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秘密

雷聲一聲比一聲大, 謝淮京被雨澆透,劉海貼著額頭水珠沿著臉頰輪廓往下滑落。

好似空間拉扯,她看見許多年前的謝淮京, 獨自坐在山頭仿佛被世界拋棄的謝淮京。

到底是不忍他就這麽被大雨淋透, 遲霧將自己的傘遞給他。

謝淮京握著那把傘, 狹小的傘麵將兩人與大雨隔絕, 仿佛沒聽到她那句話, 執著地問, “為什麽不告訴我你腳受傷了?”

“不想說。”

謝淮京攔住她的去路, 語氣也帶了急躁,“不想說?我是你男朋友什麽都不想跟我說?”

“已經不是了。”遲霧看著他,聲音在雨聲中格外清冷,“需要我提醒你多少遍, 我們已經分手了, 在上個星期, 在剛剛,我們已經分手,你不再是我男朋友,如果你覺得分手由我來提讓你失去主動權,你現在可以重提一遍,是你甩的我, 可以了嗎?”

她一口一個分手,如一把刀往謝淮京心口紮。

謝淮京握傘柄的手握緊, 看著她好一陣,聲音放緩, “我沒想過跟你分手。”

像是怕她不信,又重複一遍, “遲霧,我沒想過要跟你分手,那天是我衝動了,我不該問也不問的就胡亂猜測。”

他又提起那天,遲霧眼眶微微泛紅,“你問了。”

他問了她是不是要跟紀承然出去看電影,是不是因為紀承然才拒絕他,他都問了,也給她判了刑。

謝淮京見她紅了眼眶,心裏泛起密密麻麻的疼,他伸手想將人攬進懷裏,但遲霧警惕的後退半步,退出雨傘的保護。

“謝淮京,我真的真的不想再跟你吵架。”

謝淮京隻覺心髒被一柄又尖又鈍的劍刺穿,他第一次覺得不知所措,因為這樣的場景和感覺是陌生的,他不知道到底該怎麽做。內心叫囂著他不想就此結束,但不忍再看見她哭,短短幾天,她已經哭了三次,都是因他。

握著她的手一點點鬆開,掌心空掉的同時心仿佛也跟著一空,他要將傘還給她,她搖頭不收。

“這把傘,就當我送給你的禮物。”

傘=散。

謝淮京扯了扯唇,倒是應景。

遲霧快步回到宿舍,放下書包就去洗澡換衣服。疊衣服時瞧見那件單獨掛在一遍的襯衫,因為昂貴她特意借了熨鬥來,小心的用衣架掛著,生怕弄皺。

她取下那件襯衫,從最下層找出一個真空袋,把襯衫疊好放進袋子,請陳知楠轉交給謝淮京。

陳知楠看著手裏的袋子,“你跟老謝真就這麽分開了?”

遲霧麵色淡淡,“嗯,分開了。”

“情侶間吵架很正常,吵完再聊聊解決問題,沒必要非得分手。”

遲霧笑了笑,“我們的問題暫時解決不了。”樓梯口已經傳來熟悉的聲音,遲霧不再停留,“我先走了,麻煩你交給他。”

遲霧頭也不回的大步離開,謝淮京下一刻就出現在樓下,目光很精準的看見那道離開的背影。

“你前女友讓我轉交給你的東西。”

謝淮京冷冷瞥陳知楠一眼,接過他手裏的袋子。

......

接下來一段時間,遲霧沒再見過謝淮京,日子好似按了重置鍵,回到並未和謝淮京在一起的時候。遲霧依舊每天兼職,泡圖書館,腳已經痊愈,補測之前漏掉的4X100接力。

她在籃球場見過陳知楠幾次,但都未看見謝淮京,有不明就裏的同學還是會調侃兩句,他們分手的事到現在謝淮京都沒公開。

所有人都以為他們還在一起。

五一小長假結束,饒京正式進入夏季。

周五晚上,遲霧坐在便利店內寫完一張卷子,揉了揉有些發酸的脖頸站起身放鬆。摁亮手機看了眼,發出去的消息沒有回複。

連續暴熱了幾天後終於下起雨,地麵的熱氣蒸發,空氣裏漂浮著悶熱。遲霧推開玻璃門,風雨迎麵而來,擱在櫃台上的手機響起,遲霧回身,是個本地陌生號碼。

“喂,哪位?”

“是我,陳知楠。”陳知楠聲音焦急,“老謝最近聯係你沒有?”

時隔半個月再聽到這個名字,遲霧怔了怔,“沒有。”她問道:“怎麽了?”

“他連續一個星期都沒來學校了,假也沒請,再是年級第一這麽曠課也是要出事的,我給他打電話一直沒人接。”

遲霧整理著貨架,“可能是沒睡醒,也可能是回家了。”

“回家也不可能上課不來,他爸媽關他不會—”意識到自己說漏嘴,陳知楠猛地閉嘴,“沒聯係你就算了,我再問問其他人。”

“他爸媽為什麽關他?”遲霧捕捉到裏麵的重點。

陳知楠打了下自己的嘴,“這個事等找到他你親自問他比較好。”陳知楠想了想,還是道,“遲霧,雖然這樣說你覺得我是在幫他說話,但老謝真的很喜歡你,你們吵架他並不好過,我不太清楚你們是因為什麽吵架,但隻要你們互相喜歡,有些問題完全可以解決。”

陳知楠匆匆說完便掛斷電話,外麵又有雷聲驚起,遲霧把貨架整理好,將差的貨品補好,耳邊一遍遍回響陳知楠的話。

他爸媽關他。

她想起那次在派出所,他完全受製於人,管家問都不曾問他半句將事情處理,再後來,他穿著兩天前的衣服出現在學校,手上的傷一直未處理。

坐上出租車時,遲霧嚐試聯係謝淮京,電話響到時間自動掛斷。透過朦朧的玻璃看窗外不斷倒退的景物,從前的畫麵一幕幕閃過,她根本無法做到真的對謝淮京的事不管不顧。

最後一次。

她在心裏下定決心。

到達雲灣別墅,遲霧直奔那棟院子。她並不太確定謝淮京是不是在這裏,她對他的了解甚微,隻能來這裏碰碰運氣,跟生日那天一樣。

鐵門開著,院子裏的雜草又長高了些,一腳踩下去全是汙水,像極村裏荒廢一年的水田。

遲霧拎著裙擺,如電視劇裏的輕功水上漂快步走過,她抬手想敲門,發現門虛掩著,裏麵傳來“咚咚咚”地聲音,像在用錘子砸什麽東西。

遲霧拉開門,屋內沒開燈。

“謝淮京?”她試探的喊了聲。

屋內動靜戛然而止,遲霧邁進去的腳收回來,心裏隱隱不安,想著別是進了小偷。她又往後退了半步,從包裏摸出手機給謝淮京打電話。

客廳茶幾冒出亮光,閃電透過門縫將屋內照亮,遲霧看見一張蒼白的臉,眼裏布滿血絲。

“謝淮京。”遲霧鬆了口氣,“你沒事吧?陳知楠說一直給你打電話都不接。”

“啪”

風吹得門關上,遲霧抬手想去摁牆邊的開關,還未碰到手忽地被抓住,手指縫隙被撐開,他的手指擠進來,十指相扣。

她後背貼著門板,屋內半點光線沒有,視覺受阻其他五官感知被放大,她感覺謝淮京貼了過來,帶著雨水和紅酒的味道。

他呼吸很重,吻上來時像克製的放低力道,他的唇很涼,一遍遍輾轉描繪她唇形。

“謝淮京。”察覺到他的不對勁,遲霧輕聲,“你怎麽了?”

最後一個字音落下,他舌頭滑了進來,加深這個吻。

他喝了酒,紅酒的醇香洋溢在口腔,遲霧大腦有些缺氧,好似紅酒上頭,耳邊隻餘他越發沉重的呼吸,扣著的手鬆開改抱腰肢,他緊緊抱著她,像溺水的人抱著求生的浮木。

謝淮京胡亂的吻她,一下輕一下重,到最後甚至在顫抖。

他貼著她的唇,聲音啞得像幾天幾夜沒喝水,幾乎是在用氣音說話,近乎渴求的喊她名字。

“轟隆”

一道驚雷響起,冰冷的四肢在屋內暖氣中漸漸回暖,遲霧肩膀忽然一重,謝淮京頭搭在她肩上,保持著抱她的姿勢。

“謝淮京。”

她推了推他,發現他身上燙得嚇人。

發燒了!

遲霧心下一緊,手背貼上他額頭,仿佛一塊烙鐵。

謝淮京已經沒有意識,但手卻一直沒鬆開,遲霧試了兩次作罷,就著這個姿勢到沙發前,茶幾上好幾個空瓶,紅的啤的白的都有。

“你先放開我。”

她試著跟昏迷的人溝通,像是不舒服謝淮京貼得更近。她身上被雨淋濕大半,貼在一起很不舒服,遲霧一根一根將他手指掰開,失去支撐謝淮京整個人跌坐在沙發上。

遲霧彎腰去尋找醫藥箱,發現他家裏根本沒這個東西,打車軟件轉個不停,提醒附近車輛較少建議提高調度費。雲灣別墅地處郊區,住在這裏的幾乎家家都有車,平常很少有車過來何況深夜,遲霧加了幾次調度費都沒司機接單。

讓謝淮京在沙發上躺好,用熱水打濕毛巾給他擦拭臉和手,進行物理降溫。她叫了跑腿買藥,遲霧拎著袋子進來,將退燒藥給他喂進嘴裏,拆了溫度計放進他腋下。

謝淮京唇色發白,不舒服的翻了個身,溫度計掉在地上,遲霧撿起來。

39.5。

將毛巾重新打濕給他擦臉,喂他喝了半杯水,襯衫扣子不知何時解開大半,他似穿得不舒服想要脫掉,遲霧俯身過去幫他。因為湊近,聽見他幾不可聞的囈語,解扣子的手猛地頓住。

他說:“小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