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渾水摸魚
他們到達西洋的時機, 對於使團眾人而言，似乎算不上很合適。
因為奧倫國、佛薩國、琅西國等西洋最強大的幾個國家，最近摩擦頻頻, 衝突矛盾不斷升級, 似乎很有打一仗的意思, 整個西洋幾乎都是人心惶惶。
在這樣的時候, 不免有許多人來找謝飛。
所談論的事情，大多也都是和留學生待在西洋是否安全，他們帶來的貨物能否成功賣出, 以及要不要盡早返航等事情有關係。
謝飛一一安撫：“諸位, 咱們不必如此驚慌。這些西洋國家國土麵積小, 人口也算不得有許多。且不說能不能真的打起來, 隻說開戰之後，大多也都是海上鬥爭，鮮少能打到陸地上來的。”
“再一個, 奧倫國四麵都是海，身處大洋之上, 別國想要攻進他們的領土, 便首先難了許多, 故此安全還是有保證的。況且, 危機危機，危險時候才能有機遇，臨行前老佛爺不是給咱們下了密旨, 叫我們多多搜羅人才, 帶回夏國去。”
“如今他們大亂之際, 咱們再許以高官厚祿，金銀寶物, 說不得能有奇效呢。”
眾人麵麵相覷，也不得不承認謝飛言之有理。
等到他們正式抵達奧倫國時，茱莉婭已經把所有的事情處理完畢，包括租賃了新的展館地址，安排使團和商隊人員入住的酒店等等。當然，遞交國書這一步，還是要陳昭和謝飛本人去做。
這次，陳昭作為夏國皇室成員，在使團的地位比謝飛還要略高一籌，所以大部分對皇室的談判，都是交由她來處理的。
這方麵，陳昭如魚得水，十分在行。
除此之外，陳昭還借用東方皇室貴族的身份，會見了許多西洋各國的科學家，以及剛剛有所成就的匠人。
或者許以高官厚祿，給出豐厚的待遇，以利動人；或者深入內心，做出知己的模樣，以情通路；再不濟擺事實講道理，用西洋如今混亂的國際局勢說話，威逼利誘……
如此多管齊下，再加上從夏國來的商人無不出手闊綽，為人彬彬有禮，倒是叫西洋這邊的研究人員，覺得夏國也不失為一個好的去處。
這樣的水磨工夫，陳昭堅持了一年之久，但是最終也隻拉攏到了七位科學家願意遠渡重洋，跟著他們前往夏國。不過好消息也是有的，他們帶來的這一批留學生，已經飛快地適應了奧倫國的教學模式，並且在學校裏取得了不錯的成績。
而且，托柳輕眉的福，這批留學生裏頭，還有兩百個女孩子。
她們深知這次求學機會來之不易，付出的努力比同行的男子更多出幾倍來，取得的結果自然也是不俗的。雖然她們大多學習的是醫藥護理，但是好在大學裏頭允許旁聽，所以人們總能在不同學科的教室裏麵，見到這群來自夏國的女學生。
其中比較優秀的幾個，甚至還被旁聽課的老師看重，給予了弟子的名號，算是意外之喜。
眼看著這邊步入正軌，陳昭等人也到了踏上歸途的時候，她把這些學生托付給茱莉婭，這才帶著此次出使的成果歸去。
他們這次的成果，最有用的便是那七位科學家以及他們的助手、弟子。除此之外，便是陳昭跟奧倫國女王購買的一大批最先進的機械，還有茱莉婭為陳昭準備的許多圖紙。
這些圖紙大多都是奧倫國淘汰的機械，所以茱莉婭才能買得到，不過對於夏國而言卻剛好合用。畢竟飯要一口一口吃，了解了基本原理之後，再進行改革創新才是合理的發展道路。
當然，這都隻是明麵上的東西，陳昭自己覺得此行最成功的一點，是她挖到了一個地質專家。
這人名叫菲利普·克雷格，是個年過四旬的單身漢，從前也是地質學界首屈一指的大拿人物，但是由於一次嚴重失誤，被協會開除了。從此之後，菲利普便一蹶不振，頹廢起來，變成了個大肚腩的糟老頭子。
這人是伊麗莎白·溫德介紹給陳昭的，據說從前菲利普幫助溫德家族找到過一座鐵礦，所以伊麗莎白願意幫他一把。
但是在奧倫國境內，協會開除的人是無法再被重用的，剛好陳昭是要帶人去夏國，遠渡重洋的話，菲利普就能擺脫現在的困境，重新被人重視尊重。
相較於錢財而言，或許這些東西才是菲利普的追求，所以他和陳昭一拍即合。
滿載而歸的夫妻倆，這次沒有遇到土匪襲擊，順順利利地到了京都，見到了太後老佛爺。
來回兩年的時間，陳昭驚訝地發現夏國變了很多。
首先是紡織業，大量的紡織機被應用進去，解放了一大批人力的同時，布匹的價格也低了下來，老百姓對此是樂見其成的。至於官府，雖然每一匹布的稅收少了，但是總稅收卻是上升的，故此戶部的官員也無話可說。
至於解放出來的那些織娘，又被分流到了繡坊，專門負責製作出口的外貿單子，也沒有奪了她們的生計。
其次是工業，夏國本來也有自己的鐵礦，又加上陳昭早前獻出來的蒸汽機和鋼鐵冶煉機，舉全國之力，建造了好幾家鋼鐵廠。汙染暫且不說，不過每日煉出來的鐵屬實不少，滿足京都的需求是夠了。
最關鍵的是積累的經驗豐富，等到新的鐵礦開采出來，很快就能擴大規模了。
最後是朝堂風向，陳昭出國之前，朝堂上還未能見到一個女官，世人皆以科舉出仕為傲。但是這次回來，朝堂上已然立了七八位女官，雖說都是家世顯赫的皇室女子，但也不失為進步。
而且柳輕眉還下令，在六部之外又增設一研究所，專門吸納百工人才。雖然最高如今隻是五品官，但是對於這些三教九流之人而言，已經是莫大的恩典和榮耀了，故此大家的幹勁兒十足，湧現了許多有用的小發明。
總得來說，陳昭這次回來，明顯感覺到社會氛圍一變，頗有一種欣欣向榮之意。
而這一點，在她去宮裏拜見柳輕眉的時候，得到了證實。
兩年過去，小皇帝如今也已經十三歲了。
按照夏國的規矩，十五歲小皇帝便可以大婚親政，而現在的皇太後則要還政於君，退居後宮養老了。
隻是柳輕眉怎麽肯放權，她從先帝活著的時候，就已經幫著處理朝政，到今天已經有二十年的時間了。
可以說整個朝堂上四分之三的官員，都是由柳輕眉選舉提拔上來的，和小皇帝半點關係都沒有。甚至於小皇帝本人，都是靠著柳輕眉的照拂，才登上了皇位，安安穩穩地活到了現在。
如今叫她放權，回去後宮做個含飴弄孫的老太太，柳輕眉是斷斷不肯的。
她的野心所有人都能看得明白，而且她本人也從未進行過遮掩，所以年僅十三歲的小皇帝，因為忤逆太後嫡母之名，被軟禁了。至於何時放出來，那就得等到太後解氣了。
由於朝堂上多是柳輕眉的嫡係，所以除卻幾個老古董鬧了一場外，這件事居然也風平浪靜地過去了。
畢竟小皇帝如今也有吃有喝，每天還有太傅去給他上課，隻一點不許他出宮殿，更不許他在朝堂上露臉決策而已。若是這些朝臣繼續鬧下去，以柳輕眉從前的行事作風，通下狠手直接要了他的命，再重新扶持一個萬事不知的小嬰兒，也不是做不出來的。
陳昭對此不置可否，對於她而言，上麵坐著個女人，比坐著個男人要有利得多。
這次回國之後，陳昭就留了下來，開始建學校和工廠。
工廠照本宣科即可，可學校卻不同，需要花費很多心思設計課程、挑選學生、按時考核，以及確定最後的畢業標準。
陳昭從未做過這個，而且自覺此事責任重大，故此每日都戰戰兢兢，唯恐有絲毫錯漏之處，叫旁人說嘴。倒是柳輕眉，不知怎的十分信任她，全權放手不說，但凡陳昭提出的建議，這位太後娘娘隻簡短詢問後，十有八九都會批準。
與此同時，這所學校的資金，都是從柳輕眉的私庫支出的，根本沒有走國庫和戶部的流程。
陳昭在驚訝之餘，也為柳輕眉的高瞻遠矚歎服。
因為依照如今的發展前景，以後能在夏國抵擋一麵的人，多是如今這學校出來的人。柳輕眉作為這所學校的創立者，外加資金提供者，必定會為學子們所銘記於心，自然也能從另一方麵掌控這些學生，讓他們為自己所用。
至於為何選了陳昭負責，一來是柳輕眉自己實在忙碌，每天光是朝政都能叫她焦頭爛額了，根本騰不出手來管理學校事宜。
二來便是陳昭在夏國毫無根基，她如今連身份都是柳輕眉給的，更甚者都不是在夏國長大的，即便做了學校的實際管理人，那些學子們最多也隻是尊重她，並不會頭腦一熱跟著造反去了。
三麽，則是因為在柳輕眉能接觸到人中，隻有陳昭最合適，有能力卻無野心。二人又同為女子，骨子裏對於如今夏國的現狀都很不滿，兩人的目標在短期內是一致的，自然值得信賴。
但是不管怎麽說，夏國的第一所現代化綜合大學，在柳輕眉的全力支持，力排眾議之下，就這樣緊鑼密鼓地建了起來。
第一批學生多來自於權貴之家，最起碼是已經認識字的人，這是為了省去教書識字的時間，畢竟留給夏國趕超的時間真的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