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她的聲音
從那之後,張嬤嬤就時常奉阮氏的命令,過來找柳朝朝。
朝朝雖然記得阮氏曾經告誡她的話,她也想盡可能的去規勸裴錚,隻是每一次見到裴錚,她的想法就會不受自己控製。
明明是想要和裴錚保持距離的,可因為裴錚說想要她陪著,朝朝便陪著他,至於合不合規矩,她已經不知要怎麽分辨。
她想,她陪著自己的丈夫,應當是不會錯的,隻是她出身不好,這樣的身份陪在裴錚的身邊,仿佛就是原罪,阮氏時常擔心裴錚會太寵柳朝朝。
也時常擔心她會恃寵而驕。
但是這些話,阮氏不能和裴錚說,唯恐說的多了,惹的裴錚反感,阮氏想著裴錚年輕氣盛,頭一回瞧上一個姑娘,阮氏擔心自己幹涉太多,讓裴錚逆反。
隻能從柳朝朝這兒著手。
於是,張嬤嬤就成了川舒苑的常客,時常過來傳達阮氏的意思。
無非就是一些老生常談的話題,讓她莫要勾著裴錚一塊兒荒唐。
每一次說的話都不一樣,但意思都大同小異。
柳朝朝聽的多了,也總算是找到了應對的法子,不至於太過狼狽。
其實裴錚讓她陪著,也不過是同處一室罷了,裴錚看書,她就陪在一旁看著,起初還會繡繡荷包,這些日子以來她已經沒有了繡荷包的心思,滿心想著要給裴錚做衣裳。
她並不會做衣裳,自己搗鼓了許久也沒折騰出什麽來,裴錚倒是勸過她幾句,“府中有繡娘,我平日上朝穿的都是朝服,不必如此勞累。”
但柳朝朝並不聽,裴錚便歇了繼續勸說的意思,隔天就為她找來了不少裁縫,專門教她怎麽製作衣裳。
府中的一切自然瞞不過阮氏,裴錚做這一切的時候,甚至都沒有想著要遮掩一下,任誰都可以看出來,世子爺將柳姨娘放在心上疼寵。
無論她想做什麽,都是盡可能的滿足。
這般特殊,很難不讓人想入非非。
阮氏就曾不止一次的頭疼,覺得裴錚待柳朝朝太好,一個妾而已,做什麽要放在心上?
“夫人放心,世子爺是有分寸的人,不過是一些無傷大雅的小事。”張嬤嬤每每勸說,隻覺得自己就快要詞窮。
因為每一回,世子爺都能做出讓人更意外的事情。
裴錚因為朝假的緣故閑賦在家中,每日處理完公務之後,便有許多閑暇的時候,柳朝朝最近忙著做衣服,冬日已經過半,除夕將至,這會兒再做冬衣著實沒有太大的必要。
於是柳朝朝便開始為裴錚縫製春衫。
她頭一回做衣裳,做的磕磕盼盼的,每天都隻能做一點點。
但裴錚從不著急,隻是每一回見到的時候會鼓勵她一兩句,誇一誇衣裳的顏色,說一說它的針腳。
這誇得柳朝朝都要開始迷茫起來:真的好看嗎?
裴錚點頭,誇的毫不違心,“好看。”
柳朝朝每次聽到這裏就會很高興,然後很認真的告訴裴錚,他若是喜歡,自己可以給他做許許多多的衣裳。
“不要太累。”裴錚對待柳朝朝的態度總是縱容的,但凡她想做些什麽,隻要他能夠滿足的,裴錚都會盡力的滿足她。
他們兩人的相處,其實非常的簡單,有時候裴錚也會心血**的教她撫琴。
這般高雅的東西,柳朝朝其實並不會,見裴錚躍躍欲試,她其實是拒絕的:還是不要了,免得弄壞了。
“不怕,你過來試一試。”裴錚一個勁的安撫著她,柳朝朝在他的堅持下,總算是邁出了第一步,隻不過一上手就弄出了好大的聲響。
她僵直著手指再也不敢亂動。有些可憐的看著裴錚:弄壞了。
那怯生生的模樣,看的裴錚都有些心疼,他並未有任何的責怪,隻是握著她的手,示意柳朝朝放鬆下來,“朝朝,別怕。”
“這琴不會壞的。”
裴錚溫柔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柳朝朝聽著那令人安心的聲音,才緩緩的放鬆下來,裴錚牽著柳朝朝的手,帶著她一點一點的撥動琴弦,“朝朝,琴聲是可以表達情緒的。”
柳朝朝默默的朝身後看去,漂亮的眼睛裏染上了諸多迷茫,她並不懂這些,她求助的看著裴錚,隻希望裴錚不要這般的為難她,但裴錚卻不為所動,依舊耐心十足的哄著她一塊兒撫琴。
朝朝低頭看向琴弦,裴錚的手和她的手,是那麽的不一樣,即使他也曾有過勞作,但如今那些薄繭都已經褪去,隻留下了淺淺的痕跡,他的手指幹淨,修長,泛著如玉一般的光澤,這雙手天生適合寫詞作畫,吟風弄月。
寫下人人稱羨的文章。
而她的手上,卻有著非常明顯的痕跡,冬日寒冷,她的手上就會長凍瘡,天冷時疼的不行,天氣回暖的時候,又癢又痛。
她的手其實並不好看,話本上所言的纖纖玉指同她根本沒有關係的。
柳朝朝的手放在琴弦上是那麽的僵硬,那麽的醜陋,她隻想把手收回來,藏起來,不要讓任何人瞧見,可是她的手被裴錚緊緊的握著,怎麽都掙脫不了。
在裴錚的努力下,柳朝朝到底沒有太抗拒,跟著他撥弄琴弦,漸漸的,她倒也是品出了不一樣的感覺來,原來,這就是撫琴的感覺嗎?
“朝朝很厲害。”裴錚毫不吝嗇自己的誇讚。
柳朝朝用食指小心的撥了撥琴弦,有些不大相信:世子爺哄我的吧?
裴錚微微一愣,起初他還以為是自己看錯了,待確定之後,臉色變得尤為難看,“你喊我什麽?”
朝朝瞥見裴錚的臉色,心中有些害怕,但還是回應了他:世子爺?
她的臉上,是故作鎮定的神情。
裴錚將她的神情係數看在眼中,臉色愈發的不耐,柳朝朝從前根本不會這般喊他,“誰教你這般稱呼我的?”
柳朝朝默默的抬起頭,不知要如何回應他這個問題,其實沒有任何人知道,她到底是怎麽喊裴錚的,府中的人根本看不懂她比劃了什麽,有些動作淺顯易懂,但是他們並沒有耐心,也沒有必要來弄明白她比劃了什麽。
隻是她在潛移默化當中,恍惚察覺到,自己應該要改稱呼了才對,如若不然,她隻怕永遠都改不過來。
“朝朝。”裴錚的聲音透露著一股危險,柳朝朝分明感受到了,她想要躲開,但她整個人都被裴錚圈在懷裏,怎麽都掙脫不開。
她冷靜下來,衝著裴錚揚起笑臉,試圖要說服他:我不能喊你裴錚的,有人告訴我,這是不符合規矩的。
裴錚想起最近頻繁出現的張嬤嬤,便明白過來這件事情到底和誰有關係,母親最重規矩和體統,自然不會允許柳朝朝對他直呼其名,可母親分明是看不明白她的手勢。
所以……
她為何這般乖覺?
“可是母親吩咐張嬤嬤同你說了什麽?”裴錚篤定的開口,二話不說就定下了張嬤嬤的罪名,聲音冷的可怕,“你隻需要好好的過自己的日子就好,無需理會旁人。”
朝朝將他的話都聽在耳裏,但也隻是聽聽就過了,並不會放在心上。
她哪裏有什麽資格不去理會旁人呢?阮氏說的每一句話,她都要仔細又仔細的去想一想,到底是什麽意思。
張嬤嬤每一回過來找她,她都要回憶一番,自己是不是又做了不得體的事情。
裴錚又問柳朝朝,張嬤嬤到底同她說了什麽。
朝朝當然是不能說實話的,張嬤嬤的一言一行,代表的都是阮氏,而阮氏是裴錚的母親,她就算有再多的委屈,也隻能自己默默的承受著。
她如何能夠和裴錚說他母親的不是?
昔日在東水鄉,從不會有新媳婦傻愣愣的和丈夫說婆母的不是,何況她已經不是裴錚的妻子:夫人讓我好好的照顧你,如今天氣寒冷,要你記得添衣。
朝朝洋洋灑灑的說了一堆,都是些噓寒問暖之語,這讓裴錚心中很是煩躁,卻說不出任何反駁的話來,朝朝這般稱呼他,本就是沒有錯的。
她這般稱呼母親,亦是符合規矩的。
裴錚找不出錯處,挑不出毛病。
心中的戾氣卻漸漸橫生,不想再聽柳朝朝解釋。
比起爭吵的麵紅耳赤,裴錚想要製止柳朝朝的辦法就要簡單許多,隻需要抓住她的手就好,柳朝朝疑惑不解抬眸看他。
他按著她的雙手,急促的親吻驟然落了下來,帶著掠奪的氣息,朝朝猛然瞪大了眼睛,心中閃過許許多多的念頭,這是不是不對的?這是不是不應該的?
裴錚發覺了她的走神,懲罰一般的咬下,朝朝受不住,眼淚汪汪的看向他。
被裴錚拽住的雙手沒了束縛之後,卻不知不覺的纏上了他的衣襟,他吻的極深,緊緊的摟著她,像是要把她揉進骨血中一般,屬於裴錚的氣息越來越重,越來越濃,朝朝躲閃不及,被他壓在了案桌上…
她什麽都感受不到,隻能感受到裴錚的溫度。
朝朝不住的搖頭,想要拒絕,卻根本拒絕不了,她明明知道這是不對的,明明是想要拒絕的,可裴錚隻要輕輕的在耳邊喊她的名字,柳朝朝就什麽都顧不得了,什麽都拒絕不了。
她漂亮的眼睛漸漸的泛起水霧,眼尾泛起了紅暈,明明裴錚已經擁有,卻總是覺得不夠,像是還缺少了什麽似的,裴錚擦掉她眼角的淚珠,纏綿的吻落到了朝朝的頸側和耳畔,手指觸碰到她頸側柔軟的肌膚時,裴錚忽然明白過來,到底缺少了什麽。
“朝朝…等過了除夕之後,找大夫來給你瞧一瞧嗓子可好?”
他想聽到柳朝朝的聲音,想知道是不是如同他想象當中的溫軟。
裴錚說的認真,柳朝朝卻應得並不自然,她的嗓子應當是治不好的。
所以,裴錚這是開始在意了嗎?
在意她不會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