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期許
那樁科舉舞弊案可謂牽一發而動全身。
因曹國舅曹賦榮多年受賄, 與大理寺勾結,暗中造就了不少冤假錯案。
整整兩月,不少大理寺官員下獄, 無數舊案開始翻案重審, 其中就包括了蕭煜當年那樁震驚朝野的巫蠱案。
刑部尚書宋頤親審此案,調出當時案卷, 傳喚人證, 才發現此案疑點重重,不但那些所謂的證據根本站不住腳, 甚至在堂上作證,言親眼看見六皇子在墨韻閣施行巫蠱的宮人在嚴刑威嚇下也不得不說了實話。
原她當初不過為太子派來的下屬所逼,才不得不做了偽證, 其實根本什麽都沒看見。
此事在朝堂上引發了軒然大波,當年蕭煜出事後為求自保而視而不見,甚至於落井下石的那幫人,而今卻都跟牆頭隨風吹動飄舞的草一般一窩蜂地, 義正辭嚴地對太子這般卑鄙行徑予以厲斥。
及至四月末,曹賦榮因諸般惡行,人神共憤被當街問斬,府中男丁悉數充軍流放, 女眷流落教坊司。
其後,太子蕭熠被廢黜,但文安帝仍念及骨肉親情,僅予其包庇母舅作惡的罪名,下旨封蕭熠為岐王, 貶至紺北封地,永不得進京。
聖旨下達後, 五月初,幾輛素樸的馬車在一個清晨悄無聲息地駛出了宮門。
及至天色昏沉,才在離京城幾十裏的一個驛站停下。馬車上下來幾個眼圈發紅,哭哭啼啼的女子,行在最前頭的男人聽得這哭聲,不由得雙眉豎起,提聲怒斥道:“哭什麽哭,當我死了嗎?”
那幾個女子被嚇得噤了聲,頓時垂下腦袋,大氣也不敢出,眼看著男人進了驛站,反手“砰”地閉上了房門。
從前的太子,如今的岐王蕭熠麵色黑沉地在屋內坐下,似是想壓製心底怒意,提起桌上的水壺倒了杯涼水仰頭便喝個幹淨。
他絕想不到,不過短短幾月,他這個昔日備受文安帝寵愛的大澂儲君竟會淪落到這個境地。
他右手握緊成拳,似是不甘心一般,狠狠砸在圓桌之上,發出一聲重響。
正當蕭熠因憤恨難平而怒不可遏之際,卻聽屋內陡然響起一陣笑聲。蕭熠驚了驚,循聲看去,便見昏暗處,內間靠窗的一把太師椅上坐著一人。
蕭熠雙眸微眯,定睛看去,蹙眉道:“是你?”
他不禁冷笑一聲,“怎麽,是來看我笑話的?”
坐在那廂的不是旁人,正是他那先頭被誣陷巫蠱,慘遭流放,還瘸了一條腿的六皇弟蕭煜。
此時的蕭煜薄唇微抿,笑意清淺,正好整以暇地看著他,哪還有半分當初在京郊馬場對他唯命是從,低眉順耳的模樣,“是啊,當初害我的人如今淪落至此,我若不來親眼瞧瞧,豈不可惜了?”
聽得此言,蕭熠的眼神驟然冷下去,摻雜著幾分欲將其焚燒殆盡的怨毒,“我變成如今這般,是你害的?禦花園之事,是你所為!”
蕭煜唇角泛起一絲嘲諷的笑。
能猜到是他所為,他到底還不算太蠢,可也聰明不到哪裏去。
“三皇兄太看得起我了,我一個才從瀝寧回來的廢人,哪有本事在宮宴上堂而皇之給你下藥,還特意安排了一個小太監。難道不是三皇兄平日結怨太多,才會有那麽多人趁著宮宴急著對你下手嗎?”
他蕭煜至多不過是在背後推波助瀾,隻不過他沒想到蕭熠這些年作惡太多,最終自食其果,才讓他在寒食宮宴上看了這麽一出精彩的好戲。
看著蕭煜譏諷的眼神,蕭熠隻覺萬分刺眼,他乃中宮嫡出,何時輪到這個貴人所生的賤種來嘲笑他。
蕭熠氣得胸口上下起伏,少頃,或是自覺這般容易被激顯得太不體麵,平複了些許心緒,勾唇笑了笑,露出一副不以為然的神情。
“小六,你太小看我了,你覺得我真就這樣完了嗎?你施行巫蠱都能自流放地回來,我如今這般,仍多的是翻身的機會。父親太疼愛我了,不然這麽多罪名加身,他不會仍對我留了情麵,待過幾年此事平息,定還會允我回京,繼續做我的太子。”
言至此,他用一雙銳利地眼眸緊盯著蕭煜,咬牙切齒道:“小六,莫要得意得太早,我遲早會回來的,到時我定教你後悔難當,生不如死!”
看著這位曾經的太子殿下即使落得這般境地,仍是一副穩操勝券,自信不疑的樣子,蕭煜沉默片刻,未再多說,隻看向圓桌上的那個茶壺,轉而道:“三皇兄可能不知,我這人睚眥必報,向來喜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方才那水喝下去,三皇兄就沒覺出有什麽不適的地方嗎?”
蕭熠聞言亦看了那茶壺一眼,麵色慘白,驚恐萬狀,“你……你給我下了什麽?小六,你敢殺我!”
“三皇兄誤會了。”蕭煜仍是含笑風輕雲淡的樣子,“我怎麽舍得殺了你呢,比起活著受折磨,死反是最痛快的事。倒也沒什麽,我不過是將三皇兄從前下在我身上的毒奉還給你罷了。我這幾年承受過的滋味,三皇兄不如也親身嚐嚐,然後就像你從前期盼我變成的那樣,一點一點喪失理智,變成一個瘋子吧。”
蕭熠眼看著端坐那廂的人表麵笑意溫潤,可這笑意卻絲毫不達眼底,他那若長夜般漆黑深邃的眼眸裏滿是滲人的寒芒,教人脊背生涼,不寒而栗。
“你騙我,你騙不了我!” 蕭熠搖著腦袋,似是想揭穿蕭煜用來恐嚇他的謊言,也像是在提醒自己,“這藥根本不會使人變瘋,我當初壓根就是上了當,那人說,隻消一年,吃了藥的人就會徹底失去理智,且此藥沒有解藥,可你如今不還好端端地站在這裏神誌清明地同我說話嗎!”
當初在京郊馬場見到蕭煜時,他也很奇怪,為何他仍安然無恙,似乎並未成為一個瘋子,但後來他便想通了,大抵是他教那賣藥之人給騙了。
但如今,這賤種居然還想反過來騙他,真當他傻嗎。
不會的,絕對不會的……
“是嗎?”蕭煜劍眉挑眉,“三皇兄怎可如此武斷,指不定我隻是個例呢,誰也不能保證除我以外的人吃了不會變瘋。更何況我在杯盞中下的毒劑量可不小,指不定不消一年,我便會聽到處在紺北封地的岐王因難以忍受自己如今落魄的處境而發瘋的傳聞呢……”
“你!”蕭熠再也無法忍耐,一怒之下猛然撲上前欲對蕭煜動手。
然他的手還未觸及他這位六皇弟分毫,就驚愕地發現他毫無阻礙地自太師椅上站了起來,旋即快他一步,反扼住他的脖頸,將他一把提至半空。
蕭熠拚命掙紮著,因著不能呼吸整張臉很快便漲得通紅,他低眸看向蕭煜穩穩站立的雙腿,方才如夢蘇醒,“你的腿……原來你是裝的,你一直都是裝的!”
“是呀,若是不裝得像一些,如何能騙得過你呢。”蕭煜一把將蕭熠甩至桌邊,旋即低身看著他,“不管你信不信,昔日我並無絲毫奪位的念頭,但如今不同了,三皇兄既得這麽怕我搶走,那我定是得讓你親眼看著我奪走你想要的東西,才足以解恨,不是嗎?”
蕭熠捂著脖頸,抬眼看向蹲在他身前之人,這麽多年,他頭一次因著這個凡事壓他一頭,令他無比妒恨的弟弟而感受到了恐懼。
蕭熠看著蕭煜略微猩紅的眼眸,一雙手止不住地開始發顫,那藥沒令他這個六皇弟失去神誌,卻並不代表沒讓他發瘋。
他如今這般,就像個將獵物玩弄於股掌之間的獵手,盡情欣賞著獵物在瀕死前痛苦掙紮的模樣,以此來獲取快感和歡愉。
他分明瘋了,已然徹徹底底地被逼瘋了!
縱然心底恐懼萬分,但蕭熠的自尊不允許他在蕭煜麵前露出敗勢,他強撐著坐直身子,旋即看向蕭煜冷哼道:“小六,你以為沒了我,你就能順利得到你想要的嗎?別癡心妄想了,這宮中豈是隻有我想對付你,實話告訴你,當年巫蠱一案,是有人暗中給我遞信,告訴我你殿中藏有巫蠱的證據,我這才能輕易將你拿下。”
言至此,他忍不住笑起來,似在嘲笑蕭煜的天真,“住在那座皇宮裏的人遠比你想象的還要無情與可怕,你覺得你孤身一人真能鬥得過他們嗎?”
蕭煜微斂起笑意,久久凝望著眼前的男人,須臾,複又勾了勾唇,慢條斯理地站起身,“多謝三皇兄提醒,這便不勞三皇兄擔心了。”
他折身往窗邊而去,然走了幾步,似是想起什麽一般,又轉頭道:“對了,忘了告訴三皇兄,你或是不知你先前吃的香藥有個特別的名字,叫‘盡餘歡’,雖那藥藥效極佳,一時能令男人盡興,但時日一長,亦會使人神誌紊亂,且……”
蕭煜頓了頓,垂眸往蕭熠某處看了一眼,唇間流露出意味不明的笑,“且再無歡愉的可能,三皇兄,你說,若父皇知曉此事,還可能讓你再回到京城嗎?”
他眼見蕭熠逐漸睜大了雙眸,露出崩潰而又難以置信的神情,輕扯了扯唇角,旋即利落地爬出窗子,一躍而下。
聽著身後傳來的嘶吼和瓶盞碎裂的聲響,蕭煜麵上的笑意逐漸消散,眸光越發淩厲攝人,沉冷如冰。
*
玉成關,將軍府。
用完晚食,蘇織兒在蘇老太太院中陪著說了會兒話,便被蘇老太太回絕,讓她早些回去休息。
蘇織兒由貼身婢子凝香扶著站起來,衝蘇老太太福了福身,方才往院外而去。
踏出門檻時,蘇織兒忍不住垂首,朱唇微揚,溫柔地撫了撫自己已然十分明顯的小腹。
她腹中的孩子已七月有餘,這幾回請了大夫來探脈,脈象都很平穩。要說,也是蘇老太太養得好,吩咐廚房燉了不少滋補的湯水給她喝,或是因著先前小產,原她這肚子還比旁的同月份的婦人小上不少,但三個月養下來,已然看起來差得不多。
穿過將軍府花園,路過一處小院時,蘇織兒恰見蘇岷的貼身小廝李吉提步踏進去,忍不住上前喊住他,問道:“我爹可是在裏頭?”
這小院並非閑置的空院,打從她口中聽聞顧酈娘去世之事後,蘇岷便令人打了副牌位在此供奉。
“將軍在裏頭呢。”李吉恭恭敬敬地答,他說著往院內看了一眼,旋即無奈低歎了口氣,複又看向蘇織兒。
“姑娘,將軍他……將軍嘴上雖是不說,但自打收到派去瀝寧的人送來的信,就一直這般,忙了一日回府,便將自己關在屋內,默默坐上兩個時辰。他心裏定是苦悶得厲害,我們這些下人也不好勸,還是姑娘您多安慰安慰吧……”
蘇織兒聞言,眼睫微垂,麵上顯出幾分悵惘。
她知道蘇岷為何如此,是因著她娘,她娘親的死訊於她爹而言打擊太大,猶如晴天霹靂,雖他平日神色端肅沉穩,並未顯露悲意,但蘇織兒明白,他心底喪妻的苦痛比誰都要濃重。
“好,我知道了。”蘇織兒轉頭看向站在後頭的兩個小婢子,“凝香,凝玉,你們就在外頭候著吧,我很快便出來。”
“是,姑娘。”
蘇織兒輕扶著腰緩步入內,穿過堂屋和內院,輕手輕腳地推開了主屋的門。
屋外已逐漸暗了下來,而屋內因燃著數不清的長明燈,卻是亮如白晝。推開門,便可見正中的供桌上擺著一副牌位。
上好的楠木所製,其上書有幾個鎏金大字。
“愛妻顧酈娘之神位”
蘇織兒微微轉過視線,便見一人坐於其間靠右的一把座椅上,正眼也不眨凝神望著那幅牌位發愣。
蘇織兒朱唇抿了抿,方才小心翼翼出聲喚道:“爹……”
聽得這聲,蘇岷才似回過神,轉頭看來,“是織兒啊,你也來看你娘?”
看著蘇岷這副黯然失魂的樣子,蘇織兒強忍住鼻尖溢上的酸澀,低低“嗯”了一聲。
“你說,你娘她,去了這麽多年,竟也不曾給我托個夢。”蘇岷複又看向那副牌位,笑意苦澀,“她定然很恨我吧?”
蘇織兒聞言喉間一哽,張口想解釋,卻隻從喉間擠出一聲“爹”來。
不知想起什麽,蘇岷眸光溫柔,似陷入了一段美好的回憶裏,隨即娓娓道:“想當年我娶酈娘時,不過是個一無所有的流人,縱然村裏誰也不看好這門親事,她還是義無反顧地嫁給了我,她說她就是看中了我的堅毅善良,覺得我定然會一輩子對她好……”
“我們成親那夜,我也予了她承諾,我同她說,無論將來她想吃什麽,想要什麽,我都會努力給她,不會讓日子永遠這般貧苦下去,那時我還在心底默默發誓,定要為自己平冤,帶著酈娘回京城,但沒想到,後來我真的被召入京……”
言至此處,蘇岷的眸光黯淡下去,“我離開的那一日,告訴酈娘很快便會來接你們,她就這樣抱著你站在村口的那棵老樹下送我,我騎出一段,忍不住回頭看她,卻不知那竟是與你娘的永別……”
聽著蘇岷一字一句道著那些蘇織兒並不知曉的,與顧酈娘的過往,她終是沒忍住捂唇簌簌落下眼淚。
“不是的,爹,我娘她沒有恨過你,從來沒有……”蘇織兒搖著頭,哽聲道,“這麽多年,但凡提及你,阿娘她從未有一句怨言,她總是告訴我,你並沒有拋棄我們,隻是有自己的苦衷罷了。”
“我娘她一人時,總喜歡一遍遍翻看你寫的東西,拿著你送給她的簪子默默出神,直到死,她都還在拉著我的手一遍遍喊你……”蘇織兒凝視著蘇岷,神色認真地告訴他,“爹,娘她一直一直都在想你,她從未怪過你……”
蘇岷看著蘇織兒的臉,一瞬間,竟與他記憶中顧酈娘的容顏重疊在一起,坐在椅上的他驟然以手掩麵,雙肩微顫著,片刻後終是痛哭出聲。
蘇織兒含淚望了他許久,旋即靜靜站起身,推門離開。
雖常言道男兒有淚不輕彈,但真正到了傷心時,縱然是蘇岷這般堅毅之人定也難以隱忍。
與其憋悶於心,不如讓他一人好生哭一遭,興許能好受一些。
畢竟人死不能複生,不論是她,還是她爹,即便再傷心,也不能久久囿於她娘的死而無法脫身。
更何況,她已然得知了她爹這些年下落不明的緣由,知曉了她爹的身不由己。
相認後不久,她爹蘇岷便與家人一道坐下來,將自己這些年的經曆悉數道出。
原來,當年駑箏一戰,有人謊報軍情,才致使原本前去圍劫敵軍的蘇岷反被早已埋伏好的溧國大軍突襲,慘遭全軍覆沒,當時他即便身受重傷仍在拚死抵擋,最後被他那同樣受傷的副將強行帶離。
為了讓他順利逃跑,那副將將他藏在一處隱秘的山洞間,隨即脫下他的鎧甲換上,並毀了自己的臉,前去引開敵軍。
蘇岷藏在那處山洞中,因失血過多而無法動彈,隻能靠著喝山洞中滴落的水勉強維持生命。
待他稍恢複了一點氣力,支撐著出了山洞後,才聽聞自己無故失蹤,被疑賣國一事。
至此,蘇岷恍然大戶,方知一切不過是場精心設計的陰謀,軍中有人通敵叛國,卻將此罪名推到了他的頭上,恐當年他臨危受命掛帥上陣也非偶然。至於他那副將,大抵是身死後被當做他已然毀屍滅跡。
雖憤恨難平,但蘇岷手上無一絲證據,四下皆是海捕文書,想必他一旦被捕不等辯白便會被殺人滅口。
為了活下來,蘇岷咬牙親手毀了自己的臉,卻並未留在大澂,而是暗中養傷後跨過邊境去了溧國。
他明白,如今隻有尋到證據,方能徹底洗清自己身上的罪名,也替那些無辜冤死的將士們討回公道。
可他不知道,這個過程遠比他想象的還要艱難,他隱姓埋名,為防暴露身份,隻得裝作一個啞巴,混入溧國軍隊,十年間從最卑微的馬倌一點點而上,靠著一身蠻力才最終取得了溧國大將軍孟昇的信任,獲取了些許書信證據。
其後,他一直在等待時機,直到發現昔日好友黃驍成了戍邊大將,他才知機會來了,蘇岷試圖與之通信,最終裏應外合,大敗幾萬溧國大軍,回到了大澂。
那些證據,聽聞已經交給了當今陛下,至於結果如何,當年究竟是何人通敵叛國,蘇岷並未再說。
此事畢竟事關國之機密,蘇織兒也不好多問。
而且,她也明白,她爹蘇岷的寥寥幾句,根本道不盡他十六年來受的無盡屈辱和皮肉苦痛,及麵臨的數不清的生死危險,隻有他自己知道他究竟都經曆了些什麽。
他默默忍受著這一切,也許在冥冥中支撐他的便是他日思夜想的家人。可他怎也不會想到,顧酈娘早就十年前就已經過世了。
聽著自身後屋內傳來的悶悶的哭聲,蘇織兒好容易止住的眼淚幾乎又要抑製不住。
方才走了幾步,蘇織兒卻是秀眉微蹙,被迫停下腳步,她抬起手小心地落在小腹上,神色分外溫柔。
小家夥又開始踢她了。
“好,娘知道了,娘不傷心……”
蘇織兒安慰般撫摸了片刻,不由得抬首望向天際。
離她將信寄去瀝寧,已近一月。
她爹蘇岷派去瀝寧的人去縣衙尋了範奕,範奕隻說她娘很多年前便已過世,而她則去禹葵尋蘇老太太等人了,至於周煜,卻絲毫未提。
故而她並不知周煜的境況,也不知他能否收到這信。
希望她和周煜,最後能和好如初,莫要像她爹娘一樣,落得這麽個遺憾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