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因為沒拒絕,羅冬兩人反而幹得更起勁了。
除了泥漿之外,他們還帶來了各種的工具,就連上房用的梯子都準備好了。
他們這邊在做準備的時候,醜牛先悄悄去了後院,將後院曬著的魚幹收了起來。
這段時間,家裏總能聞到一股曬魚的魚腥味。
隻不過大隊所有人都知道,他們家最不缺魚,就算漁網借出去了,時不時羅莊大隊的人也會給他們送魚來。
哪怕這邊的魚腥味厚重一些,也沒人覺得有什麽不對勁。
可沒人知道,後院這邊曬了很多很多魚,將奶奶編製的篩子都用完了,後院都幾乎擺滿了。
其他地方看不到後院這邊,但要是上了屋簷多少會看見一點。
醜牛不用提醒,就悄悄去挪魚幹。
而在前院,羅冬兩人也忙了起來。
以前屋簷上的瓦片碎裂掉下來,容婆子沒法自己修補,但也會將這些破碎的瓦片攢起來。
這樣在修補的時候,也不用重新去買瓦,直接用泥漿糊上,等曬幹之後就能接著用。
羅冬便將這些破碎的瓦片清出來,和陶宏一起糊著泥漿,等這些積攢的破瓦弄完之後。
這才會架著梯子上屋簷,將上麵破損的瓦片鏟下來,全部糊好之後再安上去。
他們在忙活的時候,容曉曉一直跟在旁邊。
先是瞧了瞧他們怎麽做,等看完之後她也跟著上手。
糊泥漿並不是一件很困難的事。
嚐試一遍之後也就學的差不多,弄起來有模有樣的。
起先羅冬還會勸兩聲,這活雖然不累但髒的很,一不留神就會弄到衣服上。
容曉曉倒不在意,隨口說著:“弄髒就弄髒,洗洗就幹淨了。”
說起來二姑這套房子是真的好。
之前住在知青屋的時候,用水都得大老遠去挑,洗衣洗澡那是特別的不方便。
可在這裏就不同,先不說整座院子就在小河的上方,直接吊個桶子下去就能打起河水。
就說說後院專門打的井,是越用越覺得這口井實在太方便了。
據二姑說,為了打這口井當初老祖宗還十分舍不得,現在她是真覺得老祖宗這筆錢花的值。
容曉曉不在意會弄髒衣服,手上一邊拿著工具正鏟平泥漿,一邊問道:“聽大隊長說你們現在是在玩具廠上班?”
“對,我們都在玩具廠當臨時工。”羅冬說著不由停下手中的動作,容知青主動提起玩具廠的事讓他覺得格外慎重,腦子裏先過了一遍,才開口說道:“我進廠差不多兩年的時間,大部分時間都在拆卸組,不過要是忙起來也會臨時調動。”
隻是因為手中沒技術,哪怕調動也都是幹一些力氣活。
羅冬的話說完,陶宏便也介紹起自己:“我和羅冬不在一個車間,主要工作就是搬運。”
容曉曉有些好奇,“玩具廠都生產些什麽玩具?”
她上輩子出生在九零年代中,因為家庭的緣故年幼時期都沒什麽玩具,唯獨記得的是一個棕色毛毛熊,看起來憨憨的,還特別愛掉毛。
好幾回摟著它睡覺,第二天早上不是**多了一些棕色的毛,就是吃了一嘴巴的毛發。
可即使如此她還是特別喜歡它。
因為這是有意識開始,她唯一一個玩具,特別特別珍惜。
那時候她還曾偷偷許過願,想著等長大之後掙到錢她要給自己買一屋子的玩具。
可真當自己能掙錢之後,在忙碌的生活中她都已經忘記了自己年幼時候的夢想。
如果不是這次提起了玩具廠,她都快記不得這件事了。
“我們廠子主要經營的是鐵皮玩具,一共有三個生產線,除了鐵皮玩具之外還有少量的木質玩具。”
容曉曉挑了挑眉,“鐵皮青蛙?”
這個她知道,按鈕後一跳一跳的青蛙,一直到成年後都還能看到它的身影,經久不衰啊。
“那沒有。”羅冬搖了搖頭,一一介紹起來:“主要生產的是發條鐵皮公雞,聽廠裏人說,正在計劃著該怎麽讓這隻公雞多一些功能,提升它好玩的程度,除了這個之外還有一些不帶發條的鐵皮玩具……”
玩具廠的玩具品種並不多。
本來玩具廠就不大,在兩年前廠子裏也就幾十人外加一條生產線,也是多虧了新上任的副廠長,在這兩年來費了老大的勁才從海外拉進兩條舊的生產線,也讓玩具廠的員工整整翻了兩三倍。
廠子裏的主要品種就是發條鐵皮公雞。
除此之外就是一些光架子的鐵皮玩具,這一類玩具每年都會根據不同的形式來改變外觀。
這類銷售量算不上好但也不差,所以一直保留著。
除了這兩類鐵皮玩具之外,再有的就是一些木製玩具。
一旁的容婆子聽到這裏,便主動開口說著:“玩具廠都是一些好人,每年大隊長都會從廠子裏接到一些手工活派發給我們,也是多虧了這一些活,才能拿到錢換些糧食。”
不僅僅是她,大隊裏的一些困難戶也能接到一些手工活。
這些錢雖然不多,但可以毫不誇張的說那都是救命錢。
正是因為這些錢換來的糧食才不會讓他們餓死。
“我爸就是搭個線,主要還是陸叔人好,要不是他的首肯這事也辦不下來。”羅冬知曉這件事的一些內幕。
這些手工活其實很簡單,一些老爺子老太太們摸索個幾天就能學會,所以根本沒必要分配給周邊的生產大隊,廠子裏的工人就能弄好。
再來像這類木製玩具的銷售量根本就提不上來。
舍得花錢的家長不會給孩子買一個木頭玩具。
同樣不舍得花這個錢的家長,哪怕價錢再低,比起花錢他們寧願自己找個木頭來雕。
所以這類玩具一直處於不盈利也不會虧損的階段。
廠子裏早就有人提議將這類玩具停產,沒必要折騰下去。
這個建議聽著是有些道理的。
但最後是陸叔力排眾議,堅決保留了這個項目。
原因也簡單。
玩具廠現在沒有能力收購第四條生產線,如果將木製玩具停產,那所有涉及木製玩具的工人們又該何去何從?
工作肯定還是會有,但很有可能會降薪調到其他的部門,使得其他部門的員工數量超額。
再來,也是因為派發出去的手工活。
這些手工活全都是分發給周邊生產大隊的困難戶,每年下來到手的錢確實不多,可在關鍵的時候真的能救命。
也或許還有其他原因,羅冬隻是玩具廠的臨時工並不太清楚廠子裏重要的決策,他隻知道陸叔的這些決定絕對不是因為想為自己謀劃什麽錢財,而是出於好心。
這些話他不好直接說,隻能在容婆婆主動提起時,讓她們知道大部分的原因都是因為陸叔的好心。
容曉曉以前也有聽二姑提起這件事,現在算是知道是誰第一個牽的線。
同樣大概了解玩具廠的情況之後,也算明白為什麽羅冬兩人對緞工的技術這麽在意了。
緞工簡單來說就是操縱鍛煉金屬的工作。
正好是鐵皮玩具廠需要的技術工人之一。
羅冬本來還想著容知青繼續問下去,但隻見她點了點頭後就再也沒開口。
心中有些急切,正猶豫著要不要主動一點時,突然聽到院門外響起稚嫩的哭喊聲。
他這邊還沒反應過來,就見後院的醜牛突然衝了出來,快速的朝哭聲那邊跑了去。
一旁的容曉曉見狀,想都沒想也跟著衝了出去。
羅冬這下沒猶豫,對著上屋簷的陶宏道:“你在這邊照顧一下容婆婆,我出去看看。”
“行,你過去護著點,這邊交給我。”陶宏站在屋簷上看的遠,遠遠就能看著一個小女孩一邊哭一邊跑,瞧著她跑的方向,好像就是這邊。
他先放一下手中的活,踩著梯子下來走到容婆子身邊,“婆婆,你這是在編竹筐?要不要我來幫幫忙。”
“不用不用,你坐著歇歇喝口茶。”容婆子看不見,但她聽得見。
一聽就知道這是誰的哭喊聲。
心中微微一歎,那孩子投生到這樣的家庭,真的是遭了大罪。
邊哭邊跑的不是別人,正是招弟。
醜牛第一時間就衝了出去,也不知道從哪裏順手撿來了一根棍子,衝到招弟身邊就將她護在身後,狠狠瞪著前方的人:“你不準欺負她!”
張嫦沒好氣的瞪著他,恨不得直接上前把這兩個小崽子給撕了,可一看到他們身後走來的幾人,最後到底是憋著氣轉身離開。
在離開之前還忍不住放了狠話:“賠錢貨,你隻管躲,躲得了一天我看你能不能躲一輩子,等你回到家我就讓你好看!”
說完,便跺著腳離開。
瞧著她的背影,跑得還挺快。
其實張嫦倒不怕醜牛這個小崽子,一個小崽子就算是拿著一根長棍,她總不會連個小崽子都收拾不了。
以前在沒人的地方,她不但打過招弟,就連醜牛和虎娃子也是揍過。
反正揍就揍了,一個家裏隻剩下一個死老太婆,一個家裏就一個傻爹,就算她揍了他們家的孩子,也沒人會上門找麻煩。
可現在不同了,醜牛突然冒出一個表姑姑。
要是普通的知青也就算了,容知青可不是那麽好對付,真要發生爭執大隊裏的人肯定都不會站在她這邊,而是會為容知青出頭。
不過那又怎樣?
現在醜牛能護得住招弟,招弟要是回了家,她在家裏打自家的孩子,總沒人能說什麽吧?
她就不信那個賠錢貨一直不回家。
“哎喲,這張嫦怎麽這麽狠心,對一個小孩居然能下這麽重的狠手!”陳嬸子聽到哭聲也出了院子,一看招弟臉上的巴掌印她是又氣又急,蹲下來給她擦著眼淚,安撫道:“不哭不哭,沒人敢打你了,告訴婆婆身上還有沒有其他傷?”
招弟哭的打嗝,“嗚嗚……她、她不給我飯嗝……不給我飯吃。”
招弟不怕疼,被打對於她來說那是家常便飯。
她最怕的是沒飯吃,餓肚子比挨打還要難受。
“妹妹不哭。”醜牛湊到她耳邊,小聲地道:“等會去老地方,我給你烤紅薯吃。”
要是以前這麽一說招弟保準會笑著點頭。
可這會兒,她反而哭得更厲害,“她以後不讓我出門……我以後、嗚嗚嗚就沒紅薯吃了。”
容曉曉半蹲,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溫和道:“不急,你說說發生了什麽事,咱們大夥一起商量好不好?”
“對對對,表姑姑老厲害了,她肯定有法子!”醜牛被她哭的冷汗都溢了出來。
招弟這才吸了吸鼻子,沒再嚎啕大哭。
一行人牽著她的手走進院子,容曉曉並沒馬上問她發生了什麽事,而是先用溫水給她擦了擦臉,緊跟著陳嬸子又回家拿了一些膏藥給她抹上。
“張嫦真不是個東西,還有那個二柱,二柱怎麽說都是她的親爸,居然也不管管?!”
要不是顧及招弟,陳嬸子怕是早已經咒罵起來。
給這孩子抹藥,就發現不僅僅是臉上的巴掌印,雙手上還有被抽出來的血條,腰上也有被揪出來的淤青。
有新傷也有舊傷,顯然這個孩子在家沒少挨打。
“不是讓你跑嗎?”醜牛在邊上急的直轉悠,不住重複著,“她打你你得跑,不跑會被打疼的。”
此時的招弟正捧著一個饃饃,一口一口吃得特珍惜。
她搖著頭,嘴巴都舍不得從饃饃上挪開,“不能跑哦,跑了就沒飯吃。”
以前她也跑,跑了後媽就打不著。
可現在跑了再回去,家裏就沒她的糧食了。
雖然以前也不多,但好歹還能填填肚子。
容曉曉給她衝了一杯果醬水,果醬放得特別多,喝到嘴裏滿滿果香味,招弟一喝就愛上了。
一口饃饃一口果醬水,等她吃完喝完才問起發生了什麽事。
“她說我老是愛往外跑,以後不準我出門,讓我給家裏幹活。”招弟舔了舔唇,一直舔到沒甜味為止,特委屈道:“不出門我就不能去撿柴了。”
招弟跟著醜牛去撿柴這件事,其實知道的人不少。
在這個院子裏除了陶宏之外,誰都知道。
陳嬸子知道、羅冬也聽家裏人提起過,甚至還叮囑他不要在外亂說,省得害了這些孩子。
醜牛和虎娃子還好,家裏人知道也不算事。
可二柱和趙嫦不同,他們要是知道招弟在外麵撿柴,那招弟以後肯定會一直撿下去,但換來的錢絕對落不到她手上,甚至恨不得她一天二十四小時都幹活,永遠別停下來。
就算她能掙錢了,家裏也不會對她好一丁點,還會覺得她之前落了不少錢,怕是連飯都不會給她吃了。
趙嫦那個人,對自己的女兒都狠得下心,更別說是別人的女兒了。
那是把自己親生女兒當牛使喚,把招弟當畜生使喚。
滿心滿眼除了拚生兒子之外,誰也不會在乎。
“醜牛,你帶妹妹去後院玩。”容曉曉說著,她對招弟家的事不是太了解,想著正好問問陳嬸子。
但有些事不太好當著孩子的麵問。
醜牛應了一聲,牽著招弟就往後院去。
等兩個娃一離開,一旁的陶宏就特不是滋味的道:“怎麽還有這樣的父母?我要是能有個女兒,那一定會捧在手心裏疼著。”
羅冬跟著點了點頭,“可不是嗎。”
陳嬸子怪異的看了他一眼,“陶宏我就不說了,怎麽說人家也是娶了媳婦的,你連媳婦影子都沒,就惦記要有個閨女了?”
她跟著打趣:“行,等會我就跟你媽好生說說,你這小子也該娶媳婦了。”
羅冬被陳嬸子說的滿臉通紅,“也不是太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