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小舟子, 我有話跟你說。”
“鶴薇,我有話要對你講。”
鏡頭拉近,給了兩人眼睛特寫。大監視器後麵, 劉敬緊張地憋著一口氣, 生怕扶嫿再一次在這裏卡殼。
但是出乎他意料的, 扶嫿眼神恰到好處地表現出了驚訝與悸動。
幾秒鍾的對視過後,兩人又極為同步地移開視線,繼續異口同聲:“你先說。”
江寄舟深吸一口氣,餘光偷偷看向鶴薇, 最後鼓足了勇氣,一閉眼將心中所想全部傾訴了出來:“雖然你我二人約定的是一同合作查明真相, 報完仇後就一拍兩散, 但是鶴薇,明日過後, 我能不能繼續留在你身旁?”
“可我明日若是成功, 便要回到天靈宗。”
江寄舟忙道:“那我隨你一同回去,反正江家早就已經不複存在了。”
“那我若是失敗, 葬身於此——”
未等鶴薇說完, 江寄舟言語堅決:“我便為你報仇,成與不成都下黃泉赴你。”
鶴薇眼神晦澀,動了動唇,最終隻問:“為何?”
江寄舟垂頭, 抬腳往前邁進一步,月明星稀, 院裏蟬聲響起, 他眼裏隻盛了鶴薇一人,卻宛如有漫天星光, 溫柔而繾綣。
江寄舟喉結微動,嗓音是不再克製的喑啞:“鶴薇,我心悅你。”
劇情中,兩人一路曆經千辛萬苦早已暗生情愫,但是鶴薇不知道自己明日之後能否活著,因此一開始打算的是勸江寄舟離開。
可江寄舟忽然挑明了心意,她心裏開始動搖起來。
鏡頭停在扶嫿身上,她微垂著頭,落在身側的手因為糾結攥成了拳,沉思良久後,她如釋重負一般鬆了口氣,再抬頭,眼裏帶著本該在這年齡有的欣喜與少女羞澀。
“小舟子,我亦心悅你。可我若是明日葬身此處,你不用為我殉情,尋一塊清淨地方,為我立個墳便可。”
江寄舟還要在說什麽,鶴薇卻搖了搖頭:“這樣足矣。”
兩人這一番話有一股隻看今朝不想來日的淒美感,扶嫿和雲齊的情緒十分到位,劉敬在鏡頭後越看越滿意。
拍攝能順利進行,在場的大部分人都高興。
除了傅知宴。
他站在不遠處看著兩人演繹淒美絕倫的愛情,頭也沒轉地擰眉問一旁的江琪:“還沒結束嗎?不會還要拍親密戲吧?”
江琪連忙搖頭:“沒有沒有,傅總你放心,這部戲裏男女主沒有任何親密戲。”
正說著,劉敬意猶未盡地喊了卡,他站起身連連拍手,稱讚道:“好看,好看,我都恨不得讓編劇再給你倆加一點感情戲了。”
一陣冷風刮過,劉敬忽然感覺背後一涼,他抬手摸了摸脖子,轉頭看去,卻沒看見什麽東西。
沒再多想,劉敬看向扶嫿,誇道:“這次感覺就對了,比我預想得還要好,誰說你不會演感情戲來著,這不是挺會的嘛。”
扶嫿冷得快沒了知覺,敷衍地笑了一下:“謝謝劉導誇獎,今天的戲收工了吧?”
“收工了收工了,快回去睡覺吧。”
他招呼著工作人員收拾儀器,扶嫿趕緊跑下去穿好羽絨服。周圍沒有傅知宴的影子,她四周望了望,問江琪:“傅知宴呢?”
“在片場外,傅總開了車來,說讓你坐他的車回酒店。”
扶嫿一點頭:“行。”
換好衣服從片場出去,又走了一小段路,傅知宴不常開的那輛黑武士映入視線。
車停在路邊,他站在車外。扶嫿加快了步子跑過去,撞進他懷裏,抬頭興衝衝地和他分享:“你剛剛都沒看到,我一條過了,導演還誇我那段戲特別有感覺。”
傅知宴哪是沒看到,他是看到最後看不下去了才走的。
相比起扶嫿的興奮,他垂下烏黑長睫,別扭地說:“從我這兒找的感覺,跟別的男人對戲是吧?”
扶嫿聞到好大一股醋味,立馬舉手發誓:“我跟他隻是工作關係,我心裏可隻有你。”
平日裏氣質穩重的男人,此刻竟顯得有些可憐,他悠悠地控訴:“沒事,我知道你心裏演戲比我重要,所以才會在我打算親你的時候推開我,跑去找那個小子。”
明明是極為平淡的語氣說出這句話,可扶嫿聽完總有一種自己不是個東西的錯覺。
“我錯了我錯了,給你親給你親。”
她搭著傅知宴的胳膊,踮腳去親他。
傅知宴卻如同貞潔烈男一樣別開了頭:“你不用委屈自己。”
扶嫿臉色一變,警告道:“傅知宴,裝綠茶有個度啊。”
傅知宴悠悠朝她瞥來一眼,什麽也沒說,卻比千言萬語都有用,扶嫿立馬心軟:“好了好了,你不是綠茶,是我想親親你行了吧?”
她拉了拉傅知宴的胳膊,這次他倒很配合地低下了頭,扶嫿仰臉吻了吻他的唇,摸著他分明的下頜線,無奈歎道:“怎麽以前沒發現你還有這本事啊,傅茶茶?”
傅知宴欣然接受了這個稱號,外麵冷風一陣一陣,他拉開車門讓她上去,車裏開了暖風,與外界氣溫天差地別。
扶嫿上車後將羽絨服脫了下來,影視城還有不少劇組在趕夜班拍戲,四周燈光敞亮。
扶嫿隔著車窗望了望外麵,車輛發動,她收回視線,忽然問:“傅知宴,你會不會不喜歡我拍戲?”
“嗯?”
“就像今天那樣,我在劇裏會和別人有這種互動,你看到之後會不會不高興?如果以後我們結婚了,你會不會讓我退出娛樂圈?”
“就像,”扶嫿想了想,“就像我媽媽那樣,結婚之後就息影了。”
車子駛出了影視城,進入主幹道之後變得順暢許多,傅知宴側頭看了她一眼,隻問:“你喜歡拍戲嗎?”
扶嫿懇切地點頭,神情認真:“喜歡。”
“我喜歡所有你喜歡的東西,扶嫿,隻要你想,沒有人可以逼你。”
傅知宴語氣平淡而認真,“就算是我也不行。”
車裏稍顯昏暗的光線落在傅知宴眉眼上,顯得他整個人都很溫和。
扶嫿心念一動。
到了劇組酒店門口,扶嫿穿好衣服準備下車,一摸包才發覺不對:“我有東西落在片場了。”
“什麽東西?”
“小惠送我的娃娃,我掛在包上的,繩子斷了,應該是掉在片場了。”
傅知宴打著方向盤調了個頭:“別急,現在回去找。”
好在酒店離影視城不遠,夜裏道路空曠,開車十分鍾就到了。
這會兒有人在清掃,扶嫿怕他們把自己的東西連著垃圾一同掃走,不由得有些著急起來,下了車,加快了步子朝片場跑去。
娃娃掉在樹下,清掃的人沒注意到,扶嫿鬆了口氣,撿起來重新掛回包上。
在外麵耽擱了一陣,原本就有感冒前兆的扶嫿鼻尖發癢,捂著臉打了個噴嚏。
她吸了吸鼻子:“完了,我好像要感冒了。”
回到酒店房間,扶嫿捧著半路買來的薑茶,架好手機跟趙小惠通視頻。
小惠爸爸國慶的時候回來了一趟,給她買了個手機,她注冊了微信之後,第一個就加了扶嫿,兩人也一直保持著聯係。
畫麵清晰後,扶嫿揮了揮手:“小惠,怎麽這麽晚還沒睡?”
她在自己的臥室裏,上次爸爸回來重新換了大瓦數的燈泡,開著燈宛如白晝。
小惠解釋:“明天不用上課,我剛剛把周末的作業都做完了。”
她和扶嫿匯報著自己的近況,傅知宴衝好感冒藥走過來放到桌上,叮囑道:“不燙了,把藥喝了。”
扶嫿拉了拉他,示意他彎下腰,給對麵的小惠介紹:“小惠,這是我男朋友,姓傅。”
傅知宴的臉出現在視頻裏,趙小惠脫口而出,十分禮貌:“傅叔叔好。”
扶嫿差點將入口的藥噴出來,嗆得直咳嗽。
傅知宴見她笑得眼淚都快出來了,一邊拍著她的背順氣,一邊不失風度地回了個“你好”,然後糾正:“叫哥哥就行。”
趙小惠撓撓頭,改口:“哥哥好。”
掛了視頻,扶嫿站在**,學著小惠的語氣故意逗他:“傅叔叔好。”
傅知宴用被子將她裹住:“叫哥哥。”
“不叫。”
關了燈上床,扶嫿縮在被子裏,蹭了蹭他的脖頸:“傅叔——”
話還沒說完,被傅知宴輕輕咬了下唇瓣,他手按在她腰間,語氣有些危險:“嫿嫿,你要是想玩什麽角色扮演,我不介意陪你。”
扶嫿立馬慫了,懨懨地道:“我感冒了,傅知宴,你不能這麽禽獸。”
傅知宴抬手摸了摸她的臉,比起平常來有些燙手,他好聲好氣地哄:“快點睡,明天早上還沒好的話去醫院吊水。”
第二日一早,扶嫿果然感冒果然沒好,甚至有加重的趨勢。
她躺在**,眼睛緊閉,臉燒得通紅。
傅知宴要帶她去醫院,她這時候倒是來了力氣,硬賴在**不肯起來。
好在她今天戲份不多,傅知宴讓江琪幫她請了個假,叫了醫生來酒店給她掛水。
扶嫿一整日都病懨懨地躺在**,傅知宴推了工作行程在酒店陪她。
她一生病變得格外脆弱起來,也格外折磨人,時不時就用沙啞的嗓子喊一句:“傅知宴,我要喝奶茶,冰的桂花烏龍加脆波波。”
傅知宴拿熱水騙她,扶嫿沒喝出味道,閉著眼睛哼唧:“完了,我失去味覺了。”
藥效上來,扶嫿昏昏沉沉睡過去。
傅知宴在一旁的桌邊開視頻會議,電腦屏幕上產品經理正在匯報,他雙手交叉靠著椅背,一邊聽著,一邊時不時瞥一眼**的人。
這藥似乎有些脹,扶嫿感到手背難受,從睡夢中醒來,半夢半醒間意識不太清晰,開始說起胡話來。
“目前進展就是這樣,傅總,您看還有什麽需要改進的嗎?”
眾人屏息等待著暴風雨來臨,傅知宴工作上出了名的嚴厲,正當他們以為又要挨一頓訓的時候,卻見一向沉穩的傅總變了臉色,說了聲“就這樣繼續進行”,然後屏幕一黑,結束了會議。
關了視頻會議,傅知宴大步走向床邊,看了看扶嫿紮著針的那隻手:“是不是難受?”
藥水冰涼,她的手放在被子裏都捂不熱,傅知宴小心地調整了一下輸液管,用掌心握著她的手腕。
扶嫿難受地蹙著眉,嘴裏含糊不清地說著什麽,傅知宴低頭仔細聽,她一直重複著一句話:“我要喝奶茶,我要喝桂花烏龍加脆波波。”
傅知宴不由失笑,摸了摸她的額頭:“等你好了給你買。”
他剛要直起身,扶嫿忽然半睜開眼,眼神迷離地喊他:“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