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1章
話說, 踏出那片竹林時,柳鶯鶯雖身姿筆挺,卻隻有她自己知道, 她的步履究竟有多狼狽不堪。
來沈家之前, 她原本對將要在沈家行的事穩操勝券的,卻不料, 現實生生打了她的臉。
竟不想, 屢屢碰壁。
尤其,在沈家大房這位大公子這裏,說句栽了跟頭也不為過。
是她的美貌不夠麽?
還是……她的魅力不夠?
這沈家的男人究竟怎麽回事, 怎麽一個個都不按照套路走?
柳鶯鶯險些快要對自己失去信心了。
明明當年在元陵城時,但凡她一經露麵, 無一人不為她傾倒,莫不是她被秦媽媽給忽悠了不曾, 那些一道道癡迷的目光, 該不會是秦媽媽花錢給她雇來的吧?
柳鶯鶯一時摸了摸自己的臉,素麵朝天, 脂粉未施, 又摸了摸腰,腰上纏了足足六七層巾布,這裏原本是她的秘密武器,不到萬不得已,柳鶯鶯真不想徹底以色侍人, 將那些妓院裏的醃臢手段用到這百年世家的門楣裏頭來。
包括前期, 她撩撥沈家那六公子, 雖以美色勾人,卻不曾過火, 包括現今,她勾搭沈家這位大冰塊臉,雖時不時拋個媚眼,做癡迷之姿,又在言語上追捧勾搭,實則是保留著一定的分寸的!
唯獨那日她故意朝著對方身上撲倒過去時,稍稍過火了些,隻因她試圖想要以最快捷的方式告知對方:我要來勾搭你了。
不要什麽遮遮掩掩,霧裏看花,就要明晃晃的直奔主題,如今看來,效果微乎其微,所以,眼下到了她不得不顯露出這副妖嬈身段的時候了麽?
不到萬不得已,柳鶯鶯還真不願如此。
也知,這沈家果真與別處不同,無論男女,竟一個個都規矩有禮,恪守家規,這樣的清貴之家,隻與自己好似有些格格不入。
有那麽一瞬間,柳鶯鶯甚至稍稍動搖了這個念頭。
或許,她並不屬於這裏。
又或許,這裏壓根容不下她這號的吧。
終歸是,被沈家大房那個冰塊臉給稍稍打擊到了。
柳鶯鶯從未曾見過如此……不上道的。
她的臉,可謂被對方踩在了腳底下給生生踐踏了一遭。
柳鶯鶯有些生氣,更多是羞憤,那種被人拒人於千裏之外的羞恥,甚至稍稍打擊了到了她這顆高傲的自尊心。
橫豎,無論如何,他沈家大房大公子的門楣,她柳鶯鶯是探過了,也已領教過了,那叫一個高不可攀呢。
怕是連天上的神仙都高攀不上那一位高嶺之花!
柳鶯鶯決定此生不再踏入半步,若有違約,斷她雙足。
她往後但凡再往那人臉上,甚至那人方向再看半眼,瞎她雙眼。
柳鶯鶯一時有些氣急敗壞的暗自發誓著。
匆匆摘下一籃子桑葉後,一大早,柳鶯鶯難得有些像是個癟下去的河豚,竟難得略有些神色蔫蔫的朝外走著。
剛踏出竹林不久,在桃花園那處嶙峋假山處遠遠看到沈家大姑娘沈月澶同蘇子磬二人從假山後結伴而來,身後並無婢女跟隨,二人手挽著手,親密同行。
看到這二位,柳鶯鶯立馬打了精神,一瞬間收起了臉上所有的狼狽和不忿,就跟變臉似的,很快展露出了一絲笑顏。
沈月澶蘇子磬這時也發現了柳鶯鶯,待走近了幾分,柳鶯鶯大大方方招呼道:“大姑娘,蘇姑娘,別來無恙。”
沈月澶和柳鶯鶯還是那日接風宴上見到過柳鶯鶯,隻此一回,她來沈家至今,不過露麵了一回,此後不是養病,便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倒是安安分分的拘在院子裏來,除了十四妹妹那裏,哪兒也不曾去過。
倒令沈月澶對她印象漸漸改觀。
又見她這日又是素麵朝天,細細看去,氣血不是大好。
眼看在此處看到她,竟也毫不意外,隻淡淡客套關切道:“柳姑娘,身子好些了麽?”
又朝著她手臂上挎著的籃子看了一眼,往前走了兩步,多了兩分笑意,道:“這是剛采來的桑葉麽?看著都是最嫩的一茬,好嫩。”
柳鶯鶯並非氣色不好,實則是在方才被氣的,氣得她都快要冒煙了,她從來就沒見過那麽沒有風度的男子,按理說,柳鶯鶯是個好脾氣的人,她無論走到哪兒從來都是笑臉相迎,輕易不會暴露出自己的本性,然而在方才那一刻,竟也不知為何,氣得她直接撂挑子不幹了。
便是這會子胸腔裏好似還燃了一把火,不過邪火也不好逮人亂噴,至少她不會傷及無辜,隻笑著衝著點火之人的親妹子一臉大度道:“勞大姑娘掛念,已是大好了些。”
頓了頓,見沈月澶對籃子裏的桑葉感興趣,隻笑著道:“都是昨兒個夜裏冒頭的第一茬,掐了尖采的。”
說著,視線落在了沈月澶臉上,對上她的目光,道:“聽十四姑娘說,大姑娘和蘇姑娘也想養些蠶寶玩玩。”
沈月澶淡笑著道:“我本已快沒了信心了,不過那日去靈兒那裏,見你們養的那些蠶寶們又白又胖,便也忍不住動了心思。”
說著,看向身邊的蘇子磬道:“磬兒妹妹正好閑來無事,我們一起湊個趣兒,若有不懂之處,日後興許還要勞煩柳姑娘指點一遭了。”
柳鶯鶯道:“哪的話,大姑娘若有吩咐,隻管差人來沁芳院便是。”
說話間,柳鶯鶯與蘇子磬的視線對視上了,兩人點頭示意。
柳鶯鶯忽而問道:“大姑娘和蘇姑娘是要去桑樹林逛逛?”
這個地方聽說平日裏鮮少有人過來,至少柳鶯鶯跟沈月靈日日前來采桑時,入了這地界便從未曾碰到過任何外人了。
柳鶯鶯自然有此一問。
沈月澶正要回答,卻見蘇子磬此時目光敏銳的落到了柳鶯鶯肩上細微的毛發上,忽而上前一把將毛發替柳鶯鶯摘了下來,有些好奇道:“咦,這是什麽?”
柳鶯鶯定睛一看,隻見是一小撮褐色的毛發,極少一縷,想來定是方才那籠子裏的山雞亂飛,落在柳鶯鶯身上的。
她方才細致的清理了一番,倒地落下了些許。
蘇子磬這麽一說,沈月澶也側目看了過來,一時二人雙雙將目光投放在了柳鶯鶯身上,便輕而易舉的發現了她此刻發鬢和衣衫上的稍許淩亂。
一時,好奇的目光變成了不露痕跡的探究!
柳鶯鶯心頭一跳,自然不會將她這些日子與沈家大公子“私會”一事給露了出來。
又怕這會子她們去了,撞見在竹林裏飲茶作樂的沈家大公子,繼而得知了她今日與沈琅的“私會”,平白惹出些事端來!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錯覺,總覺得這位蘇姑娘目光十分敏銳,僅僅碰過兩回,她那雙清澈的瞳仁便好似已洞悉了一切似的。
尤其,是對她。
柳鶯鶯當知唬弄不了這位去,於是半真半假稍稍捂住胸口,一臉後怕道:“大姑娘,蘇姑娘,你們眼下若去的是那片桑樹林的話,定要當心,我方才采摘桑葉時,忽而見到一頭狼從我身後一躍而過,逮住一隻山雞當場便咬斷了那隻山雞的脖子,嚇得我直接癱軟在地,然而再一看去時,又見那頭狼很快消失得無蹤無影了,至今我不知我是不是出現了幻覺。”
柳鶯鶯仿佛心有餘悸,又低頭拍了拍衣衫道:“我本不好意思說,瞧這一身邋裏邋遢的,倒讓二位看笑話了。”
柳鶯鶯神神秘秘的說著,頓了頓,又道:“定然是我瞧錯了,這沈家府院裏,哪兒來的狼?狼可是深山老林裏的猛獸啊!”
柳鶯鶯也不算說謊,不過是將這日與那日的事情拚湊在了一起,混合說出罷了。
話一落,便見蘇子磬麵露驚訝。
而沈月澶卻一臉了然道:“定是……定是大哥養的狼。”
說話間,她臉色微微一白,道:“我聽說大哥養了惡獸,玉清院早在大哥回府那日便派了人過來知會,讓咱們無事少過去走動,我還以為養了惡犬之類的,沒想到竟是……竟是狼!”
沈月澶說著,心有餘悸道:“好在咱們沒貿貿然往裏闖。”
一時偏頭看向蘇子磬道:“妹妹,不若咱們還是過兩日再去吧,今兒個不曾通傳,待正式養蠶之時,我給玉清院送個信。”
蘇子磬聞言,朝著柳鶯鶯臉上看了一眼,目光略有些深刻,也有些疑惑,定定與她對視後,不過片刻功夫,蘇子磬收回了目光,淡淡勾了勾唇,道:“好,都聽澶姐姐的。”
頓了頓,又抬眼看向對麵的柳鶯鶯,道:“下次,我們可以同柳姑娘一道前往。”
蘇子磬沒問出口的疑惑是——
既是狼?
又為何能相安無事呢?
兩人隔空定定對視了一眼。
柳鶯鶯目光微微一閃,很快,隻神色如常,微微笑著道:“好,卻之不恭。”
於是,當日三人一道打道回府。
次日,柳鶯鶯得了沈月靈出府的準信!
她在沈琅那裏受了些挫,決定出去買買買,重新找回自信,再重頭殺回沈家。
這點小小的挫折就認命了麽!
那不能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