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雲清盤點了一下上午的活,已經擔了柴,喂了雞,掃了院子,除了下田,其實也沒剩什麽活了。

葉崢這才知道往常雲清這個時候也要下地幹活,隻是這幾天怕他沒人照顧,才留在家裏陪著他。

耽誤了別人的正事兒,葉崢隻覺過意不去,忙說自己的身體已經好了,用不著人照顧,雲清有什麽事都可以去做,不用管他的。

雲清笑著說:“沒事的,我家田少,一般也沒那麽忙,主要是這幾天糧食在灌漿,田裏缺不了水才要人多澆幾遍。”

葉崢這才從記憶裏想起,溪山村雖然也種稻穀,但和上輩子他知道的水稻種在水田裏不同,溪山村的稻子都是種在旱田裏的,需要農人經常澆灌,或者看天下雨,所以產量並不高,畝產能達300斤,已經是豐年了。

一般的年份,農民辛苦種田一年,連畝產200斤都有可能達不到。

如果能有人告訴他們,水稻最好是種在水田裏,就不用經常費力氣澆水,同時還可以套養一些鴨魚螺蟹什麽的,估計能對這裏的農民有很大幫助吧。

不過這些都是後話,糧食可是農民的**,他又不是什麽遠近聞名的種田好手,貿貿然說這個,根本不會有人信,說不定還覺得他是要害他們絕收呢。

因著葉崢不停絮叨著要跟他出去,想幫忙,雲清想了想就取出扁擔水桶,道:“那你跟我挑水去吧。”

“好嘞!”什麽都成,葉崢一口答應。

溪山村有三口井,分別位於村頭,村中和村西,村西那口井離葉崢原來的家倒是挺近的,吃水用水都方便,但雲清家住在山腳,離這三口井無論哪一口都不算近。

妙的是雲清家附近有條河,是山水聚流形成的。

雖然再往下遊去會匯入其他河水,但是流經雲清家附近的這一段是單純的山溪,水質清澈見底,是很幹凈的,還有小魚小蝦在水中遊。

雲清嘴上同意葉崢陪著幹活,實際並不要他動手,木桶往河中一丟,一**,再一提,滿滿的一桶清水就打了上來。

依樣畫葫蘆打滿了兩隻桶,輕輕鬆鬆,速度飛快

葉崢試著上手提了一下,水加上木桶的自重,桶沒提起來,好懸差點把他小腰閃了。

葉崢:……

就,雲清,厲害。

雲清不著痕跡扯了下唇,做出個要笑不笑的樣子

葉崢沮喪道:“想笑就笑吧,不用憋著,我也知道我現在很沒用。”

雲清的小腹快速震顫幾下,很有良心地沒有笑出聲,還在葉崢腦門上摸了摸以示安慰。

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葉崢很快就被水裏的小魚小蝦轉移了注意力。

“咦?”

葉崢站著看小魚,等看清黑黢黢的水草附近團的那圈東西是什麽的時候,眼睛一下子瞪大了。

竟然是那個!

雲清怕他站不穩跌下去,連忙上前扶住他的腰。

葉崢興奮地指著水草道:“清哥兒,看,香辣小龍蝦!”

雲清眼力極佳,一下就看清了令葉崢興奮的東西:“你是說這個蝲蛄?”

葉崢一下子想起來,在現代的夜宵攤,令人聞風胖三斤的小龍蝦是一類入侵物種,叫克氏原螯蝦,在這個年代應該不存在。

但他也記得在克氏原螯蝦物種入侵之前,古代本土也有四種鼇蝦,且肉質更加鮮美。

隻是這四種本土鼇蝦對水質要求很高。

現代社會大量使用農藥,破壞水體,汙染壞境,使得本土鼇蝦的數量逐漸變少,有的地方為了保護物種多樣性,是不許大量捕撈的。

不過現在是古代啊,水土都是原生態的這種鼇蝦就在幹淨的水域裏大量繁殖,到處都是。

而且最關鍵的是,這裏的人並沒有吃小龍蝦的習慣,他們覺得這個叫蝲蛄的東西長得很可怕,還有股濃濃的土腥味,根本就不愛吃!

果然,雲清開口了:“你想玩蝲蛄?”

雲清根本就沒有想到吃這層上去。

他小時候也對這種蝲蛄蝦產生過興趣,還抓了一些非讓阿娘燒給他吃,阿娘拗不過他隻能燒了,隻是那個一言難盡的味兒,雲清現在想起來都有點腸胃不適。

這蝲蛄雖然不好吃,但生性凶猛,好勇鬥狠地挺好玩,村裏小子經常抓幾隻蝲蛄提在手裏玩,有時候還會嚇唬哥兒和姑娘,特別討嫌。

所以葉崢這個小子對著蝲蛄露出星星眼,雲清一下子就誤會了,以為他想捉蝲蛄玩。

心裏不由好笑,怎麽說呢,雖然馬上要成親了,但果然還是個小孩子呢。

對於自己這位小夫君,雲清意外地十分寵溺。

不用葉崢再度央求,雲清四周看了看,從樹葉上抓了個大肉蟲,用草係上沉到水裏,不多會兒就有隻傻乎乎的蝲蛄以為天降美食,一口咬住肉蟲,就被雲清提了上來。

捏住蝲蛄的兩個大鉗子,雲清讓葉崢捉住它的背:“小心鉗子,這東西凶得很——”

還沒囑咐完,就被性急地葉崢一把捉了過去。

莊稼男孩,無所畏懼!

雲清笑了一下,暗道自己保護欲過盛。

雖然葉崢看起來很像城裏什麽有錢人家的小公子,但實際上也是村裏長大的小子,怎麽都不至於連蝲蛄都不會抓。

實在是他的長相和身板太有迷惑性,令人不知不覺就想照顧他,保護他。

葉崢觀察了一會,很快就發現了,這蝲蛄果然不是克氏原螯蝦,它要更加短胖,看起來比克氏原螯蝦要略可愛一些,腦袋頂也沒那麽尖,但鉗子卻更加鋒利。

眼珠轉了轉,葉崢眨巴著黑葡萄大眼回頭央求雲清:“好清哥兒,你厲害,我們多抓些這個蝲蛄回去吧!”

雖然不知道他要那麽多蝲蛄幹什麽,但被這麽個小美人用崇拜的眼神不停地閃,別說隻是要蝲蛄,要命估計雲清也得給他。

何況蝲蛄嘛,又傻又多又好抓,根本不叫事兒!

於是回程的路上,一個木桶裏裝滿水,另一個裝著半桶蝲蛄,都被雲清用扁擔挑在肩頭。

前後兩個桶重量明顯懸殊,但雲清走得很穩,一點不受影響,水一滴都沒有灑出來。

路上遇到同村的大爺大娘和他打招呼:“喲,清哥兒打水去啊?”

雲清禮貌喊人,淡淡點頭。

大娘眼珠子一轉又看向葉崢:“崢小子也陪著打水啊,這可真是長大了,知道——。”

一句知道疼人半天都吐不出口,兩個桶都在雲清這個哥兒肩頭挑著呢,葉崢這個小子倒是空手走得輕鬆,哪裏是個疼人的樣子。

不過雲清和葉崢的事情,村裏人心中有數,雲清就是個像小子的哥兒,力大無比,葉崢就是個像哥兒的小子,嬌嬌柔柔,你說這兩個要換過來多好啊!

葉崢按照記憶裏的印象叫人:“李阿公,劉嬸子,王婆婆。”

叫完人,大大方方道:“叫婆婆見笑了,我家清哥兒知道我身子不好,半點活也不叫我做,這是清哥兒對我的關愛,我都知道!”

說得泰然自若,一點都沒有不好意思,彷佛一個小子被一個哥兒關愛,還挺自得似的。

嬸子婆婆大叔一時無語。

葉崢往前走了幾步還回頭招呼:“趕明兒清哥兒和我的成親酒,各位都要來吃啊!”

吃酒是肯定吃的,村裏攏共就這麽些人,抬頭不見低頭見的,除了有隔夜仇的,基本上誰家吃酒都會招呼一聲。

隻是這錚小子招呼人,那就是個稀罕事了。

這家夥從小就是個三棍子打不出個悶屁的,見了人也囁嚅著不說話,任他哥嫂搓圓捏扁,從不見一句抱怨,搞得大家還以為他天生是個鋸嘴葫蘆或者讀書讀迂了呢,原來也會這樣熱情地打招呼啊!

“懂事兒了,崢小子是懂事兒了。”大爺吧嗒兩口煙道。

“懂什麽事兒啊!”

劉嬸子嘴一撇,“你們看到清哥兒挑的那桶裏沒有,全是蝲蛄,這麽大的小子了還要玩蝲蛄,我家狗剩十歲都不玩了。這清哥兒也是,也不勸著,還由著,兩口子心裏都這麽沒成算,你說說這以後的日子得過成啥樣啊!”

走一趟花了半天功夫就挑回一桶水,葉崢也知道自己礙事兒,等清哥兒把水倒在缸裏又去挑的時候,葉崢很自覺地不鬧著要去了。

雲清以為他急著玩蝲蛄,也沒說什麽,囑咐他小心就出門去了。

雲清一走,葉崢冒著綠光的眼睛就盯上了盆裏互相打架的鼇蝦。

hia hia hia,香辣小龍蝦,他來啦。

葉崢從廚房裏尋了一把稻草紮成一小把捏在手裏,勉強當個刷子用,眼疾手快從盆裏捏起一隻鼇蝦,手指頭配合著抻開鼇蝦的身子,用稻草沾水刷洗起來。

這活他念書的時候常幹,當時他們寢室幾個男生最大的愛好就是周末躲在宿舍裏偷偷燒小龍蝦吃,大家一起動手,又好吃又省錢。

這身子雖弱,但對付鼇蝦用的是技巧而不是蠻力,所以不過一會兒,等雲清再度挑著水桶走進來的時候,葉崢已經洗了一小堆鼇蝦,丟在一個瓦罐裏。

雲清挑水要緊,沒特別注意葉崢的具體動向,隨著看了一眼見他在和鼇蝦玩就放下心,專心致誌挑起水來。

這鼇蝦雖不是龍蝦,但處理方式是一樣的,先洗涮幹淨,用剪刀絞去頭上的須子和鰓板食道等部位,再揪住中間的尾巴節一拉,抽出泥筋,一隻鼇蝦就處理完畢了。

吃了幾天沒滋沒味的古代飯菜,葉崢嘴裏都要淡出個鳥來,想象著小龍蝦的美味,嘴裏唾液分泌,手上動作也越來越熟練。

等雲清挑滿一缸水,他這裏也把鼇蝦全部處理完畢。

雲清終於注意到葉崢的動向了,葉崢也正好看向雲清,還提著一罐處理好的鼇蝦滿臉求表揚。

“葉崢,你這是?”

雲清也看到那些鼇蝦了,還看到處理下來的鼇蝦廢棄物,不解他要幹什麽。

“清哥兒,我做好吃的給你吃!”

葉崢晃著瓦罐,這一罐至少有兩斤,足夠他們一家人中午吃個痛快了!

終於弄明白葉崢要做什麽之後,雲清啼笑皆非。

他不忍打擊葉崢,但還是得告訴他赤.裸.裸的現實:“這鼇蝦不能吃。”

“啊,不能吃?”葉崢一驚:“為何,是有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