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第一百零三

◎我是聖人◎

司闌回到幼兒園時, 連久正坐在白羆夫妻的房間門口,兩隻大妖怪手無足措地站在一邊,表情有些緊張:“園長, 司闌神君回來了。”

夫妻兩哪裏見過園長生氣的樣子,剛才神君走了沒一會兒她就醒了, 知道前因後果後臉色瞬間就沉了下來打電話,然後就坐在這兒一言不發。

好像,是吵架了?

可是這跟穀槐神君有什麽關係?

不過既然司闌神君已經回來了, 那好像就沒自己什麽事了, 夫妻兩有心給他們留下空間:“我們正好帶孩子出去走走, 您二位先聊。”

等白羆夫妻離開後, 司闌走進房間門:“我……”

連久打斷他:“司闌,這是第幾次了?”

每次都要瞞著自己, 他總是有自己的想法,卻從不會說。

第幾次就連司闌也數不清, 他現在腦子比那天連久知道了自己的心意時還要木, 一路過來腦袋都是空白的。

許久後,他才動了動了唇,啞聲說:“柯元思把歌詞發到我這裏了。”

連久:“然後呢?”

然後?

“連久。”

他挺直的背脊好像一瞬間就彎了下去, 漆黑的瞳孔中壓著很多情緒,孤立無援地站在那裏:“我不知道。”

他嗓子裏像是卡了很多東西, 發不出聲, 聲若蚊音:“連久, 我不知道要怎麽辦。”

從來沒有人告訴過他該怎麽做,要怎麽做才是最對的。

所以他隻能按照自己心裏想的, 最不能傷害的她的辦法, 可是……

發現自己大逆不道肖想她時沒有這麽慌, 在無數個自己惶恐不安的夜裏,他也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不願麵對過。

他甚至找不到任何話來將這些事結合在一起告訴她。

忽的,連久從凳子上站起來,走到他麵前,微微歎氣:“把我丟在這裏,你想自己去找她?”

事到如今,司闌沒有什麽再可以隱瞞,垂眸認下了自己想做的事。

“然後呢?”連久問,“像過去一樣,殺了就一了百了?”

司闌沒說話。

連久輕聲道:“司闌,你沒有法相了。”

不管以後發生什麽,他都不能向之前那樣再獻祭自己的法相,下一次就是他的命:“司闌,你隻有一條命,你不會考慮自己嗎?”

這還有什麽考慮自己的餘地,他隻想她能好好的。

自己這條命說到底,不也是因為她才留下來的。

“你不信任我?”

這下司闌總算有了反應,下意識搖頭:“信。”

“那我說不會讓自己陷入危險,你為什麽還要把我留在這裏?”

許久後,司闌才做錯事一般低下頭:“一點也不行。”

連久真是又氣又心疼,又拿他沒有辦法。

自己不是不識好歹,明知道他這麽做是為了自己好,還要無理取鬧。

但同時她也不想司闌一次又一次地為了自己身處險境,偏偏這個死腦筋到了這個地步還在騙自己。

這時候連久也不想再跟他討論這個問題了,他總會明白。

她說回正事:“聽到什麽了?”

“那些人和動物,的確在山裏。”

“你知道是什麽原因了是嗎?”

這也是連久之前在基地察覺到他神色有些變化時才知道的。

跟人類和妖神們很少在一起也讓司闌有一個優點,那就是他的心思沒有那麽複雜,即便想要隱藏什麽,也還是有點蛛絲馬跡,尤其是麵對自己在意緊張的人的時候。

越小心越容易出錯。

更別提連久來到這個世界後跟他朝夕共處,太了解他了。

“嗯。”司闌視線移到她的手腕上,“那些動物都開了靈智,人類在幼崽時期最有靈氣,若是……”

“若是再加上我。”知道他不願意說下去,連久抬起手,“加上我的血,是不是就有更好的效果了?”

那些動物都是妖的後代,但因為這麽多代後身上的妖族的血脈已經很少了。

但自己的血卻有很大的作用。

司闌知道瞞不過她,點頭。

穀槐不喜歡人類,她想要的是,這個世界全然成為妖怪的世界,可能很早就有了這個打算,之前苦於沒有媒介,後來連久出現就讓她起了這個心思。

連久將袖子拉好,蓋好了自己的手:“也不盡然,去看看吧。”

司闌擋在門口沒動,又喊了一聲:“連久。”

他真的怕。

比自己死亡還怕。

這時,連久笑了下,往前走了一步輕輕抱了抱他:“別怕,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換做是任何一個時候,這個擁抱都會讓司闌欣喜若狂,但隻有這個時候,他卻手腳冰涼。

可正如他所說,隻要她想做的事,他都無法阻攔她。

最終司闌回抱住她,不管她在不在意,用盡力氣:“有我。”

連久跟司闌來到他發現的那個山洞時,發現這個山洞不是一般的大,洞壁上是很多裝電池的小壁燈,洞內充斥著濃濃的藥草味。

一邊被打通做成了幼兒園教室的樣子,裏麵有很多小床,很多孩子都睡在**,麵對外人進來一點反應都沒有,一眼掃去大概有百來個。

另一邊是被關在籠子裏的動物們,無一不是瀕危保護動物。

跟熟睡的孩子們不同,動物都是清醒的。

見到有人來了,紛紛退到各自籠子的角落。

飛鳥走獸情緒都很平靜,在這裏好像都沒有任何物種階級。

確認過孩子們隻是睡著沒有其他問題,連久才走到那些動物的籠子麵前,有些詫異。

與妖怪們待久了,她也能分辨妖、人、動物之間的區別,而這些動物帶給她的感覺已經近妖了。

司闌:“它們被靈藥養著。”

“孩子們也是?”

“嗯。”司闌看了一眼,“不吃人類的食物,還能維持生命體征,也隻有靠靈藥,不吃食物也能讓他們的血脈靈氣更加純粹。”

聽到這話,連久隻覺得穀槐瘋了。

這時,外麵傳來了細微的動靜聲。

連久和司闌對視一眼,卻沒有藏起來。

十來秒後,帶著小草帽的穀槐出現在了洞口,她看見洞裏兩個身影的時候並不驚訝,隻是微微抬起帽簷:“你們比我想象的來得要早。”

她問:“是怎麽知道的?”

“你也沒藏。”連久說,“不就是想讓我們知道嗎?”

隻要自己跟司闌來到這裏,就一定會發現這裏的情況。

穀槐大可選擇把這些動物和人都藏在人界,那或許還有更多的可能,但她沒有。

穀槐點頭:“您果然聰明。”

說著緩緩走進洞裏,自然地走到孩子們那個房間。

拿出了一個盒子,裏麵都是一些小藥丸,她將藥丸分別放進孩子的嘴裏,入口即化,想來這是可以維持孩子們正常生命體征的原因了。

連久並沒有阻止她,因為在穀槐的目的沒有達到之前,她是不會傷害這些孩子的。

而自己就是她的目的。

洞內很安靜,穀槐喂著孩子也是不說話,喂完後又走到動物那邊,每個籠子裏都放了藥草。

她見那些動物吃得狼吞虎咽,笑著說:“要不是人類讓他們的生存環境變得惡劣,它們早就開靈智了。”

“所以人類總是那麽討厭,本來就是他們破壞了這些動物的環境,到頭來還要假惺惺地救助它們,做這個樣子有什麽用?”

連久:“所以你想讓它們生活在妖界。”

“不。”穀槐轉過身來,“我希望所有的地方,都是妖界。”

“難道您沒發現嗎?”她看向洞外,“我們妖怪比那些人更重感情,更會愛惜自己體諒同類,對比那些自私自利,總是為了金錢權利的人類,我們妖怪才能給這個世界真正的靈氣。”

“明明我們什麽錯都沒有,也沒有傷害任何人,但到頭來卻是我們被困在這裏,委屈求全要去配合人類。”穀槐冷笑一聲,“如果換做是我們,不會將人類這麽困在一隅之地,處處壓製,而是會平等共處。”

連久點點頭,反問:“既然如此,你為什麽要將這些動物和這些孩子關在這裏。”

穀槐愣了一下:“什麽?”

連久平靜地說:“按照你的意思,如果你是那個主宰,那這些孩子和動物就應該被你放出去,跟其他妖怪在一起生活,但你選擇他們關在這裏用藥養著,難道不是因為你也覺得他們跟妖怪還是有區別嗎?”

穀槐一直淡定的表情變得有些難看:“那是因為他們還沒成為妖怪!”

連久笑了一下:“所以,你跟你嘴裏的人類又有什麽區別?在你心裏難道不是一開始就覺得這不是平等的嗎?”

“這不一樣!”

見她不願意認清自己,連久又問:“你知道全球有多少人嗎?”

“八十多億。”她語氣平靜得像是自己並沒有麵對什麽危險的情況,“而你這裏,一百?兩百?加上外麵的妖怪,退一萬步,他們全都聽你的,你們依舊連一個零頭都夠不到。”

“你不喜歡其他妖神與人類簽訂和平共處的條約,但你想沒想過,以後你能出去了,你這些妖怪甚至連一個小鄉村的人數都不夠。”

說著,連久取下了洞內一個小壁燈,拿在手裏關了又開,然後在穀槐注視的目光下,將那個壁燈鬆開,啪的一聲砸在地上,四分五裂:“甚至,你們連這種壁燈怎麽做出來的都不知道。”

“妖神不是隻想讓妖怪能和人類共處,而是想讓他們也能擁有製作壁燈的能力。”

連久看著穀槐:“元青不是已經跟你說過了嗎?朝前看,你為什麽就看不到?”

穀槐陰冷著臉,盯著地上的燈的碎片:“以前沒有這些,不是也能過來嗎?”

“以前?”連久笑出聲,“人類用了幾千年才走到如今這一步,你想要再退回去幾千年?這到底是在害誰?你是能不老不死地活下去,那其他妖怪呢?你有什麽權利讓他們跟你退回去。”

“走到這一步?”穀槐取下自己的帽子,輕輕摸了摸,“能走到這一步不都是因為神農嗎?那我讓他們退回去又怎麽了?這些人隻會踩著前人的屍體往上爬,如今還說他是被毒死的,哈,可不可笑。”

她嗤笑:“一群白眼狼,就該讓他們都嚐一嚐,前人經曆過的那些痛苦。”

連久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該可憐她了。

她似乎已經走到了死胡同裏,根本就出不來。

連久漠然道:“你一直口口聲聲說是為了神農,但神農寧願自己死都想要讓你救其他人,他會認同你現在的做法嗎?”

“我不是為了他!”穀槐像是被刺激到,轉頭過來,“我是為了妖界!這個世界不應該被那些虛偽的人類占據!要不是你!要不是你……我也不會這樣!”

突然背鍋的連久感到莫名其妙:“關我什麽事?”

“當初在浮玉山,他們都在保護你。”穀槐別過臉,“原本你出現在浮玉山,我就沒了其他心思,什麽都沒做,這些孩子我也會放掉,如果你能成為他,我能忍,哪怕你在一天我就能忍一天,但你不願意,你們都不願意!”

她緊捏住手,氣急極了:“不僅不願意,你一而再再而三地讓那些人踏入我們妖界,在我們的地盤上作樂尋歡,那些人怎麽配?”

這下連久終於想通了所有的關竅:“所以你後來才開始將那些藥都散出去,讓那些人替你找這些動物。”

想到那些為了幾顆藥就幾乎瘋狂地人,穀槐眼裏的嘲諷更甚:“他們也很願意不是嗎?這就是人類的貪婪。”

連久默了默:“當初司闌還為了一盒自熱火鍋就願意給我做保鏢呢,這麽說來,他不也是貪婪了?”

無辜的司闌:“……”

穀槐:“……”

連久又抬眸,視線鎖住她:“你為了想要從我身上找到神農的影子,想方設法要取我的血,為了讓這些孩子和妖怪能融合在一起,也想要我的血,難道就不是貪婪了嗎?”

穀槐再一次強調:“我是為了妖界!”

“你問過其他妖怪了嗎?”連久淡淡拿出手機,“我現在就在所有妖界的群裏開視頻會議,但凡有任何一個妖怪同意你的想法,我馬上將所有的血給你,你要試試嗎?”

穀槐瞪大眼睛:“你……”

連久忽略她的震驚,點開手機的群聊,步步緊逼:“怎麽樣?要試嗎?”

這瞬間,穀槐居然被她逼得往後退了好幾步。

從她的動作裏連久就知道了她心底的想法,笑道:“你看,其實你也知道自己做的這些隻是為了你自己而已,為了你對神農那些執念,但你又錯了。”

她輕聲又鄭重地說:“哪怕我真的跟神農一樣,我也不會需要你這樣的妖獸在身邊,也不會對你跟其他妖神一樣好,因為我並不喜歡你。”

穀槐胸口急促起伏,眼裏露出不可思議的神色:“不可能!”

“你不知道對吧?因為他們所有的妖神都在騙你。”穀槐咬著牙說,“你如果知道當初發生的事,你就不會這麽想了,因為你跟神農沒有區別。”

連久挑眉:“當初發生的事?”

穀槐看向一邊的司闌,發現他這一次居然無動於衷,難道就不怕自己說出來?

於是她繼續道:“知道你是怎麽死的,那些人是怎麽毀掉你的骨血,你還會這麽維護這些人嗎?”

說完後,穀槐發現麵前的連久和司闌依舊沒有其他反應。

明明當初他還恨不得把自己殺了。

這時,連久忽然笑了:“你是說,我當初作為聖人的那些事嗎?”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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