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母親,我想的很清楚
酒樓之中, 荀烈呆呆的握著酒杯,差點還以為是自己聽錯了,裴錚這說的都是什麽話?
為何每一句都聽得懂, 但他卻每一句都聽不明白。
“你是瘋了嗎?”尋獵沒忍住問了這麽一句。
裴錚沒有正麵回應, 隻是緩緩抬眸, 反問道, “你覺得呢?”
荀烈心說就是看著不像, 所以才會驚訝。
他想了許久, 都沒能弄明白裴錚的想法,按捺了好一會兒,終是忍不住, “你真的想好了?”
裴錚很是自然的點頭,“已經想得很清楚。”
要是換個人來問,裴錚壓根就懶得搭理,也就是麵前的人是荀烈, 他才願意多說幾句。
但荀烈此時此刻卻並沒有感受到裴錚對他的特殊, 隻是看著裴錚,一直在看他。
他總覺得裴錚並不清醒,但又說不出他究竟哪裏不清醒,隻能一次又一次的問他, “你是當真的嗎?”
裴錚聽見這話, 著實有些忍不住,“在你們的眼中, 我就是這麽胡鬧的人嗎?”
裴錚不答反問, 這番話不知道是在問荀烈, 還是在透過荀烈問別人,話語裏麵的“你們”所指代的事什麽, 裴錚自己一清二楚。
荀烈也是明白的。
但…
“你也不能怪我,你隨便問個人,肯定都覺得你腦子不好。”荀烈說的肯定,裴錚雖然並不怎麽樂意聽到這話,但也明白荀烈說的都是實話。
無論是誰,聽到這些話,第一反應就是裴錚瘋了,或是覺得他是受到了什麽刺激。
要是更深一步了解他和朝朝的過往,就能夠得出結論,說他是在賭氣。
也許會有好事者,將這一切都怪罪到朝朝的頭上。
他並不需要問都能夠大致知曉他們的想法,可事實上根本不是如此,裴錚看著荀烈,很認真的告訴他,“我不是在賭氣,隻是想明白了。”
過去五年他已經想的很明白,在自己的心中什麽才是最重要的。
荀烈狐疑的看著他,總覺得他有些沒想明白,但他也隻是在心裏想一想,再沒問出聲來。
他見裴錚沒有太多的興趣討論這個問題,便也沒有自討沒趣。
岔開話題說起別的來,“此番回京,是不是有些認不出?京城與你記憶當中相比,是不是變了很多?”
裴錚聽聞此言淺淺的點頭。
“今日剛到的時候,當真是覺得有些陌生。”裴錚想起了今日看到的那些熱鬧,隻覺得分外不一樣,“變了好多。”
“裴錚,是涼州好一些,還是京城好一些?”荀烈晃了晃手中的酒,忽然問道。
裴錚聽見這話,第一反應是疑惑,像是不理解荀烈好端端的為何要問這些。
但荀烈卻不像在開玩笑,反而是很認真的想知道這件事。
裴錚便仔細的想了想,認認真真的回應他,“京城繁華,但涼州是不一樣的。”
那是他付出了許多心血的地方,他一點一點的看著一個地方變得越來越好,就像是看著自己的孩子在慢慢的成長。
看著它一點一點的變好,看著那邊的百姓一點一點的生活富足。
他曾經萬分空虛的心靈,也得到了滿足。
荀烈去過涼州,自然知道裴錚心裏對涼州到底是個什麽態度,這些話問出來著實也沒有太大的意思,於是說了兩句之後,又忍不住換了個話題,“玖玖呢?”
“你怎麽沒把孩子給帶回來?”
荀烈說起玖玖的時候,裴錚的表情終於變了,卻不是想念,而是變得頭疼起來。
離開涼州之後,裴錚也沒有改變自己的習慣,還是習慣每日給朝朝寫信,書信是寫出去了,朝朝有沒有看裴錚不得而知,好歹是沒有被退回。
並且這一次也收到了回信。
隻是裴錚還沒來得及高興,看清楚書信的內容,隻覺得頭疼欲裂。
書信是玖玖送過來的,玖玖不**陽怪氣的諷刺他,隻是問的很直白,問裴錚為什麽不同他道別。
是不是心中忘記了玖玖。
裴錚這才想起來,自己當真是忘記了這回事。
同朝朝告別以後,就自顧自的離開,沉靜在莫名的喜悅當中,哪裏還能記得自己有個兒子?
收到書信之後,裴錚並沒有反駁,也沒有找借口,反而是誠誠懇懇的和玖玖道歉,希望他可以接受道歉。
書信送出去之後,裴錚心中忐忑,結果書信也沒了,回信也沒了,一直到他來到了京城,還是什麽都沒有收到。
“路途遙遠,孩子並不適合長途跋涉。”裴錚找了一個不算理由的理由,雖然他說的都是實話,但荀烈是不相信的。
“他今年五歲了不適合長途跋涉?當年幾個月的時候怎麽就適合長途跋涉的?”荀烈陰陽怪氣的開口,對於這件事裴錚根本不想解釋。
當初屬於一意孤行,這會兒是奉召回京,若是帶一個孩子要走到猴年馬月去?
況且裴錚怎麽會沒有自己的私心?
朝朝擔心他不回涼州,裴錚也很擔心朝朝會再一次不告而別,一走了之。
兩人之間都擔心的不行。
而玖玖,便是他們之間,最好的聯係。
“我原本還想介紹孩子們認識。”荀烈的聲音裏有一些遺憾,但裴錚卻並不覺得遺憾,隻是告訴他以後還會有很多的機會。
基本這一次會麵,基本都是荀烈問,裴錚回答,他出乎意料的耐心,便是荀烈問了一些讓人意想不到的話,裴錚也隻是淺淺的皺眉,基本都會回應他。
惹的荀烈還以為裴錚出了什麽事,喝酒的間隙朝著裴錚看了好幾眼。
差點誤以為裴錚出了什麽大事。
非得裴錚不耐煩起來,荀烈才消停。
但是這次的見麵,也讓荀烈發現了一些不一樣的地方。
荀烈愛喝酒,但裴錚這一回,卻隻愛喝茶。
被問及緣由的時候,裴錚便說京城的酒喝著並不怎麽有滋味,這話聽得荀烈心裏有點兒不得勁,這酒都送到了嘴邊,這會兒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
當真讓人無奈極了。
二人喝了不少的酒,也說了不少的話,到最後兩人的目的都已經不在眼前的美味佳肴之上,那些生疏仿佛都不存在一樣,久別重逢,兩人照樣都有說不完的話。
荀烈早就沒了形象,歪在了一旁的柱子上看著裴錚,有點兒不大情願的問道,“你這次回來打算什麽時候走?”
裴錚聽見這話,隨意的看了荀烈一眼,“不知。”
荀烈聽到這個答案,也沒有多說什麽,默默的喝掉了自己眼前的酒,喝了一杯又一杯,就在裴錚以為荀烈要繼續這麽喝下去的時候,他卻問道有沒有什麽事情,需要自己幫忙的。
“你已經幫了我很多。”裴錚說的這些話並非是客套,若非荀烈尋來的洛陽美酒,說不準他和朝朝,並沒有一同去上元節看花燈的機會。
荀烈大概能聽明白裴錚在說什麽,但那些對他而言不過是舉手之勞,故而並沒有放在心上,隻是告訴他,若是有什麽需要自己幫忙的,讓他盡管說。
荀烈一本正經的開口,著實讓裴錚有些不習慣。
他看著荀烈笑,“我還沒學會怎麽和你客氣。”
這句話聽在荀烈的耳朵裏,足以讓他開心許久。
但荀烈卻不像表現出來,默默的別開眼佯裝看著別處。
裴錚和荀烈出來許久,兩府的人相繼出來尋人,兩人於夜幕中分別,像極了多年以前,同樣的景,同樣的夜。
他們也同樣在夜幕之中分別。
裴錚回到鎮南侯府,換了一身衣裳之後便去見了阮氏。
阮氏這會兒還沒有休息,正跪在佛龕前頭誦經,聽見動靜也沒有回頭,而裴錚則是安安靜靜的等在一旁,並未有任何打擾。
直到阮氏誦經結束,他才走上前來扶起阮氏,“母親。”
“回來了?”阮氏早知道裴錚外出,會有此一問也實屬正常。
裴錚扶著阮氏坐下,告訴她自己去見了荀烈。
“你不在的這些年,我同荀家的女眷時常有走動,荀烈是一個好孩子。”阮氏提及荀烈的時候,心中還是有許多欣慰,他和裴錚是摯友,裴錚不在京城,荀烈便三不五時的差人來問候。
“這些年,讓母親擔心了。”
裴錚的話說的分外誠懇,但阮氏看著裴錚,卻知道今日他並非隻是過來和自己寒暄的而已,他還有些話要告訴自己。
阮氏一直在等,裴錚一直都沒有開口。
隻是關心阮氏好不好。
而一向沉得住氣的阮氏,這一回卻有些沉不住氣,“亭瞳,你可是有什麽話要和母親說?”
到底還是阮氏先開了口,但裴錚卻出乎意料的平靜,甚至都沒有順坡而下,“想說的話,兒都已經告訴過您。”
裴錚也沒有想著要一直開口提及。
他相信,母親是明白的。
阮氏看著裴錚,沉默了許久,她沒有拒絕裴錚的親近,但也不知道要和裴錚說什麽才合適,母子倆之間的氣氛有一些糟糕,也有一些尷尬。
她已經知曉裴錚這一次為什麽回來,同樣也知道,他這次是一個人回來的。
“玖玖呢?你回了京城怎麽還把他一個人留在涼州?”阮氏也是許久未見玖玖甚是想念,她心中大概能猜測到緣由但還是忍不住問了出來。
“路途遙遠,帶玖玖回來並不是很方便。”裴錚並沒有隱瞞朝朝的存在,反而告訴母親,玖玖有朝朝的照顧,他很是放心。
這一番話聽在阮氏的耳朵裏,讓她皺起了眉頭,“是嗎?”
“是。”裴錚回答的幹脆利落,一點都沒有藏著掖著,裴錚本不欲這麽快提及這些事情,但他們母子倆都清楚,這些事情是怎麽逃避都繞不開的,母親總會問起。
而自己也總會提起。
如今母親主動,裴錚自然不好隱瞞。
阮氏有心想要問些什麽,卻又覺得自己一旦問出之後,有些事情就無法挽回,她看著裴錚心中漸漸開始猶豫。
但她很快就想明白了,有些事情早就已經沒有辦法挽回。
就如裴錚所言,他早就將這些事情想得明明白白,該說的話也都已經說的清清楚楚。
哪裏是她不言語,就能夠阻止得了?
“你和她…又遇見了嗎?”阮氏的聲音帶著一點兒疑惑,也帶著一些探究。
裴錚看著阮氏,認真的回答母親的問話,“是,我和朝朝,我們倆又見麵了。”
遇見的很不容易,過去的五年裏,裴錚一直都在找尋朝朝的下落,會遇見隻能說是老天垂憐,天意弄人,最先見到朝朝的人還不是自己。
明明他們算得上是近在咫尺,可就是沒有遇見。
裴錚不止一次的在想,若是沒有玖玖,也許他這輩子都要見不到朝朝。
“她在雍州?”
“是。”裴錚回答的並不輕鬆,朝朝在雍州這件事阮氏其實已經知曉,但是阮氏卻不敢相信,山高路遠的,她想象不出柳朝朝到底是怎麽去的雍州,辰國這麽大,他們居然還能夠遇見?
“母親,您可否成全我和朝朝?”
有一些話,裴錚到底還是說了出來,他看著自己的母親,心中有諸多的期待,裴錚不加掩飾,阮氏同樣的,也沒有辦法忽略。
她隻是很想不明白,都已經這麽久了,過去了那麽多年為何裴錚還不放下?
“亭瞳,你為何就不能放下?”
“這世上並非隻有她一個女子,到底有什麽值得你念念不忘的?”
這大概是所有人都想不明白的地方。為何就是放不下?
但又有誰能夠相信,就連裴錚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麽放不下。
“母親,這個答案早在很多年以前,我就已經同您說過。”裴錚衝著阮氏淺笑,那笑容極淡,卻很是放鬆,阮氏其實每一年都能見到裴錚,可這些年見到他的時候,他每一次都是愁眉不展,眉頭緊鎖。
雍州的確花費了裴錚大量的精力,但阮氏同樣明白,裴錚眼底的哀傷和愁緒是為何。
“母親,您若是非要問我為何念念不忘,我當真是想不出一個合適的理由的。”這個問題,在夜深人靜,孤獨絕望的時候,裴錚也曾問過自己隻是每一次他都找不到一個合適的答案。
後來,裴錚明白了,他是找不出理由來的。
“母親…朝朝她變了很多。”裴錚就宛如話家常一般的將朝朝這些年來的變化全部都說了出來,他告訴阮氏,朝朝已經不是他記憶中的那個人。
她變得更加的勇敢,更加的果斷,更加的堅強。
這些美好的品質,從前在朝朝的身上也有,隻是因為隨他一塊兒回京城,被他弄丟了,如今朝朝自己講這些統統找了回來。
她變得更好。
隻是唯一不同的,大概就是她沒有以前那麽愛他了。
這件事兒,裴錚其實心裏都清楚。
起初知曉的時候,裴錚也是傷心絕望的,並且還做了許多瘋狂的事情,但是…
“母親,我發現不管朝朝變成什麽模樣,變得有多麽的陌生,我也會對她念念不忘的。”裴錚低下頭,想起了自己曾經的心情。
這些年來,他當然也不是不恐懼的。
他恐懼自己找不到朝朝,恐懼自己尋尋覓覓也許無疾而終,可最深的恐懼還是源於自身,裴錚問過自己,他對那個人的渴望和思念,可會有盡頭的時候?
“沒有任何的理由,隻因為她是柳朝朝。”
沒有任何別的原因。
隻因為這個。
他愛的是朝朝這個人。
僅此而已。
“我想和朝朝在一起。”裴錚說的篤定,也說的認真,半點都沒有因為阮氏的眉頭緊鎖而退縮一步。
“我隻想和朝朝在一起。”
不管是從前,還是現在,這就是裴錚唯一的心願。
“所以,你要忤逆我嗎?”阮氏的聲音很平靜,她本以為自己會暴怒,結果臨到頭來,自己竟然會那麽平靜。
也許是心中早有所覺,所以當事情真正發生的時候,她才會是這般態度。
“亭瞳,你當真要為了她,忤逆我嗎?”阮氏的語氣很輕,說的話卻很重,一頂忤逆的帽子扣下來,便是裴錚洗刷不掉的汙點。
“從前,你不會忤逆我。”
阮氏的聲音很冷,一直冷到裴錚的心中。
“母親,我從未先過要忤逆您。”
“我隻想和朝朝在一起。”這是裴錚的態度,而裴錚此番歸來,同樣也是因為這件事。
“若是我不同意呢?”
“若是我非要你們倆分開呢?”
阮氏很平靜並沒有麵對裴元勳時候的暴躁,也沒有在張嬤嬤麵前的無助,她隻是很冷淡的講這些話問了出來。
“裴錚,你當如何?”
這個問題壓在阮氏的心中很久很久,隻是她一直都沒有問過,隻是母子倆有著自己的默契。
如今兜兜轉轉,一切都回到了原點。
裴錚找到了柳朝朝,他們還是遇見了。
“就像你喜歡她一樣,我不喜歡她,沒有什麽理由。”阮氏並不討厭柳朝朝,隻是單純的不喜歡她。
甚至還很感激柳朝朝救了裴錚。
但感激和喜歡是兩回事。
阮氏的聲音驟然變得犀利起來,“裴錚,若是我現在要讓你和柳朝朝分開,你當如何?”
裴錚望向自己的母親,眼眸中一片的平靜,沒有阮氏想象當中的憤怒,也沒有她以為的驚慌失措。
那眼神看的阮氏心中猛然一顫。
“母親是想要我承擔鎮南侯府的職責,還是單純的想要拆散我和朝朝?”裴錚這話問的同樣平靜,但阮氏的心卻一點也不能平靜。
“母親若是要我承擔鎮南侯府的職責,兒也許辦不到了。”裴錚甚至都為自己找好了後路。
“若是單純的想要拆散我和朝朝,請恕兒不能答應。”裴錚的聲音不卑不亢。
他早該勇敢的站出來,若房間他早早的想明白。
也許他們之間就不會變的如此,但後悔已經來不及,裴錚唯一可以做的,就是讓自己的餘生不要再後悔。
“你不答應?”阮氏的聲音驟然提高了幾度,明明早就已經是預料之中的事情。
但親耳聽到裴錚說起,阮氏心中還是不能接受。
“你知道你自己在說什麽嗎?”
“我自然知曉自己在說什麽。”裴錚的聲音還是那麽的平靜,但阮氏已經聽出了他心中的想法。
無論如何,他都是不會放棄柳朝朝。
阮氏的心中忽然有了一個瘋狂的念頭,她在想,若是她一定要裴錚在二者之中選其一,又會如何?
隻是這念頭不過是在阮氏的心中想了想。
她不想將原本就岌岌可危的關係,再一次推入萬丈深淵。
“你既然已經又了決定,為何還要回京?”阮氏的聲音冰冷,似有些難以理解。
兩個人山高水遠,躲開他們,不是更好?
“母親,我並非是要忤逆不孝,古語有雲養兒方知有父母恩,有了玖玖之後,我才知母親昔日為我付出了多少。”裴錚從前哪裏會去考慮這些事情。
他自認是個孝順兒子,卻從未真正的站在母親的立場上去思考問題。
以至於讓母親和朝朝的矛盾越來越深,甚至都到了難以解決的地步。
“昔日種種,都是我的錯,隻希望母親莫要氣壞了身子。”裴錚的語氣比起從前來,要軟和許多。
裴錚其實一直都是個孝順的孩子,隻是性子莫名的有些冷,和誰都不怎麽親近,總是獨來獨往的。
阮氏細細的想起從前,還是小時候的裴錚有幾分可愛。
倒也是稀奇,阮氏沒有想到,自己如今還能聽見裴錚用這般溫和的語氣說話。
阮氏看著自己的孩子,總是會忍不住的心軟,但她一想到裴錚轉變的原因,這心裏頭就莫名堵得慌。
“我倒是不知,你如今竟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裴錚知曉母親如今心中不悅,自不會和阮氏過不去,隻是好好的哄著她。
阮氏看著這樣的裴錚,也說不出太多的重話,“你回來京城,明日定要去上朝,便是不早朝,陛下也一定會召喚你。早些回去休息吧。”
“母親…”
“我也乏了。”阮氏語氣淡淡的開口。
她瞧著態度平和,不像是故意賭氣,裴錚看了眼刻漏,也覺察到時辰太晚。
便辭了阮氏離開正院。
等到裴錚離開以後,阮氏才喚張嬤嬤到跟前來伺候。
主仆倆相伴多年,自有她們彼此的默契在,張嬤嬤眼看阮氏在發呆,便忍不住走上前來勸道,“夫人,夜深了,您也早些休息吧。”
“你說,亭瞳到底,喜歡她什麽?”阮氏忍不住的問道,“她到底有什麽好的?”
這大概是阮氏最想不明白的問題。
阮氏從未真正的去了解過柳朝朝,知曉的都是一些隻言片語。
她不明白裴錚為什麽就那麽的喜歡她。
“夫人,有一句話奴婢不知當講不當講。”張嬤嬤這些年陪在阮氏的身邊,如何不知主子成日在糾結些什麽。
不過是因為世子喜歡的姑娘,不是她喜歡的,甚至都不是她看得上的。
阮氏心中最理想的兒媳,是知書達理的世家貴女,而柳朝朝,和自己所期望的全然不符。
這讓她如何能夠接受?
阮氏看了一眼身邊的人,無奈的搖頭,“你我之間還有什麽話是說不得的?”
張嬤嬤輕聲的說道,“夫人,愛一個人和不愛一個人,都是沒有理由的。”
“世子連一個理由都說不出來,卻是愛慘了他,您若執意要拆散他們,隻怕是…”
後麵的話,張嬤嬤都已經不敢說了,身為奴婢這些話已是僭越。
屋子裏很安靜,安靜的連一根針落地都能夠聽得見動靜。
桌上的燭火快要燃盡,一點一點的跳動著,阮氏看了許久,久到張嬤嬤都以為阮氏不會說話的時候。
她卻忽然出了聲,“亭瞳說她一直都在雍州…在府中找幾個明事理又不古板的,辛苦他們去雍州走一趟。”
張嬤嬤心中一驚,詫異的抬起頭來,“夫人這是…”
“你且放心,我不會對她怎麽樣。”
阮氏的眉頭緊緊的皺著,始終都沒有舒展,但她當真沒有想過要去傷害柳朝朝。
直到現在,阮氏依舊不喜歡柳朝朝,但她因為柳朝朝是裴錚愛著的人,是玖玖的生母,所以不會有什麽過激的舉動。
“我從未去了解過她是一個怎樣的人,我如今隻想知道,她究竟是個怎樣的人。”阮氏輕聲開口。
從前不了解,是因為沒有必要。
如今要求事無巨細,是想重新了解她。
若她的孩子當真舍不得放不下。
身為母親,她總會選擇讓步。既如此,無論她能不能辦到喜歡柳朝朝。
至少,阮氏不想討厭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