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28章
◎怕我把你吃了◎
魏臨辭別了魏老夫人, 急匆匆的去了大理寺獄。
一路上,獄丞講述獄中發生的一切,李斯求了一碗酒, 酒碗摔碎, 割喉自殺。
昨日抄家審問, 魏臨承諾, 若供出同黨,便可饒恕家中的妻小, 死刑改判為流放, 望其戴罪立功。
李斯認了罪, 承認克扣糧草一事, 拿著銀子的錢四處打點, 揮霍無度,也供出了幾位參與同僚,以及曾經幫他升遷的官員。
前工部侍郎被害,他也參與其中, 修築款的一萬多兩白銀在抵達尋陽的路上時被山匪截獲。也交代藏匿和熔化官銀的地點,這和魏臨之前調查時的地方出入不多。
魏臨趕到大獄, 排除了他殺的可能,把李斯供出的同黨擬了一張名單,連夜去了宮裏。
永徽帝看了一眼,兵部、工部、戶部以及地方官員都有些官員攝入其中,好在六部的根基未動。
之前早已聊到,永徽帝未大動肝火, 可看到最後一張名單時, 麵色掛不住了。
“尋陽知州?”
“是, 修築款是尋陽知州夥同劫匪一起作案, 至今隻有一部分人歸案,經屬下暗訪,劉大人在尋陽的三年內,無一政績,貪贓枉法,魚肉百姓,為了補交貪墨的稅款,才做出了此等惡劣行徑,李斯與工部前侍郎參與其中,因怕事情敗露,前工部侍郎被那些劫匪所害,並偽造出一場畏罪自殺的假象。”
“李斯的死正常嗎?”永徽帝問。
“回陛下,李斯的確是自殺,可他認下所有的罪,也極度配合,微臣以為,他背後還有人,供出這一切,幾乎都是微臣能夠根據線索查到的,說出這些,怕也是為了分散注意,掩飾他背後的人。”
一個貪墨大量銀子,且又揮霍無度的人,怎會讓家中年邁的父母種地過活,抄家那日,也沒有抄出多少家底來,這不符合常理。
“背後之人,可有線索?”永徽帝問。
“無任何線索,全憑微臣猜測。”
魏臨的話不無道理,大燕建朝百餘年,國力興盛,雖然每年都與狄國征戰,但國土未讓出分毫,可近些年的貪腐案越來越多,總覺得背後有一雙手悄悄逼近。
眼下是把這些禍害給清除,永徽帝道:“把段世昌給朕叫過來。”
三年貪腐都未查到,禦史台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根據大燕律法,涉嫌貪墨的官嚴重者當街斬首,輕則一概流放,朝廷引起了一陣不小的動**。
接下的日子,大理寺,刑部與禦史台忙的連軸轉,抄家的抄家,罷黜的罷黜。
接連兩日天氣陰沉,今日有風,沈雲簌和魏惜穿戴整齊出了門,戚靈溪今日舉辦生辰宴,邀請關係不錯的小友熱鬧一番。
天氣不好,所有人都聚在戚家的四麵廳裏,眾人先在房裏玩起了投壺。
宴席時,大家七嘴八舌的閑聊,自然而然,就說道最近京都頻繁抄家一事。
作為消息一向靈通的戚靈溪,也知道不少事。
兩三個貴女被充入了教坊司,一個瘋了,一個當街往牆上撞,另一個聽話的進教坊司,以後的日子可想而知。
沈雲簌聽了以後唏噓不已,那三個女子曾一起打過捶丸,其中一個和她還挺聊得來。
這時,有人注意到今日鄭伊如沒來:“戚姑娘,鄭姑娘與你交好,為何不來,豈不是波及到了?”
“他父親任職戶部時間短,倒也沒什麽大的問題,今日她說身子不適,回絕了。”
“聽說這次處理貪墨案的是大理寺,手段那叫一個雷厲風行。”
沈雲簌默默聽著,聽到那些關於街口斬首的畫麵,手中捧著的花茶也喝不下去了。
宴席結束,沈雲簌和魏惜從房間裏出來,此刻天空下起了大雪。
宜州雪少,沈雲簌從未見過這般大的雪花,紛紛揚揚,望的久了,迷亂了雙眼。
兩人上了馬車後,沈雲簌掀開車簾,時不時的伸手去接幾片回來,再仔細瞧著,直到手心裏的雪化了。
如此幾次,魏惜道:“表姐,像這樣的大雪要持續好多日才消融呢,等明日起床,你會看見整個京都城全都是白色的。”
沈雲簌放下車簾:“我喜歡下雪,但還是感覺這場雪下不是時候。”
“怎麽了?”
“爹爹去了烏和鎮,不知道哪裏冷不冷,這勘察地形,免不了翻山越嶺,若是烏和鎮也下雪,道路濕滑難走,真是令人擔憂。”
“原是這樣,姑父身邊隨行的人多,不要擔心了。”
魏惜看了一眼車窗外麵,距離鎮北侯府不遠了,於是提議:“表姐,要不咱們走著回去吧。”
沈雲簌立即表示同意,她和魏惜一前一後下了馬車,春羅忙給沈雲簌披了一件水紅色的兔毛領子的鬥篷。
芽兒也取了魏惜的鬥篷,正要給她披上時,卻被魏惜製止住了:“多不利索,我才不要穿呢。”
芽兒沒說話,卻用求助的雙眼看著沈雲簌。
明白小丫頭什麽意思,沈雲簌勸阻道:“你忘了你害病的時候了,回去若不想被三舅母訓斥你,就老實穿上。”
魏惜撇了撇嘴,同意了。
雪花在地上下了薄薄得一層,走過雪地,留下兩串腳印。
中途,魏惜想在雪地上畫畫,於是讓芽兒找個了兩個樹枝來。
“表姐,咱們比賽吧,看誰畫的好。”
魏惜畫了兩隻鵝,三隻雞,沈雲簌則是花了一副花鳥圖,在花兒旁畫了一隻打盹的貓。
看到雪地上的肥貓,魏惜笑道:“哈哈……還真挺像大肥的。”
這時,兩個騎馬的人影朝著這邊過來。
雪花模糊了身影,沈雲簌也沒在意,隻拉著魏惜趕緊躲到一旁。
可魏惜不樂意了,剛畫好的畫不想被破壞。
正想製止那兩個人繞開這裏時,瞧見來人越來越像魏臨,於是揚起的手也放下了。
看到是自家的人,魏臨也下了馬:“大雪的天,怎麽不做馬車,害了病怎麽辦?”
魏惜眼睛忽閃了一下,今日的四哥可沒之前那麽凶了,若他一直都這般隨和,她倒是也願意多和他說話。
“四哥,我們可沒那麽嬌氣。”
魏臨移目沈雲簌臉上,也不知是吹了冷風的緣故,沈雲簌的麵頰紅撲撲的,眼睫上堆了一層晶瑩的雪花,隻是整個人木愣愣的,像個陶瓷娃娃一樣。
見魏臨看著自己,沈雲簌道了一句:“四表哥。”
每次被她這麽客客氣氣喊一句時,他們之間的距離像被拉開了一樣。
魏臨頷首示意,把手裏的韁繩丟給長易:“走吧,一起回去。”
因從戚靈溪的生辰宴上知道不少事情,好奇的魏惜當即向魏臨求證一些事。
魏臨道:“朝堂之事不可在外麵妄議,若是被有心之人聽到,再添油加醋,保不齊掉了腦袋。”
魏惜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想到今日那三個女子的遭遇,問道:“四哥,若是我和表姐遭難,你會救我們嗎?”
“胡說八道,隻要有我在,何來遭難一事。”
也就是說,隻要有他在,鎮北侯府的人就不會欺負,雖說魏臨為人嚴厲,但魏惜聽父親說過,他確實為鎮北侯府擺平了許多事情。
“朝中事宜結束,我打你們去打獵如何?”魏臨提議道。
魏惜興奮的跳了起來,難以置信的問:“真的嗎?不會騙我們吧。”
“當然不會,隻是要等到下個月了吧。”
魏惜抓著沈雲簌的手臂:“太好了,表姐,我們又可以出去玩兒了。”
沈雲簌點了點頭,算是回應魏惜。
鎮北侯府已經到了,沈雲簌和魏惜麵對魏臨而站,準備告別,魏臨卻忽然提議:“你們倆想不想吃撥霞供?今日下雪,倒是十分適合。”
魏惜想都不想的答應:“聽四哥這麽一說,我還真的餓了,今日在宴席上,隻聽她們高談論闊,都沒怎麽吃東西。”
“今日乏累,我先回了。”沈雲簌轉過身去。
“這撥霞供吃的就是氣氛,就我們兩個可不行。”魏臨說道。
魏惜來到沈雲簌麵前:表姐,“四哥說的對,你一定要過來。”
“可我不想再出門了。”今日有些乏累,她哪裏都不想出去。
“在府裏,不出去,我已經讓長易吩咐膳房的人準備了,今日在北院的偏廳裏,你們兩個都要去。”
魏惜自然十分願意,並讓芽兒去膳房說一聲,要多準備自己愛吃的菜,她也要回去收拾一下,穿一件簡單一些衣物,今日赴宴,她穿的略微繁重,於是先行離開換衣去了。
妙圓招呼春羅去馬車裏搬物品了,廊下,就剩下魏臨和沈雲簌。
“四表哥,我就不去了。”
魏臨走近一步,低聲問:“怎麽,怕我把你吃了。”
“……”
魏臨又道:“心裏若是坦**,為何不敢來,又不是你我二人,難道想要魏惜看出你一直故意防備我,再認為我欺負你,依照她的性子,定然會跑到祖母那裏告狀去,若是祖母知道了我們一起落水的事,你說她老人家會不會要我對你負責。”
她怎會不知,魏臨這是**裸的威脅。
“表哥事事都站在你的立場,而表妹卻不知……”
“行了,我去。”
彎彎繞繞說了這麽多,不就一頓飯,此刻,沈雲簌也有了主意,想來魏臨也不會計較。
她帶著春羅和妙圓回了落湘院,簡單收拾一下,去尋了魏惜,魏臨說著撥霞供要的是熱鬧的氣氛。
那麽她就多招呼一些人,好好的在北院裏熱鬧,免得他再說出一些孟浪之言。
魏老夫人知道今日魏臨要在北院招待大家,差人送了不少的果酒。
沐浴更衣後,魏臨先去了書房,趁著空擋,處理今日未完成的公務。
北院似乎來人了,因他聽到了女子的笑聲,這時長易也過來,說撥霞供已經準備好了。
忙碌這麽久,今日是最放鬆的時刻了,他要好好的表現一下,他魏臨也會是個容易相處的溫情之人。
長易欲要些什麽,但魏臨腳步很快,他有些跟不上。
“世子……世子……算了。”
偏廳裏有一張很大的矮幾,周圍可坐下七八個人。
除了沈雲簌和魏惜,薑氏和餘氏以及剛散值回來魏洵都在,一切妥當,就等著魏臨來後開動。
魏臨整理一下衣衫,推門而入,但見魏惜和魏洵正在鬥嘴,沈雲簌和薑氏、餘氏閑聊。
哄笑聲,鬥嘴聲,撥霞供咕嘟咕嘟的聲音,好不熱鬧。
沈雲簌和薑氏坐在一處,魏洵和餘氏挨在一起,隻有魏惜占了兩個人的位置。
主位給他留著,魏臨愣了片刻,方進入內,席地而坐,互相寒暄了一陣。
薑氏:“今日初雪,天氣冷,確實適合吃這撥霞供。”
魏洵:“今日難得熱鬧,咱們可以玩兒行酒令,雅令亦可,通令也行。”
餘氏道:“要不就雅令吧,咱們就簡單一些,今日外麵下了雪,我們就以雪為題,一人一句,對不上來,就罰酒。”
魏洵道:“我們再加個難度,詩中不能有雪字,就從二嫂開始如何?”
薑氏:臘梅枝頭瓊英落,
餘氏:一對人兒窗前坐。
魏洵:今夜良辰美景過。
接下來該魏臨了,雖然以雪為題,但到了餘氏這裏,就悄然變成一首情詩了,若他不答,不知沈雲簌會怎麽接下去。
魏臨端起了酒杯,自罰一杯。
接下來一句,就該沈雲簌了。
魏洵有些後悔,他本意是讓魏臨接的,這個四弟至今未婚,也是鎮北侯府一件心事,本想用情詩敲打一下,奈何丟給了沈雲簌。
小姑娘還未成婚,風月之事自然不懂,不知是這裏太熱的緣故,還是被行酒令的詩句鬧的,她小臉紅撲撲的。
“算了算了,別難為阿簌了。”魏洵道。
“ 寒酥溪客終將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