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肉身佛

餘清韻看著麵前的金身,那是她從未見過的,看著與其他金佛像別無一致的金身。

為什麽從未見過?

“看來這是一個肉身佛了,”風霽月不知何時出現在她身後輕笑,“這座金身,可是很久以前小靈山寺那位住持的屍身做成的。”

餘清韻不應,這座肉身佛就盤坐在她麵前,她能想象到這座肉身佛此刻麵上正帶著抹微笑。

可能是第一次親眼見到屍身被製成佛像的震撼,她心頭湧上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

她是不是應該害怕?是不是應該尖叫?

餘清韻發現自己太累了,這段時間太累了。

血肉模糊的人形怪物在家中徘徊,寺廟黑夜中死而複生的屍體。

作為一個正常人,她當然會感到害怕。

她的神經在顫栗,她的肌肉在抖動,她控製不住自己的麵部神經,她的直覺每時每刻都在提醒著自己主人,告訴她危險一直圍繞在身邊,揮之不去。

誠然,她是害怕的,但她已經沒有任何餘力去仔細品味自己的情緒了,因為太累了。

旁邊的風霽月此時在她耳邊說:“這個肉身佛早已經被放入金像裏,日積月累,早已經生出了靈智。”

“你什麽意思?”餘清韻艱難開口,“它是靈物?”

“這可說不準。但能拉你們進入夜晚寺廟的,隻有這座日夜吸取貢品香火的肉身佛能做到了。”風霽月說。

他這是什麽意思?難道殺了這座肉身佛,才是真正解除寺廟邪祟威脅的方法嗎?

餘清韻心下混亂。

可他不是說,匕首在這裏麵,匕首能殺死邪祟嗎?

對了,風霽月說的是匕首能殺死邪祟,但風霽月沒說能逃離寺廟的方法。

這麽說,她要殺死肉身佛?

餘清韻緩慢走上前,走到肉身佛的前麵,問風霽月:“匕首呢?”

風霽月麵帶笑意:“就在它的身下。”

身下?

餘清韻看了看這座肉身佛,金身塑造,成人形體,這麽重,怎麽挪的開?

餘清韻試著按住肉身佛的肩膀,用力推動,就這一下,居然讓肉身佛挪動一些距離。

餘清韻餘光一直注意風霽月,她看見風霽月露出的詫異的神色。

詫異嗎?確實應該詫異,這座肉身佛應該很重才對。

但是風霽月讓自己拿走肉身佛身下的匕首的,他的詫異也在間接證明著一件事,他覺得餘清韻挪不開肉身佛,拿不走匕首。

餘清韻垂下眼眸,遮住自己的情緒,憋了股氣,用力一推。

肉身佛又是挪開一片地方。

也不知道這個空間的地麵是什麽,肉身佛底下壓著一把匕首,但推動肉身佛的時候卻很平緩。

餘清韻看到了底下匕首的手柄。

她慢慢地,一點點地把肉身佛挪開。

最後,匕首的全貌呈現在餘清韻麵前。

通體漆黑,就連刀鋒都是漆黑的,比起一把匕首,這個其貌不揚的樣子更像是一塊形似匕首的炭。

餘清韻把那個匕首拿了起來,好半響都沒聽見風霽月說話。

“這把匕首真的能消滅邪祟?”餘清韻側頭看向風霽月。

但正是這一看,餘清韻愣住了,因為風霽月也正看著她,兩人相互對視。

其實要在以往,餘清韻沒有什麽感覺。

但現在的風霽月正麵無表情的看著她,這是餘清韻第一次看見風霽月不笑的時候。

他從來都是嘴角帶笑,翩翩佳公子的端著姿態。

風霽月不笑的時候,眼眸深處一片漆黑,暗潮湧動。

餘清韻寒毛升起,一股黏膩的怨氣一縷縷的從腳底往上升起,緩慢纏繞餘清韻的周身,包裹住她的鼻腔。

她要窒息了。

餘清韻一甩頭,帶動身上的匕首,然後眼見著匕首處的怨氣消散。

她揮動手臂,將周圍的怨氣全部消散。

怨氣這麽大,風霽月恐怕不知道,他身上的怨氣濃烈些足以殺死感知敏銳的餘清韻了。

其他人直覺沒有餘清韻敏感,風霽月的殺意或許隻能讓他們覺得不對勁,但餘清韻會有感知,會被弄窒息,大腦會瘋狂打出警報,壓迫神經,所以很容易被怨氣殺死。

這個直覺,說好也好,說壞也壞。

但也間接說明了,風霽月說自己怨氣在慢慢消散是假的。他對餘清韻說話從來都是一半真一半假。

再一抬眼,風霽月已經恢複到原來的狀態,饒有興趣地看著她,眼中有試探,有忌憚,也有冰冷。

她還是第一次在風霽月身上發現忌憚。

餘清韻回想自己到底做了什麽讓風霽月忌憚。

挪走肉身像,風霽月詫異。拿起匕首,風霽月忌憚。

他在忌憚自己拿了匕首?難不成是怕自己拿了匕首消滅他?

餘清韻繼續一邊詢問他,一邊將匕首放入包後,“你怎麽不說話?匕首長這樣真的能消滅邪祟?”

頭顱在包裏貼近風霽月的頭顱,他跟沒事人一樣。

“怎麽?”風霽月說,“我們現在是一起的,我不會騙你,你死了對我沒有好處。”

誰說沒有好處,沒好處你幾次三番對我隱瞞?

餘清韻想起他不願操控等人身石像。

餘清韻挑了挑眉,不應風霽月。

風霽月不怕匕首,那他為什麽忌憚自己?這把匕首的主人是殺死風霽月的“故人”,他忌憚的隻有那位“故人”才對。

難道她是“故人”轉世?

不可能。

她要是“故人”轉世,風霽月不應該認不出。

她最後看了一眼那座肉身佛。

這個垂首微笑的老者總給她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

餘清韻對肉身佛拜了拜,走了。

“你不殺它?它一動不動,跑不掉的。”風霽月說。

“不。”餘清韻言簡意賅。

為什麽要殺?風霽月一直在引導著餘清韻殺掉這座肉身佛,那餘清韻更不能殺了。

再者,肉身佛並不攻擊餘清韻,餘清韻沒從它身上感受到過任何惡意,可以初步判定這是一個靈物。

她能挪走肉身佛,其實也是經過了它的同意的。

想到了這裏,餘清韻又停下腳步,忍不住轉頭往後看去,似乎看到了背對著她的肉身佛好像轉頭看了她一眼。

餘清韻瞪大眼睛,又揉了揉眼。

肉身佛背對著她,好似什麽也沒有發生過。

餘清韻轉身走了,腳步更快了些。雖然她沒從肉身佛身上感受到惡意,但她還是有些害怕剛才的一幕。

出了大殿,拿出匕首,三個邪祟早已經不見了。

餘清韻拿出手機看時間,淩晨兩點四十五。

她抬腳朝小道走去。

小道裏樹林一大片,無風自動,發出簌簌聲,月色撒射帶來一些微光,灰色的背景之中,濃黑的扭曲樹幹就像是人體中的四肢,不斷擺動,在人們察覺不到的時候發出變化。

“嘩啦”一個陰影從小道樹林中跑出。

餘清韻抬起匕首,看去,是陳傑。

他顫抖著嘴皮子,渾身傷口,看到餘清韻,臉上露出開心的神色:“餘姐!可算找到你了!快跟我去救李叔!”

餘清韻上前:“怎麽回事?他被死僧他們抓了?”

那可能來不及救了,那三個邪祟都是當場挖掉眼珠和舌頭的。

“不是!是那群小石像暴動了!明明沒到四點四十四,但那群小石像不講武德就開始暴動。我和李叔跑著,那群小石像纏上來了,李叔為了救我,擋下了一個小石像的撲擊,然後叫我先跑去找你。”陳傑趕緊扒開自己剛才過來的草叢,鑽入黑暗之中,給餘清韻帶路。

草叢裏陷入黑暗,不過一秒就看不見陳傑的身影,因為過的不是小道上的小石卵路,隻能聽到他行走在草叢和樹林枝椏間發出的聲響。

“有必要過這條路嗎?”餘清韻不進。

“這條路最近,可以直線跑去找李叔,我怕現在我繞路就迷路了。”陳傑在黑暗之中發出聲音。

餘清韻看了半響,沒進去。

“怎麽了?”陳傑從草叢之中伸出腦袋,月光照在他臉上,慘白木楞,眼珠呆滯,“餘姐快過來啊。”

餘清韻靜靜地看著他,手起刀落。

漆黑的匕首劃過他的脖頸。

陳潔的頭顱掉落在地,發出“啪嗒”聲。

“啊啊啊啊啊!!!”陳傑沒喊,反倒是餘清韻身後響起一道尖叫聲。

她轉身看去,看到了癱在地上的李仁貴,正是剛才陳傑要尋找的李仁貴。

他正完好無損地被餘清韻嚇癱在地。

女人身穿黑衣,墨發飄揚,遮住漆黑的眼眸,看起來冰冷無比,風吹過她身上,似乎也變冷了,冷到起吹在李仁貴身上,讓他一顫一顫。

餘清韻腳下,陳傑的頭顱咕嚕嚕地滾在一旁,眼睛瞪大,鮮血流了一地,死不瞑目。

這不是餘清韻,餘清韻怎麽可能會殺了陳傑,又或者說,餘清韻其實就是一個偽裝得極好的,殺人魔!

生死關頭,李仁貴讓自己頑強地站起來,然後跑走。

餘清韻站在原地看著李仁貴慢悠悠地站起,又慢悠悠地逃跑,歎了口氣。

這個蠢貨。

餘清韻再垂眸看向地麵。

地上的陳傑頭顱慢慢扭曲,變幻,最後成為了一個小石像的頭顱。

小石像的頭顱被切斷,眼角仍是譏笑,但沒有了之前生動的感覺。

餘清韻忍不住仔細端詳手中的匕首。

這真的是,好鋒利!

“餘姐,你在這裏啊!”旁邊小道突然又冒出了陳傑。

餘清韻看向月色下皮膚蒼白的未成年。

又來一個。

他是陳傑,還是小石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