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老公

◎「這個女的,有點東西!」◎

聊了一會兒, 慕玉窠被父母叫走,楸楸撳滅屏幕,胳膊肘搭在車窗沿邊,看了一會兒頻頻倒退的城市風光。

後座, 華暨然和Lachlan聊起天來, 詢問華暨然在哪所大學就讀,華暨然說他本科在國內, 隻是有個親人生病, 在美國醫治, 他陪同母親二月份到美國來,這段時間就在費城和紐約兩邊徘徊, 空閑了就來找裵文野玩。

原來如此。楸楸聽著,若有所思。原來吃漢堡那天,華暨然去下城獵豔,結果碰上她, 出這麽一個岔子, 她連夜去新澤西,夜還長, 華暨然後續大約重新找人暖被窩了。翌日裵文野亦走得早, 留了一張紙條,說是有事已回紐約, 大約就是被華暨然叫走?

Lachlan問:“這麽說,你跟First是在國內認識的嘍?”

華暨然說:“幼兒園兼小學一年級同學啦, 後來讀到二年級, 我父母離婚, 我隨我母親回內地上學, 從那之後我跟阿野就成了網友, 偶爾去他比賽現場支持他,做誌願者,這樣。”

隨著他們的對話,楸楸的注意力亦放在了裵文野身上,扭頭看他,他今日穿了一件半袖白衣,兩邊鎖骨窩露出一半。鼻梁上掛著墨鏡,專心開車,側臉輪廓深刻,從額角到鼻梁到下頜的線條無可挑剔,陽光片照進來,顯得他多麽熠熠生輝。

半路,華暨然收到一個來自母親的來電,被告知他外公就要不行了,現在彷佛在回光返照,讓他立刻趕過去,見這最後一麵。

華暨然詢問幾人意見。Lachlan表示無所謂。

楸楸亦沒異議,反而挑了下眉,看吧。雖然在她看來,死也不是什麽大事,可活著的時候,所有事情都會為了死而讓步,這就是所有人類的共識。

車裏全票通過,裵文野直接方向盤打轉,重新導航去費城。

好在賓州亦在美國東北部,這半路不算白走,再走個不到一小時,皮卡便到達費城。

華暨然十分不好意思,對楸楸道歉:“抱歉抱歉,實在是不好意思啊,突發事件。”

“嗐,這有什麽不好意思的。”楸楸說。

倆人加了微信,華暨然表示一定要賠禮道歉吃頓飯才行。

“費城也有挺多地方好玩的,我野哥陪你,他人好。等我這邊事兒辦好了,出來吃頓飯哈,我請,不要拒絕。”

太熱情了。楸楸揮揮手,“行了,再見。”

車還沒停,華暨然便解了安全帶。車一停,他立即打開車門,車裏三人一致目睹著他往住院部的方向狂奔。

皮卡在馬路牙子邊停了好一會兒,中控台一直發出機器機械的聲音,滴答滴答的。

Lachlan幹咳一聲,問:“那現在去哪兒?”

“野哥,”楸楸學著華暨然的稱呼,“費城有什麽好玩的?”

“別這樣叫我。”裵文野歎了口氣,像叫猛禽一樣。

“那要怎麽叫?”楸楸好奇地問,想起什麽,小聲問,“老公?”

“喂。”後座不爽了,“你這樣,我會分不清你在叫誰。”

“我沒在床下這麽叫過你。”楸楸小聲道,語氣聽上去彷佛還有那麽一點委屈。

你還委屈了。

“你也沒在床下這麽叫過我。”裵文野把著方向盤調頭,離開醫院。

楸楸:“……”

他說完,氣氛變得靜默。

頭一回,楸楸後悔沾惹一身腥,這也太怪了吧。

她扒拉著頭發,猶豫道:“其實我也不是每個都叫老公。”且老公隻是一個代稱,燈一黑,她都不知道自己在叫誰。

得。還不如不解釋。

“那你都叫什麽?”Lachlan問。

“我不愛說話吧。”楸楸遲疑地掀起眼皮。

看後視鏡之餘,裵文野連帶瞥她一眼,眼底倒沒什麽情緒。

這一眼,看的楸楸不淡定了。

……難道不是?

她其實也有點記不清了,前戲不算,幹正事的時候,她基本都會丟失一些記憶。

這麽說不太精準,準確來說,記憶都是片段式的,模糊地,有重點,但不多,記得的東西實在是有限,取決於還有沒有力氣記得。

好在Lachlan開口,為她證明。

“你確實不怎麽愛說話。”

“嗯。”楸楸閉著眼睛,眼瞼平整成一條線,頗為認可地頻頻點頭。

“但我們也隻有一次而已。”Lachlan又說。

“……”楸楸緩緩睜開眼,“……”表情漸漸變得沉重,嗯……哈哈,這句話有必要說嗎?“……”不知道該說什麽。

一旁,裵文野嗤地一聲笑,許是覺得荒唐。打開皮卡的藍牙,不搭理他們之間的對話。

Lachlan又說:“隻有一次,樣本量太小,所以我不能身邊即世界。”

“……”還是不知道該說什麽,楸楸決定結束這段對話。

“反正,這一路,我們就好好相處吧,可以嗎?”

Lachlan沒有異議,他現在喜歡楸楸,無論她說什麽,肯定都是好。

裵文野卻覺得她異想天開,並且貪婪得很,既要,想要,還要。

費城沒什麽好玩的,亂得很。車開出醫院,到街道上沒幾分鍾,就看到有個很瘦的白女彎著腰在打針。楸楸趴在車窗上,有點驚訝。但她也隱隱約約有聽說,低頭彎腰是為了讓血液循環更快,更嗨。當白女直起腰來的時候,彷佛看到了喪屍。路人卻見怪不怪地,經過甚至不看她一眼,就仿佛習以為常一般,沒什麽出奇的。

……有點恐怖。

“快跑快跑。”楸楸傻眼地轉過身子來,看向裵文野。

他正和Lachlan聊天,Lachlan也沒想到這邊亂成這樣,十分驚訝。街道上還有公開銷售的,支一張小桌子,後麵幾個人在排隊。

聞言,裵文野扭過頭來睨她一眼,想了想,空了左手過來,摸摸她的頭,旋即便被楸楸拉下來,緊緊攥在小手裏,眼睛也比往常有力多了,在盡它所能地驚恐著,警惕著。

就這樣,皮卡開出了費城。

遠離這一髒亂地帶,楸楸稍微放鬆一些,才意識到緊攥著的手,這麽低頭一眼。裵文野的手白皙修長勻瘦,指骨一看就很有力,指甲修飾得圓潤,楸楸不禁想起那句小貓溫泉,這是造出小貓溫泉的手。

想到那個夜晚,楸楸呼吸變慢了,連同心髒地跳動也慢了。

夜晚七點,皮卡終於到達特區華盛頓。

這邊溫度不低,夏天有三十來度,楸楸穿了一條小**領吊帶裙,露出鎖骨和臂膀,紅色碎花的裙身,裙擺多出一個巴掌的長度就到膝蓋。

這是從二手中古店淘來的上世紀設計,據老板說,這條裙子曾在上世紀末文藝電影裏出現過,劇組製片特地為女主角找來品牌量身定製的,不過她還從未去考據過。

夏天到哥倫比亞特區遊玩的華人麵孔不少,三人先後進入一家光線昏黑的餐廳,就有不少亞裔華裔投射來目光。

Lachlan走在前,他個子不矮,一米八出頭,穿了一件白色打底T恤,外麵一套休閑慵懶地複古黑色西裝,版型像是夾克一般,一頂墨鏡插在領子前,進了門就站到一旁,扶著門把。

楸楸拎著手袋隨後,她剛睡醒,臉上沒有倦態,卻也沒有精神,漫不經心地環視餐廳有沒有座位。

走在最後的是裵文野,一件白T黑褲,中袖露出勻瘦卻勁兒的手臂,衣擺束在黑色長褲裏,一條雙環搭扣皮帶作過渡、與塗琺琅金屬logo作點綴,銜接他的腕表,手裏拿著一件薄黑外套。

裵文野快一米九高,這在亞洲麵孔的學生圈子裏並不多見,加上他長得帥氣,因而視線接連輪轉,最後基本都定格在他身上。

一個亞裔服務員前來,引著三人到一張靠窗的小方桌。Lachlan盡展紳士風度,為楸楸推拉椅子落座。

楸楸彎著眼睛,甜甜地說:“謝謝。”

“我的榮幸。”Lachlan回以溫和的笑容。

裵文野習慣性地坐在離收銀台更近的座位,方便買單,這是從小到大養成的習慣,習慣麽,就是這樣毫無道理。

楸楸在車上睡了一覺,此刻毫無食欲,可看著餐牌上的食物樣圖,卻又覺得什麽都吃得下,便點了一份看著最開胃的海鮮拚盤,三人一起吃,她自己又點了一份肉醬意大利麵。

等餐的時候,餐桌聊起了剛來美國的趣事,Lachlan說他本來是去英國讀書的,父母也是這麽決定的,故事的轉折源自於他的初戀,由於初戀決心要到美國來讀書,並且收到哈佛的offer,所以他才跟著來的。要說是其他學校,Lachlan一定會繼續遊說初戀,英國環境比美國好太多,雲雲。

“可那是哈佛唉!”Lachlan遺憾道。他都考不上哈佛,隻能退而求其次地考到紐約大。好在紐約離波士頓並不遠,開車幾個小時就能到。

“你們分手了嗎?”楸楸忽然警惕地看他,她可不想承擔插足的角色。

“分了分了。”Lachlan好笑道,“不分的話,我能追你嗎?”

警惕前一秒剛走,還沒鬆口氣,警惕又上來。

楸楸別開臉,輕聲道:“你不要追我。”又怕當眾拒絕,會讓他覺得丟臉,便委婉解釋,“我真的沒有談戀愛的意思。”

“你喜歡First?”Lachlan忽然問。

他說完,便看向一旁事不關己的裵文野。

楸楸被問的莫名其妙,亦看向一旁事不關己的裵文野。

一張小方桌,格子桌布,裵文野右手邊是楸楸,對麵是Lachlan。他更是莫名其妙,不知怎麽地,焦點就落到自己身上,一時沒說話。

隔壁桌的一對華人麵孔男女倒是咂舌起來,他們早在剛才就注意到,落座的這三位俊男美女,氛圍邪門得很,卻又意外的和諧。

在這裏,乃至歐美國家,三人一起生活的情侶也不是沒有,更多的多人家庭也有,隻是基本都在傳聞中、網上流傳,還沒有在現實中親眼見識過,這對男女還以為今天要在現實中大開眼界了。

“喜歡嗎……”楸楸看著Lachlan,遲疑了一陣,再看向裵文野,“喜歡的。”她忽然點頭說。

裵文野偏頭睞她一眼,這一眼即隨意又無謂,似乎知道她又在跑火車,瞎咧咧的。

然而她已扭頭看回Lachlan,神情嚴肅道:“我拿你當朋友才跟你說的,我不值得你喜歡。如果是裵文野,我會哄著他說,我特別喜歡他,喜歡他喜歡的要死,他從頭到尾,他的行事作風,所有,都長在我的審美上,我願意為他一再破例,皆因我們都知道,隻是在逢場作戲而已,沒有誰會當真。”

這段話,聽上去彎彎繞繞,實際上傳達給聽者的意思非常的直白敞亮。

意思是:她不想吊著Lachlan玩,亦沒有真的喜歡裵文野,隻是因為想要和裵文野一起玩,想要裵文野繼續陪她玩,所以她對裵文野不能說沒有喜歡,卻也隻是玩玩的喜歡,不負責任的喜歡,隨時就沒有的喜歡,拍拍屁股就走,不需要說再見的喜歡,沒有任何心理負擔的那種喜歡……

所以她一麵拒絕,一邊表白,故意把話說得欲蓋彌彰,她知道這樣顯得很茶,不過無所謂了,如果都把話說得那麽直白,那多沒意思啊,她更享受裵文野配合她的曖昧,可以打直球,但隻能打一些虛晃一槍的直球。

“對嗎?”她說完,看向裵文野。

裵文野原本在看向別處,眼底有杯子蠟燭躍動的火光。聞言看向楸楸,想說:“其實我沒有你想象中那麽開放,還是有點中國人骨子裏的保守的。”最終欲言又止歪了下腦袋,什麽都沒說。

Lachlan明白她的意思,這不就是在隱晦地表示,他的**功夫比不過裵文野嗎?作為一個男人,男性雄風落敗,沒有情緒低落是不可能的。

他歎了口氣,呢喃道:“你喜歡跟First玩也行,我相信他為人,他平常吃HIV阻斷劑的,也算潔身自好。”

“?”裵文野兀然睨他一眼。這也算潔身自好,那處男算什麽?

楸楸:“……”自己也吃阻斷藥,感覺自己也被陰陽了。

“反正我就是喜歡你嘛,喜歡是毫無道理的,你管不著,念在大家都是朋友的份上,我對你好,你總不會拒絕吧?”Lachlan說。

“念在大家都是朋友的份上,你不要出格就行。”楸楸很為難,她已經拒絕過了,Lachlan聽不進去,她也沒辦法,當朋友倒是可以,畢竟大家同在一個學校,不是朋友亦是校友,沒必要把關係搞得那麽僵。

“當然!”Lachlan眼睛裏的光重新亮了起來。

隔壁桌的男女大為震驚,女人更是投來羨慕的視線。

這個女的,有點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