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偽裝
◎為什麽要走◎
修改歌詞說難也不難,主要問題在於懷煙這個掌控整首歌概念的歌手和作詞者之間的意見分歧。
懷煙找鄭訣約的歌詞風格近似於“俠骨柔情”,鄭訣寫出了代表著少年意氣風流的“俠”,卻沒有寫出代表纏綿愛戀的“柔”。
不過,這也不太能怪鄭訣。
鄭訣是個沒什麽腦子卻很有一腔青春熱血的Alpha,俠氣所需要的勇敢和正直他都具備,寫起來也不會有什麽難度,可是他沒談過戀愛,也不懂戀愛。
他寫不來柔情,因為他沒有過這種情緒。
他隻能通過影視和書籍來琢磨這種幽微的情緒,可是感情這種東西,描寫出來千奇百怪千姿百態,隻是看的話,他也分不出來到底哪一種更適合。
懷煙的要求又很高,他不想要波瀾壯闊的背景來襯托柔情,他需要不經意間潤物細無聲的柔。
這就需要鄭訣自己揣摩衡量了,反正天底下的甲方都是一樣的罪惡,又要黑又要五彩斑斕。
鄭訣眉毛緊皺,捏著紙張冥思苦想。
懷煙沒有多管他,把自己的痛苦轉移給別人之後,他的心情短暫改善了一下,打開手機上網。
好巧不巧,社交網站上推送了幾則新聞,某某公司和某某公司在互相競爭,為了同一個項目打得厲害,表麵上看,這就是兩家公司的問題,但這倆家公司背後分別是瑰譯和天池集團。
一般情況下,這種企業競爭是不會被擺在台麵上公開的,而且這件事也沒有大到需要上新聞的地步。
打得厲害,但也還在某條線之內。
與其說是媒體好事,不如說這是刻意給某個人看的訊號。
“……”
懷煙的心情瞬間又降落回穀底。
他說賀忘幼稚真是太輕了,賀忘根本是不顧一切。
懷煙點了點屏幕,手指放在賀忘的聯係方式上,卻沒有立刻點下去。
這兩個人想打就打,他為什麽要配合?
一個是演得出神入化的王八蛋,一個是舍他而去的混蛋,兩個都沒有好到哪裏去,打起來又關他什麽事。
懷煙賭氣一般關掉手機,把手機塞進了背包最下一層,用衣服蓋了起來,蓋得嚴嚴實實,似乎這樣就可以掩埋掉讓他煩心的東西,可以當做自己什麽也沒有看見。
拍攝現場很吵鬧,演員對戲的聲音和各種說話聲、機器運行的聲音就沒有停過,這樣的場合實在不是很適合創作。
鄭訣抓破了腦袋沒想明白要怎麽改,呆滯地抬起頭,雙眼放空地看著眼前的景象。
看著看著,他轉移視線,不自然地看向天王。
他想找天王再仔細商量商量,探討一下具體方向,然而一看到懷煙,鄭訣就知道,他隻能想想了。
這位天王一看就是不可能搭理他的模樣。
團隊員工扛了把椅子過來,這把椅子是很大的躺椅,也是方便給導演這種大齡人士休息,不過眼下,這把椅子被天王霸占了。
他縮在椅子裏,明明穿著羽絨服,卻依然給人一種單薄伶仃的感覺。
鄭訣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
這位大明星到底是怎麽了,這麽不開心。
作為被大明星折磨這麽久的受害者,鄭訣覺得自己應該高興一下,但不知為何,他又不是很能高興起來。
不是他腦子有問題,也不是他眼神出了偏差,更不是因為其他的,反正,總之,他感覺,大明星還是得意洋洋捉弄別人的時候更好看一點。
……也不能說是更好看,懷煙現在也很好看。
但是就是覺得,不想讓他露出這種神情來。
“……”意識到自己有這種想法,鄭訣呆若木雞地愣了許久。
他可能真的腦子有了點問題。
看到大明星不高興,他不僅沒有鼓掌感慨“風水輪流轉你也有今天”,他甚至還想哄他高興。
鄭訣啊鄭訣,你腦子真的瓦特了。
鄭訣倔強地和自己這種思緒做鬥爭,他覺得這很沒有道理,很不應該,完全想不到自己會這麽想的理由,最終,還是一個念頭打敗了他。
既然寫不出來,他做點事哄大明星開心又怎麽了,反正閑著也是閑著!
兵敗如山倒,沒有靈感不知道怎麽改整個人都蔫了吧唧的鄭訣立刻振奮起來,找助理要了把美工刀,把幾張紙裁成小小的正方形,用訂書機訂成一塊有些厚度的豆腐塊。
也是幸好助理準備的東西很齊全,不然他還真沒辦法這麽搞。
他在每張紙上刷刷畫畫,折騰了大半個小時,終於做好了成品。
畫是畫好了,可是該怎麽送出去呢?
他這麽遞過去,會不會被天王嘲笑啊?
鄭訣猶豫片刻,還是鼓足了勇氣,霍地站起身,一步一步走到了懷煙麵前。
如果有誰在看,那麽一定能感覺到鄭訣的緊張,他走路姿勢都變了,僵硬得好像是要提著腦袋上戰場。
“那個……”鄭訣嚴陣以待地站直身體,開口時磕巴了一下,“大明星。”
懷煙蔫蔫地抬起眼睫:“?”
鄭訣仿佛是一隻莽撞又懵懂的小獸,盯著他的眼睛許久,氣勢洶洶、又如臨大敵般伸出手,遞給他一本小冊子。
“這是什麽?”懷煙迷茫地問了一句,不是很能理解他的舉動。
“你看看不就知道了。”
那股來曆不明的緊張感消失了一點,鄭訣沒好氣地回。
真是豈有此理,讓他看東西態度還這麽差。
懷煙:“不看。”
“???!?!”
鄭訣急了,自己花費時間精力畫出來的東西,這位天王怎麽能看都不看一眼。
鄭訣倔強地說:“不行,你必須看。”
“我就不看。”懷煙也很倔強。
鄭訣二話不說,忽然握住了他的手,攤開他的掌心,把小冊子拍進他手心裏,鄭重其事地說:“你一定要看。”
天王的手指軟軟的,鄭訣拍完了想起他是Omega,又像是被火燎到似的,匆忙甩開了手。
“你要看啊,”鄭訣轉過頭,咳了一聲,“反正也不會浪費你多少時間。”
懷煙:“……”
鄭訣別扭地、匆匆忙忙地大步走開了,懷煙不明所以地看向手裏裝訂粗糙的小冊子,翻開看了一眼。
第二張紙上畫著一隻圓潤的小狗。
再往下翻一頁,小狗往前移了一點。
再往下翻,小狗麵前出現了一根骨頭。
懷煙知道這是什麽了,捏著勉強算是書脊的那一部分,快速翻看了一遍。
小狗看到了骨頭,想要去叼起來,骨頭卻飛得更遠,小狗一直跑,摔到了水坑裏,變成了一隻濕漉漉的落湯小狗,委屈巴巴地抿著耳朵。
懷煙慢慢彎起了眼睛。
看到他笑,躲在遠處的鄭訣也鬆了一口氣,也跟著勾起了唇角,目光飄飄忽忽地瞎轉悠。
如果不是不可以,他甚至想吹個口哨。
他又有了種成就感,這種成就感幾乎要裝滿他的胸腔,讓他變成一隻輕快的、隨時能飄起來的氣球,沒有靈感的煩躁都消退得一幹二淨。
他很開心。
盡管他還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麽。
看在這本漫畫冊的份上,懷煙大度地給鄭訣放了假,允許他回家再想。
鄭訣隱約覺得自己好像一個沒有簽勞動合同沒有五險一金連工資都沒有的免費短工,被天王召之即來揮之即去。
心裏有點不滿,但他還是回家了,因為在這裏確實不是個構思的好地方。
他也想早點寫出歌詞,想證明自己的實力給天王看。
“鄭訣。”
懷煙忽然叫住了他。
鄭訣轉過頭:“幹嘛?”
懷煙走過去,笑盈盈地抱了抱他:“謝謝。”
這個擁抱是再正常不過的表示感謝和鼓勵的擁抱,一觸即收,但這一瞬間,鄭訣還是睜大了眼睛,沒有反應過來。
過了幾秒,鄭訣下頜一收,看似鎮定地轉過臉:“……不客氣。”
工作結束,懷煙把小冊子裝進了背包裏,準備回家。
到了車庫,一輛黑色的轎車緩緩停在了他麵前。
這輛車以前沒有見過,車牌也沒見過,可它的車標大家都認識,貴得普通人蹭一下都能賠到傾家**產,跟在懷煙身旁的丁佳怡和幾個助理保鏢都是一頓,然後緊張地把他圍了起來,準備繞道而行。
然而接著,轎車後座的車窗降了下來,露出了一張格外冷漠鋒利的側臉。
這張臉隻稍微轉了一點角度,臉上的神情就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變得近乎溫和無害。
懷煙有所預料,看到他也沒有奇怪,更不奇怪他是怎麽知道自己在這的。
隻要賀忘想,他可以做到許多事情。
“殿下。”賀忘推開車門,攔住了他準備離開的腳步,隨後也下了車。
賀忘本身就很高,而當他不再遮掩自己的氣場時,他的存在感更是高到讓人害怕的地步,仿佛是不動聲色醞釀完畢的海嘯,隨時都能給人致命一擊。
這種恐懼感對Alpha來說更深刻,保鏢們完全是出於本能地後退了一步。
但他的言行舉止又依舊彬彬有禮。
“為什麽要走,”賀忘微微俯身,漆黑的眼睛專注地看著懷煙,低聲說,“你不記得我們的約定了嗎?”
隻有看起來乖的獸類。
這個Alpha在向他顯露出他不曾見過的另一麵,他的侵略性,還有他的……控製欲和獨占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