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噩耗

雪月樓藥氣嫋嫋,小梨捧著個湯婆子給她塞到被子裏,邊掖被角邊說:“娘娘不必擔心,陛下今天已經差了人來說今夜不宿雪月樓。”

蕭枝雪有些發冷,腳心貼著湯婆子點點頭,放心了下來,原本新冊封的嬪妃須安置好後去太後宮中問安,因著段知珩連續好幾日來,所以就替她免了太後那邊的問安。

但總歸是不能拖太久的。

翌日晨起,蕭枝雪起身後急急忙忙的就要梳洗去長壽宮請安,小梨幫她梳著頭道:“娘娘,時辰還早,現下去長壽宮太後說不定還沒起身呢。”

蕭枝雪忙著往臉上腮紅,遮掩病氣,隨後往手上套緙絲鐲子,“你不懂,這幾日我未去請安,太後說不準已然心下不滿,我若是還要掐著點去,那便是不懂規矩了。”

這緙絲鐲子是當初太後送她的兒媳見麵禮,這些年日日都帶著,她有些猶豫,按理說她如今的位分帶這般奢華的鐲子確實不怎麽合適。

隨後她又摘了下來,換上了普通的玉鐲,小梨瞧著,有些稀奇:“這鐲子以往見您愛惜的很,怎麽今日把它摘下來了。”

“太華麗了,不適合我的身份。”蕭枝雪淡淡的解釋,小梨自知失言,閉上了嘴,安靜的給她梳發。

隨後她起身去換衣服,孔司言給她準備了一身半見色宮裝,素雅清淡,蕭枝雪有些不適應,她還未穿過這般淺淡的顏色。

隻是如今已然不適合穿那些極豔麗的衣裙。

“娘娘穿素色也很美。”小梨在一旁誇讚。

蕭枝雪撫了撫鬢發,她今年不過才十八,感覺好像是已經在宮裏過了很久似的。

“走吧。”她帶著孔司言一起去了長壽宮,差人進去通報後,韓宮令走了出來,“貴妃娘娘安,不巧,您來的可早,太後她還未起身,勞煩娘娘等一會兒了。”

蕭枝雪淡笑:“無事,原就是我來的太早。”

韓宮令把蕭枝雪帶進去,給她奉了茶後就留著她坐在裏麵等著。

等了將近半個時辰,茶水冷了也沒人來添,蕭枝雪有些坐不住了,她本就還在病中,凝神坐了這麽長時間,神思實在倦得很。

幸而太後終於出來了,搭著韓宮令的手,如今的太後比還是皇後之時還要威嚴許多,雖仍是溫和,但是總有種不怒自威之感。

“容貴妃等急了罷,昨夜哀家睡得晚,今日起遲了。”

蕭枝雪搖搖頭:“哪裏,是妾前幾日沒有及時來問安,想著今日早些來,幸好沒打攪了太後。”

蕭枝雪從儲妃降至嬪妃,已然沒有了叫母後的資格。

韓宮令從外麵進來:“太後,皇貴妃和陶妃、許昭儀來了。”

“宣他們進來罷。”

外邊周芸汐人未至聲先到:“母後。”

蕭枝雪低垂下頭,周芸汐已然不似以往的低調,今時今日,身為副後的她一身沉穩華貴赭石色的宮裝,頭上發髻高昂,寶石墜滿了發髻。

還有那一聲清脆的母後,身後跟著陶妃,和一個曾經在東宮不怎麽出風頭的嬪妃。

“見過皇貴妃。”蕭枝雪起身行禮,曾經的太子妃、正妻、給曾經的側室行後妃禮,這一刻蕭枝雪還是感受到了一股難堪。

周芸汐端莊高貴頷首:“起身罷,你我姐妹,不必拘禮。”

陶妃依舊幸災樂禍,她斜著眼掩嘴笑的模樣落在蕭枝雪眼裏像是打了她一巴掌。

蕭枝雪捫心自問,雖這兩年她變得很嫻靜,與世無爭的,可骨子裏的激揚依舊在,當真的麵對這些冷眼和嘲笑時依舊像是浸在了冷水中,胸口艱澀,無所適從。

“貴妃娘娘安。”陶以梅重重的咬字行禮,言語輕佻,上下掃視了她一番。

蕭枝雪沒有看她,隻是有些狼狽的匆匆撇過頭,喉嚨裏發出了一聲“嗯。”

太後:“好了,都站著幹什麽,坐罷,看茶。”有宮婢得了命令進來給各位主子添茶。

“哎呀,容姐姐的茶都涼了,先給容姐姐添。”陶妃驚詫的語氣響起,殿內目光再次集中了過來。

蕭枝雪一側的杯中茶水沉澱,早已涼透,明眼人瞧著還以為是太後怠慢了她。

“貴妃,哀家記著你剛入東宮那會兒,賞給了你一個緙絲鐲子,先前見你時時帶著,怎的瞧著今日不帶了。”

蕭枝雪呐呐的解釋:“回太後,妾隻是覺得那鐲子與今日的著裝不太配,故而換了一個。”

太後淡笑:“一個鐲子而已,有什麽配不配的。”

陶妃在一旁陰陽怪氣的附和:“東西與身份不匹配,自然是沒臉帶出來的,倒是糟蹋了太後的一番心意。”

這般挑撥的說話,簡直是目中無人了,但是太後也隻是不輕不重的嗬斥:“好了,大清早的,吵吵的很。”

陶妃見太後不虞,便閉嘴,狠狠地瞪了蕭枝雪一眼。

沒坐多久,太後就讓他們散了,隻留了周芸汐,如今她代掌皇後鳳璽,實在風光。

“站住,貴妃姐姐。”陶以梅快步攔在蕭枝雪身前,“瞧瞧,瞧瞧,堂堂前太子妃,淪落到了這種地步,你之前不是很得意嗎,一副狐媚長相,以色侍人。”

陶妃紅唇吐露出誅心之言,蕭枝雪難以忍受,被激得抬起胳膊就要打她,結果因著身體虛弱被陶以梅抓住了手臂。

痛意從手臂遊了上來,“本宮,本宮再怎麽樣也是貴妃,豈能容你隨意折辱。”她艱難的強撐底氣。

陶以梅嗤笑:“貴妃?一個家族犯了大罪、被下了牢獄的貴妃?你怎麽還這麽天真,你知道嗎,我最看不慣的就是你這蠢樣,端的天真單純,實際一副狐媚長相,魅惑帝心。”

什…什麽?蕭枝雪被她的話驚得愣在原地,顧不得這些侮辱的話語,便急忙問:“什麽大罪?什麽牢獄?你…你在說什麽?”

陶以梅甩開她:“蠢貨,你還不知道呢?你的父兄貪汙受賄,私自漲租,引起民憤,現在怕是已經抄家下了牢獄罷。”

蕭枝雪被甩的一個踉蹌,鬢發散了下來,後麵陶以梅說什你她已經聽不進去了,她隻覺得眼前發黑,渾身陣陣冷意,身後的孔司言扶著她,嗬斥著陶以梅。

“娘娘…娘娘。”驚叫聲響起,蕭枝雪眼前一黑,天旋地轉間倒在了地上。

陶以梅頓時被嚇得說不出話:“本宮,本宮可什麽都沒做,是她自己…”

孔司言托著蕭枝雪疾聲驚叫:“太醫,太後娘娘救命啊。”

長壽宮也聽到了外麵的動靜,頓時兵荒馬亂,叫太醫的叫太醫,扶人的扶人。

雪月樓

章太醫在一旁施針,外麵藥氣衝天,徐太醫下針快出了殘影,看得小梨和孔司言心驚。

“藥來了。”宮婢端著一碗黑乎乎的湯汁,章太醫幹脆道:“灌下去。”

幾人費了好大力氣才灌了下去,還吐了一小部分,隨即章太醫往某些穴道一刺,血珠湧了出來,順著指尖滴落。

小梨在一旁哭著抹淚。

“別哭了,人還沒死呢。”

小梨驚駭捂嘴:“死?太醫…太醫我家娘娘不會有事的。”

章太醫皺著眉:“還死不了,就是刺激受大了,氣血攻心暈了過去。”

**原本昏迷不醒的蕭枝雪咳嗽了起來,緩慢而又沉重,眉頭微蹙閉著眼睛,難捱的揪著胸口。

小梨趕忙撲到床榻前,想要給她拍一拍,緩解一番,卻見,蕭枝雪驀地仰頭噴了一口血出來。

段知珩匆忙進來的時候恰巧被那一抹血花刺激了雙眼,紅跡順著嘴角流到了脖子裏,染紅了蒼白的唇色,星星點點噴射到了白色的褻衣、被子上。

蕭枝雪嘴唇微張,整個人脆弱不堪,喘著氣,闔著眼睛,若非胸前的起伏證明她還活著,章太醫都覺著她離奈何橋不遠了。

小梨在一旁哭著拿白巾給她擦著血跡,手顫抖不已,哭聲上氣不接下氣。

整個屋子裏忙做一團,小梨的哭喊聲尤其刺著耳膜,段知珩愣愣地站在那裏,渾身發寒,一向清冷持重的帝王好似打破了冰冷的壁壘,一席間變回了小孩子一般,手足無措。

血跡好似永遠擦不幹淨,臉旁被血意浸染,段知珩被周圍的哭喊聲叫的回過神兒,這才發現自己後背早已被冷汗浸濕。

他踉蹌衝到床前,周圍宮婢太醫見到他,跪了一地。

“怎麽回事,怎麽…怎麽好好的吐血了。”段知珩顫抖著伸出手,撫上了她的臉,微顫的睫毛泄露了他極度的不安與擔憂。

章太醫叩頭:“回陛下,貴妃娘娘氣血攻心,吐出來的是瘀血,對人體有害的血,人暫無危險。”若是再氣可就有危險了。

“發生了何事?”段知珩壓著暴怒,沉聲問。

方才他大腦一片空白,來的路上根本沒聽清內侍在說什麽。

小梨跪著,哭著把事情告訴了他,段知珩閉了閉眼:“陶妃,以下犯上,笞打二十大板,降為昭儀,禁足宜春宮,沒朕的命令,不準出來。”

隨後,有些疲憊的摸著蕭枝雪沉睡的臉,拿起一旁蘸了水的白巾,細細的給她擦拭唇邊的血跡。

低聲喃喃:“朕知道,你還是怨朕的,醒來好不好,朕讓你打幾巴掌出氣。”

蕭枝雪好像是沒了氣息一般,灰白著麵色持續沉睡著,段知珩埋在她身旁,好似孤寂的狼,懨懨萎靡。

她這一睡就睡了好幾日,段知珩下了朝就趕過來,守著她,雖然太醫說這是正常現象,但段知珩還是控製不住焦躁,太醫都戰戰兢兢的怕丟了腦袋。

終於在第三日,蕭枝雪的手指動了動,隨即緩慢得睜開了眼睛,模糊的場景變得清晰,入目便是段知珩憔悴的帶著紅血絲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