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大啟朝常朝會的舉行時間是七日一次,這裏要備注一下,有皇帝親自出現的早朝才能叫朝,皇帝不出現的日子,隻能叫議會,朝是天子的專用詞。
常朝就是說每七日,明光帝會在早朝上出現一次,接受官員朝拜和覲見,聽他們匯報這段時間來的工作和各地情況,下指示。
其餘時間也有早朝,但明光帝不會出現,前頭說了,這不配叫朝,隻能叫議會,時間不用和早朝那麽早,官員也隻需來點個卯,和同僚站著說說話,無事的各自散去,有事的匯報給內閣,內閣有閣臣,閣臣之首也被叫閣老或者宰輔,正經職務是中書令,這便是百官之首了。
由中書令代皇帝處理一般事務,中書令也拿不定主意的才會交聖上批示。
常朝的官員也有限製,所謂皇上不是你想見,想見就能見,這得是四品以上的朝官才有資格上朝麵聖,地方官一般是沒資格參加的,朝會人數常規也就在三十到四十個人之間,不會像電視上那樣幾百官員天天上朝。
除常朝外,每年冬至,正月初一都會舉行大朝會。
大朝會期間,官員從全國各地趕赴京城,帶上當地特色做拜禮,比如瓷器、茶葉、絲綢、珍珠珊瑚等,也叫朝貢,當然朝貢不是主要目的,主要是外放官員的一把手要帶上“記簿”,裏頭是一年當地的財政報表、政績、名人名事等,作為一年功過的考評成績,通常給上中下三評,積累個幾年,這就是晉升或者貶職的依據了。
等到開大朝會,明光帝著全套儀仗,麵向太陽升起的地方,接受百官拜賀,這時候不受品級限製,七品芝麻官也可以擠在人堆的尾巴裏遠遠瞻仰一下明光帝的英姿。
以上這些是常例,在常例外,每年也會有些特殊的情況,比如潘邦小國來進貢或者朝拜問好,比如每三年會產生一屆進士,這些都是常例以外的,一旦發生了,就具體事由具體處理。
比如葉崢今日參加的這個早朝,就不是正規七日一趟皇帝出現的早朝時間,但明光帝還是會出現,這就是特殊情況下的臨朝。
進士沒有品級,但今日朝會的主題是給進士授官,所以朝臣們都比較給麵子,讓出中間一大塊風水寶地讓進士們站立中央,方便讓明光帝看清楚他們。
這是一場殊榮,隻賦予最新一屆的進士們,哪怕他們中有的人終其一生都不會再有第二次站在朝會上的機會,所以有這樣的機會,大家都很珍惜,臉繃得緊緊的,腿站得直直的,除了臉不可抬得太高直視皇帝,其餘每根頭發絲都在用力展現出一身風格和品格來,好叫皇帝喜歡。
明光帝瞧見這些年輕水靈的大白菜們的確龍顏大悅,誇他們儀表斐然,龍章鳳姿。
接著就是今天的戲肉了,授官。
按照一甲必入翰林院的慣例,狀元周紀明被授予翰林院修撰,從六品。
榜眼葉崢和探花謝元德被被授予翰林院編修,正七品,傳臚閔良駿為翰林院檢討,從七品。
剩下的進士裏,第五名到第十名,為庶吉士,亦稱庶常,無品,但入翰林院。
這些是皇帝親授,其餘進士由吏部安排,分入各司衙門。
今日朝會主要就是這些事,做完就可以退朝了。
明光帝的身影隱在屏風之後,朝臣們也魚貫而出,走出皇極殿。
到皇極殿廣場上的時候,狀元周紀明忽然迎上來搭話。
因著都是一甲,又同曆天街誇官和瓊林宴上被人灌酒,一甲之間生出點難兄難弟的情誼也是難免。
葉崢朝他一禮:“周兄,哦不,以後要叫周修撰了,周修撰好,小生這廂有禮了。”
探花謝元德撫須笑:“周修撰果然和我等不同,一來就是從六品,我和小葉才是七品,周修撰以後可是要青雲直上了。”
周紀明摸摸頭:“什麽六品七品,我就是想說,咱們是一屆上來的,我聽說官場裏都講究同年之誼,以後大家一起在翰林院做事,剛去肯定是人生地不熟的,就我們幾個相熟,要互相照應才好。”
葉崢點頭捧場:“那再好不過了……隻是我和謝兄隻是七品,周兄你是從六品,要論起互相照應,豈不是我和謝兄占周兄便宜了?”
此話一出,謝元德先哈嗬嗬嗬笑開了。
周紀明搖頭:“葉弟,你也和謝兄學壞了。”
傳臚閔良駿從旁路過,探頭插話:“幾位兄長感情如此之好令人感懷,小弟也是初去翰林,可否也有幸請幾位兄長照應照應我呢?”
閔良駿也是年輕人,隻比周紀明小一歲,為人活潑有些自來熟,他這麽一說,自然沒人會反駁。
周紀明一搭葉崢的肩,豪爽道:“都照應,都照應。”
閔良駿腦子活絡,提議道:“橫豎今日下朝早,不如由小弟做東,請幾位哥哥去城東聚英樓搓一頓,聯絡聯絡感情,怎麽樣?”
周紀明一口答應:“成,走著走著。”
葉崢有點猶豫,他知道要在官場上討飯吃應酬啥的肯定免不了,隻是早上出門前也沒和雲清說一聲,不聲不響就不回去吃飯了,豈不是要讓雲清掛心,沒這個道理。
“葉弟怎麽落在後頭?”
周紀明已走到前頭,回身朝他招招手,“葉弟快跟上!我跟你說,閔弟小有家資,這聚英樓……”
葉崢提著衣袍緊走兩步,解釋:“今日出來得早,沒同家中夫郎說一聲,晚回去怕夫郎掛心,幾位哥哥去吃吧,吃好喝好,下次有機會我再和你們同去。”
“難得大家都如此有雅興,葉弟不去,豈不是掃興。”
葉崢再次拱手:“實在不想掃興,隻因掛念家中夫郎……”
閔良駿道:“大丈夫在外自有公幹,豈能為家小所累,今次見了聖上又點了官,正該是痛快暢飲的時候,想必尊夫人賢良淑德一定能理解的,就算晚回去一會兒也不會怨懟葉弟的。”
葉崢上下打量了閔良駿一眼,沒想到他濃眉大眼年紀輕輕的,竟然還挺大男子主義。
正了色反駁:“閔兄誤會了,不是家小連累我,是我主動牽掛著家裏夫郎,一時一刻也離不開他,阿兄們有所不知,有公務的時候還好,一旦閑下來,我便歸心似箭,恨不能插上翅膀飛回家去。”
此言一出,在場眾人都有點目瞪口呆。
現在的男子中流行的還是“大丈夫何患無妻”、“小情小愛有損男子氣概”、“外頭天大地大四海為家”之類的思潮,哪有人會這麽直白地說自己是個耽於情愛,離不開夫郎雲雲呢。
這葉弟,這種話在房裏和夫郎說說就成了,當著外人同僚,他咋好意思說得這麽理直氣壯呢……
謝元德到底老成些,嗬嗬一笑給他解圍:“小葉到底是年紀小些,還是小孩兒想法,一出門就想家呢。”
眾人這才想起來,這位葉榜眼,今年才十九歲,的確算不上大。
不過都十九了,聽說家裏還有一對雙生子,怎麽都不能說小了吧。
但還是順著謝元德的台階下了:“哈哈哈,葉弟真逗。”
“再長兩年你就知道啦。”
閔良駿靈機一動,又提議:“這寬袍大袖地去酒樓吃飯不夠利索,反正離中午還早,不如我等先回下塌處換身衣服,一會在聚英樓集合,這樣葉弟也不耽誤先回家和夫郎打聲招呼,諸兄覺得怎麽樣?”
其他幾個都說好,葉崢知道這個提議主要是為的自己,再推拒就顯得過於倨傲了,當然也說那成,酒樓見。
幾人到了宮門口,周紀明和謝元德住在同一個方向,閔良駿在京城有親戚,走的和葉崢一個方向。
四個人兩兩分開,閑談間葉崢才知道閔良駿的親戚竟然在青鸞胡同,那個住的都是朝廷大員和皇親國戚的一條巷,怪不得周紀明說閔弟小有家資,此話當真不虛。
閔良駿也知道葉崢住在鬆柏胡同了,表現得特高興,說隻隔一條街,以後去翰林院上值路上不用孤家寡人了。
推開家門,雲清見葉崢這麽早回來還有點奇怪,但總是開心占上風,兩人牽著手邊走邊說。
“阿崢這麽早回來了,我還尋思著你第一天上朝,要跟同僚多接觸,說說話應酬應酬什麽的。”
葉崢抬手方便雲清給他脫下累贅的袍服:“一會還出去,和幾個同僚約了中午在酒樓吃飯,推拒不掉,怕你擔心我,先回來和你說一聲,對了,雲清,聖上授了我七品的翰林院編修職位,以後我就要常去翰林院上班了。”
雲清先是高興:“太好了,我聽人家說翰林院是清貴地方,能入翰林的都是最厲害的進士,阿崢總算不負所學。”
緊接著又道:“這有什麽還值得專門回來說一聲,給朝廷辦事不比在家裏隨心所欲,這個我知道,阿崢偶爾回來得晚些,或在外有應酬都正常,我不會多想的。”
葉崢湊近雲清,在他耳邊道:“真不會多想?哪怕去秦樓楚館喝個酩酊大醉回來,清哥兒也不多想?”
雲清耳根子熱熱,但想到那種景象就心頭一陣不舒服,嘴上還是道:“我信得過阿崢的人品,你說沒有,就沒有。”
葉崢眼珠一轉,反而抱怨開了:“好啊,我都說秦樓楚館了清哥兒還不醋,哼,清哥兒你說你是不是不愛我了,是不是嫌棄我現在長得人高馬大,不如前兩年嬌嫩可愛,不得你的眼了!”
又摸著臉頰故作傷心:“猶記得當年清哥兒看上我的時候,我才到你肩頭,你誇我長得像糯米圓子,還像白豆腐,說你就愛我這樣的,如今我大了,個頭也比清哥兒高,手掌也比清哥兒大,鞋碼也大了,已經不是你白白嫩嫩的可愛小夫君了,清哥兒嫌棄我也是正常的。”
嘴上說正常的,臉上卻故意表現出傷心欲絕的神情來。
雲清叫他說得哭笑不得,哪裏就這樣起來,那時候葉崢的確是嬌嫩可愛不錯,但現在張開了的阿崢更具傾城之色,也更像一個令人依靠的夫君,若說愛,他隻有更愛現在的樣子。
葉崢見雲清沒說話,愈發胡攪蠻纏,摟著雲清脖子嚷嚷:“不管不管,無論我變成什麽樣都是清哥兒的小夫君,清哥兒發過誓要愛我寵我一輩子的,這話我銘記於心,決不允你抵賴,無論如何我都是纏定你要定你的,清哥兒如果對我負心薄幸,我就……我就從中直門的城樓上跳下來,讓全京城的人瞧瞧——”
這話還沒說話,就被雲清捂住嘴擰了一下,玩笑越開越沒譜了:“不許瞎胡說,我正是愛你敬你才會信你,信你你還不樂意,哪裏跑出這些話來,還拿自己開玩笑,什麽跳不跳的以後不許說了!”
葉崢見雲清語氣嚴肅,也知道自己這舌頭跑偏了,雲清最不能忍受他有一點不安全不健康,他這妥妥是在夫郎的雷點上蹦迪啊,忙承認錯誤保證以後再也不說了。
雲清這才鬆開手,點點頭。
經過這一鬧,心裏那點不舒服和別扭早就散去,隻留滿腹柔情和些許無語。
葉崢也收起了玩笑神情,鄭重舉手表示:“你放心,大啟官員明令禁止狎妓宿娼,我是絕不會涉足那種地方的。”
說著又自戀起來:“何況以你夫君的姿色,去了那等地方,也不知誰占誰便宜呢,要知道我全身上下連根頭發絲的便宜都是屬於我家夫郎的,被人占去一點我都會肉疼吃虧的。”
說著拉過雲清的手,非鬧著要他占自己點便宜不可。
大白天的,何況馬上要出門不敢鬧太過,雲清象征性地摸了摸葉崢的俊臉說占過了,然後拿來日常出門的輕便衣服給葉崢換上,在不依不饒噘著嘴索要親親的夫君嘴上啵了一口,說好了。
葉崢這下子更不想出門了,以後正常上班,三日一休五日一沐,能從早到晚和雲清膩在一塊的日子不比從前多了,難得今天啥事兒沒有,在家和家人吃個中飯,逗逗小孩,午後再摟著雲清美美睡上一覺,多神仙的日子啊,可比和幾個硬邦邦臭男人去什麽集英樓吃飯快活得多。
可是已經答應下人家了,又不好爽約。
最後葉崢是鼓著臉,在雲清的催促下出門的。
走到巷子口的時候,閔良駿已經在那了,一見葉崢就奔過來:“葉弟怎麽這麽久才出來,我都等好一會兒了。”
葉崢此時已恢複正常神情,道:“和夫郎多說了兩句,依依惜別過才出來的。”
閔良駿叫他的用詞弄得起雞皮疙瘩,天啦擼,不過是出門吃個中飯而已,說什麽依依惜別這麽誇張,這葉弟的夫郎,別是個河東獅吧,瞧把葉弟pua的(古人當然不會說pua,是這麽個意思,領會精神),連同僚間正常交往都有心理障礙了。
閔良駿家中也有悍妻一名,一想起葉弟可能和自己處境差不多,當即升起難兄難弟之感,心理上無形親近了很多,在葉崢肩頭拍了拍:“葉弟,你的苦楚,兄懂。”
葉崢:???
苦楚,什麽苦楚,你懂什麽了,我不懂啊?
吃飯的時候,閔良駿特意舉杯先敬葉崢,為了怕其他兩位誤會,還特意說了這番話:“周兄謝兄,這杯酒我先敬葉弟,不為別的,就為了我們同病相憐,我原先還以為我家內宅有一河東獅已經夠慘了,沒想到葉弟也同我一樣,並且弟夫郎段位更加高超,已叫葉弟難以升起反抗之心,為這,我們哥倆也得先喝上一杯!”
葉崢習慣性捏起酒杯放到唇邊,酒還未沾唇突然反應過來。
“……什麽河東獅?”
閔良駿眼神充滿了同情,仿佛在說,葉弟你還瞞我呢,我都看出來了:“我聽說葉弟乃是入贅令夫郎家,這贅婿的日子不好過,兄懂……什麽都別說了,來葉弟,我再敬你一杯,話都在酒裏了!”
葉崢是贅婿這件事他並沒有瞞著,瓊林宴那天就說了,所有進士都知道,看葉崢自己到處說的樣子好似完全不介意,閔良駿才敢當著他麵說入贅的事。
葉崢歇睨他:“閔兄,話不說分明我可不敢同你飲杯酒,你說我家夫郎是河東獅?有沒有搞錯,你家妻子才是河東獅吧?”
閔良駿直愣愣:“對啊!葉弟說得沒錯,這不才說我倆同病相憐呢麽……”
葉崢:……
他終於明白過來了,怪不得這閔良駿從剛才起一直話裏話外和他透著熱乎勁兒呢,原來在他身上找著同類了,他還想他倆啥時候這麽熟了。
不過這話葉崢可不能認,這不是敗壞他家雲清光輝形象嘛,他家親親明明愛他愛得要命,從來連高聲對他說句話都舍不得,有吃的好玩的也都給他留著,寵他寵得不要不要的,這麽好的雲清,憑啥被個啥都不知道的外人說成河東獅,還有沒有天理了?
葉崢放下酒杯,鄭重道:“閔兄恐怕誤會了,令妻如何我不敢胡說,先前是我失言,隻是我家雲清可不像你說的那樣,明明是我自己愛他愛得不得了,離開他一時一刻也舍不得,河東獅這個鍋,我家夫郎怕是萬萬不能背。再者你我都是讀書人,沒得和市井閑漢一般背地裏嚼舌根子,詬病操持家務的內人,這恐怕非君子所為吧?”
閔良駿被他說得一愣一愣的。
這時候,謝元德和周紀明也點點頭。
周紀明道:“葉弟說得不錯,君子不欺暗室,不背後言人。”
謝元德年紀較幾人長一些,想得也更多,他說:“我等都是在朝為官的,說話還該謹慎些才好,小閔你這個脾氣要改,說不得以後就因為這個得罪人呢。”
閔良駿鬱悶,他是真心想結交這幾個朋友才鬆快了一點,他平時真不是嘴上沒把門的人,主要這不是,以為遇見同類了,想說吐個苦水啥的。
現在誤會了人家夫郎,得罪了葉弟,又被當成了不謹慎的大嘴巴,閔良駿簡直冤死。
不過,正因如此,這幾人他更想結交了,葉弟年紀小,但對夫郎赤城一片,可見是個性情中人,謝周二人又同他說出那番話,提點他要嘴上留神,這都是字字珠璣的話語,可見人品不差,尋常沒點交情的人誰會說啊,恐怕巴不得你大嘴巴到處咧咧得罪人,自作自受呢。
思及此,閔良駿起身,對葉崢三人深深作揖,尤其對葉崢:“原是我自以為是,胡說八道,我同令夫郎道歉,葉弟可千萬別同我一般計較才好,下次我再不胡說了。”
又對周謝二人:“多謝二位哥哥教我,字字箴言,弟定銘記在心。”
雲清不是小氣的人,葉崢也很大方,擺擺手:“知道錯了就成,這也就是我家夫郎大方,我也不和閔兄計較,下次遇到人家神仙眷侶,閔兄偏說人家是怨偶,當心被暗地裏套麻袋打。”
周謝二人對視一眼,不禁莞爾,這葉弟真是有意思,話裏話外還要抬一手和夫郎的感情,說什麽遇到人家神仙眷侶,就差明晃晃把我和夫郎是神仙眷侶掛在臉上了。
閔良駿擦擦汗:“不敢了不敢了。”
瞧著葉弟這維護夫郎的勁兒,若不是他醒轉道歉得快,恐怕葉弟先要套他麻袋了。
周紀明和謝元德舉起酒杯:“滿飲此杯,將才的誤會就讓它過吧。”
四人舉杯碰了一下,經過方才小插曲,此時又覺關係上拉進不少,尤其是閔良駿,要不怎麽說適當出小小洋相有助於破冰呢,葉周謝三人同列一甲,天然比他這個二甲榜首要來的熱絡,但經過剛才,感覺周兄和謝兄待他也比先前更近了,倒是有點那麽點因禍得福的意思。
……
授了官之後,第二日就要正常上班了。
葉崢要去的翰林院在皇宮裏頭,鬆柏巷子到宮門口,腿兒著去約莫四十分鍾,聽著遠,但這個距離已經算近,那些家境不好住在偏遠地區的官員,每日花在路上的通勤時間,坐馬車單程可能都要個把時辰,主要考慮到京城內街道上,馬車是不能疾馳的,隻能慢悠悠趕著。
啥你說再遠?
直線距離再遠,那就出了瓊天府,住到京城外頭去了,再窮的京官那也不至於。
葉崢第一天去翰林院報到,是坐著家裏的駱駝車去的,雲清駕著駱駝把他送到宮門口,二人道別後瞧著葉崢的身影消失在宮門後才回家,接下來或出攤,或幹點別的,現在阿崢每日都要去翰林院上值,他要自己打發時間了。
在入翰林院以前,翰林院這個名字如雷貫耳,但沒有進來前,葉崢還真不清楚那麽多翰林每日都做些什麽。
翰林院從外頭瞧著就是一座綜合性的大型藏書樓閣,透過窗戶,有人在提筆寫東西,有人在翻書。
雖然很好奇,但葉崢不想剛來就給人留下個東張西望的不穩重印象,他的年齡長相已經夠不壓人了。
他沒有見到翰林院的一把手掌院大學士,接待他的是個約莫四五十歲,蓄須的中年人,自我介紹叫王犇,是正五品的侍讀學士,也是葉崢的頂頭上司。
王學士為人溫和,說話不緊不慢,給葉崢大體介紹了些翰林院的部門,職位等等,說的時候就一語帶過,也沒有詳細講,葉崢想問清楚些,他卻說不急,慢慢都會知道。
葉崢隻好不急,誰知王學士說了沒幾句就要走,這可不行,他走了人生地不熟找誰去啊,葉崢隻好又耐下性子,攔住人問自己的工作。
王學士走到大門口,捋著胡子回頭:“哦,差點忘和你說了,你分屬到我們弘文館,這弘文館的日常事務多且雜,一次也說不清楚,不過你的事務是清楚的,看見那邊單獨的小室了嗎?”
葉崢順著他指點看去,隻見一排排小室就像辦公室似的,大多關著門,王學士指的那間大約二十個平方,裏頭桌椅案幾齊全,最顯眼的就是那一排排架子上滿滿當當的書籍。
王學士道:“那間是分給你的,裏頭是詩詞間,你的工作就是看書,寫詩。”
“什麽?”葉崢掏掏耳朵,以為自個兒聽錯了,“確定是寫詩?”
王學士肯定點頭:“哪能錯呢,錯不了,你的工作是上頭單獨吩咐下來的,說是聖上愛惜你的詩才,讓你多作綠素呢,小葉榜眼啊,好好幹。”
說完王學士就出去了。
徒留葉崢呆立當場。
聖上愛惜他什麽?
詩才?
他確定有這種東西嗎?
還有……綠素。
葉崢是知道綠素的,那是一種特殊的文體,用朱筆在青藤隻上寫,寫完上供青天。
弄了半天,他的成了個青詞相公啊摔,這工作他可幹不來,能不能求聖上換一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