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花瓣

◎「花瓣擠入花蕊當中」◎

新郎新娘敬酒環節結束後, 台子上有人在表演,聽周圍人的熱議,似乎是明星藝人,有幾個跑過去拍照, 這張桌子忽然就空出大半的位置。

楸楸雖然坐著不舒服, 可站著也不大舒服,懶得去湊熱鬧。

不一會兒, 有兩個女人結伴回來, 討論著見到的明星。

“你拍到沒有?我拍的好糊啊。靠, 你怎麽拍的那麽清晰,我都全讓前麵那個高個給擋住了。圖發我一下唄!”

“等等, 我先發個朋友圈。”

“沒想到肖列也來了,他跟Cara居然是朋友,你說待會我們請他合照,他會不會答應啊?”

“試試不就知道了?找Cara說一聲?”

“Cara在那裏, 走走走。”

楸楸耐心聽了半天, 都沒有聽到耳熟能詳的明星,還以為今天會見到那些TVB明星, 然而一個沒有, 目光便被不遠處吸引,有服務員推著餐車, 上麵擺著新鮮出爐的小蛋糕,琳琅滿目, 種類繁多, 一件一件往白布長桌上擺。

她立即扭頭, “我去拿蛋糕, 你要吃什麽?”

裵文野正在回信息, 聞言先看她,繼而順著她指的方向看去,眯了下眼睛,“紅絲絨,謝謝。”

楸楸:“不客氣。”

她扶著椅子站起。裵文野撳滅屏幕,盯著她漸漸走遠的背影,穿梭在人群中,因著太過注意走路的姿勢,怕旁人看出她塞了東西,而過度緊張,垂在兩邊的手些許僵硬。

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楸楸總覺得她一路走來,沿途有三三兩兩的目光在打量她,大約是錯覺?沒有裵文野在身邊,她沒什麽好被打量的。

好在臉上的口罩給她帶來莫大的安全感,她隻管拿了蛋糕便往回走。好不容易走到餐桌邊,她盯著桌上色色俱全的烹飪糕點,目不暇接,最後艱難抉擇,給裵文野拿了一塊紅絲絨蛋糕,給自己拿了一塊白玉卷和焦烤巴斯克。

抱著托盤回去,見裵文野不回信息了,注意力在自己身上,驀然明白,方才不是錯覺,這人,這雙眼,就像是聚光燈的控製台。楸楸覺得臉熱,走路姿勢更不自然了,放在平時也就算了,可現在她心裏有鬼……

裵文野卻很無辜,說:“我想看著你不要走丟,我有什麽錯?你不想我看著你嗎?”

不想嗎?……也不是。還是想的,最好注意力全程在她身上,而不是去看什麽破短信。楸楸啞口無言,將托盤放到桌麵上。剛放下,她又拉著裵文野起來。

“去哪裏?”裵文野被她拉出會場。

“找個沒人的地方。”她手裏還抱著那個托盤。

楸楸可不想被人拍到臉,或是入鏡任何一個人的vlog,以及婚禮dvd,所以她勢必不能摘下口罩。

裵文野被她拽著往前走,“你知道哪兒有沒人的地方?”

她回頭,點頭給他看。

裵文野:“哪兒?”

楸楸方才在走廊上看到過一個棋牌廳,既然有棋牌廳了,肯定也會設有棋牌室。

“真聰明。”裵文野低頭笑了聲。明明他們有個房間就在七樓,乘坐電梯的事兒,她偏不要,非要去找什麽棋牌室。

好在棋牌室不難找,就在多功能廳出去右轉,走個十來米就到了。裏頭已經有客人在打牌,門口立著幾個服務生迎賓,裵文野讓他們開個無人的小房間,不開台,泡壺茶來。

服務生問:“裴生想要喝什麽茶?有花茶,紅茶,普洱,烏龍……”

“玫瑰花。”

一旁的女人說。

裵文野頷首,示意聽她的。

服務生說好的。於是一個服務生帶他們去房間,其他的準備去泡茶。

說是小房間,還真不大,一張自動麻將機,四個座位,一張茶幾,幾個坐墊,沒了。

再三確定這逼仄的空間沒有監控,楸楸摘下口罩,舔舔幹涸的嘴唇,餓一晚上,終於有機會進食。金叉子打側擓下白玉卷一半送入口中,真不錯,口感綿密,細膩。

裵文野坐在她邊上,靠著角落的牆,西裝扣解了敞開,襯衫扣亦解了兩顆,露出半邊鎖骨,人也顯得沒方才那麽人模人樣了。

“好吃嗎?”他問。

“嗯!”楸楸一點頭,想讓他嚐嚐。

裵文野用手擋了一下,“你吃完吧。”

他不愛吃甜的,紅絲絨嚐兩口便放到一邊。

楸楸非要他嚐嚐味道,自己吃了那一口白玉卷,放下叉子,扶著牆半跪起來,一手撐他的肩膀,一手撐著角落的牆壁,微微俯身。裵文野似有些無奈,不過到底沒有抗拒,扶著她踉蹌的腰肢,薄到一隻大手可握,她低喘一聲,撐他肩膀的手改到握住他的手腕。

纏綿的一吻畢。門外傳來敲門聲,楸楸連忙把臉埋到他頸窩裏,旋即門在後方打開,服務生推著餐車進來,目不斜視地將茶具一件件放到茶幾上,燒熱水,泡茶。

這裏的工作人員服務的都是有錢人,因此私底下都是培訓過茶道的,正想發揮這一長處,裵文野甩甩手腕,示意他們出去。

門關上,他拍拍楸楸的肩膀,“怎麽跟小狗小貓似的,害怕了就往人身上爬。”

楸楸悻悻然,小聲道:“我可能上輩子就是小貓小狗,或者小鳥,或者各種動物。”

反正就是不想做人。裵文野心裏幫她補充一句。

吃完小蛋糕,楸楸戴上口罩,跟他回到會場。

他們那一桌依然空了大半的空位,那兩個討論明星的女人倒是回來了,還帶回來一個陌生麵孔,男的,化了妝,穿著滿是亮片的衣服,眉眼脖子亦灑了亮粉亮片,整個人閃閃發亮。

楸楸盯著這張臉,覺得在哪裏見過。

肖列注意到旁側的目光,看過去,與她點了個頭,又回去與‘粉絲’聊天,過了兩秒,他狠狠一愣,再度看向楸楸。

裵文野已在原位坐下,胳膊伸到椅背靠著,左右盼顧,心下了然。

楸楸還真會給他驚喜。

楸楸想起來了。這位不就是當初在華盛頓廣場表演,與場外的她眉來眼去,後來在派對上勾搭上,而後春風一度的男演員麽?今兒妝化得濃,乍一眼還認不出來。

前幾年還是流量小鮮肉,粉絲數不勝數,去年還有電影上映,她陪著朋友去看過,同場的有很多年齡比她小的華人高中生,大學生,可見他依然長紅。

她對肖列的印象,除了長得帥,便隻剩下活兒真算不上好。因此一場電影兩個小時,她始終在為男女主的未來幸福生活感到堪憂。

她心裏一個大寫土拔鼠的“啊”。又心虛又難為情。尤其是這件事發生在下午看過的日記、得知裵文野第一次給了她、且也僅跟她一人發生過關係後,就算裵文野如何不介意,她都覺得自己未免太過荒唐,太離譜了。

“你們認識啊?”和肖列聊天的那兩位女士注意到他目光不一般,也跟著回頭看向楸楸。

楸楸搖搖頭,扶著椅子坐下。不過她一點都不後悔跟那麽多人發生過關係,就算從頭來過,她依然會這麽選擇——當然要規避掉活爛的。要怪就怪裵文野怎麽那麽能沉得住氣,不早一點去找她。

肖列見狀便說:“我常見裵總上報,裵總長得帥又多金,今天見到真人,竟然比報紙上還要好看。”說著他便站了起來,越過半邊桌子,要與裵文野握手,“裵總你好,我是內地雙格文化的肖列。”

“我出去透透氣。”她丟下這麽一句,起身離席。

公海風很大,四麵八方海浪翻騰的聲響。船上燈火輝煌,靠近甲板的圍欄,隱約能看到近處浪花拍打著浪花,再遠就看不到任何事物了,無邊無際的黑色汪洋,猶如人內心裏的欲望。

幾分鍾後,裵文野跟著離席。不過就這麽一會兒,楸楸就不知道往哪兒去了。

他找來服務員問,穿小香風戴著口罩的女人很好找,穿過長廊到視野開闊的甲板,她正費勁地攀欄杆,似想著爬到欄杆外。

裵文野額角一跳,過去一把拉過她的手臂,拉回來一米的安全區域,見她眼底有錯愕,脫口而出的暴戾都軟了下來,“你幹什麽?”

“我……”楸楸看一眼欄杆外,再看他,仍心有餘悸。

“我耳環掉了。”她看著裵文野眉眼蓄著的陰影,知道自己做錯事了,心裏驚恐,聲音也變得弱弱地。

“掉在哪裏?”裵文野鬆一口氣,看她手指的方向。

越過欄杆,下方是船的公主形象標誌log苡橋o,與甲板不過半臂距離,那枚銀白綴著羽毛的耳環勾在邊沿,隨著船身搖晃而搖搖欲墜。

大約就算沒人去撿,隨著郵輪在海上航行,海浪再猛烈一些,耳環遲早會掉落在下層的甲板上。

其實他們可以回去叫工作人員拿來工具,避免危險動作。不過裵文野沒有這麽做,他解開一邊袖扣。

“你要拿嗎?”楸楸有點急,“我去找人拿鉤子好了。”

她自己做糊塗事,可以自己買單,不會埋怨自己。萬一裵文野摔了,她可賠不起。

“沒事,你在這裏等著。”

這點障礙對他來說輕而易舉,隻是西裝有些限製,總體來說不成問題。一如他所想的,從他翻過圍欄,取到耳環再回來,動作行雲流水,在船上如履平地,不到半分鍾。

張開手,耳環靜靜躺在他手心裏。

作為交換,楸楸把手裏的袖扣還給他。

“你不幫我戴上?”裵文野沒接,低聲道。

被他點醒,楸楸恍然大悟,湊近些,乖乖地幫他整理袖口,戴上袖扣。

耳環蹭到過別處,難免沾上汙漬,楸楸沒戴,放到他西服口袋裏。

看時間漸漸晚了,裵文野沒再帶她回多功能廳。

倆人往七層客房的方向走,她隱約能感覺出來,裵文野的心情不太歡愉,走路的步伐也比平時要快,她踏著細跟高跟鞋,被厚重地地毯吸食掉大部分跫音,追得狼狽,踉踉蹌蹌,好在電梯不在這個樓層,她在‘叮’的一聲及時趕到門口,與他先後進入電梯。

逼仄的轎廂裏沒有其他人,楸楸扯著口罩邊沿,小口喘著氣,心想自己還是運動太少。又想著她哪裏惹到裵文野,還是其他人惹他不高興,想出幾個答案,然而不合邏輯,所以還是沒個所以然。

回到客房,一如他們方才離開的模樣,客房裏一點變動都沒有。

“現在我們來說說,你剛才在生氣什麽?”裵文野回頭看她,摘了袖扣揣兜裏。

“什麽?”楸楸訝然。

生氣?她哪兒有。楸楸茫茫然看他,心想自己頂多是有些不高興吧,哪兒稱得上是生氣?反而是裵文野,他才是在生氣吧。

“沒有什麽要說的?”裵文野杵在電視機旁的櫃子前,問她。

楸楸不知道該說什麽,依舊兩眼空茫,不知是不是藥吃完了,這兩天沒吃藥的原因,總覺得自己遲鈍了一些。茫然過後,她反思了一陣,關於方才的不高興,終於認清一點,她確實是在生氣,對自己,對身邊的人,對這個世界。

見楸楸遲遲不吭聲。

“那就回去再說。”他說。

裵文野摸了煙和打火機,打開陽台的門,又關上。

楸楸累了,高跟鞋沒脫,挨著床邊躺下來,床很軟,她小心翼翼的還是破壞了心形狀。

房間裏光線昏黃,她眯著眼看陽台方向,裵文野正在打電話,手裏扡著一支煙,橙紅光點隨著風過而明明滅滅。

不知過了多久,裵文野吸完那根煙,推開陽台門進來,楸楸攫起**的玫瑰花瓣,往裵文野身上揚。

裵文野原地站定,眼前灑落零散的玫瑰花,一枚花瓣掉落在他的戧駁領上。

他摘下那枚花瓣,放在手心掂量,也不知道醞釀著什麽壞水,先是溫和地問了一句:“為什麽?”

還是說不出個所以然。楸楸不止一次意識到,跟裵文野待在一起,自己會降智,也不知道是隻有自己會這樣,還是其他人都會。

她對這一點感到費解,裵文野已繞過床尾,來到她躺的這邊,鉗著她的肩膀翻一把,楸楸驚呼一聲,背過身去。裵文野膝蓋一橫,壓得她小腿肚無法動彈。

裙擺沒有被掀開,卻仍有什麽探進了裙擺。楸楸睜大眼睛,意識到他想幹什麽,忙去阻止,“不要。”

太遲了。花瓣擠入花蕊當中。

楸楸鬱憤捶床,“你暴力,我要報警,讓法律製裁你。”

裵文野抽了一張紙巾,慢條斯理擦擦手。

“我看你喜歡的緊,到時還要向法官幫你的好哥哥求情。”

從**下來,台上手機嗡嗡響,遊艇和郵輪船長那邊安排好了。

“走。”他拉起楸楸,給她戴上口罩。臨出門前,一把抓起紙巾包著的口球,塞口袋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