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妾還是通房?
阮氏一聲令下,張嬤嬤就帶著侍女忙碌起來,裴錚平靜的坐在一旁,不多時他的麵前就擺上了一盞茶,他端起茶盞,聽著母親和舅母的交談,裴錚才知曉舅母和表妹是傍晚的時候剛到的。
母親寫信給給舅舅,舅舅一家接到消息之後,舅母便帶著表妹動身,因為走的是官道,所以才慢了一些。
至於舅舅,因為太忙碌,這次便沒有隨著妻女一塊兒進京。
“三爺在家時一直記掛著您,此番妾身帶著大姐兒進京,三爺都恨不得能夠一塊兒來,可實在是走不開。”林氏笑眯眯的開口,說起了阮三爺在家中是怎麽交代他們,又是怎麽讓她問阮氏安的。
阮氏一字一句聽得清清楚楚,淺淺的點了點頭,“三郎這是有心了。”
“您說的是哪裏話,三爺常說都是自家姐弟,可萬萬不能這般生分。”林氏看著麵前的大姑姐,又開口解釋起來,“當初聽說錚兒出了事,三爺一直很擔心,想要妾身過來探望您,隻是青州距離京城雖說不上千山萬水,可到底也不近,妾身一個婦道人家,實在是沒有法子。”
他們姐弟幾個感情一向是不錯的,但這些年家人之間也是聚少離多,此番能夠坐在一塊兒喝喝茶聊聊天,於阮氏而言也是一種欣慰。
這些事情阮氏其實一早就清楚,但林氏特意解釋一番,她也不好駁了麵子,“勞弟妹費心。”
“錚兒如今可一切安好?”林氏說話間又去問裴錚的近況,從尋醫問藥到吃穿用度,全部都問了一遍。
裴錚倒是都好脾氣的應下,讓林氏得到了極大的滿足。
阮夢秋就坐在母親的身邊,偷偷的看著裴錚,她隻覺得表哥和記憶中的又有些不太一樣。
但又說不出哪裏不一樣。
隻是她比起從前更加舍不得移開視線,眾人吃茶聊天的功夫,她就偷看了裴錚三四次。
隻不過每一回都不敢細看。
裴錚如何能不知道屋中有一道視線時不時的掃過來,非常的隱秘,不過停留了短短一瞬。
裴錚微愣,心中掠過一絲疑惑,可瞧著屋中的人誰都沒當一回事,他也隻能不動聲色,隻是略略的避開了那些視線。
阮氏和林氏說了一會兒話,便讓張嬤嬤擺飯。
裴錚見狀就要告辭,誰知阮氏卻說讓裴錚也一塊兒留下,“這是你舅母和表妹,不是什麽外人。”
阮氏都已經把話說到這個份上,裴錚自然也不能多言什麽,隻是這頓飯他吃的心不在焉,不過匆匆用了一些,便停下了筷子,同阮氏告辭,說是還有公務要處理。
阮氏也沒有攔著,讓他走了。
等裴錚一走,這兒的氣氛總算是鬆快了些,林氏有些疑惑的看向大姑姐,“大姐,錚兒最近可是很忙?這晚膳也沒見他吃幾口。”
阮氏微微一笑,淡淡道:“亭曈最近的確有些忙。”
朝堂上的事情阮氏沒有說,林氏也知道分寸,並沒有過問太多。
林氏這一回進京,除了是來探望阮氏,還有一件事便是想要把阮夢秋送到阮氏的身邊,“您知道的,我和三爺就這麽一個女兒,自然是盼著她能有個好前程。”
女子前程,易也不易。
林氏所期盼的,不過是阮夢秋可以嫁個好人家。
她見慣京城的繁華,自然不願女兒留在青州的,何況他們一家屬於外放,遲早是要回京的,隻是女兒的年紀卻等不了太久。
阮氏笑著應下,“正好我身邊也缺個可心人,既是我們家的人,當然值得最好的。”
有了阮氏這句話,林氏心裏的那塊大石頭就落下了,高興的和什麽似的,立刻讓阮夢秋過來給姑母行大禮,阮氏瞧著站在一旁亭亭玉立的侄女,那也是打心底裏的喜歡,小姑娘較之幾年前更長大了些。
模樣也漸漸的長開了,是個不可多得的美人坯子。
待人接物也是規規矩矩的,看得出來林氏沒少費心教導自己的女兒。
此時天色漸晚,阮氏便讓張嬤嬤帶林氏母女下去安頓在客房,待人走了之後又命身邊的大丫鬟將正院的偏殿給收拾出來。
張嬤嬤回來之後便要伺候阮氏梳洗,可阮氏卻讓她再等等,張嬤嬤等了一會兒,就瞧見了大丫鬟過來複命,她聽得分明,心中泛起了計較,“夫人這是?”
“我娘家三兄弟,兩個弟弟都在外上任,親戚之間也不怎麽走動,到了我自己這兒,兩個女兒都已經出嫁,唯有亭曈還留在身邊,可亭曈尚未娶妻,平素也沒有人陪著我,如今好不容易有個娘家侄女過來,我便想著讓她多陪陪我。”阮氏淡淡開口。
可張嬤嬤是她的陪嫁,對於主子心裏的想法那是門兒清的,世子爺現在這情況,已經讓夫人萬分頭疼,如今世子爺身上沒有婚約,遲早是要相看人家的。
“表姑娘善解人意,有她陪著夫人,奴婢也放心。”
“若是個好的,親上加親也無不可。”阮氏隨意的說道。
張嬤嬤不敢多話,沒過一會兒,外頭就傳來了裴錚求見的聲音,阮氏遲遲未曾讓人伺候梳洗,顯然是在等著裴錚。
但也沒有立即讓人進來。
阮氏心中有氣,可實在舍不得晾著他,不過讓他等了一盞茶,還是讓人進了屋。
裴錚從外頭進來,對著阮氏行了禮,“參見母親。”
“我隻當亭曈已經忘了我這個母親。”阮氏的話有些不冷不熱,裴錚聽得分明,立刻行禮告罪,“前些日子多有忙碌,還請母親恕罪。”
他今日本是過來給阮氏請安的,壓根就沒有想過阮氏會讓他和舅母還有表妹一塊兒用晚膳,那頓飯吃的他不適極了。
阮氏看著裴錚這樣,心中無奈極了,她所求所願也唯有裴錚有錦繡前程,哪裏會因為這些事情有所責怪,“你為陛下辦差,諸多忙碌母親都看在眼裏,一直引以為豪,怎會怪罪?”
母子倆說了一會兒話,裴錚便說起今日之事,暗示母親這樣做並不合規矩,男女七歲不同席,何況那還隻是表妹。
“原來,你也知道這是不合規矩的?”阮氏看著裴錚語氣有些不善,裴錚並不說話。
可既然話已經說到了這裏,阮氏也沒有要同他迂回的意思,原本因為裴錚剛剛回京,許多事情阮氏都不想同他計較,不願傷了母子之間的情分,可裴錚還就是鐵了心的想要將這件事情給忽略過去。
她不說,裴錚就當沒這件事一般。
“你預備拿那個女子怎麽辦?”阮氏真真是沒了耐心,這麽久以來,她一直在等裴錚自己主動和她提起,但裴錚卻什麽都不說,隻讓那女子住在自己的院子裏。
也並未言明給她什麽名分。
裴錚不著急,但阮氏卻已經等不下去,“你可知道這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你讀了那麽多的聖賢書,可有誰教過你逃避就能夠解決事情的?”
“你告訴母親,你的心裏究竟是怎麽想的?”阮氏恨鐵不成鋼,她也沒弄明白一想果決的裴錚為何會在這件事情上猶猶豫豫。
“母親知道,你和她在鄉下時候拜過天地,在她的心目當中,你應當是她的丈夫才對,可是亭曈你是鎮南侯府的世子,你的婚事哪裏可以這般草率?”阮氏說的話句句在理,母親知道的道理,裴錚也一樣清楚。
若非如此,他哪裏需要這般頭疼?
“你顧念昔日情誼這本是好事,但是你的親事連我和你父親都不一定能做主,又豈是你自己可以決定的?”阮氏的聲音有些疲倦,裴錚先前的婚約便是先帝定下的。
“若是你下不了決心,那就讓母親來當這個惡人,先給她一個通房的名分,待日後你成了親,在將她抬為姨娘。”阮氏三言兩語便定下了柳朝朝的未來。
裴錚早已經料到母親的打算,但他卻不願這般苛待柳朝朝,主動開了口,“母親,朝朝是我的救命恩人。”
“當初我傷的極重,受傷又失憶,如果不是因為她救我,我未必能等到您和父親派人來找我。”裴錚語氣平淡的說起昔日種種,“我高燒不退,大夫都已經放棄,讓她帶我回家,唯有朝朝並不放棄,帶著我去了一個又一個的醫館,她身上並沒有什麽銀子,就連抓藥的錢,都是問別人借的。”
阮氏聽到這裏,一雙美眸中滿是擔憂,帶他回家是什麽意思,阮氏如何能聽不明白?
儼然是傷得太重,大夫都放棄了。
“你的意思是?”
“她不過一個孤女,除了我之外再無親人,若遲早是要給她一個名分,又何必多委屈她一次?”
“可是…”阮氏心裏還在猶豫。
“兒原本就不願婚配什麽皇親國戚,原先同寧安郡主的婚約,也是先帝定下的,鎮南侯府不能對先帝不敬,如今恭親王府背棄婚約,也正好了了一樁舊事。”裴錚臉色平靜的說道。
“鎮南侯府原本也不需要攀龍附鳳,若是母親要給兒議親,還是從太平人家裏頭找吧。”裴錚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他已經將之後的事情都想的清清楚楚。
家世門第太高的不娶,選擇太平人家,不過是不想有人欺負柳朝朝。
裴錚遲遲不來找阮氏,也不過明白若是他來求,未必會有什麽好結果,若母親發現他心中所想,並不是什麽好事。
“行,這件事便依你。”阮氏答應下來。
可裴錚卻並不打算見好就收,“聽說母親給朝朝賜下了避子湯?”
“你應當明白這是規矩。”阮氏的心裏泛起陣陣不悅,臉上也有顯而易見的怒氣,這不過是昨日的事情,裴錚今日便知曉了,她隻當是柳朝朝吹得枕頭風。
“母親,這避子湯日後還是免了吧。”裴錚的語氣稀疏平常,不辯喜怒,阮氏一時都有些不明白,他這到底是什麽意思。
“亭曈,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
“我與朝朝之事,已一年之久,她一直都未曾有孕,我們曾去醫館看過,大夫說她身子不好,也許是幼時落下了病根,便是沒有避子湯,她也不易有孕,母親又何必剝奪她的希望?”
阮氏沉默下來,顯然是心有顧慮。
可裴錚卻開始曉之以情動之以理,“原本就是兒對不起她,若非是遇見我,她能嫁給一個普通人,相夫教子,平淡的過完這一生。”
“兒就算能給她錦衣玉食的生活,可到底是對不起她。”
沒有人生來就願意當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