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喲,是遇見哪一筆沒完沒了的風流債了

兩人去了巧月居,剛跨進小院,方子聿拍腦袋想起周奕今天也在這請客。果然,迎麵就見到了那一群烏泱泱的阿姨。她們都是周奕朋友,少說都有二十幾年的交情。

方子聿從小就怵她們,一見就頭大,轉身拉住身邊無知無覺的章若卿躲到一旁的隔間裏。

“怎麽了?”章若卿疑惑問。

他一麵回頭察視,一麵小聲說:“噓,小聲點。”

見他鬼鬼祟祟的模樣,她揶揄:“喲,是遇見哪一筆沒完沒了的風流債了?”

方子聿抽空斜她一眼,“還說我吃醋,我看彼此彼此嘛。”

話音剛落,藏身地就被一位阿姨發現了,她音調一揚,說:“剛剛還在說,這人怎麽看著這麽像醜醜。果然,這不就是嘛!”

綠衫阿姨說著,笑眯眯捏捏他的臉,“怎麽見到阿姨就躲?一點也不像小時候可愛,你記不記得以前你還追在我女兒屁股後麵說要她給你當媳婦,她不願你還耍賴皮求阿姨來著。怎麽?長大就不認賬?”

“關阿姨,這都多久的事了。”方子聿有些急了。他最怕她提這事,都多少年了,他自己都不記得偏偏每次見麵她都提,偏偏今天他身後還有個憋不住笑得前仰後合的章若卿。

“哎喲,”關君怡一驚一乍,“沒看見你身後還有個姑娘,一高興把你糗事給說了。這不會是你女——”

“朋友”兩字還沒出口,就被周奕打斷,“你怎麽也在這?小卿也在?還沒吃飯吧,快去進去,讓阿輝趕緊上菜。”

方子聿在心裏連說好幾遍“謝謝老媽”,趕緊跟章若卿溜進了包間。

“這是準兒媳婦?”關君怡目送那一對璧人,八卦之心仍不平息。

周奕沒說話。

“還賣關子,”關君憶撇撇嘴,“我看醜醜可在意著,我哪次提他糗事都沒見他跟我急過,還會開玩笑說讓我把我女兒電話給他。你看這次,他急赤白臉的巴不得把我嘴堵上。”

周奕此時也有點想把她嘴堵上的想法,“對了,老太太是不是說饞了?”

周奕突然問,想起這一陣子老太太遵醫囑,清淡飲食,聽說她們要來阿輝這裏下館子,還生悶氣,忿忿說自己都快成兔子了。

“對啊,”關君怡說,“走之前還跟我念叨說你虐待老母親。”

“這罪名,我可擔不起。”周奕撥了通電話,見關君怡還沒錯開眼,趕緊催她別看了。

那邊,方子聿剛點完菜合上菜單,就見門被推開,秦阿婆走了進來,瞪眼說:“你們都吃獨食!”

聽了著話,方子聿忙不迭將阿婆攙進來坐好,輕聲安撫:“我哪敢呀,特意讓阿輝叔多做一份小排,準備偷偷給您帶回去。”

“真的?”阿婆不信,轉頭問章若卿。

章若卿配合地點點頭,但還不忘叮囑:“不過也不能吃太多,太油膩對您不好。”

“哼,連你也跟他們一夥,都不來看阿婆,這一陣子阿婆過的那叫什麽日子,夜裏餓醒,心頭直叫喚,難受得我呀,都想去見他阿公了。”

“阿婆,”方子聿連忙寬慰,“您怎麽還越說越起勁了?被外人聽到,還以為我們怎麽虐待你。”

“小卿是外人嗎?”阿婆眉毛擰起來,說完反應過來,眯起眼得意洋洋噎回方子聿:“哦——你你當小卿是外人,可我不是,她就像我親孫女。”

方子聿被噎得啞口無言,隻好給外婆盛湯揀菜,“您就快吃吧。食不言寢不語,可是您教我的,怎麽到自己身上就忘了?”

“他惱羞成怒了!”阿婆點點他,笑眯眯對章若卿說,“我們說我們的,不理他。來,小卿也吃,多吃些肉,我看你都瘦了。”

章若卿在一旁看祖孫倆鬥嘴,看得不亦悅乎,一頓飯吃得極舒心。

三人吃完飯,沿深深的巷子送阿婆回家。進了院子,阿婆神秘地朝章若卿招招手,示意她跟自己進房間。

房間裏,阿婆的木雕**攤開幾匹絲綢,光滑細膩的觸感透過指尖傳遞到心裏,老樟木箱子有一股特殊的味道,細細聞起來特別舒心。

阿婆展開其中一匹胭脂粉竹紋樣ʟᴇxɪ的料子,戴上老花鏡在章若卿身前比劃了一下,問她:“好看嗎?”

“嗯。”章若卿點頭。

“我就說這匹適合你……他媽媽還說你們年輕人不一定喜歡粉色。我這眼光,怎麽會錯。來,阿婆給你量量身。”阿婆得意,扯出軟尺掛在肩上,讓章若卿站起來。

“阿婆,這……”章若卿突然不知該說些什麽。

“這什麽這……不樂意?”阿婆輕輕拍拍她肩膀,示意她挺胸,皮尺從她肩一側拉到另一側,“阿婆沒什麽一技之長,就會做衣服。再說這有什麽不好意思的,又不是做喜服……還是你想要阿婆給你做身喜服?你讓阿婆做阿婆還不樂意了,我那壓箱底的正紅色雲錦是留給我孫媳婦的呢。”

章若卿笑,知道這是阿婆的一片心意,沒再說什麽,轉身老老實實配合阿婆,“不過阿婆,您得答應我千萬別累著,不然我怎麽過意得去。”

阿婆在本子上記下一個數字,看看十分滿意,這丫頭的身段就是最適合穿旗袍的,“知道知道,怎麽比醜醜還囉嗦。”

“老遠我耳根就紅了,原來是你們在說我壞話。”

方子聿給阿婆泡了一杯助眠的茶水送進來,擱在桌上抱起手臂,看阿婆擺弄章若卿——她像一尊雕塑似的一動不敢動,吸氣收腹,甚至連呼吸都變得很輕。於是,打趣道:“你別吸肚子了,反正吸了最多也就少那一寸兩寸,別待會缺氧暈過去。”

章若卿抽空瞪他一眼,念在阿婆的麵子上沒空跟他計較。心說,早知道我就不吃這麽多了,旗袍寬了一寸兩寸的區別可大了。

阿婆看不過,用軟尺抽了他腿一下,他立刻猴似的齜牙咧嘴往後縮,嘴上嚷嚷:“我都這麽大了,您還用皮尺打我,疼著呢!”

“該打,打你腿還算輕的。”

阿婆恨鐵不成鋼,就他長的這張嘴,自己那壓箱底的正紅色雲錦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派上用場。揮動手中的“武器”將他轟出去,眼不見心不煩。

等阿婆量完尺寸,歸置好布匹,累了歇下,章若卿才輕輕關上門出來。回身就看見方子聿手執一根木棍,對著地磚敲敲打打,她走過去問:“真成孫猴子了?準備練好棍棒好跟唐三藏的皮尺鬥?”

“你就不能想我點好?我這是才測試地磚哪塊空了該補,沒看見地上都有我做的記號?”

“哦,太黑了,真沒看見。”章若卿轉身往門外走去。

“……”

方子聿放下木棍,追上人,認真打量她,“你說我以前怎麽覺得你這張嘴每次噎我、諷刺我‘方總’的時候,都那麽可愛呢?”

“那現在呢?方總?”

方子聿沒聽出她現在也在諷刺自己,認認真真回答:“也可愛,但更多了一種真實感。”

“怎麽真實了?難道以前我假?”

“以前我們總隔著一層,不像現在一切說開了反而自然,你該討厭我討厭我,該諷刺我就諷刺我,更加明目張膽了。”

“那你也可以不受這氣。”

“偏不。”方子聿可不能輕易敲退堂鼓。

“看不出來你還有受虐的傾向。”

“那也分人,”方子聿湊近她,“我就愛受你的虐。反正我話放這了,你想擺脫我,沒那麽容易。”

他突然湊近她,軟軟的氣息落入她耳畔,一陣柔風似的,讓她渾身有種異樣的電流流過。手裏的鑰匙沒拿穩,“啪”地一聲摔在地上。

感應燈隨即亮起來,她看見近在咫尺,他眼睛裏,直白又誌在必得的神色,耳根刷一下紅了起來。

她推了他一把,彎身撿起鑰匙。

“你慌什麽?”他明知故問。

“你讓開,我回家了。”

他側身擋在她麵前,“沒慌你耳朵紅什麽?”

“熱的。”她嘴硬。

這下,他見好就收,撤開身子,讓她將門打開。他低頭看見牆上有一個記號,皺了皺眉,將自己的鞋子脫下來,扔到了一旁的腳墊上。

“幹嘛?”章若卿踢踢他鞋子,“你家在對麵。”

“你就不能想我點好?”將她拉出來,指著牆上的記號,說:“你自己看看。”

章若卿這才湊過去,一看明白過來。以前在網上看到過,如果家門的牆上有記號,說明被人盯上了。難怪嫣然叮囑她記得在陽台上掛些男士的衣物,她原本沒當回事,這下一看到竟有些後怕。

“現在知道著急了?也不知道你怎麽想的,這老舊的小區本來就魚龍混雜且治安又不好,你一個人住,真是心大。”他一著急,嘴就沒注意念叨起來,想想又不忍,“我去給你拿幾件衣服。”

章若卿沒說話了。

“監控或者可視門鈴也不知道裝一個。”

“買了,忘了。”她自知理虧,小聲說。

方子聿簡直想挖開她腦袋看看裏麵到底裝的什麽,是不是隻有塞滿各種噎他詞句。

他無奈去對麵抱出來一堆衣服,一股腦塞到她懷中,叮囑:“立刻就晾起來,還有我的鞋,別給我踢過來。”

“謝謝。”她輕聲說。

方子聿回頭瞅她一眼,半晌才說:“不是為了你這句‘謝謝’。”

說完,他似乎還不放心,“有事給我打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