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愛
◎我隻是想留住你◎
沒有接那通電話時,懷煙就有種直覺,賀忘在他附近。
也許不能算是直覺,而是他根據賀忘現在的行事風格推測出來的答案。
所以即使真的見到他,懷煙也沒有意外。
倒是盛況,看清車裏坐著的是誰後,神色變得非常好看。
不過也就是一瞬間,他就調整好了麵部表情。
車裏,賀忘隻掃了一眼,視線就定住了。
他的目光落在懷煙披著的那件外套上,然後一點點硬生生揭開視線,轉而看向懷煙身後的Alpha。
視線如刀,盛況卻並不怎麽害怕,雙手插進褲袋裏,若無其事地和賀忘對視。
認真算來,這倒還是他和賀忘第一次這麽認真對視。
在學校時,賀忘冷漠寡言誰都不理,盛況看他不順眼,自然也不會多認真去觀察他。
在賀忘的訂婚宴上,哪怕聽到了他那番話,賀忘也沒有正眼看他一眼,反倒是盛況有點心虛,沒挖得動牆,也有被當事人撞見的心虛。
而到現在,盛況連僅存的心虛都沒有了。
岸上的氣氛古怪到讓人膽戰心驚,助理們劃到了岸邊,卻也躊躇著,沒有立刻上岸。
她們總覺得上麵的氣氛太恐怖了,點個火星就能爆炸的恐怖。
賀忘麵無表情地下了車,三兩步走到了懷煙麵前。
賀忘在外的表情沒怎麽變換過,如果每天給他拍一張照片,沒有標注時間日期,那根本分不出來都是哪天拍的,千篇一律的冷淡。
但懷煙又能感覺出來,他現在的情緒很不平靜。
懷煙也很不平靜,這種劍拔弩張的氣氛,讓他忽然想起了賀忘和池照打架的時刻。
那並不是美好的回憶,懷煙不想再記起來。
他轉身就想走,被賀忘扣住了手腕:“殿下。”
賀忘的力氣很大,懷煙沒辦法再往前走一步,茶色的眼眸轉了轉,瞥了他一眼:“?”
賀忘抬手,不是解開,而是非常輕描淡寫地拽下了西裝外套的紐扣。
他的手指動作幅度甚至還沒有握住手機的幅度大,懷煙都沒有感覺到,就聽到了輕微的啪嗒一聲,是縫線斷裂的聲音。
“這件衣服的質量不太好,”賀忘脫下了他披著的外套,扔在了地上,近乎溫柔地說,“不適合你穿。”
話裏話外的意思都很明確,這件衣服不配出現在懷煙的身上。
懷煙:“……”
盛況:“……”
“你把別人的衣服弄壞了,是要賠償的。”懷煙默了默,語氣一言難盡。
“可以,”賀忘不以為意地鬆手,被他卸下來的紐扣陸陸續續無聲掉到了草地上,“讓他拿這件衣服當證據,我願意賠償,無論多少倍。”
盛況也走了過來,俯身撿起衣服:“不用了,不敢勞動賀總大駕。”
“一件衣服而已,我還是出得起的,”盛況彎了彎眼,笑了,“你說是吧,哥哥?”
氣氛陡然降到了冰點。
賀忘本就麵無表情的臉變得比冰山還冷,青筋突起的指骨動了動,讓人毫不懷疑這隻手在瞬間爆發出的力量能捏碎一個人的喉嚨。
可他沒有出手。
賀忘忍耐力極高,更何況,這點幹擾,遠不足以擾亂他的理智。
他的確很想動手,但他更清楚,動手的後果會是什麽。
他的公主殿下不會要一而再再而三輕易就動用暴力的Alpha。
懷煙沒好氣地說:“閉嘴吧你。”
在懷煙眼裏,盛況這件外套到了他身上那就是個防塵袋,不過他也知道,賀忘這種獨占欲極強的Alpha會把這件事看成什麽。
他或許應該解釋,可是又不想解釋。
就像賀忘也沒有告訴他,他到底是怎麽出現在這裏的。
懷煙又煩躁起來,不講道理地把這一切的根源都推到了賀忘頭上,都是他的錯,如果他不跟著過來,他也不用這麽煩。
賀忘似乎感知到了他的情緒,箍住了他的腰不讓他跑,然後像是才注意到盛況似的,漆黑的眼珠轉了一下,看起來很平靜,實際上居高臨下、完全不把對方放在眼裏地看了過去。
很突兀的,這種眼神讓盛況生出了一種不祥感。
“原來這件衣服是你的。”賀忘說,“那我應該感謝你,謝謝你對殿下的照顧,也謝謝你——”
賀忘頓了頓,意味深長地補充:“給我帶路。”
“……”盛況臉上的笑意凝固了,心跳瞬間飆上一百八,心慌意亂。
懷煙也從煩躁裏短暫收回神,偏了偏頭:“什麽意思?”
“沒什麽,殿下,”賀忘轉過頭,認真地問,“我能和你一起回去嗎?”
“不要。”
懷煙信了他才是有鬼,可是又沒什麽力氣去探究,或者說懶得探究,隻想回車裏坐著。
賀忘被他拒絕了,也沒有聽話,直接把他抱進了車裏。
“……”
賀忘是不是太過分了,老是隨隨便便抱他,他就應該增重一百斤,看賀忘還能不能這麽輕鬆地抱著他跑。
“我不是說了最近不想看見你嗎?”懷煙聲音悶悶的。
賀忘傾身靠過來,一邊給他係好安全帶,一邊低聲問:“你討厭我了嗎?”
懷煙一頓:“……”
賀忘仔細地觀察他的神色,低低地、說不出來是什麽意味地笑了笑:“你沒有立刻回答,殿下,我可不可以認為,你不討厭我?”
懷煙幽幽地說:“不可以。”
賀忘發動了車,還在湖裏漂著的助理們這才反應過來,慌忙衝上了岸:“等等等等,等等我們!”
“我靠賀總就這麽帶著公主跑了——”
一行人爭先恐後鑽進車裏,丁佳怡剛要上車,想起什麽,轉了下身。有點尷尬地說:“嗯……那什麽,盛先生,我們先走了哈?”
盛況麵色如常地點了點頭:“嗯,再見。”
丁佳怡上了車,助理們也很快開車追了上去。
這片罕有人至的湖泊重新歸於沉寂。
盛況無意識攥緊了衣服,在岸邊站了許久。
這片湖當然不會有人來,因為這是盛家的私產。
他也不是真的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帶懷煙過來,今天其實是他的生日。
他很久沒有過過生日了,隻是突然想到今天還是他的生日,又想起懷煙也在這裏,於是就想去見見他,跟著懷煙到了博物館,等著他出來。
但他沒想到賀忘也在。
其實賀忘在也很正常,賀忘才是懷煙的未婚夫。
隻是看到賀忘光明正大帶著懷煙離開,他又有許多不可說明的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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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忘不知道是在往哪開車,懷煙看了眼導航,才發現他們現在的方向和他下榻的酒店完全是背道而馳。
“你要帶我去哪?”懷煙手指放在了車門把手上,“停車,我不跟你去。”
賀忘理所當然的沒停,他現在沒有那麽聽話。
“賀忘!”懷煙更不高興了。
“我隻是想和你單獨待一會,”賀忘掃了眼後視鏡,低聲說,“難道這也不行嗎?……哥哥?”
懷煙猝不及防:“……你叫我什麽?”
這個世界上有很多人叫他哥哥,可是又各不相同。
池照叫他哥哥的語氣總是黏黏糊糊的,大多數時候是在和他撒嬌。
盛況也叫他哥哥,但是散漫又隨意,像是一種揶揄,聽不出有多少認真。
賀忘以前沒有這麽叫過他,他現在才知道,賀忘這麽叫他時的語氣,竟然是哀求的。
“哥哥。”賀忘幹澀地說,“我要叫你什麽,你才肯留下來?”
懷煙指尖縮了縮,像是被看不見的針紮了一下。
他還是給丁佳怡發了信息,讓她們先回去。
後麵的車沒有再跟上,賀忘也調轉方向盤,開進了一條小道裏。
車最終停在了一個偏僻的郊區,荒郊野嶺,四下無人。
懷煙對這座城市不熟,來這裏也隻是開演唱會,除此之外,這座城市對他而言是陌生的。
在這片陌生的環境裏,隻剩下他和賀忘了。
懷煙靠著車窗,閉了閉眼,很輕地說:“賀忘。”
賀忘應道:“殿下。”
他沒有再接上其他話題,仿佛他不遠萬裏來到這裏,就隻是為了說這一句。
過了許久,懷煙問:“你為什麽還在針對天池?”
賀忘默了默:“我可以停下來。”
這句話的潛台詞是,這是有條件的。而以前的賀忘是無條件的。
懷煙忽然意識到了,這就是他糾結煩躁的根源。
賀忘在若有若無地,拿著有可能讓他妥協的東西,來讓他回頭。
甚至連他提起過去都是,賀忘在外強硬,對他示弱,其實都是讓他心軟的手段。
可他並沒有想過離開。
他們之間的分歧也在於這。
懷煙又說了一遍:“賀忘。”
賀忘應了一聲,下一秒瞳孔驟縮,無措地伸出了手,微微顫抖著擦去了懷煙掉下來的眼淚。
“殿下,”賀忘啞聲說,“為什麽要流淚?”
“賀忘,”懷煙環住他的脖頸,“你愛我嗎?”
賀忘直直地看著他,連呼吸都忘了。
這是他們第一次,公開坦誠地將這個問題擺在麵前。
“愛。”
賀忘一字一句,無比認真地說:“我愛你,殿下。”
“我也愛你,”懷煙茶色的眼眸蒙上了水霧,“但是我不喜歡你現在這樣。”
懷煙是喜歡他的,如果不喜歡,那他也不用糾結這麽久,他大可以直接把賀忘踹開。
隻是他不喜歡賀忘用這種方式來逼迫他。
“我隻是想留住你。”半晌,賀忘試探著抵住他的額頭,沙啞地說,“隻要你和我說一句,我都會聽你的話。殿下,我不是在脅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