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葡萄
◎我要你用力抱我◎
賀忘出差地點正好是他留學過的國度,回國前,他獨自去了一趟居住過的城市。
天空下起了濛濛細雨,賀忘打著一把黑色長傘,鉛灰的烏雲和磚紅的建築將Alpha挺拔的身影襯得格外清晰。
還在街上的行人投來視線。
年輕男人皮膚蒼白,握著傘的指骨突起,深刻的側臉線條看起來簡直和那些傳說裏的吸血鬼一樣英俊。
但他氣質過於冷峻了,神色淡漠,渾身都透著生人勿近的距離感,讓人不敢上前搭話。
賀忘走到一棟建築前,抬手敲了敲門。
片刻後,頂著一頭亂糟糟金發的年輕人打開了門。
年輕人還有些睡眼惺忪,看清來人,他興奮地叫了一聲:“噢!我的老朋友,好久不見!”
年輕人伸手就想給許久不見的朋友一個友好的擁抱,然而,對方冷冷淡淡地避開了他。
“好吧,看來你還是和以前一樣討厭和人類接觸。”年輕人習以為常,“進來吧,讓我看看你恢複得怎麽樣。”
賀忘點了點頭,收起傘,進門。
年輕人叫洛薩,是一名從事信息素專業的醫生,他熟門熟路地給賀忘倒了杯水,是解除隔離劑效果的藥劑。
藥劑散發著強烈的苦味,賀忘接過來,麵不改色地喝了下去。
藥劑很快起了作用。
Alpha的信息素如同海洋,無聲又迅速地侵占了每一寸空間。
如果將Alpha信息素劃分等級,這會是危險係數最高的那一級別,任何Alpha在這樣的信息素衝擊前都很容易被激發出骨子裏的敵意和攻擊性。
洛薩難以置信地睜大眼睛,但不是因為這股信息素給同類的刺激性,而是因為,它現在太平和了。
沒有強勢的侵略性,也沒有似乎能撕碎一切的暴戾。
就算是海,也是風平浪靜的海。
“真是不可思議……”洛薩喃喃。
嚴格來說,賀忘不是他的病人,而是他父親的。
洛薩記得,第一次看見賀忘的時候,也是在自己家裏的客廳,少年Alpha的信息素如同風暴,席卷了所有空氣。
洛薩被刺激得躁動不安,很想揍人,他卻像感覺不到似的,冷淡地坐在沙發裏,無動於衷地對洛薩的父親說:“我的信息素失控了。”
信息素非常重要,Alpha和Omega依靠它來擇偶和交.配,信息素失控對於患者來說,就像是血液在被火焰灼燒,亦或者是有無數螞蟻在血管裏攀爬。
都是會讓人非常痛苦焦灼的感受。
可少年卻像是沒事人一樣,洛薩簡直分不清他是真的沒事還是太能忍耐。
如果很能忍,信息素又為什麽會失控,眾所周知,信息素和本人的情緒息息相關。
洛薩的父親溫和地問:“你碰到什麽事情了嗎?”
少年垂眼,薄薄的眼皮一動不動:“我不知道。”
這句話聽起來很像一句假話,像是在故意隱瞞。
喜怒哀樂,沒有人會不知道自己的情緒因為什麽而牽動,然而等他們進一步了解少年,他們才發現他說的是真的。
少年賀忘的人生是一把精密的尺子,每一分鍾都被丈量劃分,他需要不斷學習,不斷成長,除此之外的一切都是零,他不知道為什麽,也是理所當然。
好在,賀忘的信息素不會經常失控,他隻有在從他的祖國回來時才會。
他或許是在他的祖國遇見了能讓他失控的人或者物,洛薩父親建議他減少回國的次數,同時給他製定了漫長的治療計劃。
賀忘遵守了醫囑。
他畢業回國時,洛薩還為他感到了擔憂,誰也說不好他會不會再複發。
信息素失控的次數太多,會對腺體造成不可逆轉的傷害,他將無法標記,也無法和伴侶一同享受發.情.期的愉悅——如果他有伴侶的話。
可他現在的狀態好得出奇。
洛薩很想問,你找到你的鎮定劑了嗎?不過想到賀忘除了工作學習以外緘默不言的性格,又沒有多此一舉。
洛薩打量著他,意圖用自己銳利的眼睛從他身上發現點改變他的證據。
努力沒有白費。
記憶裏的賀忘始終是衣冠整齊,一絲不苟,可洛薩在他的袖口處看到了兩枚看似低調的寶石袖扣。
賀忘從來沒有用過這種裝飾物。
洛薩隱約明白了什麽。
能讓兩枚袖扣出現在賀忘身上的人,肯定也是能解開賀忘衣服紐扣的人。
“賀忘,控製好你自己。”洛薩友情提醒,“別忘了你自己有多危險,如果你失控了,那你可能會傷害到你的伴侶哦。”
賀忘走到了玄關。
Alpha身形修長,對比之下,不算寬敞的玄關顯得更為低窄。
他頭也不回,冷淡地說:“我不會讓這種事情發生。”
·
這天,懷煙回了趟家。
出道後,他從家裏搬了出來,免得自己飄忽的行程打擾到父母。
他在娛樂圈裏算是格格不入,不經常上各種節目,不參加綜藝,不拍戲,即使如此,他的時間依然不夠用。
尤其是巡演和籌備新專輯的時候,時常忙得天昏地暗。
每次巡演前,他都會留出幾天,回家陪陪父母。
知道他要回家,家裏的廚房早早運作起來,院子裏飄滿了香氣。
懷煙找到了回家的感覺,一路飄進了家門。
院子裏有株葡萄藤,掛滿了深紫的葡萄,這株葡萄藤的年齡和懷煙差不多大,麵對這株無聲陪伴自己成長的“朋友”,公主殿下卻沒有什麽舊想敘,隻想找人把它摘禿嚕皮。
自己摘是不可能的,他懶。
在大家還在玩泥巴的年齡,他就對自己有著相當明確的認知,他要當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小公主,他的小夥伴全都負責給他當傭人。
小夥伴們被他使喚得團團轉,直到長大,各自有了心事,也不能再無所顧忌地玩耍了。
唉。
公主殿下幽幽感歎了一聲。
他依稀記得,有一回,一群小男孩爭著給他洗葡萄,還為此打得不可開交,最後是另一個不愛說話的小男孩默默給他洗了葡萄。
那個小男孩看起來比他還要小,懷煙還沒來得及吃,就因為那群笨蛋打碎了他的花瓶,不高興地跑過去跟他們算賬了。
等算完賬,那個小男孩也不在了,可能是在混亂裏被父母帶走了,也可能是自己回家了。
隻有那盤葡萄還在,表皮的水漬早就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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歡迎他回家的午餐非常豐盛,餐桌上,懷若雲問起了他的未婚夫。
“你和小賀相處得來嗎?”
“還可以,”懷煙喝了一口湯,慢慢說,“除了笨一點之外,他好像沒什麽缺點。”
懷若雲:“……”
那孩子看起來可實在不像是個笨的。
“既然這樣,那你們好好相處,要是覺得合適了,也可以舉辦婚禮。”
“唔,結婚這種事以後再說。”
懷煙有些奇怪,懷若雲以前都不會管他結婚談戀愛的,現在怎麽突然這麽在意?
他仔細盯著母親的臉,懷若雲保養極好,近五十的年齡,臉上也看不到幾條明顯的皺紋,氣度穩重又溫和。
……到底是他親媽,比他還狡猾,看不出任何異常。
“今天不是休息天嗎,您怎麽還化妝?”
“哦,”懷若雲泰然自若地說,“下午要和你白阿姨出去逛街,你有沒有想要的?”
懷煙嘀咕:“沒有,逛街記得刷我的卡。”
懷若雲笑:“好。”
在家裏住了幾天,懷煙回到自己的住處。
賀忘還沒回來,他樓下的一層還是黑乎乎的。
懷煙百無聊賴上樓,電梯門打開的瞬間,他意外地對上了一雙眼睛。
“賀忘?”
他像是剛回來,英挺的眉目之間有些冷然,右手拿著一隻和他格格不入的氣球。
懷煙:“……”
回家路上,他心血**,拍了張小販拿著氣球賣給兒童的照片,現在,他就在賀總手裏看到了一模一樣的氣球。
賀忘生澀地將手裏的氣球遞過來:“送給你。”
可能是先天的惡劣作祟。
懷煙沒有接,而是不急不慢地問他:“這隻氣球是你給我買的,還是你的秘書買的?”
“有什麽區別?”
“區別很大。”懷煙眼睛彎了彎,“隻有你給我買的東西,才算是送給我的禮物。”
“如果是別人代勞,那就沒有意義了。”
賀忘微垂著眼,一眨不眨地看著他。
懷煙無辜又理直氣壯地和他對視。
安靜片刻後,賀忘開口:“是我。”
“你有沒有和一群小朋友一起排隊?”
“……沒有,”賀忘略不自在地移開了視線,“我全買了。”
其他的讓秘書送人了,隻有這一隻被懷煙說喜歡的氣球留了下來。
其實買的時候,秘書有問過他,要不要讓他去,賀忘拒絕了。
他直覺如果是秘書去幫他買,那位公主殿下不會接受,事實也證明了,他的直覺是正確的。
懷煙終於接過氣球。
“謝謝,”懷煙抬手抱住了他,“我很喜歡。”
賀忘僵了僵,抬起的手在空中停了幾秒,小心翼翼地摟住了他的腰。
“你出差了近一個月。”懷煙的聲音貼著他的頸窩,隱隱有點幽怨。
賀忘低聲說:“對不起。”
“我不要對不起,”懷煙的語氣又變得笑吟吟的,“我要你用力抱我,抱緊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