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我有七次差點衝下山

記者部的兩輛大車停下,沙漠青在季庭嶼之前下來。

賀灼踉踉蹌蹌地朝他們撲過來,差點撞上車門。

沙漠青看到他時貌似把他當成了歹徒,明顯身形一頓,抬腿就要把人踹出去。

“小青!”季庭嶼趕緊擋住他,“怎麽這麽冒失。”

少年人沉著臉,扭頭走開了。

季庭嶼把賀灼扶起來,等人抬頭一看:“是你?”

又看到他身上的傷,眉頭登時皺起,“怎麽搞成這樣,又被人搶了?”

賀灼被凍得僵硬,嘴上眼睛上都是雪霜,一雙大手攥著他的肩,深呼吸好幾次才能說出話。

“季主任,你聽我說,這條路絕不能再走,前麵有一夥戰地獵人等著伏擊你們,酒館裏那個黃毛就是他們派出來試探你有沒有**的。”

季庭嶼麵色一寒:“我憑什麽相信你?”

他帶著一整隊的人,必須小心謹慎。

“他們的車被我燒了,現在火光應該還在。”

“小青去看看!”

沙漠青早在他命令下達前就拿著望遠鏡跳上了車頂,酒館方向果然還有微弱的火光。

“我解決了他們其中一個人,這是那人的血。”賀灼解下手上纏著的布條。

“你說是他的血就是他的血?你說車是你燒的就是你燒的?”孟凡白著一張臉哆哆嗦嗦問:“如果你和他們是一夥的故意演戲引我們進套怎麽辦?”

賀灼看都沒看他,似乎早有預料一般,鎮定地拿出傑克和垃圾的合照。

大家本以為他會說:這下相信我了吧?之類的話。

卻不成想他看著季庭嶼一本正經問:“就是這個人摸了你的屁股對嗎?”

季庭嶼冷笑:“怎麽?要我謝謝你嗎?”

你少給我裝,你比他還想摸。

“不用,這是我應該做的。”賀灼笑得像個人一樣。

“……”

隊員傻眼了,不知道這種危急存亡的時候他們倆人是在幹嘛?調情嗎?

沙漠青耷拉著個腦袋把自己的腰鏈揪得亂七八糟。

隻有孟凡有一種荒謬又離譜的錯覺——他感覺這個男人好像在和他們老大邀功!

-

“時間緊急,上車再說,這條路不能走了,走二號線。”

季庭嶼並不慌亂,把賀灼拽上車就讓隊員聯係基地,抄家夥防守。

兩輛車在風雪中調轉方向駛向山穀。

“先把我的車炸了,那上麵全是他們的武器。”賀灼邊往快冒煙的嗓子裏灌水,邊指著山坡上自己那輛牧馬人。

季庭嶼立刻叫人去辦,眼睛卻一眨不眨釘在他身上。

在他出神的時候,一根帶著硝煙味的手指湊過來,很輕很輕地在他的眼尾點了一下。

“季主任,不要一直盯著我看,我知道我現在很狼狽。”

賀灼像是累極了,整個人毫無支撐地跟著車搖晃,摸他眼睛的手隻抬起一秒就又落下了。

季庭嶼沒法在這種時候還和他計較,他非常清楚一個人要多拚命地趕路,才會讓那麽好聽的嗓子啞成這樣。

他叫隊醫過來幫賀灼處理傷口,自己坐過去,用身體撐住他。

“不要用口呼吸,不然你的嗓子會更疼。”

“嗯。”

賀灼嘴角彎起一抹很淺的笑,合著眼靠在座椅上,顛簸了一路的心終於可以安穩下來。

“你開過槍?”

“小貓鼻子……”

他答的就不像正經話。

季庭嶼翻了個白眼,心想這人又來了。

“你說你燒了他們的車,怎麽做到的?”

“燃燒瓶加重狙。”

他隻說這個幾個字,別人聽得一頭霧水,季庭嶼卻瞬間眼前一亮。

因為他問這個問題的同時就在想如果是自己該怎麽做,賀灼的做法居然和他不謀而合。

隻不過夜間射擊,又有風雪影響,難度非常高,如果不是專業人員根本做不到。

這人有射擊經驗?

他想看看賀灼手上有沒有槍繭,可剛低下頭賀灼的手就已經送了上來,毫無保留地攤在他眼前。

“我確實開過幾年槍。”

季庭嶼愣在那了。

他有一種錯覺,眼前這個男人好像能讀懂他每一步心思,然後立刻給出回應。

就像一起生活了很多年的兩個人,在我伸出手之前,你就已經把豆漿放在了我手邊。

季庭嶼莫名覺得安心,甚至被一個alpha靠在自己肩上這麽久都沒感覺不適。

“我們以前是不是真的認識?”

“這個問題你問過一遍了。”

“那我問點沒問過的。”季庭嶼撐著座椅,緩緩低頭傾向他,眼神裏的笑意不知何時已經褪散,換上迫懾的壓迫感:“你為什麽來找我?”

這才是賀灼最值得懷疑的地方。

“既然知道他們被稱為戰地獵人,就應該知道那些人有多殘暴,一旦被抓住他們會剝了你的皮做成大衣。”

其他隊員一同看了過來,等他開口。

而賀灼垂下眼簾,盯著虛空中的一點。

這是他思考時的慣用姿勢。

他知道這種時候自己應該絞盡腦汁地說些“我是為了你”這類的浪漫情話,但他們這一世才剛剛相遇,這樣說會不會被當成神經病暫且不提。

一旦把人嚇到起了反效果,會讓季庭嶼以後都抵觸他的靠近。

賀灼選擇折中。

“原因之一是我的好兄弟被他們殺了,我要為他報仇順便救你們。”

孟凡不解地晃晃耳朵:“還有原因之二嗎?”

賀灼頓了兩秒,微微轉頭看向季庭嶼,什麽都不說,就隻是看著他。

熾熱的眼神如窺伺者的鏡頭,將他圈禁。

季庭嶼不用猜就知道他肯定又在拿那種眼神看自己,身體沒來由地覺得急躁。

頭頂好癢,想把貓耳鑽出來。

“什麽啊,問你話你幹什麽一直看著我們老大!”孟凡揪起自己兩隻大耳朵捂在季庭嶼臉上,不給他看。

“喂!我說你幹嘛大費周章幫我們?你想要什麽好處?”他心想這個男人看起來好危險,我一定要保護好領導!

“好處我自會在事情結束後和季主任要。”賀灼看著季庭嶼說。

“啊!”孟凡一臉“果然讓我猜中了”的表情:“你想要什麽!”

“你不必知道。”

賀灼的表情沒什麽變化,目光卻穿過寒冷的空氣,看向他放在季庭嶼肩上的那隻手。

孟凡瞬間感覺手指被燙了一下,火燒火燎地縮回來。

為了緩解尷尬他沒話找話問:“你……你那個好兄弟叫什麽啊,或許我們以前見過他。”

季庭嶼也看了過來。

就見賀灼的表情立刻從數九寒天變成春風拂麵,認真地想了兩秒:“他叫傑克。”

“哦可憐的陌生人。”孟凡一瓶蓋水倒地上痛心疾首道:“傑克兄弟一路走好。”

-

兩輛小車在偌大的雪原裏仿佛兩隻螻蟻,一陣狂風過就會被吞沒。

賀灼恢複體力的速度驚人。

一瓶溫水、一支葡萄糖、一包壓縮餅幹,就把他的血條打滿了。

但季庭嶼這邊卻遲遲聯絡不上基地。

“始終沒信號,十分鍾了基地也沒回應。”

“信號塔被雪壓塌了嗎?”

“不應該啊,年前不是剛修過嗎……”

幾乎失聯的狀態讓他們感到不安,更何況路上還有隨時會衝出來的伏兵,刀疤男一夥也不是沒有追上來的可能,真被堵上就注定是一場慘絕人寰的屠戮。

而每個人都清楚的是,戰地獵人要的不僅是物資。

他們會殺了這裏所有alpha,然後把omega帶回去,侵犯,標記,據為己有。

恐懼迅速在車裏蔓延,每個人腦子裏都緊繃著一根弦。

屋漏偏風連夜雨,司機報告:“主任,一車要沒油了。”

“二車也是!最多再開兩個小時。”

“兩個小時,能聯係上救援嗎……”

眾人的情緒被這句話帶到冰點。

“不要自亂陣腳。”季庭嶼安撫他們:“戰地獵人拚得是火力,他們的武器都被炸了,路也沒我們熟,優勢明顯在我們這邊。”

他是隊裏的主心骨,這種時候必須要鎮定,他一慌所有人都得慌。

但他說這話自己心裏都沒底。

如果隻有他和沙漠青兩個人,那遇上誰都不怕,倒黴的隻會是對方。

但季庭嶼還帶著七個戰鬥力約等於零的隊員,無論如何他都要把這七個人平安帶回去。

現在該怎麽辦……孤注一擲嗎?

他心裏亂得厲害,低頭把臉埋進手心。

肩膀被人碰了一下,從指縫中看到一雙腳走過來,那雙腳的主人坐到他旁邊。

什麽都沒說,隻是拔了他連著信號接受器的耳機,插進一隻手機裏。

然後刀疤男的聲音就流進耳朵:“別人可以不管,季庭嶼必須到手!”

這句結束,賀灼就按停了錄音,不讓他聽到後麵的汙言穢語。

錄音是他發現歹徒密謀時第一時間就錄下的,就是為現在準備。

季庭嶼沒有任何反應,還是維持著原來的姿勢,誰都沒驚動。

“他們的目標是你。”賀灼附在他耳邊說。

“你什麽意思?”

“兵分兩路。”

季庭嶼這才皺眉看向他,賀灼麵不改色,略啞的聲音沉著而強大。

“綁在一起,他們會因你受難,你也會因為要護著他們而受傷。相反讓歹徒明確知道你們兵分兩路,他們一定會來追你,放過你的隊員。”

“你怎麽知道歹徒不會分兩路去追?他們又不傻。”

“我已經削掉了他們一半人,短時間內哪還有多出來的去分兩路?”

季庭嶼心口一怔。

“你早就計劃好了?還是湊巧燒了車?等等——”

他突然想到什麽,嘴唇顫了顫:“你為什麽不一開始就把錄音拿出來?”

比起帶血的布條和照片,明顯這才是最快且有力的自證方法,可他卻最後拿出來。

“因為你的隊員不會讓你走。”

賀灼看著他的眼睛道:“他們雖然戰力弱但對你很忠誠,不會讓你為了他們做誘餌。”

他的聲音很輕,好像薄薄的冰麵裂開的響動,冰藍色的眸子也很溫柔無害。

可季庭嶼卻有種如芒在背的感覺,仿佛自己成了棋盤上的一顆棋。

“你在聽到歹徒密謀的那一刻就想到了這一步,對嗎?”

所以他錄音、燒車、追上自己、用一層層證據自證,最後才拿出錄音,隻放給自己聽,因為他知道即便是繞路也攔不住獵人,一定會有一場惡戰。

到底是多縝密的心思才能在幾秒鍾裏鋪設好這一切?

季庭嶼忽然覺得他很可怕。

“你讓我覺得你有更大的陰謀。”

賀灼唇角一僵,愣住了。

他垂下眼,看著自己手上的傷,神情仿佛很哀傷。

“不惜讓我在雪山上提心吊膽開了十五分鍾的陰謀嗎?”

他用那樣落寞的語氣念著這句,讓季庭嶼的心被凍在了海水裏。

“知道嗎,我有七次差點衝下山。”

而他每一次想的都是如果自己死了季庭嶼這輩子要怎麽辦,災難重演嗎?

絕對不可以。

“對不起……我是說,我們今天才認識,而我連你的名字都不知道,我不知道要怎麽相信你。”季庭嶼的神情像一隻自責的小貓,垂著頭左右為難。

賀灼不忍心他這樣,歎了口氣,從口袋裏拿出什麽東西攥在手心,遞過去,骨節碰了碰他的膝蓋。

季庭嶼移過眼,看到他手心攤開,裏麵躺著半根煙蒂。

正是他從自己手裏拿走的那根……

原本剩下二分之一的煙現在已經變成了三分之一那樣短,是被誰吸的不言而喻。

而賀灼低下頭,湊到他麵前,自下而上輕輕地望著他,那雙冰藍色眸子裏盛著的東西已經再清楚不過,足以解釋他今晚所做的一切。

“如果我說我的陰謀隻是為了保護一個人呢?”

Alpha聲音沉醉,如紅酒在杯中舞起裙擺。

季庭嶼看著他的眼,感覺自己的心被撞了一下。

但很快他就發現——

不僅他的心被撞了,他們的車也被撞了!

“主任!他們追來了!”

作者有話說:

貓貓:你想要什麽好處?

狼:以後再告訴你。

貓貓:我現在就要知道!

狼:可你現在還給不起。

貓貓:啊——我轉身向山裏走去——

傑克:你們盡管談情說愛,反正沒人會為我這個“好兄弟”發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