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圍在賭桌前的眾人皆是沉默,這一處燈光也暗了下來,比起周圍賭桌的熱火朝天,這桌氣氛就顯得格外微妙。

坐莊的人變成負責這一桌的喬官,桌上玩家隻有裴延和挑事的富二代,喬官洗好撲克牌,按照規則,給他們一人發了兩張牌。

裴延修長指節撚起薄薄的撲克牌,掃了一眼,表情沒有任何變化。

江昭意看過去,眉心微蹙,忍不住出聲:“……裴延”

裴延拖著腔調嗯了一聲,依舊一副遊刃有餘的姿態。

他低下脖頸,濕熱呼吸噴灑在江昭意頰側,她不禁心跳如鼓,隻能聽見男人用低沉好聽的聲音問她:“寶貝,下注嗎?”

從江昭意第一次進賭場玩牌起就明白一個道理,賭桌上輸贏不論,比的就是誰的心態這場遊戲裏更勝一籌。

“下,”江昭意抽出裴延手中一張牌扔到那堆疊如山的籌碼前,仰頭看他,杏眼亮晶晶的,“要玩就玩局大的,我們一局定輸贏。”

裴延笑了一聲,語氣縱容:“成,聽你的。”

看見兩人互動的富二代,不屑開口:“玩這麽大?別待會輸了,還再來一局。”

裴延撩起眼皮看他,眼眸漆黑不見底,目光攻略性極強,像是熱帶雨林蟄伏的野獸,令人心生膽怯,不敢多看一眼。

富二代被裴延眼神駭住,手臂一顫,牌都掉在了桌上,他深呼吸一口氣,撿起桌上的牌,鼓足勇氣抬頭看向裴延。

裴延靠著椅背,揚起下巴,喉結弧線鋒利,語氣是一貫的輕狂:“該你下注了。”

富二代學著江昭意把新換的籌碼全部下注,準備敲桌找喬官再要一張牌,此時,耳邊倏地響起一陣打火機機匣關合的聲響。

他看去,裴延唇上含著一根未點燃的煙,手肘撐著桌麵,骨節分明的指節正漫不經心地把玩著一隻黑色打火機,幽藍火苗從他虎口躥起又熄滅。

從上桌起,他就一副隨心所欲的散漫姿態,像篤定這局必贏。

圍觀眾人見富二代遲遲不下注,出聲催促:“你怎麽還不下注?是不是玩不起啊?”

富二代額間開始滲出密密麻麻的冷汗,有一滴從他下巴滑落,掉在撲克牌上,他盯著被汗暈模糊的數字,眼前一陣發暈,手指顫抖得不成樣。

“哢噠——”一聲輕響,裴延合上了打火機。

黑色金屬打火機在他指尖轉了一圈,然後隨意往桌上一撂,裴延瞧著已經緊張到不行的富二代,還是那副漫不經心的口吻:“還玩嗎?”

富二代把手裏的牌往桌上一扔,猛地起身,椅腿摩擦地麵,發出刺耳聲響。

他臉色慘白,額前汗珠豆大往下掉,用力推翻麵前的籌碼,衝裴延怒吼道:“……不玩了,不玩了!——老子不玩了!行不行?!”

旁邊眾人交頭接耳,說話聲不斷響起。

裴延恍若未聞,仍是對什麽事都運籌帷幄的掌控者姿態,他食指和中指夾起桌上的兩張牌,輕輕一丟,向眾人亮了牌。

大家目光看過去,靜躺在桌上的兩張撲克牌是一張紅桃10和一張黑桃10。

富二代連忙抓起自己的牌,他的牌是兩張方塊8,如果他剛才再要一張牌,堅定下注,這一局贏家本該是他。

可因為他心態不行,所以才會輸。

裴延拿過桌上打火機,攬著江昭意起身,居高臨下俯瞰一臉失魂落魄的富二代,他挑眉,一臉的戲謔,語氣拽到沒個邊兒:

“——嘖,你輸了!”

周圍安靜一瞬,然後爆發出高亢的尖叫聲,所有人都在為這一場賭桌上完美又漂亮的心理戰歡呼喝彩。

江昭意像被這激動氣氛感染,一顆心砰砰地跳不停,她抬睫去看身邊的裴延,男人下巴微揚,側臉弧度流暢,周身籠罩的氣息輕狂又囂張。

她忽然明白這麽多年,自己為什麽一直迷戀裴延。

這人身上永遠有令人心動的少年感,看似桀驁自負、散漫隨意,實際任何時間都運籌帷幄,永遠一副遊刃有餘的姿態。

江昭意想,她大概這一生都逃不出這個叫“裴延”的漩渦了。

似感知江昭意目光,裴延側頭看來,兩人四目相接,她望進那雙漆黑眼眸,心尖不受控製一顫,眼睫扇動,不自在挪開了眼。

裴延輕抬眉尾,攬著江昭意的手順延而下,輕輕鬆鬆抓住了她纖細手腕,粗糲指腹摩挲,帶起一陣酥麻觸感。

江昭意心潮起伏不休。

裴延揉弄著她纖細手腕,低下脖頸,溫熱的唇貼在江昭意耳後,視線隨之落在她耳垂亮著光的珍珠耳釘上,小巧精致,微微反光。

“江昭,”裴延喚她,嗓音壓低,十分曖昧,“我幫你贏了,會有獎勵嗎?”

江昭意能清晰感覺到裴延說話時落在她耳邊的呼吸,濕熱,曖昧,像翻滾的浪潮,將她層層包裹,窒息難耐,又上癮般迷戀。

她黑長的眼睫輕顫,轉頭看他,又一次望進那雙深不見底的眼,壓下如鼓心跳,看著他平靜開口:“你想要什麽獎勵?”

裴延揉弄她手腕的動作一停,修長指節強勢插入,和她十指相扣,一片如雷心跳聲中,肌膚相貼,能感覺到彼此脈搏下微弱有力的跳動。

“你。”裴延低沉嗓音響起。

江昭意呼吸驟停一瞬,愣愣地看著裴延,他的目光毫不掩侵略感。

裴延另一隻手掐住她小巧的下巴,拇指指腹撚過她柔軟唇瓣,唇角帶起一抹瀲灩紅色,曖昧又勾人。

他黑眸緊盯著她的眼,再次開口:“江昭,我要你。”

——他要她。

江昭意看著淺弱燈光下男人的眼,他眼皮半耷拉著,眼尾弧度鋒利,眸底是一片危險又神秘的海,她小而清晰的倒影,映在他眸底,在那片海的中心。

遊輪已經駛離雅拉河,駛向位於第一站的德文港,皎潔的月從海平線升起,銀輝所經之處,江浪無聲翻湧,風從窗口吹進。

一片潮濕之意。