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九月三號正式開學。

開學前一星期,沈叔叔突然提出要幫她辦一場升學宴,薑詞嚇得不輕,連忙拒絕,感激地說:“謝謝叔叔,不過我不太習慣人多的場合,升學宴就不用辦了吧。”

她確實沒有撒謊,不喜歡這種場合是真,但更重要的是,她並沒有什麽親人來跟她分享升學的喜悅。

沈叔叔提出幫她辦升學宴,到時候一定會讓沈家的人出席。她明知道沈家的人都看不起她,又怎麽可能自取其辱地讓人家來幫她慶祝。

周芸了解自己的女兒。薑詞不像她,她活了大半輩子早就活明白了,她隻要她自己開心,別人怎麽議論她評價她,她根本不會在意。

但小詞不一樣,她年紀小,心思又敏感,別人一個眼神,私下一句議論,她都會記很久。跟她來北城這一年,她確實過得很不開心,不願意跟沈家的人接觸,一直想要離開這裏。

她笑著出來幫女兒解圍,說:“小詞不想辦升學宴就不辦吧,咱們一家人出去吃頓飯簡單給她慶祝一下就行。”

沈哲倒也不強人所難,說:“既然小詞不想辦那就算了。這樣,擇日不如撞日,就今天晚上吧,我打電話讓聽南也過來。”

薑詞聽見沈叔叔說要叫沈聽南,不由得愣了一下。

她想,雖然這些日子因為打工的事情和沈聽南有過幾次交集,但她和沈聽南也並沒有多熟,沈聽南一開始就看不上她,大概率不會有那個閑工夫來參加她的升學宴。

她坐在沙發上,聽著沈叔叔和沈聽南打電話。

客廳裏安靜,沈聽南的聲音從聽筒那頭冷淡地傳來,“你們自己去吃吧,我忙,抽不出身。”

沈哲問:“那明天呢?或者你哪天有時間?”

電話那頭有翻閱文件的聲音,沈聽南道:“未來一周都沒時間,我明天要出差,不確定什麽時候回來。”

沈哲沉默了會兒,隨後道:“那行吧,那我們就不等你了。”

沈聽南“嗯”一聲,說:“掛了,我有電話進來。”

說完,就直接掛了電話。

電話掛斷之後,客廳靜了幾秒。

沈哲放下手機,抱歉地看向薑詞,說:“小詞,聽南最近工作忙,可能暫時沒時間跟我們一起吃飯,等他出差回來,我再讓他給你補一個升學禮物。”

薑詞聞言,嚇得連忙擺手,說:“不用不用。”

她感激地說:“沈叔叔,您的心意我領了,不過升學也不是什麽大事,離能賺錢還早著呢,所以也沒什麽值得慶祝的。”

沈哲聞言笑道:“你今年才多大。一個階段有一個階段的事,眼下升學就是最重要的。”

說完,看向周芸,說:“要不我們今晚出去吃飯,幫小詞慶祝一下,你看看想吃什麽?”

周芸笑道:“吃什麽當然是你來安排,我和小詞都不挑。”

沈哲笑道:“那行,那去追鳳樓吧,聽說他們最近新推出了幾道菜式還不錯,正好過去嚐嚐。”

周芸笑著道:“好,那我先上樓換衣服。”

薑詞是真覺得升學沒什麽好慶祝的,但比起大辦升學宴,跟媽媽還有沈叔叔一起吃頓家常便飯就自在多了。

在餐廳吃完飯,他們散步到附近商場逛了一會兒,沈叔叔買了一台新電腦給她作為開學禮物。

薑詞其實並不想要。她對沈家,有一種近乎偏執的涇渭分明,打心底裏不想要沈家的任何東西,仿佛隻要她拿了,就坐實了沈家人對她的評價。

可她從來沒想過要占沈家一分錢便宜。

可沈叔叔一定要送她一台新電腦,她如果再三拒絕就顯得有些不識好歹。

她感激地收下,但是拿回家以後就放到了櫃子裏,連外包裝也不曾拆開。

開學前一天,她在臥室裏打包行李,母親給她端水果上來,問道:“都收拾好了嗎?仔細看看,還缺什麽,明天到學校報道完再去商場買。”

薑詞搖搖頭,說:“不缺了,什麽都有。”

她把行李箱合上,然後站起來,看向母親,忽然很認真地說:“媽媽,我已經把所有的東西都收拾好了,我想以後都不回沈家來了。”

周芸愣了一下,她四下看了眼,才發現這間屋子已經變得空空****的。

薑詞的東西本來就不多,從住進來的那一天,她就準備著隨時離開,所以隻收拾了兩個行李箱,就能裝下她所有的衣物和書籍。

周芸看著女兒收拾得空空的房間,像是意識到什麽,難過地看向她,問道:“你打算丟下媽媽了嗎?”

薑詞聞言不由得愣了下,她想說自己並沒有這樣想,但她捫心自問,她真的沒有這樣想嗎?

從高考結束那天,她就一直在計劃著獨立。她計劃著不再用母親的錢,計劃著從沈家搬走,計劃著平時住在學校,等到了寒暑假就回榕城和奶奶一起生活。

在她未來的計劃裏,並沒有母親的存在。

她看到母親眼裏閃爍的淚光,忽然感到很羞愧。母親也照顧了她整整六年,給了她最好的生活條件,生活中也對她無微不至,可在她未來的人生計劃中,卻似乎從來沒有過母親的存在。

她第一次發現原來自己是這樣自私和忘恩負義。她心裏隻有奶奶,從來沒有考慮過,母親是否也需要她。

周芸紅著眼眶看著女兒,聲音裏有點克製不住的哽咽,她輕聲問:“小詞,你是不是還是恨我?你是不是從來沒有想過,要永遠和媽媽在一起生活?”

薑詞很愧疚地站在那裏。

她不會撒謊,看到母親流淚,甚至連一句好聽的話也不會說。

周芸看著女兒,過了會兒,明白地點點頭。

她抬手擦掉臉頰的淚水,說:“罷了,你如今也大了,我不能再逼你。將來你想跟誰一起生活,也是你的自由。但是小詞,你還要在北城念四年書,別這麽快和媽媽斷了聯係好嗎?你不想住在沈家,我也不勉強你,但你有空的時候,偶爾回來陪媽媽一兩天可以嗎?”

薑詞看著媽媽眼裏的淚水,忽然覺得自己很壞。

她忍住眼淚點頭,走到周芸麵前,抬手抱住她,輕聲說:“媽媽,我沒有要丟下你。我會常回來看你,隻要有空我就回來看你。”

周芸忍著眼淚點頭,撫著女兒的後背,輕聲說:“在學校要好好照顧自己,有事一定要給我打電話。”

薑詞點點頭,說:“我會的。”

*

第二天開學,薑詞沒讓母親送,她自己拖著行李箱,打車去了學校。

周芸站在院子裏,遠遠地目送著女兒上了車,沈哲站在旁邊,不讚同地說:“你也是,孩子開學這麽大的事,怎麽也應該送一下。”

周芸搖搖頭,目光仍然望著薑詞離去的方向,輕聲說:“小詞和別的孩子不同,她很獨立,遲早有一天,她會離開我。”

*

到了學校,薑詞先去教學樓報到入學,交完學費就拖著行李箱準備先去宿舍。

大一新生開學,校園裏有許多學姐學長在幫忙迎新。

薑詞正拖著行李在烈日下朝著宿舍樓的方向走,突然一個穿著誌願服的學長接過了她的行李箱,問道:“學妹,幾棟?我幫你送過去。”

薑詞的行李很重,除了衣服剩下的一箱子全是書籍,學長把行李箱拎過去的時候,明顯被拽了一下。

薑詞很不好意思,連忙伸手接住,說:“沒事沒事,我自己來吧,有點重。”

學長重新把箱子拎回去,開朗地說:“這算什麽,你一個小姑娘都拎得動,我難道還拎不動?”

又看著薑詞,問道:“你是哪個係?”

薑詞回答說:“法律係。”

“那應該住橘園吧?”

薑詞點頭,說:“對,橘園三棟。”

“行,我送你過去。”學長熱心地幫她帶路,說:“橘園還挺遠,過了橋還得再走一段。”

又閑聊地問道:“你叫什麽名字?哪裏人?”

薑詞回道:“我叫薑詞,榕城人。”

學長笑說:“榕城不錯啊,人傑地靈的,聽說你們那邊很多好吃的。”

薑詞笑道:“是挺多的。”

“對了,我叫徐謙,大二物理係的,回頭我們加個微信,你剛到學校,平時有什麽不清楚的都可以問我。”

薑詞微笑著點下頭,感謝道:“好,謝謝師兄。”

回宿舍的路上,薑詞接到冉冉打來的電話,她接起來,還沒開口,冉冉的聲音就伴隨著廣播聲傳過來,“小詞,你在哪兒呢?報完名了嗎?”

薑詞道:“報完了,正準備去宿舍。你呢?在學校嗎?我聽見廣播聲了。”

周冉道:“我也剛報完名,我在教學樓這邊呢,你等著,我馬上過來找你。你宿舍在哪棟?”

“橘園,三棟。”

薑詞到宿舍樓的時候,周冉已經到了一會兒,拎著包在門口等了好半天。

遠遠看到薑詞和一個學長一起過來,她眼裏升起八卦火苗,笑盈盈地湊上去,“你是用爬的?我都等你半天了你才過來。”

薑詞道:“我那邊過來比較遠。”

周冉笑,目光移到徐謙身上,打量他兩眼,問道:“這位是……?”

徐謙笑著自我介紹,說:“我叫徐謙,大二物理係。”

“哇,原來是學長。”

徐謙笑問:“學妹怎麽稱呼?”

周冉道:“美術係,周冉。”

徐謙笑著招呼,“周學妹好。”

周冉笑笑,“學長好。”

徐謙手機忽然響了下,他低頭回了個信息,然後抬頭說:“不好意思啊,係主任突然找我有點事兒,我得先過去一趟。”

周冉道:“好,不耽誤學長你了。”

徐謙猶豫了一下,還是忍不住對薑詞說:“薑學妹,咱們加個微信吧,回頭你有什麽不清楚的都可以問我。”

薑詞大方道:“好。”

她從包裏拿出手機,點開微信,說:“我掃你吧。”

“行。”

兩人互加了微信,徐謙才高高興興地先走了。

等徐謙走後,周冉恨鐵不成鋼地搖頭歎氣,“你這個傻子,才開學第一天就被學長把微信騙走了。”

薑詞把手機放好,說:“加個微信而已。我的行李箱這麽重,人家幫我拎過來,隻是加個微信,我總不能拒絕吧。”

周冉道:“你不逛學校論壇你都不知道,這些高年級的學長最喜歡在大一新生開學這天釣妹子,你小心點。”

薑詞拖著行李箱往宿舍裏走,說:“放心吧,我早已經拔情絕愛,沒有哪個男人能打動我。”

周冉幫薑詞拖一隻輕的行李箱,笑著道:“我才不信,我倒要看看,以後哪個男人能讓你墜入愛河。”

*

回宿舍放好東西,薑詞就和周冉一起到校外吃飯。

兩人經過迎新大道,看到校園兩邊已經有各個部門在納新,周冉拉著薑詞過去看熱鬧,好幾個部門社團的幹部都親自過來拉人。

周冉對樂器社挺感興趣,拉著薑詞一起參加,說:“你不是會彈鋼琴嗎?咱們加這個社吧。”

樂器社的幹事見兩個美女過來,十分熱情地介紹,說:“來嘛兩位學妹,咱們社裏活動多,每周一次小活動,每個月一次大活動,每年學校的文藝演出,咱們社可都大出風頭,而且……”

薑詞好奇,問道:“能賺錢嗎?”

對麵那人明顯愣了一下,大概沒想到,怎麽這麽漂亮一美女,一開口就是錢呢?

他尷尬地咳嗽一聲,解釋說:“不是,學妹,是這樣,咱們大學裏麵加入社團,主要呢,是為了豐富我們的大學生活,而且也有相應的學分,最重要的是,還能交朋友。”

薑詞聽完,說:“哦,那我不參加。”

“……”

她說完,就走去旁邊看其他的社團。

周冉跟過來,好笑地道:“我看你呀,真是鑽錢眼裏了,加個社團還得看能不能賺錢。”

薑詞道:“不能賺錢我為什麽要去,不是浪費我時間嗎?”

她把這些五花八門的社團都看了一遍,發現基本全都是玩的,於是頓時失去興趣。

周冉倒是心血**地加了個什麽騎行社,填完報名表就和薑詞一起到校外去吃飯。

吃完飯,周冉拉薑詞陪她去買奶茶。

薑詞真是骨子裏的打工人打工魂,買個奶茶都在看門口有沒有貼招聘啟示。

她想找個學校附近的兼職,平時沒課的時候還能賺點生活費。

不過看了一圈也沒有看到特別滿意的,不是時薪太低,就是工作條件太苛刻。她如今上了大學,還是想盡可能地以學習為重,所以找工作比較傾向於時薪高一點的。

不過沒過多久,薑詞就發現B大的學曆很管用。因為剛上大一,學校的課並不多,她平時上完課看完書後還有一些空閑時間,於是就在網上發布了一條求職貼,在求職廣告上貼上了自己的高考成績和B大的學生證,表示自己可以輔導初高中學生的所有科目。

帖子發出去沒多久就有人聯係了她,在一節試聽課後,對方以300塊每小時的價格跟她簽了三十個課時,學費分兩次付清,先付一半,等所有課程結束以後再付另一半。

薑詞最近輔導的學生是一個高三的女生。也許是因為家庭條件太好,父母從小溺愛,女生脾氣不太好,每次做題做不出就要摔東西發脾氣,她父母也不責罵,每次看到女兒摔東西發脾氣,都是很有耐性地哄,爸爸哄一會兒,媽媽哄一會兒,有時候還要下樓吃個宵夜,女孩才肯重新坐回書桌前做題。

而薑詞為了遷就女孩的時間,一直都是每天晚上過來給女孩補課。可常常因為女孩發脾氣耽誤了時間,導致她最近每天晚上回到學校都已經近淩晨。

這天晚上又是這樣,她上完兩個課時從雇主家裏出來,已經是晚上十一點。

夜深露重,天上還下著雨。

薑詞沒有帶傘,雙手揣在風衣口袋裏,冒著雨往外走。

也許是因為夜太深,雨太大,獨自走在無人的雨夜裏,她心裏忽然感到很孤寂。

每次在大城市感到孤獨的時候,她就總想回到榕城,回到奶奶身邊。

沈聽南今晚在公司加班,開車回家時已經過了十一點。

他平時不回沈宅的時候,通常都住在洋槐路這邊,離公司近,開車十分鍾就到。

他開著車,透過傾盆大雨,遠遠看到一道熟悉身影站在路邊。

薑詞沒想到雨會突然下大,她渾身濕透地站在路邊等車,那樣子看上去要多狼狽有多狼狽。

她在雨中看手機,打車軟件上顯示前麵還有十個人排隊。

就在她情緒低到穀底的時候,突然一輛黑色勞斯萊斯停在了她旁邊。

她看過去,隔著傾盆大雨看到沈聽南坐在車裏。

他大概也很煩遇到她,蹙著眉心看她。沉默了一會兒,才降下一半車窗,朝她鳴了下笛,示意她上車。

薑詞猶豫了一下,又低頭看了眼手機,手機上仍然顯示前麵還有個十個人在排隊。

她想了一下,到底還是走過去,拉開副駕駛車門,小心坐上車。

她渾身濕透,一上車就弄濕了坐墊和位置。

她很抱歉地看向沈聽南,說:“對不起,弄髒了你的車。”

沈聽南蹙眉看她,半晌,問:“你不是在學校嗎?這麽晚在這邊做什麽?”

薑詞道:“我在這邊給一個高三的女生做家教,今天上完課就有點晚了,然後又突然下雨……”

沈聽南看著薑詞,眉頭蹙得更深,“你到底缺錢缺到什麽地步?為什麽我每次見你,你都是在打工?你母親沒給你錢嗎?”

薑詞不自覺地抿唇,她看著沈聽南,始終不肯回答。

沈聽南也懶得再問,他收回目光,將車子重新發動。

薑詞看到車子並不是去她學校的方向,不由得問:“去哪裏?”

沈聽南道:“你學校太遠,明天天亮你自己回去。”

他開車進了小區,把車停進車庫,拔了車鑰匙下車,然後徑直朝著電梯的方向走去。

薑詞坐在車裏,看著沈聽南的背影,猶豫著遲遲沒有下車。

沈聽南走到電梯口,抬手按了電梯,回頭看到薑詞還坐在車裏,長歎了一聲氣,說:“你打算在車裏坐到天亮?”

薑詞看著沈聽南,猶豫了一下,還是解開安全帶,從車上下來。

沈聽南住二十三層,進了屋,他抬手開燈,說:“鞋櫃裏有拖鞋自己找。”

薑詞渾身冰冷,濕透的衣服穿在身上,凍得她雙手雙腳都有些僵硬。

她在門口小心翼翼地換了拖鞋,走進屋,下意識地站在沙發邊的空地上。

她身上還在滴水,不敢站到地毯上去,也不敢坐到沙發上去。

沈聽南去了一趟臥室,出來時,手上拿了一條幹淨浴巾,遞給薑詞,說:“新的,次臥裏有新的牙膏牙刷,你自己找找。我這邊沒女人的衣服,你自己洗完澡把衣服換下來,扔洗衣機裏烘幹了穿。”

薑詞接過沈聽南遞過來的衣服,感激地看著他,說:“謝謝。”

沈聽南盯著她看了一眼,想說點什麽,但看她這麽狼狽的樣子,又不忍心再往她傷口上撒鹽,最後隻是說了句,“冰箱裏有吃的,想吃什麽自己去找,我進屋了。”

他說完就轉身,徑直回了主臥。

*

薑詞並沒有在沈聽南家裏待太久,她到次臥的浴室衝了個澡,裹上浴巾出來,坐在床邊,等著浴室裏的衣服烘幹。

淩晨兩點,衣服終於烘幹,她換上,又幫沈聽南把浴巾洗幹淨,放進烘幹機裏。

她在落地窗邊坐了一整夜,天蒙蒙亮時,就悄悄出了門。

早晨八點,沈聽南起床,從臥室出來,看到客廳的茶幾上放著一些現金。

他走過去,看到現金旁邊放著一張便條。

他彎身拿起便條,上麵是薑詞清秀的字體——

“很對不起,昨晚弄髒了你的車,我身上沒帶太多現金,不知道這點夠不夠洗車的,如果不夠的話,下次我回沈家,會留一些給管家,請他代為轉交給你。以及,謝謝你昨晚收留我。”

沈聽南看完,低頭掃了一眼薑詞留下來的現金。看得出她大概真的很怕欠他人情,除了幾張百元現金,連幾塊錢的紙幣都留下了,可見是翻遍了錢包,把能找出來的現金都留下了。

沈聽南把便條放回茶幾上,懶得去猜十八九歲的小姑娘在想些什麽。

他隻是不太理解,一個大學生,到底為什麽會那麽缺錢?

以至於每次見到她,不是在這裏打工,就是在那裏打工。

還真是打工打上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