帶嗷仔玩兒,所以嗷總現在也沒有什麽休息日。

但自從顧總身體逐漸複原、能夠下地時起,沈卿隔三差五的還是會給嗷仔“放個假”,帶他來醫院玩。

顧淮遇住的這間套間,裏麵是顧總的病房,外麵是他平時開會辦公的地方。

但還有幾小片區域堆放著崽崽們的玩具,是特意給崽兒們準備的小小空間。

入了夏,天氣熱了起來,嗷仔的著裝就變成了小背心和小短褲,小胳膊和小腿兒雖然還肉嘟嘟的,但身子畢竟小,沒有衣服在視覺上增加身板兒的厚度,就顯得頭更大了。

病房裏,肉乎乎的嗷仔正跪坐在搭建好的小火車軌道之間,大型的、結構複雜的兒童火車軌道總占地麵積也有兩三平米,嗷仔坐在其間,本就手短腳短的身材被顯得更小了,就像是枚瓷白柔軟的小奶團子。

而此刻,小奶團正在查看著他的小火車。

胖乎乎的小手舉著小火車頭擺弄來擺弄去,沒人知道他在看什麽。

但他看得又十分認真仔細,小專家一樣,像模像樣的。

人類幼崽堆滿嬰兒肥的大臉蛋皮膚白又嫩,長長的睫毛小扇子一樣撲扇撲扇,任誰進來,都會被這可愛又安靜的小奶團給萌到。

來查房的護士姐姐剛一推門兒進來就看見了他,不禁壓抑著尖叫出聲:“哎呀,小嗷仔來啦!”

……原本這個病房的病人是無論如何都不能得罪的,而且那人看起來就很冷漠,不說話,臉上也沒有表情,就是很威嚴、難伺候的那種人,所以值班護士們過來換藥也好,查房也好,基本都會避免發出什麽聲音。

倒是這家的另一位男主人是個隨和開朗的青年,眉眼生得漂亮,見誰都會微笑,而且客客氣氣,也沒有那麽多規矩。

最主要的是,有他在旁邊的時候,很清冷的那位都變得隨和多了!

不僅會笑,偶爾他在青年麵前還會變得啞口無言,但又是一臉縱容寵溺的模樣,總之一下子給人的感覺就不恐怖了。

當然,青年一離開,就立即打回原形。

……

再之後,這家的寶寶們也來看爸爸了,護士們就有一個算一個,全部淪陷了!

以前是不敢輕易來這間病房……基本能不來就不來,來了也不敢隨便出聲說話。

但見過這家的寶寶們,發現寶寶們也都隨和健談,且那位似乎並不介意他們跟他家的寶寶們說話……

在這裏聊的天多了,大家就逐漸放鬆了下來,再跑來給那位送藥或查房時,心情終於不再緊繃著、總怕做錯事了。

而如果來的時候正好碰見這家的小寶寶們也在,那心情簡直不要太美麗!

比如現在,聽見護士姐姐叫嗷仔兒,正仔細看著手中小火車的小寶寶就抬起頭,白生生軟嫩嫩的臉上,一雙大眼睛又黑亮又有神,並在看見來人的第一秒就樂了出來,然後禮貌地、脆生生地叫:“姐姐好!”

“是噠哦姐姐,嗷仔來了哦!”

護士姐姐:“!”

如果不是這會兒正端著托盤,真想捂胸口!

實在是太可愛、太乖了!

而這時,嗷仔已經放下了他鑽研了半天的小火車,站起身來,啪嗒啪嗒地跑到護士姐姐的身邊,仰起大腦袋可可愛愛地看著她,並主動抱住了她的大腿。

護士姐姐:!!!

嗷仔:“姐姐,有收到嗷仔的花咩!”

唔,這裏白衣服的姐姐好多,嗷仔就有一些些分不清誰是誰。

但是米有關係,在這裏,隻要是穿白衣服的姐姐都很喜歡嗷仔。

而嗷仔,也喜歡她們!

因為姐姐們都很漂釀,身上幹淨清爽,會和嗷仔玩,還會給嗷仔好多好吃噠!……

雖然那些好吃噠爸爸也會給他買,但收到別人的禮物,還是不一樣噠。

而且小爸爸說收到別人的禮物就要回禮。

而嗷仔,喜歡送人禮物!

比如今天,小爸爸在帶他來大爸爸現在住的地方之前,就帶著他去花店選了好多花送給姐姐們。

都是嗷仔選的呦。

除此之外,嗷仔還在自己的包包裏塞了好些兒童奶酪棒,也已經分給了姐姐們。

“收到了,還有嗷仔的奶酪棒。”

護士姐姐真恨不得摸摸嗷仔的大腦瓜。

但是沒有辦法,她還有工作要做。

嗷仔:“那姐姐,是來找,大爸爸的咩。”

“是啊。”護士姐姐說:“姐姐來給你爸爸測血壓。”

嗷仔撓了撓自己的大臉蛋,有點為難地說:“但是窩小爸爸現在在裏麵哦。”

“是嘛。”

護士姐姐聽到這兒,感覺自己暫時不方便進去,就終於忍不住放下了自己手中的托盤,幹脆蹲下來看著嗷仔白嫩嫩的可愛麵孔,聞著這崽崽身上的奶香味兒……

啊,真想把他抱起來揉啊!

但是還是不敢的。

畢竟這是那位家的寶寶!

有些大人不喜歡別人摸自己家的崽兒,而且小嗷仔也是很有個性的,嘮嗑可以,但也不喜歡被人碰……牽手除外。

所以護士姐姐就隻伸出了一隻手,牽住了嗷仔肉乎乎、巴掌大的小手,逗孩子一樣地隨口問:“小爸爸在大爸爸房間裏做什麽呢啊?”

她本意隻是想逗逗這個小寶寶。

想要表達的就類似於:你的爸爸們怎麽把你一個人放在外間了呀。

但話說一半,想到外麵全是保鏢,且旁邊還有個陪嗷少爺玩兒的人,實在不是那種家長們把孩子一個崽留在外麵不管不顧的情況,所以後麵的話就沒說。

但沒想到,向來認真的嗷仔卻思考起了她的問題,仰起大腦瓜說:“唔,小爸爸,可能是跟大爸爸在親親。”

嗷仔:“他們經常親親哦。”

護士姐姐:“?……”

她是不是無意間聽了什麽不該聽的……

在那位顧先生住進高v病房、青年也來過幾次以後他們才知道,這家的另一個男主人,那個性格好好的青年原來還是個明星。

隻不過按照網絡上的說法,他是靠臉出道的小流量,唱跳不行、演技沒有,沒有綜藝感,甚至因為文化水平低,在鏡頭前都不會說話……

但想起那青年侃侃而談、溫潤如玉的樣子,護士站的人一致認為網絡上說的都是造謠和黑。

青年的唱跳和演技什麽樣不知道,但表達力絕對強。

文化水平低?更沒看出來。

不過網上也說了,青年已經退圈,並且嫁給了富豪。

網絡上至今沒人知道沈卿嫁的人是誰,至今也還有人在猜測,且因為猜測的時間久了卻沒有得到答案,很多人又幹脆開始瞎猜,說沈卿的豪門生活肯定不幸福,估計是得了抑鬱症,要不然怎麽這麽久了,都再沒見到他炫富?

關於這些傳聞和猜測,護士站的人已經基本可以蓋章下定論——嫁了個富豪是真的。

但不幸福?鬱抑症?不存在的!

——按照大佬助理的說法,他們夫人要星星大佬都會想辦法弄下來一顆真星星,或者發射一顆衛星上去,或者幹脆是兩件事情全都做。

反正他們這些外人偶爾看見那位叫沈卿的明星,都覺得他不管什麽時候狀態都非常好,意氣風發的,精神又俊俏。

有錢,家裏還有倆萌娃,小的這個雖然不上學,但因為身邊的傭人、助理,聘請的老師太多,根本不用自己親自帶,還想rua還隨時就可以rua!

大點的那個寶寶他們也見過,周末時,大寶貝也會來醫院裏探望他們的爸爸……

與可愛活潑機靈的小嗷仔比起來,大的崽崽簡直是另一個類型。

冷漠,帥氣,理智。

酷得掉渣。

完全看不出他小學一年級!

家裏的寶寶們都既漂亮帥氣又聰明的。

僅僅隻是這一點就已經夠了哇!

怎麽可能不幸福!

不炫,隻能是因為太幸福,生活太充實沒時間炫。

以及根本不需要向別人證明自己有多幸福。

內在豐盛的人,從來不會想要炫!

再說青年雖然沒有刻意低調,但也沒有故意高調。

他穿得衣服據懂行的人說每一件都價值不菲,但看青年的樣子,那些也不過是他的常服而已,從來沒有故意顯擺自己穿得好的意思。

他開的車子也很隨意,一百多萬兩百多萬的經常會開,完全以當日的心情決定,但據說他家的保鏢專用的都是五百萬以上的車。

最主要的是,青年性格真的很好,善良隨和,還經常給他們帶禮物!

這讓人不禁懷疑,這樣可可愛愛的青年才能養出像這樣柔軟又有性格的寶寶吧!

怪不得連冷厲大佬都這麽喜歡他。

活該他家庭美滿生活幸福。

嗯,這樣一想,親親也是正常的。

隻要稍微設下一下那麽清雋、笑起來眼神又像會下蠱的青年,一點點向大佬的方向靠近,然後親吻……

啊啊啊,誰不瘋啊。

她是大佬,她剛做完那麽大的手術也會掙紮著、推也要讓人把自己推著坐起來的!

“唔對了。”

嗷仔又一歪腦袋想起來:“也可能不是親親,小爸爸說他們要困覺啦!”

護士姐姐:“困覺?”

大概是嗷仔歪著大腦袋的模樣太可愛,她也跟著一歪頭,之後才反應過來困覺的意思不就是……

呃,也可能是單純睡覺。

但也可能是……

畢竟這是又親親又困覺的……

……

不過這麽刺激的嗎?那位現在還在坐輪椅!!

旁邊,原本正一邊看雜誌一邊守著小少爺的田翼,聽小少爺越說越……呃越深入惹人誤會,不禁趕緊站起來,跟護士說:“顧總現在可能比較忙,您看您……”

護士姐姐:“啊,那我一會兒再過來吧,隻是測個血壓而已,不著急的。”

說著,護士又拿起自己的東西,依依不舍地跟小嗷仔告別。

咳,據說這家私人醫院都屬於裏麵那位顧先生。

他們幾個醫護人員又是院長千挑萬選選拔出來,最近專門跟進那位的身體檢測情況的。

所以隻要那位還沒出院,他們就是全天候為他服務的,她等一會兒再來也完全不會被影響到任何工作。

護士姐姐離開後,嗷仔就又坐回去研究自己的小火車了。

嗷仔重新把自己堆成小奶團的形狀,專注認真又聽話,也不用大人陪。

而病房的裏間,沈卿真的在跟大佬睡覺,不過隻是單純的午睡啦,並沒有嗷仔形容得那麽複雜。

至於為啥要跑到大佬這裏午睡,那當然是因為他碰巧困了,才不是什麽其他特別的原因。

當然,顧總這間私人病房的床並不是普通的單人病床,而是加寬版的病床,兩個人並排躺在一起正正好好可以容納。

此時沈卿正側著身體,單手勾著顧淮遇的肩膀,手肘搭在對方胸膛的上半部分,有很注意地避開大佬身上因為手術而產生的傷口。

他短暫地睡個午覺的時候還算老實,不會亂動。

更何況沈卿也沒有讓自己完全熟睡過去……他都聽見外頭嗷仔的清脆響亮的小聲音了!

……又在說他們親親!

還有什麽困覺……!

知道護士來了,沈卿也睡不下去了。

眼睫抖了抖,緩緩地睜開眼睛,緊接著沈卿感覺到大佬的胸膛一震:“醒了?”

“唔啊。”

雖然醒了,但沈卿依舊靠著不動。

被他壓著的顧淮遇聽見青年慵懶地應著這一聲,也揚了揚唇角。

沈卿迷迷糊糊地撐起上半身:“我好像聽見護士的聲音了。”

“嗯。”

顧淮遇說:“暫時回去了。”

沈卿:“……哦。”

又躺倒回去。

剛才顧總正好伸展了下手臂,沈卿再倒回去時,頸部正好枕在了對方的手臂上。

他輕輕眨了下眼睛,發覺顧淮遇並沒有什麽反應……

就鹹魚地沒有再動,保持這個姿勢了。

反正顧總手臂還是好的,壓不壞。

兩個人又靜靜地躺了一會兒。

天氣熱了,但顧總身上依舊涼涼的,抱著睡覺很舒服。

而且盡管入了夏,病房裏也不熱。

兩麵都有窗子,開窗戶就有穿堂風,根本不用開空調。

空氣裏彌漫著一絲若有若無的花香。

是沈卿今天來之前,特意帶嗷仔去買的。

因為顧總在這裏被照顧得很好,也因為這裏的醫護人員都特別喜歡他家崽崽,哆崽和嗷仔這幾次來每回都會被無數人投喂,滿載而歸不說,還收獲了許多歡樂,沈卿也就隔三差五,都會給這裏的醫護人員準備點禮物。

像咖啡甜品或者各種小零食已經準備了太多次了,感覺已經沒了新意。

今天來時路過花店,他就帶著嗷仔,給每位叔叔阿姨都選了一束鮮花。

當然暫時住在這裏的大爸爸也有花。

但跟別人的都不一樣,大爸爸的花依舊是嗷仔選的,隻不過沈卿又另外選了一束玫瑰。

其他的花都是商家配送,直接送到各個科室和門診部。

顧總的花則是沈卿和嗷仔親自捧來的。

色調依舊大致是白色的病房裏,擺放了很多儀器。

但早已不是家裏、顧淮遇曾經住的那個小房間的模樣。

窗簾被沈卿換上了暖色調的鵝黃色,房間裏也堆放了一些崽崽們的玩具和手辦。

有些是沈卿從家裏拿的,方便嗷仔在這裏玩兒。

有些則是崽崽們刻意搬來送給大爸爸的。

這就多了許多意趣和童趣。

現在窗台上又多了兩束鮮花……嗷仔捧來的那束是康乃馨、劍蘭、香石竹這些組合在一起捆紮,比較適合擺放在醫院裏、用來探望病人的花。

而沈卿帶來的那束則是鮮豔的、嬌紅欲滴的豔色玫瑰。

午後的陽光正烈,即使透過窗簾照進來,也與窗台上嬌豔的紅色花瓣混合成了一股鮮紅色的光,暖暖地照在室內,並順便在顧總臉上留下一小片紅色的影子。

這讓他的麵色看起來倒不蒼白了。

沈卿見了,不由感慨,這也算是意外之喜。

“為什麽送我玫瑰。”見沈卿徹底清醒了,顧淮遇便問。

青年睡覺期間,他已經盯著那束玫瑰看了一個中午。

青年很熱情,總喜歡給所有人都準備禮物。

但這束花……據沈卿所說,其他人的都是嗷仔選的。

隻有這束是他選來的。

是沈卿親自選給自己的。

肩膀處被青年枕著,顧淮遇的小臂和手還可以活動。

此刻微微彎起了手肘,他抬起小臂,在空中活動了下手指。

過分蒼白的指尖隔空對著光線看,顯得有些透明。

卻仿佛可以碰觸到那抹紅色的光。

薄薄的眼皮輕撩,顧淮遇低聲重複著自己的問題:“怎麽想到送我紅玫瑰。”

側身躺著、麵頰正對著他的沈卿:“因為……”

沈卿眨了下眼睛,又彎眼笑了:“紅玫瑰是送給愛人的花嘛。”

“……”

顧淮遇觸摸陽光的手指一頓。

眼睫像蝴蝶翅膀似的劇烈晃動,片刻後,眼皮下耷,顧淮遇聲音淡淡:“愛人。這麽說也的確沒有什麽錯……”

“你的確是我的愛人。”

沈卿:“嗯?”

顧淮遇:“我們的確是那樣的關係。”

沈卿:“對啊,所以想了想,還是送你紅玫瑰最合適。”

說著,沈卿又抬起一條腿,輕輕地搭在顧淮遇的大腿上。

最近帶嗷仔兒的時間相對來說久一點兒,也經常會賴在嗷仔的遊戲房裏睡午覺,沈卿發現嗷仔真的很喜歡騎著東西睡。

現在崽崽們的遊戲房裏多了很多毛絨玩具,每一個都比嗷仔要高,更方便嗷仔騎了。

……久而久之,見得多了,沈卿最近也開始騎東西睡。

隻不過在家裏他半數都是騎被子,在這裏嘛……

嗯,反正顧總的腿也是好的,不怕壓,壓不壞。

哈哈。

果然還是一條腿搭在什麽上躺著的姿勢最舒服,沈卿又舒適地鼓湧了兩下,然後熱烈也熱情地眯眼:“畢竟我愛你嘛!”

顧淮遇:“……”

觸摸陽光的手徹底頓住,他垂眼看向青年。

或許青年骨子裏就有浪漫熱情、性格也如他的笑容一般燦爛樂觀,沈卿從不吝表達著愛和喜歡。

他會經常說喜歡自己。

但“愛”這個字的話……

顧淮遇轉眸看向天花板。

似乎還是第一次。

閉了閉眼,顧淮遇:“你愛我?你確定?”

沈卿聽了,直接抬起頭,俊俏的眉眼燦若星辰,過分杳亮:“這還有不確定的?不然我能叫你老公麽!”

顧淮遇:“……”

又閉了下眼。

重新張開時,他又換了個話題:“等一會要去畫室?”

沈卿:“是啊,有課。”

“嗯。”

顧淮遇又問:“許昱傑跟你一起上課?”

“沒有。”沈卿話語稍頓,沒想到顧總會問這個,但他還是說:“許先生都學了多少年的畫了,我才剛開始,怎麽可能跟他一起上課。他完全是我老師那個級別的……”

顧淮遇忽然說:“你也很好。”

沈卿聽到這兒又笑了:“是啊,我也覺得我還成!”

雖然畫得不好,但比之於剛入門的已經好了許多,畫室的老師都說他有天賦。

他笑起來,顧淮遇就跟著翹起了嘴角。

大概很少有人看見這樣張揚自信的人會不為所動。

顧淮遇亦不能免俗。

抬起來的那隻手長指稍彎,手肘近一步彎曲,他的指尖就快遇到青年的肩膀。

又在可以觸碰到的前一刻,驟然停下動作。

觸摸陽光的指尖,變成輕輕隔空描摹青年的側影。

周圍變得靜靜的。

這次是沈卿忽然說:“上完課我就回來了……晚上留下來陪你?”

“好。”

顧淮遇應了一聲,又說:“謝謝你,沈卿。”

沈卿:“?怎麽忽然謝我?”

顧淮遇看向被擺放在窗台上的色彩明豔的紅色玫瑰,嗓音低啞地說:“隻是沒有想過有一天會有人愛我。”

沈卿:“……別這麽說嘛。”

又想起顧總不被家人愛的悲慘過去了,沈卿下意識緊了緊搭在對方肩膀上的那隻手。

然後撐起上身,又猝不及防地,在對方的臉上親了一下:“你這不是有我了麽?”

在顧淮遇猛地看過來的目光中,沈卿理直氣壯:“有我還不夠嗎?”

“……嗯。”

蒼白的唇角再一次止不住地上揚,顧淮遇輕聲說:“夠了。”

之後沈卿該去上課了,也是他再不出來就耽誤醫生們查看顧總病情了,沈卿不得不爬起來,整理自己因為躺了許久而多了一些皺褶的衣服。

顧淮遇也已經坐了起來,頂著蒼白麵孔靠在病**,看上去就有些慵懶。

他個子高,骨架大,因此肩寬,病號服上同樣因為久躺兒沒有係好的上衣領口處,鎖骨也很凸出,靠在那裏就顯得過分性感。

沈卿:“……”

別說,他們這個樣子還真挺像剛才幹了點啥。

“咳咳,那我就先走了?”匆匆整理好著裝後,沈卿麵頰又有點發紅。

“嗯。”顧淮遇說。

之後眼底眸光一閃,他又抬起長指點了點自己的唇角。

沈卿:……

好吧好吧。

他湊過去,躬身彎腰。

“啵。”

·

又過了半個月,黎弘拿著手裏的報告,無比激動地跑回醫院頂樓的vip病房。

“顧總,最終結果都出來了,您的身體已經徹底沒問題了!”

顧淮遇聞言,抬手接過報告,低眸看著,一目十行。

黎弘在旁邊激動得搓手,雖然經曆了許多波折和風險,但最終結果是好的。這這這,真替顧總開心!

上天待顧總不薄!

“院長說,這幾天晚上您最好還是留院觀察,不過問題不大,您現在也可以辦理出院,畢竟咱們家裏也有醫療團隊,院長那邊也已經在跟他們對接了。”

“嗯。”

已經看完報告,顧淮遇沒說要不要出院,隻是忽然問:“沈卿呢?”

“夫人,哦,夫人上午去畫室學畫畫,好像是說中午的時候會跟畫室的同學聚餐,然後下午過來。”

想來顧總是要親自告訴夫人這個好消息了,想想那畫麵,黎助理也期待得搓手手:“是要告訴夫人您已經康複的消息麽?”

雖然嚴格來說顧總還要修養一陣子,不算徹底康複,但既然所有指標都正常了,那就是……不用擔心會死了!

黎弘:“……這個點兒夫人應該還沒到畫室,那是我現在給夫人打電話要他過來,還是您等下午再跟他說?”

以黎弘的脾氣,那肯定是現在就打電話告訴自己最在乎的人自己已經好了。

不過顧總慢熱,又不習慣別人關心他。

……

就說不準了。

等等,顧總不會連這都不打算告訴夫人吧???

這段時間顧總在自身病情方麵一直有意回避夫人,不叫夫人知道他身體的狀況。

而夫人也沒有打聽過。

夫人不問,黎弘也不好說。

搞得他現在都不確定,除了顧總重度昏迷的那段時間以外,夫人到底知不知道顧總的情況有多嚴重……

不過好在一切都過去了,現在顧總都徹底是個健康的人,就沒什麽不能說的了吧!

黎弘又忍不住絮叨:“我覺得夫人雖然不問也不說,但他還是很關心您的身體的。……他就是特意不想表現出來擔心!現在這麽好的結果,應該……”

顧淮遇直接打斷了他的絮叨,說:“換衣服。”

黎弘:“?”

顧淮遇不願重複也不願多說,但黎助理沒有懂,他就隻能沉下心來重複、並展開說:“把我的衣服拿來。”

低沉的嗓音響起,認真且擲地有聲:“我現在去找沈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