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什麽身份?
從那天之後,這個叫春荷的丫鬟,就正式的來到了柳朝朝的身邊,她年歲不大,不過十三四歲,卻很是機靈能幹,不過幾天的時間,就已經可以從柳朝朝的眼神和動作當中明白她的想法。
裴錚依舊很忙,每日早出晚歸的,柳朝朝晚上睡著的時候,裴錚還沒有回來,早晨醒來時,裴錚已經不在。
身邊空****的,連餘溫都沒有,柳朝朝不知道裴錚是什麽時候離開的。
也不清楚他究竟有沒有歸來。
她早晨起來的時候,就習慣坐在**發呆,一呆就是很久。
春荷端著洗臉水進來時,發現柳朝朝又坐在**發呆,她起初並不知曉,後來看了幾次才發現她在想什麽。
“姑娘,奴婢把水打來了,這就伺候您起身。”春荷笑容滿麵的說道,“今兒個外頭終於放晴了,姑娘可要出去走走?”
春荷說話間,已經從箱子裏找出了衣裳來,這些衣服都是這一路北上時,鎮南侯府的管家娘子準備的,款式簡潔大方,顏色也並不會寡淡,很適合柳朝朝。
柳朝朝聽見春荷的話,掀開被子穿鞋下了床,手指上的傷口還未好,膝蓋上也還是隱隱的疼,即便她並不習慣旁人服侍,但自己能做的也的確不多。
她衝著春荷歉意的笑了笑,還在苦惱要如何表達自己的謝意。可春荷卻看的明白,因為眼前的女子實在是太好懂,她所有的心思都是擺在臉上的。
春荷其實很高興伺候的主子是個沒有心機的,但同時也在暗暗的憂慮,想要在世子爺的身邊,這般單純的可怎麽行?
“姑娘穿這身衣服可真是好看。”春荷替柳朝朝穿好了衣裳,又不經意的提起了別的,“奴婢昨兒個見著世子爺身上的衣裳也是同樣的顏色。”
其實春荷這話說得已是逾距極了,若是旁的主子,這會兒少不得要挨罰。
但柳朝朝並不知道奴仆議論主子是大忌,她聽見春荷說起裴錚,心中高興,便衝著春荷比劃。
春荷壓根就看不懂,但她了解女人的心思,這般情態除了問世子爺還能問什麽?
“是,世子爺昨日來過,瞧著姑娘睡著了便就宿在了邊上。”春荷笑眯眯的回應著柳朝朝的比劃。
柳朝朝得到了滿意的答案,心情好極了,乖乖的坐在銅鏡前頭等春荷替她梳頭。
春荷雖然年紀不大,但手腳極其的利索,沒一會兒功夫就替柳朝朝梳好了頭發,鬢邊簪上了一支步搖,別提有多好看,春荷更是忍不住的誇讚道:“姑娘可真是好看。”
柳朝朝羞澀的笑了起來,瞧著鏡子裏的自己,隻覺得有些陌生,這麵銅鏡很大,照出的人影也很清晰。
是她從未見過的。
她隻有一麵小小的銅鏡,隻有巴掌大,外頭還有些坑坑窪窪的,雖然破舊卻是她心愛的寶貝。
隻因那是裴錚送給她的。
在東水鄉時,女孩子若是要照鏡子,都是跑去河邊看水中的倒映,柳朝朝當然也不例外。
隻不過裴錚心疼她,攢了些銀子替她買了個小小的銅鏡。
若是放在旁人家裏,指不定要被罵怎麽敗家,柳朝朝其實也很心疼,但是收到的時候,也是真的高興。
如今那麵銅鏡被放在了她帶來的那個包裹裏頭,被放在一個樟木箱子裏頭,也不知還有沒有重見天日的時候。
鎮南侯府的管家娘子一路上替她準備了無數的東西,從衣服到首飾還有鞋襪,裏裏外外都沒有落下。
柳朝朝本還在擔心自己帶的衣服夠不夠,到了之後才發現,她哪裏需要操心這些。
她隻是恍惚了一會兒,就又問起“正事”來,她比劃著“問”春荷方才說的可是真的。
春荷看不懂,但是她可以猜,猜錯了柳朝朝便會再比劃。
就這麽連蒙帶猜的,兩人之間倒也是可以交流,“姑娘您別擔心,奴婢怎麽會騙您呢?世子爺他真的來過,許是府中最近太忙,所以才沒能見著麵的。”
春荷耐心的哄好了柳朝朝之後,便去外頭等早膳,原本這些吃食是需要她們當丫鬟的自己去廚房領,但裴錚特意交代過她,讓她寸步不離的伺候柳朝朝。
春荷起初還不明白這寸步不離是什麽個意思,直到她看見廚房的管事送來了食盒…
早膳過後,春荷便會陪著柳朝朝去院子裏去走走,裴錚尚未娶妻,院裏也沒有那些個鶯鶯燕燕的,一向安靜。
雖說如今住著個女眷,但柳朝朝是個不會說話的啞巴,這院子裏就更安靜了。
府中的奴才都是看人下菜碟的,裴錚剛將柳朝朝帶回來時,他們雖好奇世子爺怎麽帶了個姑娘回來,但也沒怎麽放在心上,對待柳朝朝的態度很是隨意。
這幾日瞧著裴錚就算忙得腳不沾地也沒忘記放在自個兒院子裏的那個姑娘,他們的心思就開始變得活泛起來。
對柳朝朝也變得客氣起來,甚至有了隱隱的討好之意,像先前那些當著柳朝朝麵議論的,可就再也不敢了。
隻是這客氣和討好藏得很深,輕易不會表露出來,因為他們都還在等,在等世子爺會給她一個什麽身份,他們曉得以後,也好掂量著用什麽態度來對柳朝朝。
這不僅僅是府中奴仆們關心的事兒,也同樣是鎮南侯夫人阮氏關心的事情。
正院裏,鎮南侯夫人正慢悠悠的喝著燕窩粥,剛吃了小半碗,自個兒的陪嫁就走了進來,恭敬的行禮,“夫人。”
“嗯。”阮氏隨意的應了一聲,問她裴錚昨兒個宿在何處。
“同前些日子一樣,歇在了自個兒院子裏,同那姑娘在一處。”
“他們倆…”
“夫人放心,什麽都沒有發生,世子爺回去的晚,那姑娘早早就睡了。”
“我不是擔心這個。”阮氏放下了手中的燕窩粥,揉了揉自己的額頭,她自然不擔心裴錚對柳朝朝做什麽,他們在東水鄉時同吃同住的,該發生什麽都發生了,如今再來擔心這些豈不是太過矯情?
阮氏隻是鬧不明白裴錚的態度。
若是對這姑娘有意,想要收房,她自會做主給她個姨娘的身份,說到底柳朝朝還是裴錚的救命恩人。
若是無意,她也會給這姑娘一筆豐厚的錢財,保她後半生吃穿不愁。
偏偏裴錚態度一直讓人捉摸不透,回來至今什麽都沒有說過,隻是把人安置在自個兒院子裏,著人好生照顧著。
阮氏有些犯愁,但也不好去逼迫兒子,畢竟裴錚才剛剛回來,做娘的恨不得什麽都滿足了他。
“你說,亭曈對這姑娘,究竟是什麽個態度?”
“世子爺應當是…不討厭她的。”
張嬤嬤說的有些小心,但阮氏如何能不知道未盡之意,裴錚哪裏是不討厭她?應該算得上是喜歡的。
不然如何會為了柳朝朝這般的費心思?
不僅照顧人一日三餐,還能考慮得到她的溝通不便,專門替她選了丫鬟伺候,無論多忙都要趕著夜色去瞧人家一眼。
這在以前可從未有過。
“亭曈這一次回來,倒是變得體貼了許多。”阮氏語氣微冷。
張嬤嬤可不敢說別的,隻能揀主子愛聽的話說,“夫人這說的是什麽話,世子爺從前不也是極為體貼的?哪一回歸家,不是巴巴的來跟前伺候您?”
這番話說到了阮氏的心裏,她的兒子自然是極孝順的,可從前也沒見他對哪個姑娘這般好過。
“隻是我瞧著,他對這姑娘很是特別…原先可沒瞧見他對哪家姑娘這般上心…”
“夫人這說的哪裏話?世家子弟家風嚴格,咱們世子爺是什麽身份?哪裏會去胡亂結識什麽女子。”
阮氏心中也是這般想的,裴錚和那昔日的未婚妻,也不過是見了幾麵的光景。
“可是……”阮氏心中還是有些擔憂。
嬤嬤卻勸她不要胡思亂想,“世子爺還年輕,血氣方剛的初識男女之事可不就食髓知味,他不忘這姑娘也是人之常情。”
阮氏默不作聲的看了嬤嬤一眼,“那你可有什麽好法子?”
嬤嬤是阮氏的陪嫁,這麽多年來主仆倆早已經無話不談,自然也是全心全意為阮氏考慮的。
“這件事兒,夫人就不必出麵了,讓世子爺自個兒去處理,如今世子爺未曾言明要給那姑娘一個名分,那您便當不知道。”嬤嬤自有她的考量,“您疼愛世子爺,自然是願他事事順心的,可世子爺如今尚未成親,若是率先弄個愛妾出來,屆時要婚配,可就不大容易。”
阮氏一聽也的確是這個道理,高門大戶之家,最容易有秘密,也最不容易有秘密。
正如嬤嬤所言,裴錚尚未娶妻就鬧個愛妾出來,到時候婚配可真會成為個麻煩事,門當戶對的,可不就得掂量掂量這個愛妾的分量,總不至於進了府之後,還要被個姨娘搶走丈夫,這臉麵得往哪兒擱?
身份低微些的倒是不在意這些,可身份低的,他們自個兒又瞧不上。
“你說的有理。”阮氏心中打定了主意便決定不去理會,任由裴錚自己處理,若真的有什麽無法解決的事兒,她再出麵。
這樣也不會傷了母子情分。
“你瞧著那姑娘,人可還好?”阮氏忽然問道。
張嬤嬤也隻是見過柳朝朝一兩次,未曾接觸過也不好妄下定論,“模樣倒是生的極好,奴婢問過幾個伺候的,也都說那姑娘是個心思簡單的,也怨不得能討世子爺喜歡。”
誰會不喜歡長得漂亮又簡單的人兒?
“你且留心看看。”阮氏想了一會兒,冷聲吩咐道,“她從前過的孤苦,也許並不會有什麽,如今驟然富貴,也不知能不能保持住本心,若是從此變了性情,是萬不能留在亭曈身邊的。”
阮氏說了不少,張嬤嬤都一一的應下,自此,這件事兒就暫且被擱置下來。
裴錚還是每日忙碌,柳朝朝也依舊住在他的院子裏,除了睡房和天井,她哪兒也不會去。
眾人等了幾日,皆未等來主子們的明話,那活絡的態度就稍稍的冷淡了些,依舊做的不明顯,隻是漸漸變得敷衍起來。
他們自以為做得天衣無縫,可這一切都被春荷看在眼裏,實則柳朝朝也能感受到得到,但她不太在意這些。
隻是府中人人稱呼她為柳姑娘。柳朝朝也漸漸的開始疑慮起來,如今她在這裏,到底是個什麽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