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早上八點, 節目組準時到家裏接嘉賓。
喬一一家率先出現在直播間裏。
小團子身穿一身正裝,柔軟的頭發打理得板板正正,粉糯的小臉掛著笑, 親昵的摟著爸爸的脖子。
裴硯書穿著崽崽同款正裝, 寬肩窄腰大長腿盡顯好身材,單手抱崽崽的樣子又man又欲, 配上那張造物主過分偏愛的臉, 把直播間的觀眾帥的嗷嗷叫。
喬一穿著淡紫色的連衣裙,淡雅的妝容搭配她出塵的氣質, 清雅又矜貴,與裴書硯站在一起,宛如畫中的璧人。
一家三口顏值爆表, 直接把幸福這個字化作了實質,惹來直播間一陣豔羨。
【啊啊啊啊,不管看多少次同框,每次都能給我暴擊, 俊男靚女加萌崽的畫麵,我一輩子都看不夠】
【同款看不夠,一想到姐姐姐夫是青梅竹馬,我立馬土撥鼠尖叫, 小說照進現實有木有】
【嗚~又是羨慕姐姐的一天呢】
【拽爺呢,怎麽還沒出場】
【據說拽爺當初是離家出走來著,節目組這期的安排有點心機耶】
【隻是有點心機麽,簡直不懷好意,該不會讓我看到父子反目吧】
【呃~目測老爺子是個嚴父, 上次茶園被圍攻,他那波氣勢絕了】
【所以, 哥哥是在害怕嗎】
【擔心更多點吧,五年沒回家,走之前又鬧了不愉快,目測父子關係緩和怕是有點難】
【雖然但是,節目組也太會搞事了吧,真要吵起來怎麽辦】
【害,父子哪有隔夜仇啊,老爺子當初在茶園說的話,字裏行間都帶著維護,興許早就原諒拽爺啦】
【嗚嗚嗚嗚,不管怎麽說,蹲一個後續】
【蹲一個和解】
在粉絲們翹首以盼的等待中,喬諾下樓來了,清雋淡漠的眼神寫滿忐忑。
小團子聞聲,忙轉頭去看,與喬諾視線相撞那一刻,衝著他露出一個甜甜的笑,伸開雙臂示意:“要舅舅抱。”
崽崽的笑容立馬撫平他的緊張,喬諾加快步子朝他走去,從裴硯書手裏把人抱到懷裏,長指輕輕刮他小鼻子,“今天怎麽這麽帥呀。”
“不及舅舅的萬分之一。”
猝不及防的彩虹屁,讓喬諾微怔,而後悄咪咪的紅了耳根。
【嗷嗷嗷,哥哥害羞了,耳朵好紅】
【救命,崽崽怎麽可以這麽可愛】
【他好會哄人】
【小孩子的彩虹屁殺傷力賽高】
喬一笑看向喬諾,調侃道:“馬上回家見爸媽了,緊張嗎?”
喬諾抿唇不語,好不容易撫平的忐忑又一次湧上心尖。
小團子幫忙回答道:“有我在,舅舅無所畏懼,媽媽就不要操心啦。”
裴硯書寵溺的捏了捏他的小臉,柔聲叮囑道:“那舅舅就拜托兜兜照顧咯。”
“沒問題,包在我身上。”
在歡快輕鬆的氛圍裏,一行人坐上了節目準備的車,朝著K市的綏鎮駛去。
兩個小時的車程並不遠,從高樓林立的鋼鐵森林出發,途徑密林環繞,麥穗翠綠的郊區,而後駛入高速公路。
一路走來,喬諾的心情隨著周遭的環境起起伏伏,五年的經曆走馬燈似的回顧了一遍,總是難受落寞,大過風光熱鬧。
在他最無助的時候,腦子裏想的最多的就是無憂無慮的童年,綠意盎然的茶園,小院的秋千,山林的野果,野河裏的魚蝦,歡聲笑語的小夥伴,每一幀都美好的宛如畫卷。
那時候,爸媽忙著茶園的事,家裏除了做飯的阿姨就是他和喬一。
喬一從小就優秀,標準的別人家的孩子,而他更像個皮猴,隻知道玩,餓了回家吃飯,困了直接睡草地上,每次都要喬一拎著棍子來找。
那時候的日子愜意又自由。
可是那樣的美好,在他開始有夢想時,戛然而止了。
當初離開家時有多信誓旦旦,而今歸來就有多局促無措。
他漸漸明白爸爸為什麽那麽反對他出外闖**,因為茶園自帶的與世隔絕的安逸與溫馨,是任何一個地方都不具備的。
他的單純善良到了外麵就是無知和蠢鈍,任何人想要欺騙或者利用,都易如反掌,楚薇柔是,顧琛也可能是。
雖然他距離真相還有點距離,但已經能窺見端倪了。
越清醒,他對父親的愧意就越濃鬱。
小團子在他懷裏酣然入睡,他靠著車窗,眼神茫然的看向四周掠過的風景,就快到家了。
同一時間,喬母一大早就張羅起來。
天剛露出魚肚白,祁雅就跟著阿姨忙前忙後,又是去菜場買菜,又是去後院摘新鮮瓜果,還不忘給最愛的小孫子準備小蛋糕,臉上掛著開心的笑,忙碌又充實。
喬遠山則像熱鍋上的螞蟻,一會兒在院外晃悠,撥弄下草葉,捯飭下根雕,一會兒又回屋煮茶,看著嫋嫋霧氣發呆,眉頭皺得死緊。
但更多的是遙望著遠處綠油油的茶山,滿目憂思。
上次同行鬧事就給了他一個警示,茶園如果後繼無人的話,怕是要麵臨分拆承包,如此既能保證茶葉品質,又能繼續運作,不至於把祖業給荒廢。
女兒這些年為茶園操碎了心,又要兼顧自己的事業,又要照管自己的家,實在分身乏術,他不想再讓她這麽辛苦。
他倒是沒有祖業傳男不傳女的思想,隻是深知女兒的誌向不在這裏,他不能因為自己沒能力守護祖業,就讓女兒接管。
既然他們兩個都沒有這份心,那不如把祖業交給專業人員打理,隻要能保存現有的規模和品質,誰管不是管呢。
想到此,他無奈的唏噓出聲,盡力了,便也無憾了。
“老頭子,快來搭把手。”
祁雅吃力的聲音自門外傳來。
喬遠山回頭,就見阿姨和她一人拎著網兜的一頭,踉蹌著朝後院的池塘走,兜裏的大鯉魚足有三米長,活蹦亂跳的。
喬遠山滿眼吃驚的上去幫忙。
“你怎麽買了這麽大條魚,吃的完嗎?”
“這是小虎送來的,聽說阿諾要來,一早就去自家魚塘撈了最大的魚送來。”
小虎是喬諾兒時最好的玩伴,總把好吃好玩的給他,屁顛屁顛的跟著喬諾後麵玩,可謂形影不離。
喬遠山眼底閃過一絲恍惚,那些他深藏在心底的記憶一下子湧上腦海,衝得鼻子發酸。
魚兒放到後院的水池裏,襯得一池子的錦鯉都變成小不點。
祁雅拉著老頭子繼續往門外走,邊走邊絮絮叨叨的說:“老李家摘了桃子,六嬸家送了糯米丸子,七爺拎著一籃子剛出窩的雞蛋,全都朝咱們家來,就為了看阿諾一眼,你趕緊去接他們去,中午咱們熱熱鬧鬧的吃頓飯,給姐弟倆,姑爺外孫接風洗塵。”
“這,他們怎麽都知道了?”喬遠山麵露愧色。
兩個孩子小時候相當於吃百家飯長大,姐弟倆又是小輩裏年紀最小的一個,從小受盡了大家的寵愛,哪家有好吃的都會想到他們倆。
在他們夫妻倆忙著打理茶園,無暇照顧孩子時,鄰裏間的幫助彌補了他們缺失的陪伴與關愛,他們一直感懷於心,也很內疚那樣的身不由己。
“一一和阿諾參加的綜藝爆火了,全國人民都知道他們要回家,茶園托了姐弟倆的福,名聲大噪,所有人都等著盼著一睹風采,老頭子,這回你想低調怕是不可能了。”
“不過這樣也好,名氣大了,銷量也會水漲船高,帶大家多攢點錢,也過上小康生活。”
喬遠山整個呆住,這可不是他的初衷。
茶園名聲大噪很可能引來投機分子,本來靠譜的職業經理人就難找,萬一都衝著名利來,茶園會被汙染的。
哎!
沒等老爺子再深想,村民們已經到院門口,夫妻倆張羅著大家進屋,接受著各方的詢問,忙得腳不沾地。
節目組的車很快到了綏鎮。
在喬家茶園沒有曝光之前,這裏隻是一個普通祥和的小鎮,遠離繁華都市,靜靜的依偎著翠綠遠山,徜徉在潺潺溪流和嫋嫋炊煙之中。
綿延幾百公裏的地界都栽種著茶樹,飛鳥悠閑的穿梭在林間,清脆鳥鳴聲聲入耳,為這片靜謐的土地添了一絲熱鬧。
茶樹間偶見幾個村民戴著草帽,腰間挎著竹子編織的小籃子,專注的采摘茶葉。
肖梁讓攝像拉近遠處的茶園,將村民采茶的一幕收入鏡頭。
【這裏好漂亮,隔屏幕都能聞到沁人心脾的空氣】
【我忽然想到一個詞,人傑地靈】
【一方水土養育一方人,姐姐和喬諾能這麽優秀不是沒道理的】
【在這裏長大,童年應該很快樂吧】
【去掉應該,那是相當幸福了】
【嗚嗚嗚,是我向往的田園生活】
采茶的村民聽到車子的聲音,紛紛回頭,喬一見到熟悉的麵龐,探出頭揮手:“花花!”
穿著綠色防曬衣的少女看到喬一,好看的眼眸倏然一亮,用少女特有的清潤嗓音笑著招呼:“一一姐姐。”
司機靠邊停車,少女往前走了兩步,墊著腳尖張望,瞥見她旁邊的高大身影,不由得問道:“一一姐姐,你把諾哥哥帶回來了嗎?”
喬一往後座一靠,指了指拘謹的喬諾,“喏,他在這呢。”
少女忙看向一旁,喬諾轉頭,和花花視線相撞,記憶裏忽然湧現一個熟悉的麵孔,他不確定的問道:“這是,宋小花?”
“對啊,已經長成大人了,你走那年她才十一歲。”
喬諾笑著衝她揮手:“花花,好久不見。”
“諾哥哥好久不見,我哥哥給你送去了一大條魚兒,一會兒我要來喬伯伯家蹭飯,你們先去,我待會兒來。”
“好,那回頭見了。”
“嗯!”
車子重新啟動,喬諾惆悵道:“不過五年沒見,她都長這麽大了,我記憶裏那個花花還是個小屁孩來著。”
“時間會讓小孩子長大,讓爸媽變老,所以才說盡孝要趁早。”
說起這個,喬諾囁喏著問道:“爸媽這幾年還好嗎?”
喬一覷著他,“一會兒見了你自己去問,既然回來了,就好好跟爸爸談談,宋導的初衷本就是想借機彌補你們的父子關係,這個情分你欠大了。”
喬諾不屑的撇嘴,又恨上宋浩了,不帶這樣趕鴨子上架的。
喬一讀出了他的心思,揶揄道:“宋導做得對,你這性子就得逼一逼,人生處處充滿了意外,不可能等你都準備好,就算宋導不逼,我早晚也要把你抓回來的,你該慶幸有我兒子陪著,待會兒學著點,看兜兜怎麽哄人。”
忽然被CUE,小團子忙拍著胸脯保證:“我一定給舅舅好好打樣。”
一句話把車裏的人都逗樂了,直播間也是一片哈哈哈和可愛刷屏。
車子在一片竹林前停下,大家步行穿過林間小道,裴之翊蹦蹦跳跳的牽著爸爸媽媽的手。
竹林盡頭,是一座兩進兩出的古典宅邸,青瓦白牆,褐色大門,莊重又雅致。
屋裏隱約傳來熱鬧的交談聲,間或夾雜著爽朗的笑聲。
喬一看了眼裴硯書,疑惑道:“家裏怎麽這麽熱鬧?”
裴硯書猜測:“你們姐弟倆常駐熱搜,怕是早就紅遍了十裏八村,阿諾這麽些年沒回來,鄰裏鄉親都掛念著,早早來等著也在情理之中。”
話音剛落,一道急切又興奮的聲音自內門傳來--“阿諾!”
喬諾聞聲抬眸,高大的身影逆著光朝他飛快跑來。
沒等他辨認熟悉的聲音是誰,就被抱了個滿懷,對方激動的拍著他的背,“阿諾,你總算回來了,五年了!”
喬諾試探著喊他:“胖邱?”
宋邱鬆開懷抱,笑著露出虎牙:“胖邱是以前,沒看見我瘦了嗎?”
喬諾握拳抵了下他的胸膛,笑道:“好久不見。”
胖邱樂嗬嗬的笑著,看到身後的姐姐和工作人員,逐一跟他們問候,又說:“快進屋,大家都等著呢,兜兜,要不要邱叔叔抱?”
“要的,邱叔叔好像又變帥了呢。”
“哈哈哈,小嘴巴還是這麽會說。”
說笑著進了主屋,等候多時的村民們看到喬諾,紛紛站起身迎接。
喬諾離開時十八歲,青澀稚嫩的臉龐早已被歲月打磨得堅毅又硬朗,那張從小就好看的臉,現下看起來更出彩了。
“啊呀呀,咱們的阿諾又帥了不少,越來越有明星樣了。”
“我記得走的時候剛好十八,五年過去,都二十三了,日子真快啊。”
“回來好啊,回來好,在外邊辛苦了吧。”李伯伯拉著他的手輕輕拍著,慈愛的目光滿是心疼。
喬諾眼眶直泛酸,一個勁搖頭,害怕哽咽的聲音出賣他此刻的脆弱和愧疚。
【嗚嗚嗚,這也太好哭了,村民好熱情好暖】
【諾哥一看就是團寵級別的,十裏八鄉都來了】
【忽然想回家了,哇~】
“阿諾。”祁雅哽咽的聲音穿過人群,輕輕落在他的耳畔。
喬諾抬眸,與母親視線相交。
倆人一秒紅了眼眶,一直壓抑的淚水就這麽毫無預兆的滾下來。
“媽!”他衝過去,把母親緊緊摟在懷裏。
祁雅輕輕拍著他的背,心疼道:“你瘦了,也長高了。”
祁雅鬆開懷抱,慈愛的眼神細細描摹著兒子的樣子,聲音溫柔如水:“讓媽好好看看你。”
喬諾有些不自在,耳朵紅紅的。
祁雅看了他幾秒,忽然沉了臉,佯怒道:“五年了,都不知道給家裏打個電話,爸爸媽媽就這麽不被你待見嗎?你好狠的心啊!”
“對不起,我--”
喬諾無言以對,那些自以為是的驕傲和任性,在踏進熟悉的地界時,早就化作了無盡的自責與愧疚,把他淹沒了。
他沒資格用輕飄飄的對不起掩蓋自己不孝的事實。
李老伯笑著解圍:“兒子回來就好啦,不要太苛刻了,阿諾這些年也不容易,多給他點時間吧。”
祁雅點頭:“是,這些年阿諾辛苦了,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啊。”
她說完,轉頭看向一直沉默不語的喬遠山,暗戳戳拽他衣角:“老頭子,兒子回來了,你就這麽沒話說嗎?”
喬遠山別別扭扭的掃了喬諾一眼,喬諾幹巴巴的叫了聲“爸”,拘謹又忐忑的補了一句:“我回來了。”
喬遠山默默收緊手掌,冷冷的從喉嚨裏發出短促的“嗯”,把視線轉向他身後的小團子。
小團子十分上道的朝他跑過去,抱著大腿甜甜的叫外公。
老爺子樂嗬嗬的把孫子抱起來,“兜兜餓了吧,外婆做了小蛋糕,我們去端出來給大家吃,好不好啊?”
“好!”
公孫倆借機溜到後院的廚房去了。
喬諾抿唇,心底淌過一絲失落,母親見狀安撫道:“別搭理他,倔老頭一個,走走走,先帶著大家入席,吃完飯慢慢聊。”
“好。”
【感覺喬爸爸還在生氣呢】
【怎麽可能不氣呢,兒子離家出走五年不聯係,換誰都會生氣,雖然追夢沒錯,可也不能任性的五年不聯係啊】
【正因為矛盾有點深,所以節目組才準備了這期和解之旅,我覺得挺人性化的】
【也很真實,父母和子女是最親近的人,同時也是新老觀念碰撞最劇烈的人,溝通真的很有必要】
【我相信哥哥會處理好的,加油】
【別忘了,哥哥還有崽崽呢,崽崽那麽寵舅舅,一定會做好神助攻的】
【總之,這一期的主題好暖】
在這個信息發達的時代,喬諾離家這些年的經曆,大家通過網絡都有所了解,自然也知道他遭受非議的不易。
不過大家在席間都默契的沒有問,著重回憶著姐弟倆小時候的事,倒也其樂融融。
隻是在說起父子倆的關係時,氣氛稍微凝重了些。
“你爸一個人支撐著這麽大的家業,確實很辛苦,這些年多虧了一一和硯書幫襯著,你也知道,在坐的人都是靠著喬家的茶山起家的,我們跟你爸爸看似互幫互助,實則一直是他在負重前行,是我們仰仗著他。”
“阿諾啊,你現在也成熟了,你爸爸當初極力反對,並不是怕後繼無人,他是怕你應付不了外麵複雜的世道,咱們這裏與世隔絕,你又是我們雇主的兒子,沒人會對你心存惡念,可是這樣的嗬護其實並不好,會讓你誤以為外麵也跟這裏一樣,隻是比這裏花哨些,**多些,其實不是那樣的。”
“嗯,我知道,我已經沒有怪爸爸了,我也沒資格怪他,是我不對在先。”
“這事吧,不能說誰對誰錯,隻是觀念的一種碰撞,你們姐弟倆四五歲時,正是他們最忙的時候,鎮上那麽多人等著吃飯,一刻也怠慢不得,喬大哥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茶園,疏於對你們的陪伴和照顧,導致父子間溝通少。”
“從你出身那刻起,你爸就把你當繼承人看,寄予厚望,這才導致你要離家追夢時,他會那麽吃驚和反感。”
“你爸差不多花了三年時間才接受了你很可能不會再回來的事實,因為不管你在外麵多艱難,你都不曾打過一通電話回家,你爸總會跟我們念叨,是他逼你太緊,才讓你這麽厭惡這個家,就算恨他也不該恨你媽媽,不打電話給他,總要打給你媽媽吧。”
喬諾收緊手指,指尖掐的掌心生疼。
他錯了,錯的太離譜了。
他懷揣著夢想,自負的以為靠自己的才華,一年之內就能在歌壇立足,三年成為業內頂尖,風風光光的衣錦還鄉,高調的在爸媽麵前炫耀,爸媽,我成功了。
然而事實是,沒背景沒家世沒資源的無名小卒,單靠才華就想在複雜的娛樂圈裏立足,根本就是個笑話。
而他自以為的孤勇和堅毅,不過是什麽都沒了解,連基本的遊戲規則都不知道,靠一身莽勁就豪擲人生的蠢鈍行為。
他不栽跟頭誰栽?
可是,大話已經說出去,後路也被他全部斬斷,他哪裏還有臉回去。
無數個難熬的夜晚,他一次次撥打心中那個熟悉的號碼,卻怎麽也按不下接通鍵,是害怕嗎?
不,是心虛,是愧疚,是羞於見人。
在那個絕望無助的時刻,有個人從天而降,不遺餘力的出手相救,那樣的分量,那樣的境遇,叫他如何不感激涕零。
他現在真的能理解父親當初的暴怒了。
或許父親還很自責,懊惱過當初要是再強硬些,是不是就不會讓他吃這麽多苦了?
想到這裏,喬諾的眼淚潸然掉落。
李老伯握著他的肩膀,安撫道:“沒事的阿諾,隻要你肯回家,父子倆好好的談一談,總能解開心結的,事在人為嘛。”
“嗯,我會的,我不會再任性莽撞了。”
李老伯欣慰的紅了眼眶:“阿諾真的長大了呢。”
【嗚嗚嗚嗚,淚目了集美們,喬爸爸也好,諾哥也好,其實都深愛著對方呢】
【原來是茶園太烏托邦了,所以喬爸爸才不放心讓哥哥出去】
【哎,我是做了媽媽才逐漸了解我爸爸很多偏激行為的,父母的初衷都是為了孩子,隻不過因為見識和覺悟不同,無法被理解罷了】
【父母和子女哪有隔夜仇呢】
【感覺茶園的一切都好好,像一個溫馨的大家庭】
【喬爸爸真的很厲害了】
喬諾這邊溫馨美好的畫麵,讓觀眾淚目感動之際,楚薇柔那邊的處境,完全可以用尷尬窒息來形容。
楚薇柔的家坐落在C市珙縣的一個偏遠村落,對外通車不過三年時間,屬於落後又貧瘠的地方,一度成為扶貧的重點對象。
然而當節目組到達村口時,遠遠就看到入口一直延伸到村莊腹地,宛如一條腥紅巨蛇的紅毯。
紅毯的兩側是由無數鮮花鋪就的“圍欄”,嬌豔欲滴的花,品種繁多,很多都是昂貴的泊來品,需要空運才能抵達。
車子一路行來,到處都是破敗的草屋和瓦房,就連唯一的主街道都看不到半間店鋪,家家關門閉戶,不知道是沒人住還是出去了。
因此,眼前的花籃更加凸顯了它的昂貴,以及這場歡迎會主人的用心良苦。
花籃隔絕的不僅是周圍荒蕪破敗的茅草屋,更是把貧窮和奢華明晃晃的對比出來。
這一幕,把跟拍PD和直播間的觀眾全都驚呆了。
【呃,目測紅毯有幾百米吧】
【我去,那是嘉蘭百合嗎?】
【啊啊啊,竟然還有朱麗葉玫瑰。】
【艸啊,楚薇柔這是半點都不想掩飾自己有金主的傳聞了嗎】
【這也太豪橫了吧】
【話說這裏是貧困縣吧,這麽奢華就不怕被曝光嗎】
【有點看不懂這個騷操作了】
【屬實有點不顧他人死活的炫耀了】
楚薇柔靜靜的看著這一幕,心中早已翻滾起滔天的怒意。
顧彥成這是給了他們多少錢,犯得著如此明目張膽的羞辱她嗎?
“這是怎麽回事?特意歡迎我們的嗎?”
跟拍PD問出這話時,一臉的惶恐不安,這個排場過於離譜了。
經紀人妮娜冷聲道:“這是楚老師的父母準備的,女兒難得回家,歡迎儀式隆重了些,各位不要見怪,請移步吧。”
“哦,哦哦哦。”跟拍PD知道新來的經紀人是金主爸爸指派的,自然不敢怠慢,忙張羅著大家往前走。
“楚小姐,請。”妮娜手上做出恭敬的動作,看向楚薇柔的視線卻透著不容拒絕的冷沉。
楚薇柔深吸一口氣,邁步向前,來都來了,就盡力而為吧。
【嗷嗷嗷嗷,感覺金主曝光後,楚薇柔一下子改了性子,鈕祜祿·楚既視感】
【哈哈哈哈,有內味了,所以這才是她的真麵目咯】
【如今人家也是有依仗的人,再畏畏縮縮的不是掉逼格嗎】
【啊啊啊啊,我不管,好想快些看到他父母】
【能做出這種離譜事的人,怕也不是什麽有修養的】
【喂,你們能不能別這麽刻薄,處處針對有意思麽】
【隻是陳述事實而已,你們家蒸煮做得出,還不準人說嗎】
工作人員在楚薇柔的帶領下繼續往腹地走。
越往裏,人家戶越多,三五成群的孩童追逐打鬧著,房簷下聚在一起的婦人,磕著瓜愜意的說笑。
聽到身後傳來的動靜,視線紛紛往他們瞟來。
婦人們眼底帶著毫不掩飾的打量和品評,互相擠眉弄眼,小動作不斷。
其中一個吐出一口瓜子皮,與友人高聲討論著,“瞧瞧這排場,不知道的還以為哪裏的大官來了呢。”
“噢喲,怪隻怪人家生的好看,什麽都不做也好過你我這種黃牛命。”
“這就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短短三年,小洋樓住著,大轎車開著,天天在家宴請,恨不能拿著大喇叭到處顯擺自己揚眉吐氣了。”
“這人啊,都是命,就楚家一懶懶一窩的埋汰樣,不是有個大明星,餓都能把自己餓死了。”
工作人員默默聽著閑言碎語,心中暗自咂摸,此次拍攝怕是不會平靜了。
PD小心翼翼看向楚薇柔,卻見對方昂首挺胸,對周遭的流言毫無反應,有種見慣不怪的淡定。
穿過一排低矮的土房子,一直走完黃土鋪就的路,眼前豁然開朗,平滑的水泥地上,五層小洋樓佇立在眼前,設計絲毫不輸大城市的別墅。
從寬闊的占地麵積來看,比城市裏的別墅更有氣派。
一樓的車庫全部打開,四五輛頂配跑車像迎賓小姐似的,齊齊排排的歡迎著來客,處處都在書寫張揚的豪橫。
不用猜一定是她弟弟的主意,好不容易有錢了,曾經吃過的氣,受過冷眼,如今全都成了他炫耀的動力,越張揚越得意。
她深吸一口氣,繼續往前走,剛走到大門口就聽到鼎沸的人聲。
大廳裏,分布著四五張餐桌,每一張桌子上都擺在佳肴,雞鴨魚肉,鼇蝦青蟹,都是這裏買不到的食材。
正對大門口的位置,是楚父和朋友的主桌。
他穿著工字背心,腳踩拖鞋,一手劃拳一手喝酒,通紅的臉頰布滿皺紋,迷離的眼神已經有了醉態。
隔壁那桌的主位上,坐著個年約五十,氣質容貌在一群婦女裏極為出彩,屬於第一眼看去就會讓人眼睛一亮那種。
那人正是楚薇柔的母親許慧,她得意的炫耀道:“不是我吹,我們家薇柔真是老天派來的福星,我身上穿的,家裏用的,什麽不是她掙來的,光宗耀祖了。”
“小柔現在是光宗耀祖了,小時候是誰嫌棄她不是兒子天天拿她出氣來著,沒生昊天以前,你可沒少打罵她。”
“嗨,那都是多久的事了,老拿來說有意思麽,本來嘛,養兒才能防老,女兒遲早要嫁人,兒子才是自己的。”
“你都有理。”
【天哪,這是什麽封建發言,什麽年代了還有這重男輕女的思想】
【好下頭的媽,有這麽說自己女兒的嗎,明明占盡了好處】
【難怪楚從來不提及自己的家庭,難以啟齒】
【感覺不像錄綜藝,倒像公開處刑,把她最最不堪的一麵都展示出來了】
【呃,目測是想借著原生家庭洗白吧】
【不是吧,這也能行?】
“哎,那是小柔吧?”有個婦人看到了門外的楚薇柔,站起身張望著。
她的動靜很快讓其他人注意到,紛紛順著她的視線看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