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壹零壹
福臨到坤寧宮, 長腿邁進門檻,掃了眼廊下,發現候著的小宮女小太監有幾個眼生。心裏嘀咕, 沒聽說太後往坤寧宮安插人,想著讓吳良輔探探是什麽人, 結果步子一慢,吳良輔先像明白了他的心思湊上來, 用幾乎聽不到的聲音說:“萬歲爺, 是寧妃娘娘宮裏的奴才。”
他才放心,直往殿裏走,聽到兩個若鶯若鸝的聲音小聲說話,一轉, 先看到皇後歪在榻上, 又看到寧妃在旁坐了個杌子。見他進來, 兩人都一愣。
寧妃愣在皇帝來坤寧宮, 竟不預先傳話,也不用皇後領著闔宮奴才在門口跪迎;再往深裏想,也許這兩日皇後病了,皇帝愛護她,所以如此優待,平日裏還是要跪接龍駕。
金花愣,外人在, 她是不是也該下榻拜他一拜;可她這身子,好是好多了,寶音囑她要靜靜躺幾日, 她也懶得動。
還是寧妃先跪下去, 福臨叫了起。眼裏看著皇後展著柔柔的胳膊, 纖纖玉手掀被子,挪胖貓,一雙桃花眼怨怨地看著他,猶猶豫豫要下地,於是三步邁到跟前,摁著她的肩頭,對著寧妃說:“皇後不舒坦,躺著吧。”湊到金花耳邊,調侃道“演到這兒算了。”
金花越過他的肩頭,看見寧妃還在地上跪著,笑著伸手戳了戳他的胸,裝出一副板正的聲音說:“謝萬歲。”想起以前,她誤會他“性)騷擾”,想戳他不敢動手,現如今,隻要別人瞧不見,各種“褻瀆”龍體的舉動,她信手撚來。
拉著福臨在榻上坐下,她又去喚寧妃:“寧妃姐姐,快起來吧。”
帝後輪番叫了起,寧妃才從地上爬起來,一抬頭,皇帝正盯著皇後目不轉睛,皇後倒沒瞧皇帝,可是一隻玉白的手握著他天藍色的袖子,冬天的衣裳都掐了皮子,她的指尖就在袖子黑色的皮毛上撓。寧妃心裏歎口氣,立在一旁說:“萬歲爺、娘娘,奴才告退。”
皇帝見皇後對他皺了皺眉頭,又眨眨眼,明白她不想敷衍這些嬪妃。都怪他,叫她們別擅專,有事先來問過皇後。於是說:“後宮事,要皇後拿主意的,也別一趟一趟來,攢著一齊來問。今兒先下去吧。”
寧妃嫋嫋娜娜踩著花盆底兒出去,院子裏又騷亂了片刻,等靜下來,金花才說:“哪是來問我,分明都是來看您,今兒還跟您打了個照麵兒,說了句話兒,福全親娘這一趟沒白來。”說完低著頭捋身邊的大胖橘。
“喲,朕聽著怎麽酸溜溜,是誰家的老陳醋開了缸蓋兒,連福全都搬出來了。”他另一手捏咕正臥在她跟他中間的大胖橘。以前他一來,它就走,現在倒好,他捏了半天它也不動,穩如泰山,硬亙在他倆中間,身子拱在皇後身上。
沒法子,他隻能兩手捧著貓兒,移到皇後腳邊,轉過身兒,迫不及待伸著胳膊把她摟在懷裏。嘴唇在她頭發上一溜兒親過去,直到她耳朵尖兒,才小聲說:“那都是以前。”又去握她的手。
她先挪了挪腰,聽他說話,又轉了轉頭,把耳朵貼在他胸上,說:“我知道。就是一陣兒一陣兒的。”以前也沒這麽些醋,大約她孕期荷爾蒙水平不穩,這幾天又為肚兒裏這個懸著心,看到他就忍不住燥得慌。兩手環著他的腰,聽他愣著不說話,抽了抽鼻子,“萬歲風寒好了嚒?”聽他答說:“好多了,用了你的帕子鼻子馬上就不塞了。”他也雙手摟著她,輕輕上下撫她的背,側著臉嘟唇去找她粉白的臉頰,“噗”親一下,“你好了?寧妃來坐得長嗎?累不累?”他這麽深情款款,心裏眼裏都是她,動作也輕軟溫柔,她心裏舒服多了,把臉埋在他胸上說:“我也好多了。”兩人團團擁著,大胖橘在旁邊轉了兩圈,兩人間密密不透風,它看鑽也鑽不進,怪沒意思,就弓了弓背,攢了個勁兒,“蹭”跳走了。
過了會兒,金花從他懷裏撐出來,說:“唉不成了,坐了半天,我得躺著。”寧妃來呆了這會兒,明麵上是來請她的示下,實際上什麽也沒說,大約純粹為了跟皇帝“偶遇”一場,一邊指著讓福臨喝水,一邊說,“我這一病,宮裏熱鬧吧?寧妃來也沒說出個‘子醜寅卯’,就是坐著不走,非等您來了,磕了頭才走。”
他給她拽了被角,端起茶碗,撩著浮麵的茶葉,斟酌著,佟妃的事兒還是先跟她說的好,要不,以後知道又要吃味兒。以前,他當著她的麵兒翻別人的牌子,她還喜滋滋的麵不改色,現在別的美人兒來堵他,她這麽醋溜溜的,真當他是自己的人,要霸占著,他想到這一層,忍不住嘴角彎著,滿臉喜色,說:“可不是,佟妃還到養心殿給朕研墨。叫朕打發了。一個比一個心思活絡。”
“唉,倒是難怪。”她轉著眼珠想,他這個相貌,又是萬乘之君,看著是個玉麵郎君,聽著是一把好嗓子,闔宮老少都惦記他也尋常。話裏話外醋溜溜,可是看也看不住,擋也擋不過來,全靠他自律。
他撂了茶碗,來摸她的臉,摸了麵頰又貪心地去順她的眉毛,說:“難怪什麽?”
“難怪人人嘴饞,想喝我杯裏這盞茶。”她盤算什麽時候跟他說肚兒裏這塊肉?就第一天猛流了一股血,後來都星星點點,姑姑看過了說沒事。她躺了兩天,脈象反而好起來,昨天還嘔了兩起兒,今兒反而吃嘛嘛香沒事兒了。數著日子,五十多天,到九十天時怎麽也該告訴他了。萬一娃娃有缺陷,大約挺不到九十天。聽他咳兩聲,她忙問,“怎麽還咳了?鼻子好像才好了一點兒。”
“這次風寒厲害,嗓子癢,偶然咳個兩聲兒。剛進坤寧宮看到幾個臉生的奴才,朕這心又忽騰一下,這會兒就覺得身子沉。”他把著她肉圓的下巴,伸著拇指去揉她的唇,不舍得真揉,虛虛碰著。那對豔唇,他好多天沒挨上邊兒了,現在想得厲害,可他病著,怕把病氣過給她,隻能眼睛看看罷了。
她唇上癢,啟朱唇,銀牙探出來咬了咬,碰到他指腹上,柔軟的濕,他渾身起了一陣栗,呆呆地說:“饞也不給她們喝。”二皮臉地湊到她麵前,“給你喝。”
她也怕他的風寒,扭著臉兒躲:“嗌,萬歲的茶先泡著,我也沒膽子喝,傷風可不是鬧著玩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