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

顧垣閉了閉眼,用盡全部理智,堪堪止住了自己把這隻狐狸精就地正法的念頭。

“折夜。”

他的嗓音已經很是低啞:“現在不行。”

蘇折夜歪了歪腦袋:“為什麽?”

顧垣看著他:“你胃不好,這個點該吃飯了。”

蘇折夜:“?”

蘇折夜有些想笑:“顧長官,人啊是食色性也,你把我下麵喂飽了也是一樣呢。”

“……”

又是極其撩撥人心的話語。

顧垣腦子裏名為理智的那根弦又在半斷不斷的邊緣。

他咬了下舌尖,索性一狠心,拉著蘇折夜的手腕就走出了衛生間。

“晚上再說。”

蘇折夜笑出了聲,又貼到顧垣耳邊:“那晚上多來幾次呀。”

他晃了晃手腕:“嗯?顧長官?”

顧垣腳步一頓。

蘇折夜不依不饒,反手攥住了顧垣的指尖:“給你說話呢顧長官。”

顧垣深吸了口氣,耳尖已經泛起了薄紅,半晌後才:“……嗯。”

-

路漾和江易聞確實是有經驗,拿的全是好的。

蘇折夜卻像是開辟什麽新吃法,一直跟在顧垣身後,學他拿養生餐。

……這讓顧垣又有了種自己在養狐狸的錯覺。

還是隻無比黏人的小狐狸。

飯吃到一半,蘇折夜的手機突然響了。

他看去,是蔣醫生的。

蘇折夜說了句“接個電話”,就來到包間外的陽台。

“蔣醫生您好。”

他接起。

“折夜啊。”

蔣醫生開口:“你媽媽今天下午不知道受什麽刺激了突然發病,還非說要見你,見不到你就一直在鬧。現在她的病情已經穩定,我來問問你想不想探視,不想的話就算了。”

蘇折夜一愣:“啊?怎麽突然會這樣?”

“不知道啊。”

蔣醫生道:“下午有誌願者來幫忙,他們都是受過培訓的也不會做出過分的事情,但等他們走了你媽媽突然就發病了。”

蘇折夜沉默了片刻。

“好。”

他說:“我現在過去,大概一個小時後。”

回到包間,蘇折夜拿過外套,在黃和然耳邊道:“經理,我去看下我媽。”

“啊?”

黃和然抬頭:“現在嗎?吃完飯再去唄。”

蘇折夜放低了聲音:“你也知道她在精神病院,我怕去晚了影響其他病人的休息。”

“哦哦。”

黃和然道:“那你去吧,地址發我我一會讓俱樂部司機去接你。”

蘇折夜:“行,謝了。”

走出包間要經過顧垣身邊,顧垣的目光也一直落在他身上,蘇折夜於是拍了下顧垣的肩膀:“我看下我媽,晚點回來。”

顧垣怔了一秒。

蘇折夜一走出包間,他就轉向黃和然:“折夜怎麽突然要去看他媽?”

“不知道。”

黃和然聳了下肩:“我讓他把地址發我,一會派司機去接。”

路漾從飯裏抬起頭:“蘇哥去看他媽?他媽不是……”

江易聞好奇:“怎麽了?”

路漾止住了話,看來在場不是所有人都知道這個事。

“我陪折夜一起。”

顧垣站起身,隨手抽走一件隊服外套,來不及穿就大步走出了門。

他離開的速度太快,以至於其他人都沒反應過來。

幾秒後,黃和然手裏的筷子掉到了桌上:“臥槽,顧長官咋也走了。”

“我還是第一次見隊長這麽急。”

路漾依然在看門外:“他好像拿錯了隊服。”

“嗯。”

隨染道:“他拿的是我的。”

路漾:“……能看出來隊長是真急了。”

黃和然摸了摸頭,沒想出個所以然,但顧垣和蘇折夜現在更熟,應該知道後者家裏的情況,於是道:“算了,顧垣陪他更好一些,反正今天晚上沒什麽事。就是有點虧,這兩人都隻吃了一半。”

“確實。”

路漾道:“以蘇哥的家裏情況,還是有人陪他好一些。沒事,我替他倆吃回來。”

江易聞更好奇了:“蘇哥家裏咋了啊?”

路漾這時候就自豪的不行:“你和蘇哥關係不近,蘇哥沒告訴你我也不敢亂說。”

江易聞:“……出息。”

另一邊顧垣一路小跑,到電梯口時電梯剛剛下去。

他閉了閉眼,撐著牆,緊緊盯著樓層數。

不知道為什麽,剛才聽到蘇折夜麵色那麽平淡說去看下他媽時,顧垣的腦海裏驟然就浮現出那次蘇折夜鑽自己被窩,跪坐在**對自己講他父母的事情,那脆弱又一觸即碎的模樣。

心髒忽的一疼,身體比腦子反應快,顧垣起身就追去。

電梯終於到了,身邊沒有其他人在等,顧垣進電梯後,用力按著關門鍵。

還好這六層樓沒有再停,顧垣拿出手機,給置頂的Night發消息:【等我一下。】

那邊遲遲沒有回複,電梯到一樓後,門都沒有完全打開,顧垣就跑了出去。

踏出酒樓,顧垣站在台階上四處尋找,但沒有多費功夫,他就看到路邊一輛白車旁,站著一個男生。

顧垣鬆了口氣,小跑了過去。

“怎麽了?”

蘇折夜表情似是有些不解,問:“有別的事嗎顧長官?”

顧垣還有些微微的氣喘,心情卻總算安定了下來,語氣平靜:“沒事,我陪你一起去。”

蘇折夜怔了一秒,而後揚起唇角:“不用。”

他想到顧垣大概是憶起了自己裝可憐說的那些話。

“我也沒有別的事情。”

顧垣道:“已經和黃經理說過了,讓我陪你吧。”

讓我陪你吧。

這個祈使句莫名就戳到了蘇折夜,他沒有再拒絕:“那再好不過了。”

上了車,顧垣看了眼司機的導航,發現中途剛好經過SEA基地。

“折夜。”

顧垣道:“我們要不要在基地下車,然後我開車送你去,這樣回來的時候就方便些。”

他補了句:“如果你不急的話,或者我一會兒開快點。”

蘇折夜笑了笑:“好啊,那邊晚上確實不好打車。不過你不用開快,這點時間還是有的。”

顧垣:“好。”

在基地換了車後,顧垣一腳油門開了出去。

這個點這個地方路上的車不算多,顧垣卡著限速的上限和安全的程度,一直在開快車。

蘇折夜胳膊搭在車窗上,側過臉來看顧垣。

有點神奇。

剛才在餐廳樓下等他時,看到他出門那一刻步履的匆匆、和麵上的焦急,蘇折夜還以為出了什麽大事。

誰知道他隻是為了來陪自己去精神病院。

雖然給他說過謝成雪之前對自己有多不好,但她現在在精神病院、病情穩定,自己又是一個成年男性了,能有什麽事?

顧垣這聖母心……也太泛濫成災了吧。

尊重、但不理解。

不過……顧垣飆起車來,還挺帥的。

麵無表情望著前方,側顏清冷淩厲,握緊方向盤的指節修長又有力度,連胳膊屈起的角度都是剛剛好,渾身散發著魅力。

蘇折夜撐起腦袋,靜靜欣賞著這個完美的男人。

平時四十多分鍾的路顧垣半個小時就開到了,他把車停在離住院部最近的樓下,和蘇折夜一起走上樓。

快到時蘇折夜就給蔣醫生發了短信,他出來在門口等蘇折夜。

“這位是?”

蔣醫生的目光落在顧垣身上。

“同事。”

蘇折夜笑了下:“他送我來的,不進去。”

“這樣。”

蔣醫生點頭:“那你坐這裏等一下,我陪折夜進去。”

顧垣:“好。多謝。”

因為謝成雪見到蘇折夜時經常會情緒不太穩定,尤其今天剛發過病,蔣醫生和他一起進去的。

謝成雪正準備睡了,不得不說,安靜的時候她確實是個美人胚子,五官標準精致,皮膚保養的也很好。

“唷。”

謝成雪抬起頭:“你來了,稀客啊。”

蘇折夜站在門口:“最近還好麽?”

謝成雪“噗”得笑了出來:“你還知道關心我呢?多久才來看一次我?我養條狗都比你親。”

蘇折夜沒有接話。

“成雪啊。”

蔣醫生開口,隻說了這三個字就被打斷。

“你來幹什麽?我現在好得很,沒有發病。”

謝成雪一臉不耐:“你出去吧,我跟我兒子獨處會兒。”

“這……”

蔣醫生看向蘇折夜。

“沒別的事我就走了,明天還要訓練。”

蘇折夜淡淡道:“你下午說要見我,有事麽?”

這句話提醒了謝成雪,她看向蘇折夜,冷笑一聲:“聽說你勾搭上別的男人了啊,怎麽?你長著婊子樣還真是個同?真趕上去讓人操啊,母狗。”

邊說,她邊走向蘇折夜。

蔣醫生下意識擋在了蘇折夜麵前。

“我沒犯病。”

謝成雪蹙了下眉:“下午那段時間確實是想弄死你,現在意識很清醒,現在隻想……”

她猛然向前邁了一步,在兩人沒有反應過來之時,抬手重重扇了蘇折夜一巴掌。

“啪”得一聲脆響,聽著都知道力度有多大。

“——給你一巴掌。臭婊子,早知道你這麽愛被男人操,當初怎麽不送上去讓人操啊?”

謝成雪指著蘇折夜的鼻子破口大罵,似乎對麵不是他兒子,而是某個滅門仇人:“老子拿身體護著的人就他媽是這個逼德性,趕著送炮?啊?你怎麽不去賣啊還他媽能賺錢呢,就欠是吧?來來,我隔壁也有個男同,讓我親眼看看我生下來的種是怎麽被操的。”

“哎,哎成雪,冷靜一下。”

蔣醫生立刻按住了她,門外有護士跑了進來。

謝成雪的表情和動作都很清醒,完全沒有發病的征兆。

……這也就意味著,她對蘇折夜做的一切,都是完全出於本心。

蘇折夜就站在那裏,冷眼旁觀著眼前的混亂,麵上一點波瀾也沒有,似乎被打和被罵的根本不是他。

蔣醫生滿頭大汗,病人沒有發病他又不能注射藥物,隻能看向蘇折夜:“折夜,要不你先走吧。”

蘇折夜“嗯”了聲。

“你給我回來,臭婊子!”

“他媽的讓我看看你是怎麽被人操的啊?不是能得很麽?還湊上去和人比愛心,嘔。”

“奧,你送炮也挑人是吧,也不知道那麽好個男生怎麽看上你的,狐狸精啊你,這麽有本事。”

謝成雪還在背後大罵,蘇折夜沒有再回頭,徑直走出了病房。

一個小護士就站在門口,看見蘇折夜的臉時張大了嘴,然後猛然意識到自己的失態,趕緊道歉:“對不起、對不起先生,我……”

蘇折夜笑了一下:“沒事,能幫我拿個口罩麽?”

“可以的可以的。”

小護士立刻道,跑去護士站給他拿了幾個口罩過來。

“多謝。”

蘇折夜接過,走進了衛生間。

光線很暗,蘇折夜也並不打算開燈。

持續的耳鳴與眩暈結束後,臉側火辣辣的疼痛才緩慢霸占了所有神經。

蘇折夜彎下腰,吐出一口血沫,接了捧水送進嘴裏。

漱幹淨後,他胳膊撐在洗手台上,雙目放空不知道在看哪裏,慢慢地呼吸著。

這點疼其實不算什麽。

家裏剛出事那段時間,謝成雪對他動不動就是一陣打罵,下手程度遠超過今天這一次,蘇折夜早已經習慣。

隻是……這麽明顯的大半邊臉紅腫,隊友肯定會看到。

又要挨個解釋,以他們的性格,肯定又都要關心幾句。

尤其是顧垣。

這個心懷天下的大人物,也不知道會作何反應。

蘇折夜很不喜歡別人的關懷與體貼,他總覺得這一切都是有代價的,比如小時候謝成雪這個好母親對自己的愛,現在卻變成了這個樣子,需要自己加倍來償還。

蘇折夜隻想也隻配自己躲起來,一個人舔舐傷口。

冷冰冰的水澆在臉上,蘇折夜任由水匯聚在下巴尖、一滴一滴掉落,用冰冷的手敷了會兒,卻絲毫不見好轉。

他索性作罷,發絲繞過耳後,戴好口罩,麵無表情注視了一會兒鏡子裏的自己,然後走出了衛生間。

顧垣沒有在坐,而是站著看這裏的規章製度。

蘇折夜緩步走到他左側,也就是看不見被打的臉的那一側,平淡出聲:“走吧。”

顧垣轉過來,表情一頓。

被發現了。

蘇折夜漠然心道,指尖卻微微一縮。

但出乎意料的,顧垣對此什麽也沒有說,而是道:“走吧。”

一路上很安靜,空****的電梯裏也很安靜。

走到車邊時,顧垣和往常一樣為蘇折夜拉開了副駕駛的門。

然而等蘇折夜坐進去後,他卻沒有第一時間關上。

蘇折夜下意識轉過臉,就見顧垣單膝半蹲在了自己身邊。

“折夜。”

顧垣的眼底有一抹難掩的擔憂,語氣卻強作鎮定,輕聲道:“可以告訴我……你的臉怎麽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