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迷暈你扒了你的衣服再把你車賣了
長長久久和一定一定要快樂的前提是方子聿能讓車平穩地開往目的地。
此刻章若卿坐在副駕上甚至比自己開上路還要緊張,因為她需要時不時掐一下方子聿的手臂,來提醒他千萬別瞌睡要注意前方的路。
國道上路燈稀少,幸好車也不多,可是越往前開越荒涼,方子聿就越納悶。
“你不會是要對我意圖不軌,劫色不成隻能劫財然後殺人拋屍?我可告訴你,我很有錢的,帳戶開在你們銀行你應該很清楚的,銀行卡密碼也是你改的,所以最明智的選擇是你乖乖跟了我,能得到的比現在更多。”
章若卿狠狠在他手臂上擰了一把,他嗷的一聲嚎出來,轉頭抗議。
“真應該把你嘴堵上……你好好看前麵別看我!”
“誰叫你下手這麽狠。”他回懟。
“誰叫你一直打嗬欠。”
“誰叫你讓我開這麽偏僻的路,不是說在縣城裏嗎?怎麽越開越偏。”他嘟嘟囔囔,大少爺脾氣竄上來。
“誰讓你——”章若卿將“來的”兩個字咽下去,不跟他計較,越計較他越蹬鼻子上臉,最好的方式就是晾著他。她轉過頭仔細瞧著外麵的路,終於在前放看見一盞模糊的小燈牌:柚子酒店。
“到了!”章若卿讓方子聿停車,朝早已站在店門口的人開心地揮手。
在這小山村裏,除了嫣然姐之外,章若卿還有一位記掛的童年玩伴,董招娣。
就如同她的名字一樣,從她出生的那一天開始,家裏對她的期望就隻是招娣,招弟。
然而就像所有的滿懷希望都注定落空一樣,招娣並沒有如家人所願,反倒是自己活成了男孩子一般。
她剛跳下車,就被招娣一把攬進懷裏,將身上披著的一件綠色軍大衣脫下來裹住她,邊問她冷不冷,邊說:“怎麽就突然打電話說要來,我都準備好明天去找你。”
章若卿支支吾吾,跟一直站在一旁樂嗬嗬看著她們的招娣老公,小田哥打了聲招呼,說抱歉臨時要來,麻煩他了。
“你跟他客氣什麽,他這人要是知道什麽麻煩就好了。”招娣笑說,轉頭讓小田哥去招呼車裏的人,卻也沒著急讓章若卿進去,意味深長望望她又望望車裏的人,“電話裏說的那人就是他?”
一個小時前,她接到章若卿的電話,電話裏她問自己賓館有沒有空房間。這個時節,又是過年期間,沒有遊客最是冷清時,別的沒有就隻有空房間。她問章若卿不在姨媽家呆著怎麽來她這裏,她支支吾吾說不出個所以然來,隻告訴她收拾利落些,等會她就過來。
十五六歲出社會,各式各樣的工作都做過,也接觸過各路牛鬼蛇神,招娣不敢說閱人無數,但是人是鬼她一眼便能分辨。車上這個男人,相貌衣著皆為上乘,雖然眉眼間盡是倦怠,但也掩飾不住那雙眼是睥睨眾生的眼。
她一眼便能看出這是一尊大佛,得好好供著瓜果鮮蔬都的緊著好的來的那種,大佛。
“好冷,進去說吧。”章若卿準備含混過去。
屋內開著暖氣,電視上在重播春節年歡晚會,她們剛一進門一個小人影就衝到她們麵前,章若卿望著眼前奶乎乎的小孩,忍不住捏了捏她鼓起的臉蛋,小孩笑起來,要往她懷裏撲。
“柚柚,你的小髒手別碰章阿姨衣裳。”
招娣將撲在章若卿懷裏的女兒抱了起來,刮刮她的小鼻子,小孩子在她懷裏扭動,又掙脫出來,用沾滿巧克力的手伸向章若卿。
“沒事,”章若卿重新將她抱回去,蹭蹭她臉頰,問:“柚柚想沒想姨姨?”
柚柚眨巴眨巴大眼睛,點點頭,卷起章若卿的頭發,害羞地埋進她懷裏,章若卿也不管她滿手的巧克力沾到自己發間衣領,摟緊了懷裏的孩子,她身上甜甜的味道,軟軟糯糯的手感讓她覺得很窩心。
從客房放完行李的方子聿下樓來看到這一幕,眼神呆了呆,他第一次見到如此柔軟無害的章若卿,站在有些陳舊灰撲撲的房間裏,閃爍柔軟的光環。
那一刻,他腦海中不知怎的突然閃過一個念頭,她以後應該會是一位好媽媽,而如果他最後的那個人是她,婚姻這座墳墓或許他願意跟她一起下去。
僅僅是一閃而過,這念頭立刻被他趕跑,活了三十多年,在別人眼中瀟灑肆意,遊戲人間的他,竟然在一家半舊不新的小縣城賓館裏,產生了要跟一位認識不久的姑娘結婚的念頭。
這念頭,他以為他這輩子都不會有。
愛情有多美好,婚姻就有多可怕。
他對愛情有多向往,對婚姻就有多抗拒。
愛情有多自由,來去可以不沾身,喜歡就多在一起一秒想要天上的月亮他二話不說去摘,不喜歡也能立刻抽身而退,冷血冷情,沒有束縛不必負責。他一直抱有這樣的念頭,他從來都承認自己是個混蛋。雖然到目前為止,他從來沒有因分手跟對方撕得太過難堪,甚至偶爾遇見還能笑笑打聲招呼,但身邊的人都說他遲早會遭報應。
報應嗎?他且等著呢。
然而今天,這念頭一閃而過,在他心底吹起一陣涼風。他覺得他一定是冷風吹多了,吹傻了,要不就是長途開車累傻了……他無力的抬手摸摸眉心,慢慢往樓下走去,剛停在門前,就聽到裏麵的談話聲。
“你確定要讓他住我這小破店?”招娣壓低聲音問章若卿,既然直接問問不出什麽來,那幹脆換一種方式。
“這哪是小破店,再說有地方住就不錯了,還敢挑三揀四?”章若卿嘟嘟囔囔,一臉不悅。
原本這個時間點她應該是窩在姨媽新換過的被單裏,嗅著陽光下曬過的味道,暖烘烘地入睡。就在她準備下車離開的時候,他突然將車門鎖住,故技重施,軟硬兼備,說自己可憐說她良心喂了狗,放著感冒發燒的自己不管,說如果她現在就走他就大喊大叫讓全村的人都知道。
最後,她沒有辦法隻好帶他來這裏。
至少招娣是她能相信決定不會將她的秘密抖出ʟᴇxɪ去的人,但代價就是,她八卦,這是章若卿覺得她唯一一處像個女孩的地方。
“對自己男朋友都這麽狠心?我都不敢這樣對我老公。”
“瞎說,”章若卿白她一眼,“也不知道剛剛對小田哥大呼小叫的人是誰,幸好是小田哥讓著你,容忍你的暴脾氣。”
“他也就這一個優點了,不然我幹嘛找他結婚,瘋了麽。”
招娣的丈夫小田哥不是本地人,是她當年離開家去南邊打工時認識的,跟著招娣回到老家,用兩人打工攢下的錢,在縣城盤下這家小旅館,夫妻兩招娣主外他主內。與招娣潑辣的性格完全相反,小田哥是個安靜又穩重的人,說話總是輕聲細語,慢慢悠悠,好像從來沒見他有任何著急的時候。
招娣結婚那年,也是在這間小旅店裏,章若卿和嫣然作為伴娘陪著新娘子坐在大紅喜被上,一整晚三個女孩都沒睡,談天說地,誰都沒有想到最像男孩子的招娣是她們三人中第一個結婚的,那時候她們問她,小田哥到底哪裏好,讓她決定跟他結婚。
招娣沉默了好久,摸著喜被上繡著的鴛鴦,才開口:“他不像我爸一言不合就打我和我媽,說我媽生不出兒子,說我是賠錢貨,他從沒對我發過脾氣,更沒有動手打過我,就這兩點,已經足夠了。”
後來女兒柚柚出生,幸福的兩人變成了更幸福的三口之家。
招娣雖然是三人中年紀最小的一個,但卻是最實際的那個,在她們都還在憧憬愛情的時候,她早已看穿了婚姻的本質不過就是搭夥過日子,合拍且能相互包容才最重要。
章若卿沒理會招娣暗搓搓撒的一把狗糧,又悄悄剝開一顆巧克力塞到柚柚手裏。
“我正兒八經問你,什麽時候交的男朋友。”招娣朝門外擠擠眉毛。
“我沒交男朋友。”
“那樓上那位是?”
章若卿沒吭聲,但招娣看到她那表情,也猜出個一二,無外乎就是男男女女那些事,可往往就是這點事,最後受傷的總是女孩。
“你可想清楚了,別一時糊塗。”
從小她就知道,章若卿一直在她媽的教育下循規蹈矩,是大人眼中的乖孩子,可越是這樣的人,就越有大膽想要衝破束縛的時候。
“我知道,你放心。”
章若卿若無其事地說,慢吞吞轉著手裏冷掉的茶水,她說出這句“你放心”其實自己心裏也沒多少底氣。想起在車上時,他半真半假說出的“我想要跟你長長久久”那句話,她竟然有片刻當真。
她有些恨自己,這麽多年也沒點長進,又把他的玩笑當真。
而此時,站在門外的方子聿聽到這後半截對話,自嘲地扯扯嘴角。
他站在門外想到了結婚,而人家呢,輕輕鬆鬆說一句“我沒交男朋友”,將他這一天,甚至是這幾個月付出的真心通通摔在地上,碎成一片片。
他是有脾氣的,又從來沒有在女人這吃過虧。章若卿這個例外,對自己時冷時淡變臉比翻書快不說,甚至還從不承認他們之間的關係,在同事麵前避嫌就算了,連自己朋友也瞞著。別人都是上趕著,就她視自己為洪水猛獸一般。
方子聿突然覺得自己像個小醜,竄起一陣火氣,轉身往樓上走去,老舊的樓梯被踏出陣陣重響。氣不順的時候,好像喝口水都塞牙,他進了房間扔了大衣,往**倒去,不小心撞到了床頭,“嘭”的一聲。
他抱住腦袋,低咒一聲,“F**k。”
章若卿見他上去很久一直沒下來,擔心他是不是哪裏不舒服,便上樓來尋他,站在門外聽見他這句中氣十足的咒罵嚇了一跳。
“方子聿?”她敲敲門。
“誰?”他語氣惡劣地問。
“是我。”
“我哪知道你是誰。”他耍起無賴。
章若卿不知道他莫名其妙在耍什麽脾氣,不想跟他廢話,“感冒藥退燒藥我放門口了。”
她說完,跺跺腳,假裝走下樓梯。
果然,沒一會兒,門開了,他探出身看見她站在門外倒也不驚訝。
“多幼稚啊?發燒發到年紀都燒小了一輪?”章若卿雖然嘴上在揶揄他,但手背卻貼住他額頭,試試溫度,沒有剛剛那麽燙人,心落下來一些。
他往後仰頭躲開她的手,沒理會她的揶揄,十分無情地哼一聲,“不會是什麽毒藥吧?”
“是毒藥,迷暈你,扒了你的衣服再把你車賣掉。”她想這人怎麽陰陽怪氣起來,但也沒跟他一個病人計較,叮囑他退燒藥吃一片,如果再不行就用退燒貼。
“還算你有點良心。”
他說完突然靠近,鉗住她下巴,重重咬在她唇上,片刻又鬆開。
“幹嘛呀?”章若卿吃疼,捂住嘴唇瞪他。
他沒說話,拿過她手裏的東西,“嘭”的一聲將門關上。
掀起的冷風撲在臉上,好半晌她才回過神,裏頭那位好像是真生氣了,可是她也沒想明白到底哪裏得罪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