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酒醉
或是雲秀宮的衾被軟和, 蘇織兒也算舒舒坦坦地睡了一覺,次日醒來用早膳時,胡姑姑迫不及待告訴她, 她已托人去打聽過了, 陛下昨夜哪兒也沒去,在禦書房批閱了一夜的奏折, 最後幹脆在禦書房歇了幾個時辰, 便上早朝去了。
蘇織兒聞言,隻淡淡“哦”了一聲, 自顧自喝了口清粥,沒甚大的反應,旁人許是看不出來, 可凝香凝玉眼看著她家主子吃罷一碗粥後又吃了兩枚雞蛋,便知她今日心情佳,連帶著胃口也佳。
這入宮的日子清閑又無趣,原本她們這些新進宮的妃嬪每日是要去太皇太後那廂晨昏定省的, 可聽聞太皇太後病了,眼下閉了殿門,正好生修養著,不想任何人打攪。
這出也出不去, 蘇織兒便愈發有些無所事事,隻能練練字,下下棋,看看閑書,可她沒想到, 是日午憩罷,雲秀宮來了個不速之客。
正是先前胡姑姑提起過的與她同一日進宮的, 福安宮的寧妃。
聽到宮人通稟,將人請進來後,蘇織兒才發現自己好像在先前的宴上見過此人,就是不知是在春日宴還是賞荷宴上。
聽胡姑姑說,這位寧妃娘娘姓嚴,祖父曾是先皇的太傅,親手教導過先皇,深得先皇寵信,父親如今又任詹事府詹事一職,且叔父兄長皆在朝中擔任要務,可謂家世不凡。
這位寧妃本身也是位美人,十歲前都被養在江南老家,身姿窈窕,纖細如柳,舉手投足都透出幾分江南女子如水般的溫婉動人。
她由婢子扶著緩步入了雲秀宮,在蘇織兒跟前福了福,還脆生生喚了句“姐姐”。
她確實比蘇織兒小上一歲,但聽得這聲“姐姐”,蘇織兒隻覺渾身汗毛豎立。
也沒什麽,就是聽著有些惡心。或是自小到大吃了太多的苦,蘇織兒如今已能通過自己的好惡來辨人。
比如,她一眼就瞧出,這位寧妃今日來,大抵沒存著什麽好心思,不是真的來看望她的。
果然,閑談了沒一會兒工夫,便見她歎聲道:“今日與姐姐相談甚歡,頗有種相見恨晚之感,隻可惜不能與姐姐聊得太久,午後陛下身邊的成公公親自來傳話,說陛下今夜要去妹妹宮中用膳,一會兒妹妹得回去好生準備準備了。”
說著,她垂眸以帕掩唇,麵上流露出幾分羞赧。
蘇織兒又不是傻子,哪能看不出來,這人是故意來同她炫耀來了。
她扯了扯唇角,聞言笑了道了一句,“那便恭喜妹妹了。”
寧妃抬眉去瞥蘇織兒,見她聽得方才那話,神色淡然,似有些無動於衷,未免覺得心下無趣。
進宮前,她母親拉著她的手,可是千叮叮萬囑咐,讓她千萬防著這位雲妃莫要大意。
畢竟這可是陛下連顏麵都不顧,迫不及待冊封的人,隻怕入了宮會倍受恩寵,恐是個極難對付的。
寧妃原也為此事發愁,生怕鬥不過這個傳聞中詭計多端的雲妃,但萬萬想不到,最後她自己竟會成為陛下召幸的第一個妃嬪。
這般看來,陛下當是也沒這麽喜歡這位雲妃,且看雲妃這副樣子,美雖美,但安安靜靜不像是什麽有心機的,怕是沒什麽難對付的,倒是她擔憂過度了。
寧妃今日本就是探虛實來了,如今得了她滿意的結果,複又坐了一炷香的工夫,她便以急著回去準備侍寢為由,匆匆告辭離開。
凝香凝玉看著她這副得意忘形的樣子,直替蘇織兒生氣,見人走遠了,凝香忍不住嘟囔道:“不就是侍寢嗎?有什麽了不起的,奴婢看,她就是特意氣娘娘您來了。”
胡姑姑聞言用手肘輕輕撞了凝香一下,示意她住嘴,旋即笑著道:“這侍寢不過是早晚的事,娘娘也莫急,新進宮的幾位娘娘遲早都要輪上的。”
蘇織兒笑了笑沒說話。輪不輪上的,她不在乎,她還是那句,他愛來不來,他要寵幸哪個便去寵幸好了,她管不著,也不想管。
胡姑姑雖這般說著,但哪裏看不出她們這位娘娘似乎並不急,她本以為蘇織兒恐另有主意,怕是憋著個大的呢,但她萬萬沒有想到的是,蘇織兒何止不急啊,那是一丁點爭寵的心思都沒有。
恰如胡姑姑所說,其後幾日,新進宮的幾位後妃都接連受到了陛下的寵幸,到最後,就隻餘下了她們這位雲妃娘娘,竟是一點要侍寢的動靜也無。
宮中原都覺得這位“紅顏禍水”的雲妃娘娘入宮後大抵是要將陛下迷得神魂顛倒,但萬萬想不到是,她卻是反遭了陛下冷落。
一時間,宮中群嘲聲無數,都言陛下恐是看清了蘇織兒的真麵目,譏諷老天有眼,讓蘇織兒這如意算盤落了空。
這宮裏的人從來是趨炎附勢,捧高踩低,才不過小半個月,見新帝不駕臨雲秀宮,蘇織兒也壓根不受寵,一時竟連雲秀宮的宮人都開始偎慵墮懶,不好生幹活不說,甚至開始私下裏另謀去處。
這些事胡姑姑都看在眼裏,她在宮中多年,曉得這種事再正常不過,可她不像旁人,知道蘇織兒為人和善,不會苛待下人,是再好不過的主子,到底不會跟著變心。
但就這般下去,終究不是個辦法,蘇織兒不急,她隻能替她急,她也提議讓蘇織兒送些糕食點心去禦書房,指不定陛下看見了,便也記起她來,願意來雲秀宮瞧瞧,她的處境自也能跟著好一些。
可她們這位主子,卻權當沒聽見,隻整日坐在案前,一遍遍默默抄寫著《千字文》,也不知到底在思忖些什麽。
努力了幾日,見蘇織兒始終無動於衷,胡姑姑終是不得不放棄了,隻心歎如今唯有聽天由命了。
幾近入伏,這天是愈發得熱了,就像南邊人那被溫風細雨養出來的柔軟身子架不住北地的極寒一樣,蘇織兒這習慣了北方寒冷的人,實在忍受不了京城的酷暑。
去歲在玉成關度夏時,她還懷著綏兒,蘇岷怕她遭不住,命人送來了好些冰塊,這夏日才算勉強渡了過去,沒想到如今到了皇宮,反是不如在玉成關將軍府了。
因著她不受寵,這原例定的冰塊也一並受了克扣,冰一化,屋裏沒了涼氣兒,午後日頭一照,活跟個大蒸籠似的。
蘇織兒受不住,可不想因此遭了病,便讓凝香凝玉提了壺桃花釀和一些糕食點心,去禦花園的荷花池邊乘涼。
到了那廂,才發現荷花池畔停了艘畫舫,那畫舫隻一層,四麵窗扇展開,湖麵涼風席席吹來,甚是消暑。
左右也無人,蘇織兒便帶著凝香凝玉上了畫舫,吃著糕食,喝酒賞景。
這桃花釀帶著一股沁人心脾的花香,本不醉人,可架不住本就煩愁的蘇織兒一杯接一杯地喝,勸也勸不住,大半壺下肚,人也醉意朦朧,有些醺醺然了。
倦意上湧,蘇織兒索性以臂為枕,在畫舫中躺了下來。
她半夢半醒,睡得並不大熟,還能隱隱聽見四下的蟬鳴鳥叫和風吹荷葉發出的沙沙聲響。
也不知躺了多久,她忽覺身旁似乎坐了個人,灼熱的掌心落在她的臉頰上,燙得她秀眉微蹙,略有些不虞地緩緩掀起沉重的眼皮。
入目的先是煙藍的衣衫一角,她疑惑地繼續抬眸往上瞧,那張俊朗卻格外冷硬沉肅的麵容映入眼底。
她眼也不眨,定定地凝視了那人半晌,忽地一雙柳眉擰了擰,竟是氣惱地借著酒意一把推開了那人的手。
“你走開,我嫌髒!”
看著她眸中赤·裸·裸的嫌惡,男人的麵色沉了沉,大掌毫不憐惜地掐住了她的下頜,嗓音冷得可怕。
“蘇織兒,你可知你在同誰說話!”
自下頜傳來的疼痛令蘇織兒略略清醒了幾分,她咬了咬唇,心底雖不願屈服,可念及蘇家,隻得支撐著坐起身,低聲恭敬道:“臣女……臣妾見過陛下。”
見她一下變得這般低眉順眼,再恭敬不過的模樣,蕭煜自喉間發出一聲冷哼,“還知道你是朕的嬪妃,那你該做的都做了嗎?”
該做的?
蘇織兒不解地看了他一眼,她該做什麽?
她是真心疑惑,但很快便也反應過來,因著男人看著她的那若能燎原般灼熱的眼神已然告訴了她答案。
她很熟悉這般眼神,從前在瀝寧,夜裏隻消看到他這般眼神,不用多說,她就知道他想做什麽,便由著他在炕上鬧,不過,不由著也沒辦法,她常是筋疲力盡,隻能任他折騰,哪裏拗得過他的。
她朱唇輕咬,一雙睡眼惺忪的水眸盯著他瞧,婉轉動聽的嗓音裏尚且帶著幾分才睡醒的慵懶,“陛下是要看臣妾的小衣嗎?”
蕭煜聞言微愣了一下,過往的畫麵一瞬間在腦中閃現,竟令他生出一瞬間的恍惚。
可很快,他便見蘇織兒如鴉羽般的眼睫微垂,聲若蚊呐道:“可這回臣妾不想給陛下看了……”
他這一陣子不看了好多旁的女子的小衣了嗎?
昨日是那個福安宮的寧妃,三日前是那個宸貴人,再前頭還有個叫瑜嬪的……
後宮繁花似錦,見了那麽多鶯鶯燕燕,想來她這個粗鄙之人早已入不了他的眼了,且昨夜才寵幸了一個,他今日怎的還有這麽好的精力。
不過也對,蘇織兒扁了扁嘴,她還能不清楚嘛,他精力向來是很好的。
蕭煜看著蘇織兒滿臉不情願的模樣,麵色複又陰沉了幾分。
她就這麽不願意嗎?還是在同他玩什麽欲擒故縱的把戲。
這半個多月,那些後妃的寢宮他能去的都去了,她偏仍是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竟是連送盞湯水都不知道送來。
她或許有耐心同他玩這些,可不代表他也有,他想要的本就隻是她的身子,又有什麽好顧及的,他還願意碰她,她便該感恩戴德了。
方才那一覺並未令蘇織兒順利醒酒,也不知是不是那酒後勁足,這會子竟令她有些暈暈乎乎,且胃裏一陣陣得難受。
她想抬手揉了揉額頭,就隻聽得一句冷沉的“這還由得了你嗎”,旋即身子驟然懸空,竟是被男人掐住腰一下抱坐在了他的腿上。
她麵向他而坐,身上的衣衫本就單薄淩亂,此時隨著男人有些粗暴的動作,一側衣衫滑落,露出瑩潤纖細的香肩來。
因著酒醉,她身子軟得厲害,提不起什麽氣力,隻能眼看著男人薄唇緊抿,抬手重重扯開她腰間的衣帶。
蘇織兒隨著他的動作而晃了晃身子,忍不住在心下腹誹,猴急什麽,分明這幾日寵幸了那麽多妃嬪,怎表現得跟幾年沒碰過女人了似的。
蕭煜似沒想到蘇織兒會這般聽話,不由得勾了勾唇角,露出些許嘲諷的笑意。
果然,她慣是會裝,先頭那些不過都是引他來的手段罷了。
要想在宮中立足,怎可能不需他的寵幸。
他扯去蘇織兒輕薄的外衫,垂眸見她輕咬著朱唇,眼神迷離地望著自己,不由得喉結微滾,下一刻,抬手勾起她的下頜,正欲俯首之際,卻見蘇織兒秀眉蹙緊,似是一副很難受的模樣,緊接著隨著一聲清晰的“嘔”,竟是驟然吐了出來。
蕭煜躲閃不及,隻能眼看著她將穢物盡數吐在了自己的衣衫上。
偏蘇織兒吐罷,還毫無愧疚地盯著那髒了的衣裳皺起眉頭,真心實意地露出嫌棄的表情,長長地“咦”了一聲。
“你好髒啊!”
全然不顧此時眼前的男人怒瞪著她,劍眉緊蹙,麵色登時變得比那灶上的鍋底還要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