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以一萬五千兩銀子開道,三位商行主從葉知州那領到一個承諾,那香皂和蠟燭的中端和平價線產品,將交由他們三家的商行負責代理出售。
是中端和平價線產品的理由也很簡單。
一則,三位商行主雖然在雁雲地界上是數一數二的大商人,但放在全大啟那就不算什麽了,太高端的人他們也接觸不到,給了也是積壓浪費。
二則,這些東西的利潤,便是隻在雁雲和雁雲周邊州府售賣,那利潤已是不可勝數,他們能將中端和低端線運營起來,那也不是件簡單的事。
再有就是葉崢也有考驗他們的意思,瞧著誰好,誰不好,時間長了總能展現出來,到時候好的往上提一提,那差的就讓他掉下去,另提好的。
葉崢也給他們定了一個條件,那便是其餘東西你們去市場上競爭,去運營,隻要買得起價,站得住在那市場上都可以,隻有棕櫚皂的定價是給他們定死的,比那豬胰子最多貴兩三文,務必要使當地百姓買得起,這條不止在雁雲,適用全大啟,若有拿了棕櫚皂賣高價的被他知曉,無論是怎樣的經商奇才他都是不認的,翻臉無情的時候,可不要怪他。
三人得了香皂和蠟燭的生意,自然是滿口答應說好。
於是,在雁雲郡王的見證下,拿出契約書,規定好條款和分成比例,簽字按了手印,就達成了代理合同。
這合同一簽定,還不到一星期,葉崢那邊的製皂工坊就給出了第一筆貨物,瞧著那些噴香撲鼻顏色形態各異的香皂,三位商行主都是高興極了,當即召集全雁雲的商會成員,將東西拿出來大家看了,又把合同上約定的條款讀了,讓各家商會成員取了貨物鋪下去。
不出三天,那雁雲的各大用品鋪子裏就上了那香皂開始售賣。
這就是葉崢願意與這些大商會領頭的合作的原因,基本上各個縣城從商的都是商會會員,把這些底下商人們集合起來一通知,自由他們內部的辦法,什麽章程什麽規矩清清楚楚,底下的店主也不會敢去隨意違反商會的製度,這可比葉崢一家家約談要來的快得多,這貨物鋪下去的速度也快。
找了個休沐日,葉崢約了雲清出去逛街。
餘衡牽著馬隻管往那下頭縣城犄角旮旯裏鑽,官道是新鮮加固過的,馬兒嘚兒嘚兒地跑起來,不用半天功夫就離了雁雲城,往那偏僻地方去了。
用馬而非駱駝,主要是駱駝的目標太明確,消息略有靈通的都知道葉知州家從北地帶了兩頭駱駝來,那駱駝一上街和表明身份沒兩樣。
葉崢今天是暗訪來的,那身份自然是越隱蔽越好。
二月裏的雁雲當真是處處鳥語花香,一路說著話就到了涉林。
葉崢和雲清今日的穿著打扮也很低調,特意弄了兩套鬆江布料子的衣服來穿,頭上也沒束冠,而是紮了發帶,那高馬尾垂在腦後瞧著越發減齡,不像夫夫出行,倒像一對剛成年的兄弟似的。
葉崢也樂意裝嫩,牽著雲清的手黏糊糊叫他:“哥哥,你可要牽住弟弟,不要讓弟弟走丟了。”
雲清替他理理被風吹亂的發絲,又攏了攏馬尾:“隻要阿弟別頑皮亂跑讓我擔心,為兄總能牽住你的。”
餘衡和阿坤在後頭牽著馬車偷笑。
葉崢在涉林一處集市上東張西望,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裝得和沒出過門似的,老板見他對香皂感興趣,招呼他:“小郎君,你手上的是本店新到的香胰子,又叫香皂,你聞聞看可香?”
葉崢拿起聞了聞,又給雲清聞了,衝老板比了個大拇指:“真香,竟然是檸檬味兒的。”
老板說:“這香還是次要的,主要是比胰子和澡豆都好用,尤其擅長去油汙,小公子的手若沾上油膩,打上些香皂搓出泡沫,再用水一衝就幹淨了。”
葉崢故作不信:“這麽神奇?我不信。”
老板似乎知道他會這麽說,指著一處架子上說:“小公子,那邊有清水和毛巾,信不信的一試便知。”
葉崢拉了雲清興衝衝過去,果然見盆裏是清水,架子上放了一塊用過的香皂,一盒油膩膩的豬油。
這老板還挺聰明的,竟然還提供試用,耳聽為虛眼見為實,親自用過好了,可不就要買去了。
店主指點他們:“小公子將手沾一些豬油,用這香皂試試看。”
葉崢依言試了。
就是他工坊裏出的,他當然知道是洗得幹淨的,不過臉上還是露出驚訝神色:“哇,真的好幹凈呀,手上一點油膩都沒了。”
雲清滿臉寵溺地看他表演。
餘衡和阿坤覺得大人的演技也太好了,這從他手裏鼓搗出來的東西,竟然能裝得當真毫不知情一樣。
“老板,這香皂怎麽賣?”
老板伸出手指:“小公子,這羊奶香氣的三百文一塊,這些水果香氣的三百五十文一塊,這些花香氣的四百文一塊,小公子要哪種?”
竟然還是不同定價?
其實大批量生產的話,成本在葉崢的工坊裏並不差多少,羊奶是基礎添加物,果香用的是量大容易提取的果皮精油,花香主要用的是提取完精油後的花水。相當於處理廢棄物了。
葉崢好奇:“為何價格不同?”
老板一摸山羊胡:“香氣不同,裏頭添加的對象自然也有不同,依照添加香料的貴賤不同,自然價格也有不同,小公子可以理解的吧。”
葉崢點點頭:“可以理解。”
但他很快又皺起眉頭可憐巴巴看著店主:“即便如此,這香胰子也太貴了點,店家你別看我們兄弟長得這樣,其實手頭略有不便,店家可否便宜些賣一塊給我呢?”
聽了這話,店家在他二人身上打量一圈,見他們雖長得好,但身上穿的是平價的鬆江布,頭上紮的是普通的青發帶,又無玉佩等裝飾,的確不像什麽富餘人家,先前他是被長相迷了眼,當成是什麽富家小公子出來遊玩了,還介紹了半天香皂,真是失策。
不過在商言商,即便這小郎君長得可愛,還衝老夫眨巴眼,那定好的價格也不可能隨隨便便就改動的。
店家另指了個方向:“小郎君,這香皂價格不可更改,但你若真有需要,老夫推薦你買那個,效果是一樣的。”
葉崢順著店家的手指的方向看去,終於發現了此行的目標。
那是一塊塊樸實無華的土黃色方塊,沒有濃鬱的香氣,沒有精美的包裝,沒有特殊的形狀,巴掌大的方正塊塊是最適合堆棧的形狀,摸著比那邊的香胰子手感要硬實許多,便是一塊摞一塊地摞起來,運送上千萬裏路,理論上也不會被顛簸壞或者壓壞。
“這是何物?”葉崢微笑詢問。
“此乃棕櫚皂。”
“棕櫚皂,和那香皂有何不同?”
店掌櫃顯然是個實誠人,解釋道:“看小郎君想作何使用了,若是隻想清潔除汙,這棕櫚皂的清潔力度,恐怕比這些香胰子還強些。”
這是大實話,棕櫚皂是按照前世X雕,X能的洗衣皂的去汙力做的,並沒有添加什麽亂七八糟的精油或者藥材在裏頭,主要功能就是去汙、除穢。
平民百姓日常接觸髒東西的概率要比有錢人或者王公貴族多得多,最適合他們的並非是洗完水當當或者不幹燥不緊繃這這附加功能,而是最基礎的洗得幹淨,這棕櫚皂堿性相對較強,洗起皮膚或者衣物來特別幹淨,就足夠了。
店家繼續推薦:“小郎君若銀錢趁手,這香皂用完可留淡淡清香在身上,還可使皮膚柔軟滋潤,就如同那上等的澡豆,裏頭研磨進美容養顏的藥材似的,有保養肌膚的功效,若銀錢不趁手,無需這些繁瑣功效,這棕櫚皂比豬胰子氣味好聞又去汙力強,還比同等分量的澡豆價格便宜,若信老夫的話,老夫推薦你買這棕櫚皂。”
葉崢似被打動了:“那老板,棕櫚皂怎麽賣的?”
“一塊棕櫚皂十五文錢。”
葉崢又問:“那豬胰子呢?”
“豬胰子也十五文。”
葉崢點點頭:“好的,我信任老板,就給我來一塊棕櫚皂吧。”
“好,一塊棕櫚皂,給小郎君包起來。”
餘衡掏出錢袋付過錢,接過棕櫚皂,一行人從店裏出去。
葉崢數給雲清聽:“豬胰子十五文,棕櫚皂也十五文,但豬胰子的原材料是豬的胰髒,棕櫚皂是樹上一年四季都長著的棕櫚果和燒堿,除去人工費用,現在這棕櫚皂賣十五文我們不僅賺不了還得虧一文,但好在香皂的出貨量也大,這虧空就很好填平了。”
阿坤聽見了說:“東家,棕櫚皂和豬胰子賣一個價,若這棕櫚皂生意做起來,豬胰子豈不很快就沒人買了?”
葉崢問他:“那你覺得是棕櫚皂好呢還是豬胰子好?”
阿坤不假思索:“自然是棕櫚皂了,豬胰子又臭又腥,還洗不幹凈,棕櫚皂能搓出很多泡泡,那髒東西一洗就掉了。”
葉崢笑著點頭:“這就是了,舊的東西若是一直停滯不前,自然就會被新的東西取代了,古往今來都是一樣的。”
說完就和雲清往另一家店裏走,去查看那家店棕櫚皂的定價情況了。
阿坤摸摸腦袋,問餘衡:“衡兄弟,剛才大人那話是什麽意思啊?”
餘衡瞧了瞧他:“我也沒全明白,但一點我是聽出來了,你這榆木腦袋也要發展發展,不然很快新東西就要取代你這舊東西了。”
“誒?”阿坤驚,“大人好像沒這麽說吧,這是你說的,可不是大人說的!”
餘衡:“大人雖沒這麽說,我就是提點一下你。”
阿坤:“你怎麽不提點你自己?”
餘衡:“自然也是提點我自己。”
香皂和棕櫚皂的售賣走上了正軌。
這天,葉崢又接到京城大通鏢局來信,隨信跟來的是一隊四十個人的鏢師隊伍,帶隊的是王大通手底下一個老鏢頭,叫大馬力。
葉崢聽著這名字耳熟,正在想什麽時候聽過呢,就聽身後餘衡叫了一聲:“叔。”
葉崢這才想起來,餘衡正是馬大力的侄子,當時他家招人的時候,是王阡直領了人來,說是手底下有個叫馬大力的鏢師家裏有個侄子來投奔他,又說了一通餘衡的可憐身世,才把餘衡留下了。
馬大力五十歲左右的年紀,卻不顯老,人生得魁梧彪悍,拍著餘衡的肩膀笑:“小子,長大了,也結實了,不錯不錯。”
餘衡一本正經:“叔叔瞧著倒是滄桑了。”
他是說馬大力一路風餐露宿,沒顧得上搞個人衛生,那胡子都圍著臉頰下巴長了一圈,後頭押鏢也差不多,都是一臉風塵仆仆的樣子。
馬大力沒聽出來,還哈哈笑著:“你這小子都長大了,叔叔自然是老了,歲月不饒人吶。”
餘衡翹了翹嘴角,讓開退後一步:“叔叔,這是我們葉大人。”
馬大力趕緊帶鏢師們見禮。
裏頭鏢師有見過葉崢的也有沒見過的,但即便見過,那也是在京城,是在王大通宅邸,那時候葉崢還是翰林,現在已經是一州府的知州了,身份自然是不同,那禮節是少不了的。
葉崢趕緊讓起來,說我和王大哥王二哥乃是好友,用不著如此。
雙方一通寒暄後,葉崢問:“王大哥王二哥在京中可好?”
馬大力回:“都好,就是常念叨大人您,合府都惦記著呢。”
葉崢笑說:“是惦記我,還是惦記我們雁雲州的好東西啊?”
馬大力爽利性子也不掩飾:“都惦記,元寶還托我問大人全家好呢。”
葉崢笑:“過了年元寶也十一了,這回我準備了不少好東西,你帶回去送給元寶,就說安兒然兒也惦記著元寶姐姐,問元寶姐姐好。”
說笑了一通,問了一通京中情況,念他們一路勞累辛苦,葉崢讓餘衡帶人好好招待他們,四十幾個鏢師,家中恐怕是住不下,京郊大宅倒是空著幾處院落,飯食熱水齊備,可以安排他們住進去。
餘衡領了命去了。
葉崢便在家中和雲清把可運入京中的東西一一盤點出來,臨近黃昏又去了一趟王府。
水恒正準備用飯,一見葉崢就笑著招呼他:“阿弟你好久都沒上阿兄家門了,來的正巧,坐下來一起用飯。”
葉崢也不見外直接坐了:“這段時間我是忙得腳打後腦勺,這不,上回和阿兄說過的京中大通鏢局的人來了,我招呼過他們,這才得空往阿兄這裏跑一趟。”
水恒道:“阿弟是要運東西去京城了?”
葉崢點頭:“我這邊準備了些東西,阿兄不是年中要給聖上進獻賀禮麽,我想著讓他們同阿兄的人一起出發,確保這第一趟鏢不出問題。”
“這有什麽,不是早就說好的麽,還值當你特意來一回,說吧,是不是有什麽事求著我辦了?”
葉崢笑出嘴角兩個梨渦:“什麽都瞞不過阿兄你,的確有件事請阿兄幫忙呢……”
兩人邊吃菜邊把事情一說。
水恒一聽就哈哈笑出聲,指著葉崢:“阿弟你啊,真是好算計,竟然把為兄和父皇都給算計進去了。”
你道葉崢說了什麽,原來葉崢主動提議,要把那高定禮盒梅蘭竹菊四君子的香皂套盒給水恒一些,讓他的人帶去京城送禮,這梅蘭竹菊四君子套盒的香皂是葉崢讓人花了功夫研製出來的,那皂上不僅有四君子的清香,不僅做成了四君子的形狀,皂內還添加了四君子的幹花實物,把那竹葉、**、蘭花、梅花,製成永生花的樣子封入精美的皂塊內,為了讓幹花的存在不影響香皂的使用手感,一群人冥思苦想,做了許多實驗,克服了很多困難。
這四君子套裝並沒有給下頭店鋪售賣,葉崢一直留著,就等著借水恒的東風呢。
要知道水恒當皇子念書的時候,皇子們的老師各個都是當世大儒,如今水恒雖離京遠去,但遣人給京城的皇帝送東西表孝心的時候,順帶給這些老師們送點東西當做不忘師恩那是怎麽都說得過去的,何況送的又不是金銀財寶那等俗的阿諛的,也不是送書信之類聽起來謀劃的,隻是送個雁雲州的特產而已,一套高雅又充滿了文藝氣息的香皂,這有啥,不僅給老師們送,他還要給皇帝送,給後宮娘娘們送,給皇子兄弟們送呢。
當然,那就不是梅蘭竹菊,而是其他特製的圖案了。
不過再精美再特製,也不過就是香皂而已,既表達不忘父兄的情誼,又不犯忌諱,簡直是貼心極了。
但葉崢的主要目的不是送去宮裏那些,而是這個四君子套盒。
從古到今,那文人都愛附庸風雅,當世大儒喜愛的東西都會被天下讀書人爭相模仿,譬如前朝有一位巨儒愛好霞山石做的硯台,那霞山石立馬就從一文不名的普通石頭,變成天下文人墨客無不追捧的名石,霞山石硯也成了一種名硯。
出霞山石的那個山坳坳,也自此變得有名了起來,不僅從此以製硯為生,還有許多讀書人競相去打卡呢,打卡回來就寫一篇什麽霞山遊記之類的酸文,或者作一首霞山雲霧之類的酸詩,流傳出去,又進一步弘揚了霞山的名聲。
如果皇子的老師,當世大儒都用他們雁雲州製作的四君子香皂套盒,他們雁雲州豈不也能藉此在文人墨客心中留下點痕跡,即便沒法像霞山石硯那麽有名,總能去一去這雁雲州是蠻荒之地的老觀念,願意主動安利雁雲州出產的香皂,那就達到了葉崢的目的了。
當然雁雲州的好東西那是太多了,包括這回,葉崢給水恒準備的也不止那香皂一種,還有蠟燭,還有精油,還有那土豆粉。
隻要這些東西在宮裏的反響好,民間自然就有人會尋,大通鏢局那邊自然就可以著手販賣,甚至都不用和葉崢在雁雲州這裏似的藉助商會的力量,京城的名門貴族的口碑就是最好的活招牌。
什麽岑安先生用了都說好的竹葉香皂,什麽安國公老夫人最喜歡的玫瑰精油,這樣的活招牌一起來,那他的高端皂品就再也不愁銷路了,自然,是高端產品,也得有高端產品的身價,那價格肯定也是要你好看的,奢侈品不就是這個套路嗎?
借著這股風頭,那棕櫚皂也可在百姓中推廣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