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送女
喻姝回到庭院時, 魏召南正站在梧桐樹旁。他很自覺上前拉過手,見她神情微怔,不免問:“怎麽了?”
喻姝搖了下頭, 忽而注意到這一棵高壯的樹。
她想起, 王府也是有種梧桐的。可她進宮以來, 除了德陽殿,就沒在其他宮殿見過梧桐樹。難道這裏是他從前住的地方麽。
“方才妾經過了一間刑房......那裏是?”
喻姝琢磨一番,還是問出口,但魏召南卻沒有答。她感覺他的手指緊了緊, 好似有一股肝火在身。可是他卻撩起眼皮,淡淡笑說:“那沒什麽, 夫人不必在意, 我們走吧。”
他不願說,她也不強求問。
兩人就這樣靜默地走在雪地上, 偶爾有寒風, 魏召南把她往懷裏圈了圈。他比她要高出許多,她的腦袋剛好到他的頸窩處。他感受著她冰涼的發絲, 忽然大手隔著衣裳, 摸過她的小腹。
頭頂傳來低低的聲音:“夫人會得償所願的。”
她明白他的意思,也知道這些日子他肯同她行房,正是為了求一個子嗣。
喻姝實實在在知曉,自己是生不出的。她不願瞞他, 可是如今她還要借盛王夫人的名頭走下去,暫且離不開他。
她努力做好一個賢妻良母, 笑了笑:“殿下放心, 妾也會讓寐娘盡快生下孩子。”
魏召南愣了下,隻頷首, 不作他語。
盛王府的馬車早已候在宮道。
喻姝走到馬車旁,采兒幫她掃了掃肩上的殘雪,進入車輿。裏頭還是原來那張軟厚的被褥,點著暖爐。喻姝坐好後問道:“昨夜聖上把你們押哪去了?”
采兒說:“我們跟鄯王的人馬待在一塊,後麵又來了好多搜身的,什麽也沒搜出來。夜裏鄯王還來鬧了一趟,他睡不慣宮室的床,嫌太冷,欲要帶側妃回王府歇息。守將不讓,此事還鬧到了聖上跟前,沒得好一陣訓斥。”
鄯王本就是心浮氣躁之人,又娶了個沉不住氣的妻子,日後也是有的受。
......
這幾日貴妃喪儀,又到頭七,喻姝前後也入宮兩趟。
期間還有一天回過喻家,喻潘把庶妹領到她跟前,說:“為父早跟盛王提過芃兒的事,說句僭越的話,聖上已經五十三,早要思慮儲君之事。那幾位王誰不知道子嗣之重?琰王這時候喪母,倒也真不會披麻戴孝三年,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喻姝被接回喻家後沒住多久,與這個庶妹也僅有幾麵之緣。
喻梵相貌並不差,因為她小娘便是個美人胚子,還是林如蔲的陪嫁侍女。
當年林如蔲跟喻潘尚在如膠似漆時,便主動把自己身邊的貌美侍女送到喻潘**。
對比前妻王氏隻會吃醋,還不肯他納妾,而林氏卻能主動在他身邊塞人。喻潘是個重美色的,早前便對林如蔲的侍女有所念想。得此機會,不免大為高興,誇人懂事。從那之後,對林氏更是百加百的好。
林如蔲身上是有些拿捏男人的手段。
喻姝看向庶妹,隻見人頭上綰了少女雙髻,簪上兩支不俗玉釵。額點翠梅花鈿,眼眸含羞,石榴嬌唇。如今才過豆蔻,正值十五,是個靈生生的俏人兒。
樣貌甚至比汀蘭,琅畫幾個都要好。
女兒家的性命生死在喻潘眼裏又何曾算過什麽?
他把她接回汴京,要她嫁人,為自己的兒子謀好仕途。他利用她,也會利用芃兒。
喻姝想起琰王此人之算計,隻覺得水深,眼睛盯著人家看,暫時還拿不定主意。
芃兒瞧出她的猶豫,心下一時不悅。
她和喻姝甚少來往。
以前人人都誇她生得好,甚至連常去赴宴,見過眾世家閨秀的嫡母林如蔻都說過,她的容貌是遠勝於許多貴女的。
可這位嫡姐回來後,便很少有人再誇她。她也暗暗比較過兩人的容貌,自知是不如人家的,心下早生了嫉妒。
如今見喻姝竟還猶疑,梵兒隻笑她爹怕是養出個白眼狼來。
自己過的得意了,連個親妹妹都不願幫。果然是在揚州那種小地方長大,跟汴京裏的閨秀沒法兒比,半點容人的氣度都沒有。
芃兒再不悅,礙著身份擺在那,又是有事相求。隻好嬌婉笑說:“長姐何必掛慮太多,許多事爹爹可都替你想好了。妹妹自知出身不高,隻求以侍妾之身進琰王府邸,姐姐便幫了妹妹這番癡念,也當幫咱們喻家,幫姐姐自己。”
喻姝心思活絡,一下便聽出梵兒的話。隻是聽明白之餘,又覺得氣惱與可笑。
她本還覺得女兒身,生生不由己,更何況還是喻家的女兒,竟還想著幫幫梵兒,還這樣年輕,不願妹妹踏入那種是非之地。
如今看來,倒是好心當成驢肝肺,梵兒隻以為是她小氣不肯幫,自己更是一心想踏入琰王府。
琰王府有什麽好?做個侍妾又有什麽好?終究還是為人妾室,伏低做小一輩子。更何況是梵兒這等嬌俏容色,荀琅畫便是再溫婉,心裏又真能毫無顧慮,大大方方地容下?
即便將來琰王當上皇帝,梵兒真有命活到做宮妃的一日,一輩子困於宮牆又有什麽好?杜貴妃如此尊榮,還不是說死就死了。
“此事父親不已問過盛王了麽?我能拿什麽主意呀。”
說罷,喻姝看向庶妹:“其實琰王侍妾也未必有什麽好,倘若荀氏容不下你呢?”
梵兒見她推脫,神色也生了些冷意:“盛王殿下自是要幫的,今日爹爹也不過是跟長姐說一聲,探探長姐之意,哪曾想這等小事長姐都要遲疑。長姐又何必擔心正頭夫人容我不下,哪個男子不是三妻四妾,更何況還是琰王,長姐不試試,現在就覺得不可行了?哪怕琰王不中意,不收便是,爹爹與我都不在意,長姐又何必怕丟了自己的臉麵?”
喻姝經她這麽一說,不由被氣得冷笑。
她尚沒有渡化眾人之心,見自己好心還被梵兒踩了一腳,也就由人家去了。
她平複了心緒,隻好笑道:“既然盛王要幫,父親和妹妹也有意,我豈能不幫呢?不知幾時送妹妹過去?父親又需我做些什麽?”
“盛王會先跟琰王提一嘴。”
喻潘繃著臉已久,終於開口。他對自己女兒的容貌向來自信,即便梵兒跟喻姝比是差了些,跟二人卻是有幾分相像在身上。
梵兒也是極為出挑的。
他緩緩道:“依祖製,正月十五聖駕須要出行上清宮,這兩年聖上力不從心,都是讓琰王代行。那一日命婦是要朝見的,你隻需把梵兒帶去,其餘什麽都不用做。”
喻潘說完,心裏已經有了譜。
憑他梵兒的美色,若是主動討個趣兒,天下有幾個男人不動心?
縱是琰王,也不能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